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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班行蹟/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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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宗班行蹟
卷四
卷五

第十派此以下記宣祖大王諸王子、王孫行蹟。[编辑]

永昌大君神道碑銘[编辑]

萬曆戊申,宣祖大王疾大漸,惟時賊臣爾瞻鄭仁弘投疏,始俑禍端。未幾,宣廟晏駕,爾瞻遂煽俑飛箝,動內外聽起獄。及癸丑,禍大熾,指慈殿爲可廢,永昌大君爲逆謀。時永昌纔八歲矣,遷之江華,逼殺之。幽慈殿于西宮者十年。天紀蠹蝕,民彝滅絶,迨不能立國。乃於天啓三年三月十三日,上因天人之會,克靖內難,復母后位,貤永昌爵,賜諡昭愍,命有司改窆。且惟所以最跡垂後,雪其誣枉者,樹諸神道,敎臣紀之。臣謹稽首,奉讀大王大妃殿下所降行錄曰:

嗚呼冤哉!自古帝王家,地逼讒生,間有不能全其宗姓者,而未聞以八歲稚齒而扞文罔者也。嗚呼冤哉!公諱宣祖大王之子。母曰昭聖貞懿明烈大王大妃金氏萬曆丙午三月初五日生。鍾質甚異,與凡兒殊。在姆懷,恒日朝兩宮,若只朝中宮,則色不豫者竟日。逮宣祖大王違豫,扶杖而行,公在側周旋,宣廟奇愛之。宣廟賓天,公哀號以踊,觀者莫不悲之。稍解語,能盡孝敬之節,語及先王,纍然變容。聞王子以祭穆陵往者,公慨然以慕,簌簌泣下。宮中以上亥日佩綵囊,公令婢侍縫之,俄忽不樂罷之。問其故,曰:「聞以先王所嘗御者式,先王已不能御,吾曷忍獨也?」一日,公北向拜曰:「先王在天,吾是以作禮爾。」宮人知公克孝,以其難槪之曰:「若嘗糞,慈殿聖壽無彊。」卽嘗之。性又聰明,讀書輒成誦,於書法,不學而能。癸丑之變,宮中鼎沸,公察識之,深自隱痛,而懼傷慈殿之意,不色憂,只悶默而已。莅是日,恒自言曰:「九天有命。」屆七月朔,問侍者曰:「遣幾日,爲二十一日乎?」宮中見公靈慧,莫測其意,果於是日遘禍,人尤異之。

至甲寅二月初六日,不淑,厝于楊州南村。癸亥閏十月丁酉,禮葬于廣州陰村酉坐卯向之原。上愍其無後,命列于齊安大君之室,祀典同之。天固有定,理無不復。白日重明於黃道,至痛普滌於九泉。噫!斯可以觀聖德矣。銘曰:

非公之禍,邦運之屯。冤晢恩貤,厚壤同春。臣拜稽首,銘此牲石。哀榮之俱,觀者其戚。

右議政申欽奉敎撰。

王子義安君諡狀[编辑]

公諱宣祖大王第三子。妣仁嬪,司憲府監察、贈議政府領議政金公漢佑之女也。公生于萬曆五年丁丑三月三十日丁巳。幼聰悟,異凡兒。性質仁孝,儀容端雅,儼然若成人。目光炯如明星,精彩淸澈,無一點塵累。宣祖眷愛特甚,親授《孝經》及《小學》,公誦習不怠,能通大義。或避寓閭閻之時,則終日讀書,音韻琅如碎玉聲,人之見之者,無不嘖嘖稱歎。且學書,能寫大字,愈大而愈奇,力有所不及,則操筆運步,隨畫進退,宣廟印其掌於書紙,以傳示之。常有賜與,如珍玩之物,輒辭而不肯受,至如文房之具,則亦欣然動於色,宣廟益奇之。上有不豫候,必憂于色,不解帶,至復常然後乃已。九歲始受封爲義安君

至十二歲戊子二月二十四日丁丑,因痘患卒,宣廟慟惜不已。葬于楊州治東乾之川宮洞丁坐之原,距仁嬪墓十里而近也。公旣無後,仁嬪在世時,常祭于私室。至辛亥,光海遵先王遺命,以綾原君出後於公,而承襲爵號矣。其後光海政亂,幽閉母后,累起殺獄,綾原君母弟綾昌君亦及於禍。綾原君坐此,廢絶者累年。癸亥,仁祖大王反正,入承大統,使綾原君因前奉公祀。至壬申,追崇元宗大王綾原君進爵爲大君,公之賜第。壬辰兵亂之後,仍爲南別宮,內賜臧獲,亦多失於昏朝時,只有墓田若干云。

噫!以公天資之粹美,才華之夙達,儻假之年,可以成就,爲時宗英,而不幸早世,其行誼遺事,卒無表聞於後者,可嘅也已!大君自光海時,遭家禍最酷,逮自丁丑以後,國步迍艱,隱痛在心,晩年抱病,無意於人世事,易名之典,遷就未遑。

今者大君嗣子靈豐君撮錄公遺事,以文裕忝在戚屬之末,投簡俾爲狀焉,曰:「年代寢遠,恐子孫不能繼述先志,使公行誼終泯而無聞,故玆記其嘗陪大君聞於長翁主之言者,欲請諡于朝,長翁主於公爲同母兄妹。」而卽文裕先祖母也,義不敢辭,謹據其家狀而整次如右,以備太常諸君子之採擇焉。

同副承旨徐文裕謹狀。

王子仁城君行狀[编辑]

公諱,自號百忍,寔我宣祖昭敬大王之第七子也。妣靜嬪閔氏江華府使士俊之女。公以萬曆戊子十月二十九日,生於昌慶宮之別殿。幼有美質,聰明絶異。宣廟鍾愛特甚,嘗敎于嬪曰:「此兒稟性淸秀,必賦山川精氣而生也。」五歲丁壬辰之變,避兵于海西,仍向義州。丁酉,上命宰臣許潛護往成川,以避鋒。已而還京師,上擇其師傅,使之敎導。公在髫年,博學明辨,內誨亦嚴。晝夜不怠,日就月成,學業大進。凡百經傳一覽輒誦,宣廟大奇之。稍長,端重寡言,動遵禮法。學問之餘,手不釋筆,揮墨寫字,鐵畫端勁,欲一得見者非一,而非師傅之請,則公一不播示。嶺南有門額之題,至今往來之人,指以爲某筆,而瞻仰咨嗟。十二歲,封仁城君。龍樓問寢,慈闈定省,晨昏不廢,出於至誠。壬寅冬,嬪有不安節症,漸危重,憂形於色,夜禱于天,醫云:「非桃奴,則不可救。」時屆歲末,內局無儲。公獨入禁苑,人蹤罕到之處,手自摘來,入藥收效,聞者皆知其誠孝所感。宣廟嘉歎久之,曰:「雖孟宗泣竹,無以過也。」

癸卯,聘夫人,議政府左參贊尹承吉女也。戊申,宣廟禮陟,哭必隕絶,毁已滅性,出處薄陋,一不到家。慈殿憫其哀毁,下敎勸肉,公終不從權。光海親勸肉炙,公嚼而吐棄,其執禮之嚴,人所難及。庚戌,服闋,厥後兼管司饔院・宗簿寺都提調、宗親府有司之任。公處官事如家事,御下寬而嚴,施措公而正,猾吏斂手,官事益辨,例送進供餘物,常頒于故舊。時國綱板蕩,連遭詔使,獨以忠懇措辨無缺,爲國任怨,不恤其他。號令一出,各司風靡,晝夜思度,幾至發言夢寐。明日所爲,書諸一紙,待朝施行。擇其郞僚中明敏能事者二人,共治官事,而嘗戲之曰:「此乃我之家母也。如有不文闒茸之徒雜于郞僚,則必面斥而啓遞之,不小貸。」

嘗有進上陪納者,持僞尺以納,事覺推問,則稱以色吏姓者成給,其吏涕泣稱冤,求死而已。公以爲:「進上,重事也。入啓則此吏抱冤而死,置之則生事。」本道反覆査考,審見印跡。公素解篆文,知其左字。乃是蘸水印紙,移朱僞尺者也。以此究問,其人果服。吏免罪而稽首曰:「非明鑑,小人死矣。」感泣稱謝。跡事明斷,有古人所難能者,一院稱神明不可欺。

有一宗室,以爵秩高下,乃於公會坐於父座之上者。公卽啓罷之,其略曰:「權而得中,乃可謂之權。而父子之間,天地之常經,又不可以權道論也。宗室某坐其父上,請罷。」卽允。每奏疏章,若不經意,而士林傳誦,雖是文名自許者,亦多驚歎。癸丑、甲寅,連喪翁主,嬪未免過哀,仍成疾𧏮,浹月在床,轉側沈重。公躬侍藥餌,夜不解帶,一未歸家,務解悲痛,以斑爛衣衣于老婢,冀親一笑。承顔順志,左右就養,事親之誠,人莫能及。

戊申以來,光海大肆虐焰,猜忌日甚,公人望已著,韜晦難掩。李爾瞻等日以殺公爲事。己卯,遂嗾死囚尹起申景禧等,誣公以復位慈殿,尹璛兄弟被拏。公卽爲席藁闕下,露伏八九日,憂憤成疾,三年不起,獨臥靜處,罕與人接,每以身上惡名爲恨。自此以後,筌蹄世故,無復人事,唯以書畫自娛。

癸亥,聖主龍興,極其尊禮,其答疏章,至稱叔父,此成王周公之禮也。公遭遇聖明,千載一時,殫盡忠赤,期復舊規,與人相較,見嫉于時,臺評連發,萌兆已著。公輒閉門靜居,謝絶人事,引咎戒懼,唯恐忤意。而自此益知其難保,對人辭話之間,興嗟發歎。甲子之變,棄其家孥,輿疾扈駕,夏有暗投凶檄之事。公卽聞于上,上命燒其紙,處變明正類如此。冬,逆獄大起,凶徒借重,臺論又發,以保全爲辭,請出置。又有連章累牘脅迫臺諫者,飛語行讒熒惑聖聽者,上不得已勉從,乙丑二月二十八日,竄公于杆城。公拜辭萱堂,奉手流涕,顔色慘怛,不忍離側,視者莫不酸鼻,都民廢市,擁道而出,讒嫉之言,由此益甚。臨行,上宣召欲別,公自以爲罪人不敢出入脩門爲達。上降御札,至以蒼蒼在彼爲敎。是日出宿郊外,上以駕轎送之,內醫賚藥隨行,方伯候于境上,中官護其行,列邑辦其供。公於路上,有「驛卒知心友,金吾骨肉親」之句,都下傳誦,莫不嗟惋。登嶺瞻望,碧海接天,西向痛哭,停驂躕躇,隨行之人,無不揮淚。到配常有自決之心,有「鵊鴒揮淚奠三酌」之句,以示其意。而第緣望白雲而心馳,戀北堂之倚閭,羨伯令之奏表,憫王母之無依,艱辛度日,終不得決。搢紳間多有因公論上章訟冤者。十一月,移配原州,凡在配所邑人有疾者,輒給藥物而救之,被罪罰者,力請邑倅而解之。急人之急,憂人之憂,常以利人濟物爲心,此出天賦,非强爲也。而物色吹毛之人,以施惠結人心,必欲殺公而後已,之人,至今未忘。言及公事,必先泣然嗚咽不能言。

丙寅,嬪念公成疾,症漸危篤。上章陳懇,上飜然頓悟,卽命放釋,又遣中官催發夫馬。公自聞病報,專廢食飮,坐而待朝。又聞放命,不俟駕而兼程馳來。公之戾洛,喪已斂矣。公以爲「念我致病,終至捐世」,痛自刻苦,水漿不入口,號哭旻天,幾絶還蘇。對人言,必流涕滿面曰:「由我成癠,至於大故,此正孟子所謂非自殺之也,一間也。」躬莅祭饌,晨昏不解,奴婢執事者,必令澡潔,凘毁骨立,杖而後起。丁卯正月十七日發引,永窆纔畢,胡報急至,都下潰散,或有棄棺路中者。而公翌日返魂而歸,人皆謂公之誠孝天至,有以致之,非人謀之預料也。大駕移駐江都,公仍命起服,扈往慈殿。四月還京師,復衰服,纔過練祭,酷禍隨至。戊辰正月,逆獄大起,公素有重名,不免於玉石俱焚之中。正月二十三日,又竄于珍島,終不享天年。時年四十一,乃五月二十日庚辰也。夫人及子女又移配耽羅,淪落十年,備經艱苦。大抵凶賊擧事,約以其夕,而被逮之中,非但內外族屬,至於奴僕,無一人辭連者。賊招中亦未有一賊親見某君爲辭者,只稱某人言于我曰:「某時與某君相語。」明是借重之計也。此可以質之於神明而無愧,暴之於後世而有辭者也。及公之卒,至於愚夫愚婦,無不相弔於閭巷,勿論知與不知,亦皆垂涕而哀悼,豈盡有私於公而然哉?只以公之深仁厚澤,自不能不動人心也。有一奴僕,適持貂皮耳掩,出市欲賣,人皆以公之所御不忍相視,掩面而避,仁人之感人,實非淺淺矣。訃聞,上命進素饌,官庀喪事,禮葬以王子例,別致賻賜祭。是年七月二十日己卯,窆于楊州塔谷里先塋艮坐坤向之原。

公神姿淸秀,儀容端雅,聰明剛毅,恭儉慈仁。性素簡約,不喜芬華,痛刮豪習。委己於學,輿馬鷹犬,一無所好,衣服飮食,一如寒士,恒着表衣,未見惰容。燕居沈潛,手不釋卷,有似治經篤實之儒。每朝會,立於百僚之上,儀表異常,氣像超凡,人無不注目,望之若天人。誠孝出天,愛敬兼至,時或令節,具辦盛饌,奉觴稱壽,必使親庭不知措辦。公於榻前,備陳先王後宮年老多病非肉不飽之意,言辭剴切,有足感動人者。仍請日供雉、鮮及江原進供,卽日蒙允。先王後宮皆感公之惠澤,此正老老之德也。其在侍藥,醫術精明,手劑藥餌曰:「事親者不可不知醫也。」湯藥之際,手有藥汁,攪手餘水,公正色曰:「此器若是自己飮藥之器則可矣,至於嘗藥之器,則甚不可也。」瞿然而退,至今未忘,其敬親敎弟如此。及其奉祭,務盡精潔,器品豐盛,不顧有無,雖有疾病,不使子弟,曰:「吾不與祭如不祭也之說,誠然矣。」下輩如或不謹熟飪,公正色嚴責。其與族人書,戒事親曰:「我生不能定省,病不能嘗藥,是余終天之痛也。親之所命,無大害者,不可不曲從也。」凡對人言,必引經傳,橫說豎說,無非義理,撫育幼弟,情同己出,殆有過焉,愛而敎之,朝夕不離。昔患痘症,公親自扶抱,夜不交睫,友愛之情,實出天性。《詩》云:「兄弟旣翕,和樂且湛。」其斯之謂也。貞仁翁主寡居,念之不弛,或患疾恙,輒親劑藥。至於外甥,亦皆愛恤,無妹孤甥,特加饋遺。有一翁主被禍淪落,獨在閭閻,人皆若浼,公不憚往來,撫恤兒輩,其家至今感歎。常事外祖母,無所不用,其極保之如嬰兒所命,雖非至當,亦必曲從,念念不已,終始如一。

己未,夫人患病,累月彌留,公千方百藥,不計千金,傾資破産,終至收效。其在平日,敬相對如賓。御其子弟,情愛雖篤,必先敎以義方,笑語之間,和氣藹然。然而及其飭躬正色,凜若不可犯。常訓子弟曰:「如有播越,不可不扈從,如有易姓之變,不可不死節也。」又有十六字以誨之曰:「常存善心,善事勿行。勿存惡念,或行惡事。」乳媼之死,親莅治喪,以盡其情。撫恤二子,俾免飢寒。至於奴僕,仁慈而有威,未嘗加嚴刑,而下輩震慄。聞人疾恙,必欲全活,雖奴僕,賜以藥物,唯恐不及。家中未聞急步疾呼,內外斬斬,門庭嚴密,閨門之內,莫不有禮法。加冠子弟,親奉茶湯。趨走於戶庭之間、庭階之間,無妖花異草,庭前只植一株松以寓意。嘗借人家,及其還出,令人洒掃而出,家主嘉歎。元宗大王之喪,人不往弔,公獨自擔當,治喪盡禮。仁獻王后氣塞移時,擧家遑遑,或使公入診,以公素解醫術也。公辭以禮不可,或以《孟子》嫂溺不援之說比之,公答曰:「援者,救出也,診者有何益哉?」終不診脈,男女間執禮之嚴類如此。平生不近妓女,不喜聲樂,唯以麯蘖解愁。平居庫無遺儲,而怡然不憂,切不營産,雖有田莊,亦不收拾,其於利慾,視之若浼,家無一分銀貨。及其流竄,行李蕭然,只是書冊藥材而已,此最是處公位而莫能及者也。及其發配珍島,金吾、中官等承望風旨,乘曉㥘迫,無所不至,渾家鼎沸,遑遑罔措,而公少無動色,從容拜禮,親負神主而出。執手追行,哭絶于道傍,公於馬上呼,使之再拜於神位而辭,其造次顚沛之中,指揮行禮,人所難及。上遣中官於中路陪還神主,公卽爲跪捧,痛哭拜辭,別無他語。其在圍內,不知朝夕之如何?而尙以執喪爲重。籬高接簷之中,分其兩處,一房則公與諸子居焉,一房則夫人與諸女居焉。每朔望具喪服,北向再拜,到此酷禍,志守益堅。嘗謂諸子曰:「汝輩一人不在,則吾必不堪,而惟以離弟,得以忘念,父子兄弟可謂異矣。」其誠心不欺,可比古人而無愧。臨終北向四拜,從容處身,非徒小無怨辭,亦不示含冤之色。常時愛育諸兒,特出尋常,而亦無顧念之色,視死如歸,此非素所力學操守者,其孰能如是哉?公平生以仁恕爲心,未嘗行一不義,而終不享天祿,是果孰使之然哉?豈天之施仁報善之道,一何舛也?語云:「不竟其祿,子孫之穀。」其在斯歟!

公有五子二女:長曰海平正,娶幼學申岌女;次曰海安正,娶幼學高尙義女;三曰海原正,娶幼學沈闈女;四曰海寧都正,五曰海陽正,竝未娶。長女適幼學南壽星,次女未嫁。孫若干人皆幼。

歲丁丑四月,上命蕩滌罪籍,追復官爵,竝爵其諸子。嗚呼痛哉!自古帝王家冤死者何限?而未有在其代而復其官者,則公之冤死,公議所在,可以揣也。海平承襲超承憲,封君海寧,以丙子之變,扈往山城,終始不離。上下敎嘉奬,特陞明善,仍授都正。嗚呼哀哉!寧忍記此狀哉?第人隨歲變,事與心違,日月旣多,不無遺忘。余爲此懼,不避文拙,裒集荒辭,玆敢抆淚,綴其大者,纂次爲狀,以爲家中子弟追慕之地,眞所謂存十一於千百也。

仁興君撰。

王子義昌君諡敬憲公神道碑銘幷序。夙夜警戒曰敬,博聞多能曰憲。[编辑]

義昌君卒,旣葬,其甥柳學士海嵩尉尹公新之所撰之狀,請銘於景𠁗曰:「義昌夫人泣言:『夫子不幸無嗣,惟未亡人在,且不保朝暮,願得相公文,揭之墓,死無恨矣。』」言甚悲而懇。余爲之愍然,終不得以不才辭。迺据狀而爲之序次其狀曰公諱,字藏仲,自號杞泉宣祖昭敬大王第八子。母仁嬪金氏,司憲府監察漢佑之女也。公生於萬曆己丑。

幼而凝重,言笑不妄,宣廟奇之。壬辰之變,公年甫四,不任馳驅,未從西狩,乳嬭以公竄入山谷,寄寓村閻,主人翁見其骨相,竊異之。食輒分遺,嬭陰戒公曰:「世亂貴者殆宜自賤之,父呼吾夫。」公張目不應。一日公夢主上而泣,俄而中使以上命尋公至矣。於是官爲之具騎從,奉公達于行在,宣廟賞其主人。明年,從宣廟還京,未嘗須臾不在傍也。宣廟親授以《小學》、《論語》等書。九歲封爵。丁酉,兵再猘,命諸王子隨后嬪避于成川。思戀禁闕,涕泣忘食,形諸文字者,辭意悲切,宣廟聞之,卽召還。癸卯,選名閥,委禽于許氏夫人,父吏曹判書,祖卽副提學也。

宣廟大漸,御筆遺公書曰:「予病一朝至此,脩短數也。爾宜抑情從禮,保全性命,友愛同氣,如予在時。」縷縷然數十言。宣廟十四子,公於序居中,而特被眷愛,錫賚便蕃。至於憑几之敎,若是其丁寧,以公之誠孝天得也。及昇遐,公執喪一以禮,廬於別所,以終三年。宣廟時,去亂未遠,方刻勵興復,益崇儉德,以民窮財匱,廟享不克備,不爲王子女治第。晩年,欲爲公營之,公迺辭曰:「諸弟兄皆無家,臣獨何安?」宣廟益善之。許尙書爲之市宅於終南山麓,近嬪邸也。命捐帑藏而助之,有水石林壑之勝。每以良辰令節,奉母嬪,少長畢集,怡愉磬歡,和氣藹如也。有飛語謂宅有王氣,公聞卽毁之,移居于慶德宮南陌。

癸丑,嬪疾谻,公躬親藥餌,衣不解帶,夜輒齋沐,焚香禱天,斫指進血,而嬪終不起,公毁甚幾死。乙卯外除。時光海幽母后于西宮。公常不欲生,仰屋流涕。賊臣爾瞻倡廢母論,勒收廷議,又驅百官以請,後者罪不測。公喟曰:「臣而犯分,子而罪母,倫紀斁矣。」皆稱疾不赴。宗人爲公懼,或勸之行,竟不從。許判書異母弟素凶邪,與賊臣爭權,公深惡之,絶不與之通。及以逆誅,賊臣目公爲徒推戴,大禍且及,錮公之門,人莫敢近。許夫人能出計周旋,盡家産求解,公不知也。又以先王所賜兼金,納光海幸姬,而哀其辭,光海聞而說之曰:「此先王愛子也。且無子,縱置之,無能爲也。」由是得免焉。屛廢且六年,而爲癸亥,今上龍興,公於是始起,而謁上於慶運宮,悲喜兼至。上爲之動容,立賜內廏馬,禮遇隆異,恩賜絡繹,而益自謙挹,識者多之。國有亂,公輒扈駕。丙子上之入南漢也,日夜焦煎,廢膳者累日,大臣以上重公,皆願公入,公直入內泣勸,上始爲公擧匙箸,群情賴以安。

公姿貌魁碩,性不喜妓樂,樂於爲善,酒戶最寬,能節而不縱飮。蓋宣廟嘗賜公金杯,臺面有御筆戒酒語數句,終之以「戒之戒之,無忘予言」。公終身佩服,不敢忘。宣廟所賜器玩,盡入於光海,而唯《馬史》及《李翰林集》御筆題目者,遭禍時,潛付海嵩尉得全云。自幼少時,吐辭成文,學業藻思,卽得於餘力者也。尤精於楷字,筆力雄渾,愈大而愈奇。公家、私第門扁・堂額,山鑱冢刻之,求當世第一者,皆走公門。幸而得之,則其寶之若拱璧焉。公所兼帶者宗簿寺、司饔院都提調,而寬而莅事,事擧而不煩,宗人不失其所,郞吏皆稱其德。

壬午冬,公有風病,不能造朝,命賜御藥,醫問交道。乙酉十月十五日遂卒,得年五十七。訃聞,上震悼,輟朝市三日,弔祭賻贈,哀榮備至,加賜文錦,襚以御府之衣,異數也。用是年十二月十五日,大葬于楊州豐壤坐子向午之原,仁嬪墓所也。

許夫人有哲行,孝於姑,事公無違德,內外宗族咸推其仁。上命麟坪大君第三子爲公後,奉仁嬪祀焉。肅廟庚申,罪死,上特命以崇善君爲後。崇善之子,辛巳罪死,又命樂善君爲後。公地絶且克謹,未嘗有相與遊者,而海嵩東陽兩尉特相親厚,淬磨於文章道義之囿,號爲知己。

景𠁗無由一望其履幕下,而顧得之於光景響像之間者,亦不淺矣。景奭少聘于貞陵洞,政與公宅林園隔一數尺墻。晩復家于公宅之背,相去僅積數百弓。且日趨衙,朝暮過其門陳,宅中闃然若無人,往往靜夜月下,有數聲淸亮徹半空,乃公園中一鶴鳴也。每於暮春者,望見芳園,紅綠隱映,而無笙歌綺羅之色,時有乞句僧來蹐門,問奚自,曰:「從公宅求公筆。」以余所睹聞質之,於狀無溢辭,余亦於是乎無愧色矣。是足以銘,銘曰:

碩大其姿,貴莫與伍。先王之子,今王叔父。旣孝而義,不怵于禍。尊而益謙,求福自我。天胡與才,不與其年。公名不朽,有石巍然。

丙戌八月日立。

右議政李景𠁗撰。

王子慶平君墓表[编辑]

王子諱宣祖昭敬大王第十一男也。妣溫嬪淸州韓氏忠義衛諱士亨之女,成宗朝佐理功臣、淸平君繼純之五代孫也。王子生于萬曆庚子六月十八日。受封慶平君。歷事三朝,崇禎後癸丑十一月二十八日,卒于正寢,享年七十四。翌年正月十三日,禮葬于楊州西面弘福山酉坐之原。郡夫人,朔寧崔氏,領議政、寧平府院君興源之曾孫,寧安君山立之孫,郡守、贈左議政諱胤祖之女。妣,贈貞敬夫人靑松沈氏,府使諱克明之女。夫人生于萬曆庚子二月四日,卒于甲辰正月六日,享年六十五。是年三月二十四日,禮葬于同原。

有一男,嶺陽君。側室三男二女:嶺興正倀嶺州副正𠐌嶺林副正。女主簿權惗,直長黃胤貞嶺陽娶縣監韓汝泂女,無後。再娶僉知鄭良纘女,生一男一女:東原君,女尹世鐸倀張得智女,生三男二女:丹陽守丹原守。女韓穉。庶女鄭世潼𠐌娶忠義衛邊繼儉女,生三男二女:益善守益昌守。女,黃任中金友諒女,生一男,鷄原守。庶出子女:鷄城副守黃胤貞,生三男二女,男益萬尹世鐸,生二男三女,女李成坤。餘皆幼。內外孫曾三十二人。崇禎戊辰後五十二年己未八月日。

王子仁興君孝肅公犯大妃尊號,改諡靖孝。神道碑銘幷序。[编辑]

余反關深居,一日朝,家奚忽報海安君來矣,余驚起屣履而出見之,手呂侍郞爾徵所撰狀。口道仁興君夫人之言曰:「未亡人如得相公之文,碑吾夫子墓,足死矣。」不才余謝不敢當。已而洪僉正又以公之表姪來,申其意如前。余又謝不敢當,而抑又思之,廷紳之接貴介,厥路無繇,而余嘗與公揖讓於路一再矣。且余於庚寅春,遷白馬,時次平山。公行適自旋,辱臨而勞問甚勤。余雖生還,絶跡城闕間,不敢爲往謝計。公已遽捐館矣,心竊悼焉。今吾不相是役,固無以信吾敬矣。

謹据其狀而序之。公諱,字可韞宣祖昭敬大王第十二子也。母靜嬪閔氏江華府使士俊之女,驪川尉子芳之曾孫也。萬曆甲辰生公。公生而質美,宣祖甚愛之。宣廟禮陟,公甫五歲,而卽苫號哭如成人焉。七歲,封仁興君,趨闕肅謝,動容中節,觀者稱之。光海積猜疑,不復爲王子置師傅,公志學甚,白諸兄受《小學》、《大學》,勤問探義,久益不懈。凡人倫日用之道,講習尤明。旣長而光海不以時婚娶。癸亥,仁祖中興,始命擇配。

甲子,逆反,上南狩,公扈駕渡,疾作而後,從者請往從母嬪處。公曰:「臣而臨難,忍後君乎?」遂力疾馳,及於果川,上勞而嘉之。丙寅冬,服嬪喪。丁卯春,西報急,奪哀扈慈殿于江都。夏,還都,服衰服以沒喪。己巳,服闋,上見而慰諭,錫內廏馬,追賜三年未受之祿。壬申,仁穆王后之喪,公病甚,上遣醫醫之,藥從內饋,勉令從權,而感泣辭焉。每承醫問,輒對以已愈,以終三年。丙子之亂,扈入南漢,及出城,隨駕者有定數,公當留。公不忍離,泣白上,上特減衛士而使之偕。乙酉,兼管宗簿寺、司饔院都提調。戊子,又兼宗親府有司堂上。己丑,喪先王,如喪親,蔬食以卒哭,菜不茹美。朝廷將遣謝使如,備局以公可。上召見語之,公無難色,以爲人臣事君,夷險奚擇,上嘉悅。於是公爲上使,上特賜貂裘,令中官護行。又令內醫隨之。及還,勞憊多病,上章辭兼帶,而優答不許。冬,歷拜諸翁主,疾暴作輿歸,卒于第,辛卯十一月二十五日也。上聞公病谻,馳遣醫,醫莫及矣。上大驚悼,輟視朝,停世子嘉禮,御素膳累日。賜御衣內錦及長生殿梓材,遣近侍、禮官賜弔祭,凡賻襚送終之具,視常典有加焉。壬辰正月,禮葬于永平治東和德面坤之原。自初喪庀葬,中貴人臨護焉,命就墓下,官造祭廳,賜夫人月捧,皆異數也。

公容姿端雅,性質溫厚,孝友簡儉,出於天賦。先嬪疾病,日夜親湯劑,不遑寢食,禱天願代,斫指進血。及丁憂,毁戚幾絶。外除而追慕益篤,二十餘年猶一日,祭必潔,物必備,遇諱日如枕塊時。外祖母孟氏九十,尙能無恙,公致養隆郅,克體慈心。友于連倫,誠于丘嫂。子諸孤,詔以義,睦窮族,一戚疎,寒者衣之,肅於家,莅以莊,飭稚幼,不褻於前。先嬪不立家業,公承其儉約,蕭然有儒素風。先是奉使如京者,請益行資,而公不之請,及到京,適多費用處,公傾橐以應之。賊譯馨長從前有所挾,逞胸臆,雖使价,若無睹焉。公不小饒,抑遏其橫,因致怨訾,事不易竣,一行莫不憂之,而公略不動。公有一馬隨行,行遇人求者,鬻之以爲資。及還,臺議峻發,上怒罷首論者,公陳章,但深自咎責,不爲辨,聞者多之。

公素性忠良,且甚恭謹。歷兩朝恩遇殊異,禮益隆而心益小。燕見蹜蹜局影,宸札之枉,必擎跪稽首,若接威顔,賜之尙方鬃笠,感戴終身。今上龍潛瀋邸時,寄以詩,作簇奉玩,永以爲寶。平居無外誘息交遊,庭園不喜植奇花卉,惟圖書經史是親,飭衣帶對棐几,儼然如也。雅自晦,文藻不外見,人無知者。自號醉隱,蓋寄趣於埃壒之表云。諡孝肅公,慈惠愛親曰孝,執心決斷曰肅,紀實也。

夫人宋氏,封礪山郡夫人,郡守熈業之女,礪城君文端公之玄孫。夫人端淑,壼範孔美。生二子二女:長朗善君;次朗原都正。女皆幼。側室一女,參奉尹敏聖也。銘曰:

旣貴而尊,謙而自持。克忠於君,惟孝之移。遌難無變,履險猶夷。閨庭之肅,家室之宜。溫溫其德,秩秩其儀。允矣宗英,銘以永垂。

李景𠁗撰。

顯祿大夫海安君墓誌銘幷序。[编辑]

公諱,字□□,自號三足堂,寔我宣祖昭敬大王第七男仁城君之第二子。祖妣靜嬪閔氏,府使士俊之女。妣郡夫人海平尹氏,判書、贈領議政承吉之女。歲壬辰,出爲順和君𤣰之後,妣郡夫人長水黃氏,承旨贈左贊成之女。

公以萬曆癸丑十二月初二日酉時生。生有異質,父母常奇愛之,曰:「承我家者,惟此兒耳。」丁卯,例受三品資爲海安正仁城公早有令名,地逼王室,適因孝立之獄,勳貴執無跡,必欲甘心。時鄭愚伏經世金沙溪長生俱陳疏救解,鄭桐溪避辭,至曰:「曩時之殺永昌,今日之罪仁城,孰是孰非乎?噫!先王之子盡之矣。」語極剴切,而三司承勳貴旨,爭之甚力,上不獲已,勉從之。始命安置珍島郡,臨行賜御札慰諭之,其略曰:「今此勉從,非有一毫他意,實是欲爲保全之地,姑待稍定,當卽召還,愼勿過慮。」仍命夫人及諸子,皆官食,乘傳隨行。

歲戊辰夏,迫於群臣之請,遽命自處,施貤禮葬,可見黽勉於言者之藉重,而聖后本意,非爲眞有是犯而罪之也。因臺啓,公與伯,仲兄弟,俱配濟州。上命本官按月給料,另加顧恤。公搥胸泣血,痛刻靡懈者,積三年,島民之頑無知識者,亦莫不爲之酸悲。乙亥,移配襄陽,丁丑,賜環。蓋戊辰以後,士論益稱冤。鄭桐溪因天災,上應旨疏,略曰:「凡民無辜尙如此,況先王鍾愛之子乎?死者已矣,不可追也。今其老妻稚兒尙在絶海中,先王在天之靈,豈不陟降於上帝之左右,訴其冤而降之災乎?云云。」上屢欲放還,而輒爲臺論所沮,至是始有命。公奉慈闈還京第,上特下備忘,復其官爵,諸子竝令除職。謝恩日,上引見慰諭,饋酒賜物,公退而泣曰:「不圖今日得此異數也。」又命該曹定嫁娶錫婚需。嗚呼!賴聖上如天之仁,雪冤復爵,恩及孤寡,此誠質神明而無愧,垂後世而有辭者也。公嘗曰:「父死非罪,固不忍晏然視息於人世,只爲保全慈母,不敢自決,而亦何心自同恒人?」平居不近膏粱,身不服華美,每當喪餘,前期三朔而致戒,至如俗節朔望,亦必齋宿而將事,其追遠哀慕之誠,不但率禮罔愆而已。

壬辰,襲封君,階承憲。是年冬,疾遽作,閱累歲沈篤,蓋自罹禍變,榮衛暗鑠,膏肓成祟,非藥餌鍼焫所可得力也。乙未二月,丁尹夫人憂,哀毁踰節,誓心自滅,葬期已迫,將移奉仁城公衣冠舊藏,以爲合窆計。公輿疾哭臨,見舊壙有水患,益驚動,症情頓危谻。發引日,神氣奄奄,若不保頃刻,而强具衰絰,出迎洞口,攀輿哭擗,觀者莫不危之。五月十二日,行窆禮。公擔舁隨返哭還京,自臨舊壙,至隨返哭諸節,決非垂死病人所可任,而一縷未絶,神精尙存,傍人苦止而不能得,苟非篤孝至誠,詎能若是耶?越十八日,行卒哭後,奄然而逝,似若有遲待者,其亦異矣哉?未屬纊,顧呼仲弟海原公,丁寧付囑,乃定宗嗣一節。蓋伯氏海平公無嗣子而卒,宗嗣時未定故也。且曰:「吾身後葬祭,必須參酌定數,務從簡約,革其一切繁文,以體余素志。」訃聞,上震悼,撤朝市,遣官弔祭,致賻禮葬,恩禮俱隆。用是年八月初一日,永窆于楊州豐壤接洞面坐坤之原,享年僅四十三。

公標望絶倫,儼然難犯。稟性至孝,不資勉强處,兄弟愛敬篤至,遇宗族恩義罔缺,禍變以後,含恤茹痛,未嘗少懈,奉慈闈左右就養,志物俱備,疾寢則嘗糞禱天,涕泣竟夜。遭季父仁興君喪,送終凡百,親執經紀以自盡。聞人婚喪之貧不能辦者,必思救助。窮族之來托者,別處一室,接濟款洽。兄弟嘗團會討論文義。又以詞賦相唱酬以寓意,有《三足堂集》數卷。

配郡夫人濟州高氏開城留守台弼之五代孫通德郞尙義之女。和婉有婦德,事姑以孝,奉祀以誠。孀居以後,常恨未亡,麤糲之奉,哀毁之節,十五年如一日。提挈孤孩,敎養有方,率皆成立,一家咸嘖嘖稱其賢。生於辛酉十二月十二日戌時,卒於己酉六月初八日,享年僅四十九。用是年九月初五日祔葬公墓。

長男瀛昌君;次瀛萊都正,有至行,不勝喪,旌閭,贈爵封君。女長適郡守權德潤,次適進士邊光軾,次適縣監柳摶。側室子耽山守耽溪守𣅷耽陵守𡭪宋孺敬女,生三男:礪山君礪原君礪城君。再娶安埅女,生一女,夭。尹壽雄女,不育,以兄子爲後。權德潤:一男,始經,文科,正郞。一女,李泰道,參奉。邊光軾無後。柳摶:一女,李思章河陽正兪命彬妻,出也。韓原正韓豐副正韓興令韓陽令𣅷出也。壺平副守壺山副守韓錫徵曺夏成南弼良妻,𡭪出也。娶都正朴崇阜女,生三男三女:益煥益熺益焌鄭玏朴師休徐命聖娶縣監宋光浚女,生一男二女:益炳趙榮先南得寬。再娶佐郞閔周翰女,生一女,幼。,出繼花川君後娶僉知閔挺栢女,生二女:𪼛,次幼。權始經娶參判李壽徵女,生二男二女,幼。益煥娶掌令朴熈晉女,生一女,幼。益炳娶縣監金夏明女。

瀛昌公遹追先志,謹飭訓子孫,金玉列侍,享有丕祉,而能淸愼自持,未嘗見惰容,人稱濁世佳公子。以熈晉辱居姻親之後,聞先故頗詳授之狀,而徵余文,義不敢辭,敬爲之序。系以銘曰:

惟公孝友,得之天植。罹禍愈彰,居憂益篤。而不勝喪,欸天所椓。德厚流光,其後必昌。蘭茁玉潤,袍笏滿床。我銘不朽,庸賁玆藏。

掌令朴熈晉撰。

贈顯祿大夫海原君兼五衛都摠府都摠管行承憲大夫海原君諡忠孝公神道碑銘幷序。[编辑]

余嘗於列聖御製,伏睹肅宗大王題《葵窓集》詩,曰:「王孫忠孝我嘗聞,子姓振振福似汾。辭章旣美工書畫,顧陸斯追法右軍。」葵窓宣廟朝王孫海原君之號也。於戲!《雲漢》之章,昭乎如日月,爛然若華衮,君臣之際,知遇之盛,可謂沒有餘榮矣。今上己酉,其家以狀上考功,移于太常,而博士曰:「法宜諡。」乃諡曰忠孝。噫!人臣立身事君之道,忠孝爲大,而公旣以是修之家庭,得於上下者如此。余於是深信其行誼之卓爾也。

一日葵窓公之胤花陵公子,使其從子西平君來致其家乘,屬以表墟之文。余以謂公之平生德媺,前有聖主不世之褒,後有有司易名之典,發皇闡揚,殆無餘蘊,斯可以不朽公矣,余何容贅爲?西平曰:「不然。使吾先祖今以在者,其必待文垣一言,聲於詠歌,以播其事。而此已不可得,則惟有幽堂之石、隧道之碑,得以鋪張聖恩,紀述事行,以昭示於無窮,豈非子孫之望?而亦豈非執事責乎?」請愈固不舍。余遂不敢以不文辭。

謹按狀,公諱,字子强仁城君之第三子也。妣郡夫人,海平尹氏左參贊、贈領議政肅簡公承吉之女也。以萬曆甲寅十一月二十七日生。幼有美質,八歲受《小學》於愛親敬長之訓,無不服行。十歲以髫飾玉笄,燕見于禁中,仰瞻世子,亦御簪玉,卽脫而納懷中,仁廟大異之,賜賚便蕃。仁穆大妃亦手書臂上,蓋示寵奬之意也。戊辰,例授三品資爲海原正。是歲,仁城公罹奇禍,搢紳間直言之士,多爲之交章,訟其冤矣。俄因臺啓,公與伯仲幷配耽羅。八年,量移襄陽。丙子冬,虜警倉卒,時郡夫人在京。聲信阻絶,公每西望號痛,一夕得倚閭連環之夢。俄而郡夫人至,苟非誠意感通,安能如此?及聞乘輿蒙塵,南漢圍急,遂題詩巖石曰:「有夢趨丹陛,無謀解白登。」雖在流播困頓之中,可見其忠憤敵愾之志也。丁丑,賜環還京,上卽下敎曰:「亂後大,小罪,悉行蕩滌,豈可使至親獨未蒙恩澤?」其復仁城爵,諸子竝授職。又勅有司,定婚錫需,蓋上素知仁城公之冤。至是特命昭雪,恩徹九幽,寵樹諸孤,哀榮之典,更無遺憾矣。及公詣闕謝恩,上宣醞面諭,晉錫優異,公涕咽而退,語人曰:「不圖餘生獲此於聖世。」聞者動容。己丑仁廟賓天時,値盛暑,公又病甚,家人亟請暫歸治疾,公峻斥之,遂服方喪盡禮。乙未,丁郡夫人憂,伯氏無嗣,仲氏出繼人後,諸宗遵郡夫人遺意,仰稟叡裁,用兄亡弟及之禮,公泣辭不能得,遂尸宗事焉。制除襲封君,超承憲階。

壬寅冬,感疾寢革,遂區處後事,訓飭諸子。仍顧盆梅,有詩曰:「臘梅有意吐新艶,松雪無端驚病身。」是絶筆也。竟以十二月二十四日,終于正寢,春秋四十九。訃聞,顯廟震悼輟朝,隱卒之典,有邁常數。越明年二月,葬于楊州塔谷先兆壬坐原。後用長男推恩,贈嘉德大夫、五衛都摠府都摠管。後又用季男花陵君推恩,贈顯祿。

公天資至孝,內行純篤。仁城公靜嬪憂,有毁疾,公日夜憂焦,衣不解帶者數旬。時年纔舞象,仁城公常歎曰:「孝哉!吾兒十五,遭禍割攀號,幾滅性。」啜糜溢不茹果,苴麻不懈者三年,島俗亦皆感悅。事郡夫人,敬愛俱至。非有故,雖異室,未嘗暫離側。常以令辰奉觴爲壽備志物之養,以娛以愉。其有疾,居不翔,矧嘗藥禱天。及遭憂,咸得戚易之節,以至終身之喪,孺慕如一日。眡牲省器,不以屬家人,四時展墓,怵惕不忍去,實有古人攀松之感。如朔望茶參,亦率子弟,齋蠲將事,盡其愨。或病不與祭,則終日戚見于容。晩年,扁堂以命慕,蓋公年垂五十,故取知天命慕父母之義也。推以友同氣,極其湛樂。御諸子敎先於愛,遇丘嫂盡禮,撫孤姪如子,閨門之內,落然雍睦。族戚之貧乏者,生育婚喪盡誠。舍業表從姓者,遘癘濱危,親戚莫敢近,公將往見,子弟更諫。公曰:「死生之際,吾何忍不顧?」遂躬視療治。其人賴得活,公亦卒無事,此可以一羽觀鳳也。如僮指之賤,不以眚過而罵詈其病,必逮醫餌之恩。至於禽畜之微,斃則亦施帷席之報,其仁愛之及物類此。性素儉約,不喜芬華,衣布食淡操履,甚於寒士。視榮利,泊然若無意,未嘗爲子孫立産業。靖居蕭洒,沈潛經籍。入其庭,松竹蒼然,絶無綺紈氣。每遇佳山水,徜徉嘯傲,常有蠟屐之趣,與宗黨暇日携壺,爲花樹會,以盡其歡。自少嗜文章,平居不輟咿唔,詩格淸雅脫略,膏華不假,藻繢流出,性情藹然,有忠君愛親之意,卽其詩,可知其人也。旁通翰墨繪素之工,頗臻古軌眞腴,人有得之者,藏弆爲榮,譚藝家,推之以三絶云。有詩文遺稿,刊行于世。

夫人沈氏豐山君靖襄公龜齡七代孫處士諱之女也。擧六男一女:男曰,花昌君;花善君花山君,出繼季父後;花春君花川君花陵君。女適郡守沈廷耆花昌二男:茂豐副正茂溪守,竝夭無後,取花春陽平君爲後。一女,適士人閔彦謙花善花山密昌君爲後。花山男,卽密昌洛昌君綾昌君。七女,適獻納宋宅相、士人趙緬、進士南泰承、縣監權世隆、士人閔德煥權諶沈垕花春男,卽陽平西平君。五女,適士人成胤長尹師龍崔邦瑞金夢祥尹慶曾花川取從兄子礪城君爲後。花陵綾昌爲後。庶女,金慶晉徐宗周妻也。沈郡守,男師聖,縣監。內外曾玄總一百四十餘人,不能盡紀。

噫!公夙遘釁難,奔送嶺海之表,猶能眷顧宗國,其發於吟詠者,儘從忠義中推來,至今膾炙人口,而至於事生盡孝、居喪以禮,誠有人所難及者。謙謹淸素,保有令名。刮磨豪貴之習,硏究芸緗之業,論者以爲儒雅則有河間之遺風,詩律則得老杜之蹊逕,斯可謂百世之公案也。況慶流後昆,式昌以衍,袍笏交映,福履未艾,此殆自種其德,而身食其報者歟?昔韓子有言曰:「旣忠又孝,斯可以銘。」余於公性,繫之文,可無愧色矣。銘曰:

懿哉王孫,天賦之純。孝以爲子,忠以爲臣。愷悌神聽,宜福以申。根深枝茂,嘉實離離。不種而獲,我罔知玆。颺聲藝林,咳唾珠璣。豈其窮厄,嘗所激厲?協以風雅,無待彫繪。流風已遠,剩馥未沫。天褒孔昭,厥聞彌光。焜燿靑簡,永詔無彊。爰撮始終,以表幽藏。

右議政李㙫撰。

承憲大夫海寧君兼五衛都摠府都摠管諡康懿公神道碑銘幷序。[编辑]

王孫海寧君,諱,字子聖。考仁城君宣祖昭敬大王第七子也。妣郡夫人海平尹氏,判書、贈領議政承吉之女。以萬曆乙卯十二月初三日,生公於私第。

少遭家難,入于海,又移關東之峽。自峽還京,年二十二,尙未有所當得之恩例封爵,而還京未幾,胡騎猝傅都城。仁廟倉黃幸南漢,朝臣多顚倒。季氏奉大夫人還峽,公以孤童騎一馬,從叔父仁興君,扈駕山路,仄滑艱苦甚。仁廟顧之曰:「何爲者?」仁興對曰:「亡兄之第四子某也。」上熟視而色憐之。旣入城,命廩給視諸王孫有爵者。公嘗與諸公子駙馬會坐,坐中有謂公曰:「吾輩義不可去,如君幼少有老母,胡爲乎此?」公正色曰:「母則有弟兄可侍,君父有急,豈敢不赴?」海嵩東陽二駙馬,號賢有學,皆嘖嘖稱奇。尋遘癘瀕危,命善護視,賜藥物不乏。丁丑正月大盡,上還都,翌日敎曰:「某扈駕可嘉,特授職。」拜海寧都正,初授旋加都正,亦異恩也。謝恩,特命引見,溫諭丁寧。是年三月,公議大伸,鴻恩滂沛,丹書昭洗,恩例畢至。上以諸王孫流離旣久,婚娶失時,命有司擇婚錫需,則伯仲氏以次有室,而公以己卯,聘縣夫人金氏,通德郞有海之女,成廟名臣贊成謙光之裔也。仍副廚院提調。仁祖大喪,又差魂殿享官,喪畢,例陞海寧君

乙未,遭外艱,戚易備,弔者大悅。辛丑,縣夫人卒,卜葬於安山石谷,則於胎峯驛村俱近,本縣上其事,該曹持之。公上疏引咎,特許葬。公之謙退,上之親親,蓋兩盡矣。以旱同諸宰引見,公進曰:「民有役者死而未代,則其人旣骨,其布未已,非王政所忍,當有以申飭。」上嘉納焉。輓近民患,此最爲大。公不閑民事,能擧其要,人服其識時務。仁宣王后之喪,練後,差魂殿享官。明年,以是用錫馬。宗班陞秩,例以事覬恩,公以寶牒久未修,不可不修,與朗善君等疏請之。旣設局,避不任其事,以竣事例有恩陞故也。其臨榮不競蓋如此。甲子,公登希耋,特陞中義,以寵其壽。秋,又錄丙子扈駕勞,命陞承憲,仍兼都摠管。於摠府爲副者,前此非一二也。兩朝以來,以公親且賢,恩禮備至。省掃婚嫁,無不加恩,太官之珍,太僕之駿,亦以時錫。

公優遊於恩數之中,殆六十年,而子姓繁衍,朱紫盈門,公悲惶感泣,愈執謙遜,草坐粗糲晏如也。位高年耆,而棠棣之樂愈篤,聯衾合枕,日夜且湛,吉凶欣戚,事無相殊,疎宗無不款洽,窮戚必加賙濟。兄弟子姪皆有祿食,固宗親之所固有,而亦以盛滿,常若有戒懼者然,果川有小莊,蒔花種樹,時逍遙於其中,有物外底想。於權要勢利,若將浼之。

庚午七月十五日,早起盥衣冠,與子姪言笑,召長子在公者,旣至而已就化矣。壽七十六。以是年九月,穿縣夫人之墓而葬,寔石谷卯向之原。丙申三月,改葬豐德府法川巽向,以縣夫人祔焉。辛丑十月,又移葬同府道川獐項里艮坐之原。

夫人婉晩敬順,婦德婦功備焉。旣貴而時親井臼,奉姑至誠,敬夫子如賓,和諸媵如娣姒,愛其出如己子,兄弟宗族,無不得其歡心。以萬曆之壬戌十二月二十日生,卒以辛丑十月二十五日,年四十。宗人長者皆悲歎而服其賢。公念德悼亡,終身不再聘。

公凡九男五女:長男光平君,次光川君,次光善君,次光山都正。女都事尹世遇、通德郞任震行,縣夫人出也。瀛洲君、副司勇沈楣豐安守豐昌君豐林守豐陽副守、生員嚴漢徵鄭翰周,諸姬出也。光平:男靈原君,女適南泰久光川:男平原君。女適吳慶曾申守仁南漢經光善:男杞安都正杞城正光山:側室男月林副守。女適金行五劉後迪瀛洲:男南昌君。女適府使崔泰齊豐安:無後。豐昌:男南原君𪳣,女適府使徐行進豐林:男鶴陵副守豐陽:無後。靈原:男郡守益烱益熀。內外曾玄總二百餘人不能盡記。

公系天王家,貴富固生而有之,値家禍流離,幾至不振,以孤童無聊,不得班諸王孫。遭國之難,以忠爲節,能獲乎上,自顯取爵位,而至冤畢伸,恩數俱復,雖云天定,亦未必不自公致之。大孝偉然,其細可知也。銘曰:

翩翩公子,以節自發。致其艱貞,恩渙冤白。孝由忠立,一世拭目。銘以詔之,於歲千百。

判書權以鎭撰。

顯祿大夫檜原君兼五衛都摠府都摠管贈諡貞簡公神道碑銘[编辑]

檜原君,諱,字汝明,考宣祖大王第十三男寧城君。妣贈贊成履中黃氏。公以崇禎丙子十一月壬寅生,歷五朝九十六年,至今上八年辛亥八月初六日,考終于薰陶坊之正寢。訃聞,上震悼撤朝,特下哀綸。略曰:「穆陵王孫只有檜原,而小心謹愼,貴宗之第,反若儒家,爲宗領袖,亦嘗欽歎,今已逝焉,慟悼何言?」其賜東園題湊,祿俸終三年。不待葬議諡,遣中使護喪,自尙方、內司給葬祭需甚厚,蓋特恩也。以其年十月十七日,葬于楊州木巖負艮之原。

旣葬,其子咸平君纍然而至,托以墓道之文。文命固嘗慕公之賢,敢不樂爲之銘。然我聖上十行之褒盡之矣,卽文命有述,何加焉?無已則謹就前後聖敎而終始之可乎!

公當孝廟辛卯,初授承憲封君,甲午,殿講陞資。己亥,孝廟大恤,以代奠官進階。乙亥,肅廟展拜大院君私廟,命公入參奉審,仍加一資。丁丑,因大臣陳達進階。乙酉,公年七十,筵臣又白於上,特陞顯祿極品。嘗兼宗親府有司堂上、廚院提擧、都摠府都摠管,而廚院、宗府則主管者幾十餘年。在顯廟朝,憂公病弱,則改守陵官。在景廟朝,褒公恬儉,則賜以食物。此蓋列聖朝所被恩數,而至當宁待遇尤加焉。甲辰,下敎曰:「檜原君旣已資窮,依東平王故事,加其孫一人秩。」丙午,引見于進修堂,竝令諸子孫入侍。上親執手以致意,卽取御筆,書以賜之,曰:「卿以穆陵王孫,年近上壽,今玆召見,一則敦宗,一則尊年之意。」仍賜豹皮,命肩輿而出,公辭不敢當。丁未上元,上特召公,公扶病而入。上迎問安否,酒數行。公進前,唱上壽之歌,上製詩一絶以賜之,又賜內廏馬。己酉九月,公進參聖節問安,上特命引見,命小宦扶腋上殿,賜御廚果饌。公於筵前,懷核惟謹,時年九十四,而能不失禮儀。上尤異之,面賜御衣二襲,仍下御書,曰:「表予尊年敬老之意。」自後頻遣掖隷問安否,絡繹送御饌。及其病劇,遣太醫看病,內局珍劑齎給不絶,此皆曠世異典。而至若訃聞,日所下哀綸,辭語尤極隆至,實國朝所罕見也。

公容貌端正,丰彩照人,天資自高,聰明絶異。性至孝,以早失怙恃爲至慟,自處以罪人,終身藉藁席,笑未嘗啓齒,見人榮父母者必涕。或得可於祭需者,必藏之以待。不喜燕集,雖重巹再甲之宴,世所重也,亦皆不行。嘗一奉使赴,歸橐無一物。其後七差正使,俱不赴。至遭臺劾,累月胥命金吾,而終不變其意,蓋公惡夫世之利行者也。所居第宅撤而小之,以柴爲關。平生罕出入,土爐角枕,蕭然淸坐,見之者不知爲貴介公子也。未嘗一言及朝政,當逆宗之驕橫也,公甚危之,朝行敍寒暄而已,終不一往其家。及其伏法也,諸宗咸服公先見。肅廟嘗宣醞諸宗於宗親府,時仁顯王后出居私第,適壓而近。公心甚怵然,宣醞罷,不與私宴而先起,亦可以見公之處義矣。

咸平李氏,敦寧都正、贈判書椘老女,觀察使春元孫。先公二十年而卒,至是合窆焉。公無子,取監役時煌子爲子,卽咸平君。前娶府使洪時亨女,繼娶知事金尙鉉女,生六男二女:男長橿海興君,娶判書姜鋧女;次海春君,娶柳正徽女;次海運都正,娶金道海女;次海淸守,娶具聖彦女;次海蓬守,娶進士崔錫泰女;次幼。女長,適參奉權秉性,次未行。海春有一女。海運海淸皆有一男。權秉性有一男一女,竝幼。

銘曰:

於我宣廟,時維盛際。仁化薰蒸,振振《麟趾》。餘慶之鍾,篤生我公。公卽貴介,有寒士風。或彫其戶,我則柴援。或繡其褥,我則蒲韉。受列聖恩,最于今王。王曰噫嘻,眷彼穆陵。在孫惟卿,猶至今存。曷不敬止?矧予屬尊。庸是恩禮,于生于死。有篆其文,屹于墓隧。爰揭聖褒,如日如星。煥乎昭回,可照千齡。何以致此?繄公之賢。凡百公姓,尙克勉旃!

右議政趙文命撰。

贈顯祿大夫瀛萊君兼五衛都摠府都摠管行明義大夫瀛萊都正誌文[编辑]

先府君,諱,字□□。寔我宣祖大王第七男仁城君之孫,海安君第二男,而海安君出繼宣廟王子順和君𤣰之後。妣郡夫人高氏,系出濟州通德郞諱尙義之女,留守諱台弼之五代孫也。先君崇禎後庚寅四月二十日巳時生。

生有異質,誠孝出天,若得珍果異味,則輒不食,必進於父母之前。嘗遊戲,傷損左頰,密勅傍兒,使不得告達,蓋慮貽憂之意也。王考鍾愛之,親寫《百聯抄》敎之,則讀不過三四次,琅然跪誦,無所礙滯,其聰明人所不及者如此。歲乙未,王考丁內艱,仍哀毁成疾,漸至危篤。先君時六歲,長在病側,以手按額,勸進湯藥,則雖苦口,而黽勉强服,纔經卒哭,奄捐館舍。先君哭擗哀痛之節,無異成人。一日夕,家中人失其所在處,忽聞號哭之聲,出於靈帷中,急往視之,則伏於床下,涕淚滿面,王母仍抱痛哭而出,一家諸人,咸謂至孝根於天性。稍長聰明穎異,氣質端肅,口無俚語,擧止有度。始志於學,受業于季父海陽君,孜孜不怠,自是學業日就,事親敬兄、待人接物之道,無不中禮。與伯氏共奉慈闈,和顔順旨,未嘗暫離膝下,應對抑搔之際,恒有愉色。事伯氏,務盡情禮,聯衾而宿,同席而食,友愛備至,和樂且湛。聞人之善,若己有之;見人之過,若將浼焉。有細過,勿憚能改;恤窮人,誠意救活。

歲己酉,顯宗大王親臨殿講,先君旣盡講誦,且通文義。上深加嘉歎,仍命起坐,問其年甲,卽陞明善,旋除都正,都正之除,蓋異數也。是年春,王母遘疾彌留,先君侍藥憂遑,不解帶不擧匙,粥飮藥物,躬自供進,必自先嘗,未或少懈。及其危重,日夜涕泣,上手穹蒼焚香祝禱,請以身代。當其疾革之日,斷指出血,和藥以進,縷縷纊息,幾絶而復蘇者有時,玆豈非孝感所致也?及不諱,攀擗過制,不啜粥飮,不絶號哭,羸瘠成疾。逮過襄奉,只以糲飯以延時日,柴毁骨立,僅存形骸,奄奄若不保晷刻,而至於朝夕祭奠,未嘗闕一參焉。一家深憂其滅毁百端,曉諭勸以從權,則輒相對痛哭,見者皆不覺隕淚,亦不忍强勸,雖以伯氏諸父之勉懇,終莫能奪其志。纔過小祥,病勢日痼,伯氏分付廚人,密令肉汁和羹進之,則一吸未了,擲器於地,促令人汲取井水,盥漱無算,以致喉間之出血。自此專廢飯羹,日就委薾,終不勝喪,至辛亥五月二十二日,奄忽違世,享年二十二。

嗚呼痛哉!以先君至孝懿行,旣不得壽,又無子女,天可必乎?天不可必也!家大人憫無所嗣,歲丙辰,陳情請籲,以不肖繼先君後。歲甲子,從大父朗原君疏,陳先君孝行終始,則自上命該曹,旌閭贈君。聖恩如天,嗚呼痛哉!

先君天資儉素,不喜華靡,居處衣服,一如寒士。靜掃一室,終日讀書,硏磨義理,隨事明快。待遇宗族,宗族和睦;撫御奴僕,奴僕畏服。裘馬聲色,不以自娛,動靜語默,必以規矩,人莫不親愛而景仰焉。是年八月,權厝先塋局內。翌年四月日,合窆于先妣之墓,寔楊州豐壤接洞面乙坐辛向之原也。

妣贈縣夫人尹氏,系出坡平通德郞諱壽雄之女,輔國崇祿大夫、領敦寧府事、坡山府院君之任七代孫也。生而早惠,有婦德,孝友出天,周旋中規,存心女工,不輟寒暑。及其于歸,王母甚愛之,一家稱道,婢僕願戴。生于崇禎後戊子二月十八日卯時,卒於己酉三月十三日,先於先君喪也。

生一子,早夭。繼子不肖娶縣監宋光浚女,生一子二女,皆幼。再娶佐郞閔周翰女。

不肖不避文辭之荒拙,敢以先君平日行誼之卓爾者,略撰萬一,以爲誌焉。崇禎紀元後歲辛巳,不肖子明義大夫礪原君,泣血謹誌。

嘉德大夫靈原君兼五衛都摠府都摠管贈諡孝懿公神道碑銘幷序。[编辑]

上之四年戊申春,用《宗臣言命錄》聞公族至行,於是宗簿寺博采公議具列。靈原君,誠孝卓異,可爲宗室儀表。上特加嘉德階,及屢章固辭,批曰:「宗戚之臣,有此孝行,予甚嘉之。其卽出謝,顯卿父母!」至肅命召對便殿,奬飾加優,錫賚厚,諸殿竝有賜焉。時余職典邦禮,拱手讚歎,曰:「聖褒昭揭,眞如日星,斯豈特一人榮?休聲所孚,其有裨於昭代,風敎大矣。」抑亦其生於公室,服習綺紈,非如讀禮家一節之士,而行誼之純,有如斯者,我列聖身修家齊之實,益驗於此矣。遂載之掌,故以詒後觀。吁嗟媺哉!

公字文叔穆陵王子仁城君曾孫也。祖海寧君康懿公,考光平君。妣高靈申氏宣敎郞善浩之女,參判,其祖也。初授守,課最殿講陞正,用校讎《璿譜》勞,特陞都正。宣廟嘗辨宗系誣,親和馬維銘詩,屬臣隣賡之,公上其舊本。肅廟和韻弁序,卽命刊行,仍加公明義資,蓋所以褒嘉也。遂封君,進三朝墨蹟,陞中義。又受列聖宸翰剞劂之命,事竣,加承憲階。別職則廚院副提擧,九入摠府,六爲副摠管,三爲都摠管,宗親府有司堂上,參奮武原從功一等也。宗臣每輪侍講筵,及公入對,上輒問所懷,公前後白賜復昌嬪墓卒以固守護。修穆陵外祖墳,以完荒塌。周急最窮宗戚,廣惇親之仁,竝開納。疏請:「北道四王陵,禮官與宗臣間替奉審,俾展追遠之誠。」議雖不行,人稱其深得宗臣體云。嶺南有僧,自言:「奉德興大院君畫眞。」朝家將遣宗臣辨識,公不以老爲解,自請行,上嘉其誠許之,遂摘其妄歸奏。

丁未上元,上召諸宗臣,賜醞於別堂,命公前,問以受官養何如?蓋公之子益烱,方爲信川守也。仍宣一杯,礪城君曰:「靈原雅轟飮,恐小杓不能敵巨戶。」上笑命酌以草葉大杯飮,仍敎曰:「知卿善飮,可袖此以歸。」樽席從容,夜闌乃罷。是日公最被恩數,諸宗莫望焉。公退,上箋謝信川守,爲設宴,用賜杯以侈聖恩,世皆榮之。

公重厚寬平,和易任眞,外雖坦夷優餘,而內實剛毅有守,挹其眉宇,皆知爲善人長者,自幼性篤孝,異凡兒。光平公遘厲危,公日上山,拜稽籲天以祈父命,時年甫及敎之讓矣。旣長,就養之節益謹。逮違嚴顔,奉偏母,一於愉惋,非在公,未嘗須臾離側,事細大必稟而行。公俸私饋,悉任母夫人自財也。平居欣戚喜慍,惟親志是視。一日與客飮,母夫人憂之,公卽趨侍慰釋,終得解頤而後,畢其觴。及病,嘗矢驗甛苦,露禱願以代己。曁喪,過毁幾殆,而塊苫蔬水,猶自盡於禮,月省墓,不以寒暑而或廢,輒繞帀塋域,摧咽不忍去,麻絰三年不懈。制旣闋,每當喪餘,必宿齊蠲潔,躬視具修,雖老病,不許子弟代之。及祭,哀號痛絶如袒括。初實有孺子,慕先公。外氏乏祀,申夫人傷之,常祭以紙版,公承遺意,終始靡替。晨謁家廟,日有程式,未嘗或間。有姪孤惸,輒舍業之,撫愛均己出。故事國恤時,卽于魂殿者,通仕籍,主管宗宰意,屬公季子,公捨子而以姪應之,人以爲難。黨族之窮乏者,無論戚疎,衣食吉凶之須,竭力周施,如不及,故所在人,皆家歸焉。其處家規度截嚴,苟係非義,雖子女,不敢干托。於紛華侈靡,無所好,至於聲色貨利,尤不屑也。晩年,官尊祿厚,而居處被服,澹泊如寒士。置宅占窮僻處,栽滿園花樹,徜徉以寄興,視甲第猶籠紲也。其愛君忠國之誠,老而彌篤,常恐無以答恩遇。朝請起居,雖風雨甚,未嘗謁病,必先諸僚。涒灘之變,都下波蕩,公以死生徇國,素定於心,安靜寬綽,略不失常度,此可見公所養之一端也。

庚戌八月七日,將謁廟,夙興衣冠,忽示憊而終,距生年己酉二月三日,得壽六十二。訃聞,上輟朝二日,敎曰:「靈原未衰遽卒,追惟賜醞,良深愴悼。優庀終事,以示奬行之意。」比葬,弔祭如儀。窆于松都南衣洞向寅原。卒之三年,命旌其閭,因宗臣驪川君疏請也。旣又狀公行,上之太常,太常議曰:「諡法,慈惠愛親曰孝,溫柔賢善曰懿。今其狀應法。」乃諡曰孝懿。於是隱崇之典備矣。

初配陽川許氏護軍之女。一男益烱,郡守。一女適佐郞崔成大。再配同福吳氏始鳯之女。一女適金聖根。竝贈郡夫人。初葬安山石谷,今擧以俱祔公墓。三配羅州丁氏道一之女。一男益熀。一女適南亨老益烱二子幼。女適權世檍金䅍崔成大一子。崔命哲一女。益熀二子竝幼。

噫!公處游閑之地,謝膏華之習,折節居家,礪志敦本。事生盡孝,居喪盡哀。移於事君而忠,推之宗族而睦。考公之所施,無不可以書者。然微我聖上錫類之仁,薰液家邦,曷以闡揚其徽美?而乃今絲綸載煥,寵靈愈爀,型範諸宗,激礪頹俗,以助家《麟趾》之化,豈不休哉?余固服公高風有素,又與郡守君事契厚,今於墓文之托,輒不敢以不文辭,最其大略如右。銘曰:

便儇皎厲,世以爲賢。公獨不喜,秉志沖然。裘馬弋獵,公子之常。公惟不屑,樸素是將。處家何樂?百行攸源。令德內腴,懿則弗諼。聖代尙倫,恩綍丁寧。眷彼阡隧,草木含榮。斯焉不朽,豈待揚搉?百歲之下,視此篆石。

左議政李㙫撰。

顯祿大夫礪城君兼五衛都摠府都摠管贈諡孝憲公神道碑銘幷序。[编辑]

守分窩礪城君旣卒之翌年,其孤益焌,累然服衰,踵門而告余曰:「一生謙挹,惟先人心。墓文愼毋托不相知者,爲過實語,亦惟遺誡在。以子之知吾之先人也,敢托以神道之文。」余惟念公於乙巳以奏請使赴也,余實忝在下价,往返殆六千餘里,無日不與之周旋,則識公之深,悉公之微,莫如若也,其可以不文辭?

謹按公諱,字濟卿。寔我宣廟別子仁城君曾孫。祖諱海安君,考諱瀛昌君。妣郡夫人礪山宋氏,司直諱孺敬之女。生于顯廟戊申十二月二十三日。旣冠,出後於從祖海原君忠孝公之子花川君。母夫人徐氏,贈領議政文道之女。公初授職礪川守,以其子於花川,又以母貫之達城也,改「川」以「城」。壬申,進階,授都正兼司饔副提調。甲申,以庚辰校正《璿譜》勞,加明義封君,兼副摠管。戊戌,坤殿患候平復,授中義階。明年己亥,肅廟入耆社,又授承憲階,兼都摠管。庚子,肅廟昇遐,差守陵官。練後進一階,因上謁陵,連進階至綏德。壬寅,制盡,又進階興祿,錫以土田藏獲廏馬,旋兼宗簿寺提調。奉命往沁都,後又之五臺太白赤裳諸山,皆以藏《璿錄》也。是冬,差陳慰兼謝恩正使,以親老辭遞。明年,差進賀使,又疏遞。甲辰夏,慈殿患候平復,進陞顯祿極品,兼司饔院提調。乙巳,差冊封王世子奏請使,屢疏未遞,不獲已赴。竣事還,例蒙賞賚,兼帶如故。辛亥九月十四日,終于慶幸坊第之正寢,春秋六十四。此蓋公終始大略也。

嗚呼!公平日見待於君上者,最異於諸宗。當其爲守陵官也,當宁在東宮,隨駕謁陵,特諭公曰:「形色不甚瘦可喜。」至手賜藥包。及其辭奏請使也,乃以「卿母尙强,正是卿入則孝、出則忠之義也。今之奏請,國之重事,須體予委卿之意」爲批。又筵敎曰:「今差某正使,爲其能辦大事。」及復命,手書略曰:「萬里銜命,好爲往來,邦國重事,亦爲順成。此卿盡心之致,復命還家,可解卿母倚門之望。」丁未上元,上以家人禮讌諸宗於後苑,錫予有差,而特賜公馬。翌日,召見勞問甚至。戊申,孝章世子薨逝,上促召公入,參視斂襲。辛亥,長陵之遷奉也,以公病,上遣掖隷,就詢宗臣可執事者。逮病劇,命太醫不離診視,御饌珍劑,絡續不絶。訃聞,上震悼撤朝,特下備忘曰:「近來宗親甚爲零替,追惟往昔,尤切痛衋。」遣中使庀喪,賜敦匠板材,賵內藏綾帛,給葬祭需甚厚,祿俸仍三年,其所以生死哀榮,至矣盡矣。此固出於我聖上敦宗隱卒之意。然不有公之賢,亦安能如是乎?

公晳而長身,秀出宗行,性且和厚,制行自高。幼失宋夫人,見育於外王母具夫人,以不識慈顔爲至痛。事具夫人如事母,見宋夫人弟婦江寓弊甚,捐貲買宅以居之。遭本生繼妣安夫人瀛昌公之喪,前後一遵禮制。奉養徐夫人,則誠孝篤至,未嘗蓄私財,雖騶直之細,皆獻之大夫人,命而後用。公暇輒侍左右,務極愉悅,四十年如一日。病革堇作聲,猶且問大夫人寢膳安否。平居簡靜無所營,晩治一室,止植三楹,扁以守分。有請拓而廣之,則曰:「本欲稍近北堂,便溫凊,此亦足矣。」嘗斥賣廏中乘,諧價而與之,後數月,其人告其馬死,公曰:「馬旣死,何以價爲?」竟不問。其赴也,隣居尊屬,遺以狐裘,公不欲遽受,善辭而還之,蓋公雅潔淡泊,天性然也。居官則動循規矱,提擧宗簿,而箚定宗學講課法,諸宗敬憚,釐革廚院謬弊,貢人賴之。自少留意筆硯,酷愛兩體法,兼工八分。嘗書景廟梓宮上字、端懿王后哀冊文,其他閣額屛障,亦屢寫進,皆有賜賚。嘗自著遺令,定初終及葬祭之制,率皆酌情而中禮。敎勅子姪,必以義,手書「愼言語罕出入」六字,俾揭壁以警之。臨終,又戒以爲「吾子孫者讀書必宜勤,檢身必宜謹」,於此亦可以見公之所存矣。

配郡夫人驪興閔氏,僉知中樞府事諱挺栢之女,左贊成莊靖公馨男四世孫也。端淑貞專,事尊章,極其誠孝。性且儉不近紋綺,一以夫子之意爲意。生與公同歲,歿先公十七年。權行窆禮,至是移葬,而與公合墓于抱川直谷坐戌之原。無子,取子伯氏礪山公子,卽益焌,司評。初娶府使洪重衍女。再娶士人趙泰成女。生二男,皆幼。二女:長適正言𪼛,次適士人趙百源。庶子益然宋珌女,生一子,幼。

噫!余見公與其伯仲礪山礪原,戴玉垂犀,出入班行如昨日,而比歲淪逝,宗英盡矣。璿支不蕃,實爲今日之憂。而況余於公,自有不能忘者,尤豈不悲且悼也?係之以銘曰:

蓋觀宗臣,承籍旣久。易淫于奢,鮮或自守。猗公平生,淡泊沖謙。貴介之身,布素之心。公餘服彩,怡愉左右。公差价,辭以母老。王曰事重,惟卿可辦。入孝出忠,矧卿可勉。公卽應命,幹事言還。手札勞嘉,又復懇勤。眷遇之別,靡替始終。生死哀榮,冠于諸宗。匪公之賢,曷能得此?我最公跡,銘于墓隧。而不侈辭,庸詔千祀。凡百公姓,盍觀于是?

豐陵府院君趙文命撰。

第十一派此以下記元宗大王王子行蹟。[编辑]

綾原大君兼五衛都摠府都摠管贈諡貞孝公神道碑銘幷序。[编辑]

恭惟我宣祖大王,修德行仁,以成王化。惟時綾原大君,以親孫承膺薰襲,克有《麟趾》之盛美。然而不輝其章,人無得而稱焉,此尤爲至德也。蓋惟元宗恭良大王始爲諸王子,封定遠君宣廟爲簡貳相具思孟女,爲其夫人。萬曆壬辰,大駕西幸,公生於成川之寓舍。

幼時,言語動止,輒被睿眷。十一歲宣廟禮陟,能素食哀慕。服闋,出後伯父義安君,例受職。時光海主昏虐,翦除同氣,幽廢母后,又誘怵死囚起誣獄。公弟綾昌君冤死,恭良王因是疾劇,公嘗藥不離側,常齋沐露禱。及喪,啜粥血泣,幾於滅性。或慮飮食有草木滋,必使炊熟於前。制除,仍杜門銜恤。

天啓癸亥,仁祖大王以母后命纘承大統,用悼園故事,改私墓爲興慶園具氏尊號啓運宮。故公去所後歸,奉興慶祀,特加正一品階。及遭啓運宮喪,公毁瘠不能起,仁祖大王涕泣戒勿危身,所賜藥物,或和以滋味,則公拜受而不肯服。崇禎壬申,上元宗徽號,躋祔太廟,公進爵爲大君,位冠宗班。丙子,虜變,扈駕入南漢。及城圍益急,公雪涕慷慨,言曰:「君臣父子當各盡忠義,如其不幸,亦當爲宗社,背城決死。」聞者凜然。虜要世子出質,公泣且言:「世子,國本,決不可許。臣請代之。」上不許。後虜受約而去,國事有不忍言者,公自是絶不與朝班,凡文字間,仍用大明年號。金文正公抗節虜庭,壁立萬仞。公欽慕景仰,常如泰山北斗焉。上不欲累公志,一不充飮氷行,虜使來,以此嚇之,公毅然不爲動。諸名宰嘗被讒,虜拘執以去,又諸被擄子女,其父母力不能贖者,公一皆資助無所愛,故家內世傳重寶,一切如洗焉。所賜第無外堂,上欲爲營造,公力辭曰:「容膝易安矣。目今春宮瑣尾,瘡痍遍滿,水旱頻仍,民人困瘁,此正君臣上下憂遑警動之日,顧乃勞民以興私役?」上乃止。遂撤大內別堂以搆之,卽所謂湛恩堂者也。又嘗使自占田準式,終不肯焉。前後所賜物件,皆樸素無文,所以體公意也。

甲申三月,流賊陷北京大明皇帝崩,公閉門哭泣,寢食久廢。丙戌,獄作,公密請全恩,仍進修齊之道。己丑,仁祖大王昇遐,公隕慟悲慕,哀至輒哭。孝宗大王卽位,庶政嚴肅。公赴闕,從者闌入,公上箚請罪曰:「行法必自親貴始。」上嘗敎政曹曰:「叔父年高,無以慰悅其心。」其第三子,特陞資,使副廚院提調。俄而竝與其兄陞秩封君。又未幾,超㵓四資,爲大行人,以使,人以爲榮,而公意甚不樂,然亦不敢言。

丙申元朝,詣起居班,疾作輿歸,上聞大驚,急使麟坪大君率中使及太醫救護,是夕公卒焉。訃聞,上震悼,亟臨其喪,悲動左右,問于夫人,叔父關念者何事。對曰:「只有戀闕憂國之心而已。」襲斂無衣衾,悉資於內賜,其隱卒之禮,特出常例。三月十七日,禮葬于楊州豐壤里子坐之原,近祖母仁嬪墓所。後筵臣趙公復陽白上曰:「綾原大君孝行淸節,爲一世賢公子,尙未有易名之典。」上曰:「本家未及請而有經賜者乎?」相臣鄭太和以故事啓,遂贈以貞孝,淸白守節曰貞,慈惠愛親曰孝。

公溫柔簡靜,恭儉仁厚,敬事諸父,如所生焉。常以綾昌冤死爲至痛,收養其側出女,以至婚嫁。庶母金氏無子,待之極厚。每有兼帶,撝謙乞免,章疏屢上,常超然獨立於事物之表,獨以忠肅公嘗爲母后立節。及如玄洲尹公新之東淮申公翊聖無何堂洪公柱元,以王室儀賓有文學行義,傾心相與,至則置酒酬酢,盡歡而罷。或勸爲子孫計者,則曰:「余以王家至親,富貴三十年,此已足矣。子孫自有俸祿,復何以益之?」凡聲色財貨,一切不經於心。麟坪嘗以生日來獻以美服,輒辭曰:「性所不喜也。」內賜之鮮好者,拜受而以分親族之貧者,以故家告空乏,嘗糶官穀而未償。仁廟自內代輸,而勿使公知也。佳辰令節,兩聖每引入便殿,從容談燕,和氣藹然。或問以時政得失、里巷論議,則一無所仰對。持身常極謹嚴,雖子弟婢僕,見之必整衣冠,見人有謔浪者,必斂容靜默。冠昏喪祭,必倣《家禮》及《擊蒙要訣》,有變禮,則必咨問而行之,不敢師心。常曰:「冠昏是成人之始,萬福之源,尤不可不謹也。」人有功緦不輟樂者,公止之,則曰:「謝東山不廢絲竹,竹林放達,古今稱之。」公正色曰:「古人行事,未必盡是。」因歎曰:「室名流,遂使神州陸沈,士大夫當如忠武侯之鞠躬盡瘁也。」俗尙淫祀,宗戚尤甚,公曰:「非鬼之祭諂也。況禍福由於善淫,無所禱也。」嘗戒子弟曰:「常懼盛滿,則滿而不溢,汝等擇地而蹈,時然後言,守吾之分,全吾之性,則其庶幾乎!」嗚呼!公之賢德,誰與之等倫乎?惟其丙子後所以自守者,卓卓乎不可及也!虜使往來,雖婢僕,切不使窺觀,故朝家凡有告命,亦不敢書僞號,以故終不獲其滋垢,雖謂之日月爭光可也。

公夫人文化柳氏,婦德備矣。多産而輒不育,曰:「英傑有至性。」其死,公尤慟惜之。副室有同樞金萬成女,生五男:長靈豐君柳夫人子之,克遵先訓,家庭常寂若無人;次靈恩君;次靈愼君;次靈春君;季靈順正。長女,爲柳壽昌妻;次曰英淨,天質絶異,公鍾愛甚,公沒,哀毁不食而死,年十八矣;季爲柳省三妻,夫死自絶以從。

靈豐長男,錦川副正;次錦昌副正。三女婿洪箕學尹涑白時輝。側出男錦南守錦陽守也。靈恩三男皆副正,夏城夏山夏川也。曰海昌副正徐永世靈愼子及婿也。曰、曰,未受職者,靈春子也。坡城坡山二副正及坡陵守靈順三子,及側出也。錦川有子,曰,曰。內外曾玄多不能盡錄。

公嘗言:「余觀士夫,無德可稱,無功可紀,而美諡豐碑,誇耀於人,於己何益哉?甚可恥也。」顧子孫曰:「汝等戒之。」故靈豐兄弟纂次行狀,而不敢爲溢辭以示於余。余竊惟念公之嘉言善行,固不可勝紀,而惟必東之志、拱北之誠,貫於金石,司馬孚不足比,而孤竹二子可與之同歸矣。其好禮爲善,則河間東平可與之上下矣。嗚呼!非我列聖之風化,焉能如此哉?然而宅兆非善,懼有後艱,而家産冷落,無計遷改。昔信陵翩翩然一公子耳,漢高祖異世相感,猶使護其冢墓,誰能以此義上達天聰也?銘曰:

《詩》詠《關雎》,訖于《麟趾》。王化之洽,瑞應自至。懿歟貞孝,恭良之子。在宣廟孫,偏蒙寵旨。中罹禍故,慟纏同氣。俄遭風樹,血泣枯眥。聖主膺命,國步傾否。私廟爲園,公主其祀。啓運宮中,至尊吾子。公侍而養,位隆物備。園躋太廟,公位益致。而公惴惴,常若隕墜。介潔自持,如玉投水。千駟萬鍾,猶草芥視。洎乎丙丁,孤城垝毁。公奮其義,如漢北地。事謬不然,公自伸義。甲申之春,喪我天子。公泣其血,恨無一死。尊一念,終始不二。不有王親,孰好是懿?仁聖之源,曷羸其委?嗚呼貞孝!令譽不已。

左議政宋時烈撰。

公沒二十六年辛酉春,上敎曰:「綾原大君乃王室至親。其孝行節義,可爲宗臣儀表。」其置守塚軍,遣禮官致祭于墓,公始葬于楊州豐壤縣。己巳八月,遷厝于之治東白鹿洞午向原,命該曹禮葬,賜段匹十色、石灰三百石、長生殿梓棺一部,令該道調給役軍。又賜成殯啓殯祖遣奠,自啓及葬,朝夕上食及晝奠,遣中使護喪如初,別遣中使致祭。其後建祠時,令該曹捐米布以助,皆特恩也。子陞昭德,陞嘉德,陞興祿,陞承憲,封君。孫陞都正,襲爵封君;贈都正;俱陞都正;陞正。曾孫俱封君,東善東昌陞都正。處女英淨以孝行旌門。柳省三英順以烈行旌門。府夫人柳氏,己卯九月,因孫上言,還復奪封。

宋相國撰碑文,在於辛酉。中間,嘗改命他人。甲戌,因筵臣所達,命以初撰入刻。丁亥九月,特命內司治石,仍命臣錫鼎識其後。噫!公以長陵介弟,際化家熙運,蒙聖祖因心篤友,貴寵無比,福履昌衍,而行誼志節之卓異,足以型範諸宗。於!以見振振《麟趾》,著《關雎》之應,亦粤我殿下敦敍懿親,敻邁古昔,身後隱崇之典,愈久彌隆,存沒哀榮,至此而無憾,猗歟休哉!

領議政崔錫鼎奉敎謹跋。

綾昌大君墓誌銘幷序。[编辑]

綾昌君,我宣祖大王之孫,定遠大院君之子,今上之季弟也。先時宣祖第四子信城君早卒無子,宣祖以公嗣,信城夫人申氏實撫養公。壬子冬,襲爵封君,禮也。

公天性孝友,處家無違,行年雖幼稚,雄偉有氣度有材伎,馳壯馬射命中,不學而能。平居沈默,喜慍不形而言議偉然。長身廣面,神采動人。光海時,誣獄數起,皆奸臣希旨,陰嗾死罪囚上變,因赦其死,大封僞勳,由此死罪囚,多慕效告變者。萬曆乙卯八月,姦烝人蘇鳴國從獄中上疏,誣告申氏從兄景禧謀亂,且以推戴誣公。蓋鳴國之獄,景禧贊之也。光海旣心內忌公,又聞飛語大院君宅有旺氣。於是按獄益急,死者甚衆,然卒無驗。當時推官皆暴恣,鍛鍊靡不至,猶以爲公無可坐,讞上,光海特命安置喬桐,築高墻圍棘以守,不通煙火。公冬月寢凍,朝晡二飯,雜炊灰沙不可食。時有官僮壽生,監守在旁,私以其啖飯進。未幾,守將覺之,不許官僮飯棘內。公知不免,手書付壽生,辭決父母。遂卒,十一月十五日也。

癸亥,今上卽位,擧䘏典,追贈嘉德大夫,後加贈顯祿大夫。凡主張搆害公者,皆伏辜。壽生初秘其書,不敢發,及是始上之,宮中大慟。公生己亥七月十六日。得年十七,未授室無子,便房生一女,未行。初葬楊州群場里崇禎庚午正月壬午,遷葬廣州南漢山北麓鞘洞坐庚之原,命官庀葬,用一等禮。公潛德早殞,行迹無可徵据,植所聞睹,記其大者,以爲誌。且爲詞曰:

天發殺機,孰知原兮?雲虹渤潏,黃道昏兮。枳棘棧棧,鎩鸞鵷兮。鱣鯨血喙,噬龍孫兮。嗟嗟宗英!罹此冤兮。以賢賈害,仇生敦兮。物極必返,聖陟尊兮。奚不少貰?備屛藩兮。丹旌黼翣,移柏門兮。巫陽下招,來毅魂兮。堂堂壯魄,薶厚坤兮。百世共長,芳烈存兮。

仁廟壬申,追崇元宗大王後,贈公大君,特命以麟坪大君爲公後。

李植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