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寓簡 (四庫全書本)/全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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寓簡 全覽


  欽定四庫全書    子部十
  寓簡         雜家類三雜説之屬提要
  等謹案寓簡十巻宋沈作喆撰作喆字明逺號寓山湖州人紹興五年進士以左奉議郎為江西漕司幹官據書中所敘當和議初成之時賜諸將田宅作喆為岳飛作謝表忤秦檜則似嘗在飛幕中又自稱嘗官維揚亦不知為何官惟梅磵詩話記其官江西時作哀扇工詩忤漕帥魏道弼捃深文劾之坐奪三官後從人使金韓元吉贈之以詩有但如王粲賦從軍莫為班姬詠團扇句盖指此事此書自序題甲午嵗以長厯推之為孝宗淳熙元年乃放廢以後所作開巻一條即以古詩諷諫為說盖由此也作喆與葉夢得相善然夢得之學宗王安石作喆之學則出於蘇軾非惟才辨縦横與軾相似即菲薄王安石牴牾伊川程子以及談養生躭禪悦亦一一皆軾之緒餘又為丞相沈該之從子該有易小傳六巻作喆沿其家傳是書亦頗言易理然所言與該頗殊其解帝乙歸妹以為人君之徳與帝者相甲乙故能正人倫頗為好異其解卦終于未濟以為即道家所謂神轉不回回則不轉釋家所謂不住無為不斷有為亦竟以二氏詁經然其論乾鑿度太乙行九宫之法出於黄帝素問則能抉䜟緯之本根論五行者經世之用紀嵗時行氣運不可闕一邵堯夫皇極經世用揚雄之四數加以本無之一而去其本有之二為不合于古亦能判述數之牽合至于謂劉敞解春秋新作南門為僭天子其說本陸龜𫎇兩觀銘謂子路結纓在獲麟之後二年公羊傳所記孔子之言為妄謂蘇軾解論語患得之當作患不得之證以韓愈圬者王承福傳知古本原如是謂揚雄之姓從才不從木楊修牋不應稱修家子雲謂栁宗元集栁州謝上表稱于頔在襄陽相留不知是時頔去襄陽已二年又有代劉禹錫同州謝上表不知禹錫遷同州時宗元沒已十七年斷其出於偽託皆具有考據而掊擊王安石之尊揚雄在朱子綱目之前尤為偉論作喆所著别有一書名已意第三巻論淮隂侯為治粟都尉一條註曰其詳見已意又云司馬氏許氏二夫人事予於己意既言之葢二書本相輔今已不傳又有寓林集三十卷亦久佚惟哀扇工歌全篇見周煇清波雜志中然詞殊不工此十巻中亦無一論詩之語知吟詠非其所長矣乾隆四十一年十月恭校上
  總纂官紀昀陸錫熊孫士毅
  總 校 官  陸 費 墀














  寓簡原序
  莊周氏疾夫世士之沈濁不可與莊語也則託意於荒唐謬悠之説以翫世滑稽而其文壞瑋連犿諔詭可觀葢實無心於言也寓焉而已爾予屏居山中無與晤語有所記憶輒寓諸簡牘紛綸叢脞雖詼諧俚語無所不有而至言妙道間有存焉已而誦言之則欣然如見平生故人抵掌談一笑相樂也因名之曰寓簡聊以自娱庶幾漆園之無心抑有如惠子者或知其為無用之用乎甲午夏寓山沈作喆序








  欽定四庫全書
  寓簡卷一       宋 沈作喆 撰
  詩之作也其寓意深逺後之人莫能知其意之所在也因詩序而知之耳然則序其有切於詩矣予謂病夫詩者亦序之力也葢詩本以微言諫風託興於山川草木而勸諌於君臣父子夫婦朋友之間其㫖甚幽其詞甚婉而其譏刺甚切使善人君子聞之固足以戒使夫暴虐無道者聞之不得執以為罪也是故言之而勿畏今為之序者曉然使人之知其為某事而作也又知其切中於其所忌也故後世以詩而得罪者相属是則序之過也夫石林曰詩序葢當時誦者得於師傳
  周公作無逸昔在殷王中宗嚴恭寅畏享國七十有五年髙宗舊勞於外享國五十有九年周文王懷保小民不遑暇食享國五十年皆以不荒寧得夀考之福其後嗣王生則逸亦罔或克夀此萬世有國之明訓天人之至理也戴氏禮言文王疾武王夢帝與我九齡其言已恠誕不可信而鄭氏又從而釋之曰文王以憂勤損夀武王以逸樂延年是勸辟王以安肆盤游惟耽樂之從而毁明主以寅畏自強為不足以引年也與無逸之㫖得無戾乎
  禮記注云説命三篇在尚書今亡又云君陳大誓甫刑髙宗之書皆亡葢未見全書之出也左氏所引亦多如此
  尚書堯典宅西曰昧谷古作度西曰栁榖栁之言聚也分命和仲典治西方之政而収聚百榖也度音宅古文度與宅相近而誤鄭氏嘗見之
  商曰祀周曰年而箕子陳洪範史載其言乃稱惟十有三祀葢以見箕子不為臣於周之意孔子不没其實以表為臣之大義也陶靖節所為詩自宋世但紀甲子不書年號亦此意也
  君人者居極否之世能約已以厚下則否傾而為益矣居交泰之時或剥下以封上則泰過而為損矣在易之否䷋坤下乾上取上一爻而益其下非益乎泰䷊乾下坤上取下一爻而益其上非損乎雖益也䷩震下巽上損下而益上斯為否矣雖損也䷨兑下艮上損上而益下斯為泰矣葢天下治忽之理不逺也戒在損益而已矣
  誠者天地之心也人生而皆有之惑於事物陷於迷途是以蔽而不自見能復其自然之性則昭然著矣故易之復曰復其見天地之心乎而次之以无妄誠之至也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陸秉曰此脱文也當云大衍之數五十有五葢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正五十有五而用四十有九者除六虛之位也古者卜筮先布六虛之位然後揲蓍而置六爻焉如京房馬季長鄭康成以至王弼不悟其為脱文而妄為之説謂所賴者五十殊無證據又曰不用而用以之通非數而數以之成此語尤誕且繫辭曰天數二十有五地數三十凡天地之數五十有五豈不顯然哉又乾坤之策自始至終無非五十五數也予頃見石林欲以所見咨禀遲疑不敢妄發先生曰子姑言之予曰秉言大衍之數五十有五是也其言用四十有九以為六虚之位則非也數始於一而終於五天以藏徳運化妙其所以為數之始終而神其所以為用之消長者故虛一與五退藏於宻祕而弗用則其用四十九焉而已耳老氏所謂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是當其無而有大衍之用也此意恐是聖人千載不傳之奥㫖石林喜曰如是如是
  文王重易六爻八卦之為六十四自文王始也而大傳言包犧氏以來已有葢取諸益取諸睽凡一十三卦之類何也葢聖人謂某爻像某物某得某卦如耒耜得益弧矢得睽耳非謂先有卦名乃作某器也不然上古結繩而治後世聖人易之以書契葢取諸夬豈未有書契之前已有夬卦耶亦謂伏羲造書契得夬之義耳且如八純卦之象何曽先立乾坤艮震巽兑坎離之名而後始有天地雷風山澤水火之形哉仲尼論陽一君而二民君子之道也隂二君而一民小人之道也此三畫之象八卦小成之體未重之前也至論二與四三與五同功而異位則始有重爻之象六位之體既重之後也帝乙歸妹者言人君之徳與帝者相甲乙故能正人倫也髙宗伐鬼方者言人君之徳尊而可宗故能克隂慝也此前人之説可取
  六籍脱簡闕文先儒強為之説如春秋甲戌己丑陳侯鮑卒甲戌之下闕文也而傳以為甲戌之日死己丑之日亡真可笑也易比諸經號為全書而衍文脱字譌舛亦多矣釋者往往因陋而臆説如八卦之名皆以一字獨坎曰習坎葢習字上脱坎字也坎習坎猶曰井改邑不改井也同人于野亨上衍同人曰三字注䟽謂特稱同人曰者表惟乾之所能行謬妄甚矣坤之用六象曰用六永貞以大終也大字當作代音轉而然耳葢言地道無成而代有終也艮為指當作止亦以音同誤也大傳曰易曰公用射隼于髙墉之上子曰隼者禽弓矢者器射之者人也然則觧之爻詞當云公用弓矢射隼于髙墉之上也不然何緣有弓矢者器四字哉能説諸心能研諸侯之慮當作能研諸慮衍二字也如此類甚衆至於説卦取象尤多脱誤不可不知也
  元亨利貞四者天徳也惟乾能備是四徳以統天而行四時故文言析而言之若屯隨臨无妄革五卦亦云元亨利貞者不得與乾比也葢屯以勿用有攸往隨以无咎臨以八月有凶无妄以匪正有𤯝革以悔亡繼元亨利貞之下以明其不得專是四徳也又屯之彖曰剛柔始交而難生動乎險中大亨貞隨之彖曰剛來而下柔動而説隨大亨貞臨之彖曰剛浸而長説而順剛中而應大亨以正无妄彖曰剛自外來而為主於内動而健剛中而應大亨以正革之彖曰文明以説大亨以正革而當悔乃亡以明其各有所當非乾四徳之比也乾止曰元亨利貞而已矣
  陳瑩中嘗以邵康節説易講觧象數一皆屏絶質之於劉器之器之曰易固經世之用若講觧象數一切屏絶則聖人設卦立爻復將何用惟知其在象數者皆寓也然後可以論易故曰得意忘象得象忘言方其未得之際而遽絶之則吉㐫與民同患之理將何以兆恐非筌蹄之意予謂元城固為學易者説耳若至忘言之地象數固無用也况講觧乎
  易之六爻數用九六先儒皆以謂九老陽也六老隂也君子欲抑隂而進陽故陽用極數而隂取其中焉耳隂陽天道也豈人之所能抑而退之又豈人之所能强而進之哉其説皆不通葢天地之正數曰一曰二曰三曰四曰五而止矣此生數也至於六則各有所配已非正數矣作易者用天地之生數而不用成數故孔子曰參天兩地而倚數夫參天則一三五是矣一與三與五非九而何兩地則二四是矣二與四非六而何此九六之義也故易簡而天下之理得矣石林為予言如此易曰範圍天地之化而不過曲成萬物而不遺通乎晝夜之道而知予謂知字下必有脱簡三數字或脱一句既曰通乎晝夜之道又曰而知者不惟無義理又非聖人立言之法易雖全書然簡編殘缺處亦已多矣先儒或能言其一二
  漢田何善易言易者本田何何以齊諸田徙杜陵號杜田生今之俚諺謂白撰無所本者為杜田或曰杜園者語轉而然也豈當時亦譏何之易學師承無所自耶易者至神之數吉㓙之先兆使人見機而作避禍而自求福也文王仲尼葢重易而繋之者也且於易之數知之逺矣宜能逺禍而安其身者然文王有拘羑之辱仲尼有畏匡之厄何也豈人之禍福吉㓙自有定數存於冥冥之中雖聖與智不可得而逃耶若曰我知其在我者無悔而任其所謂在物者則夫易之道欲令人進退語黙得其時無蹈患害果何預哉㝠頑嚚凶目不辯六畫而名位充志富貴沒身者又何哉聖人已矣後之志士仁人玩占知變窮易之道而困厄顛踣者多是也又何哉吾不知其説也
  唐人顧彖深於易嘗言易更三聖猶夫三辰同麗太極自漢田丁京劉以來百𣲖奔凑惟唐一行方見天機神友造物智斟人事制動也有柅變通也無方曏之支流委輸于我其它紬繹祖述三十有餘家騖精于攟摭匱巧於穿鑿猶制氏之於樂鏗鏘而已徐氏之於禮善容而已劉禹錫嘗指龜筞訊之彖曰古先聖人知道之妙不可博而得也故設象以致意梯有以取無取當其粗用當其精夫權衡所以揣輕重不為棰鈎者設也尋尺所以商逺邇不為運斤者設也幾存乎人是則以天時為卦體物理為爻位外附人事以象焉内取諸身以彖焉得樞於寰中迎數於象外自然之理不知其然雖欲强名措説無地彼枯莖朽殻安能與於此乎予觀顧生之言葢䆳於易者惜其無著述傳世以盡見其所學獨禹錫載其言於誌中故表而出之
  太乙九宫之數雖出緯書乾鑿度而傳於隂陽家者流然其間㣲隱𤣥妙之理合於易與黄帝之書不可廢也太乙行九宫之法以九一三七為四方以二八四六為四隅而五奠位乎中宫經緯交絡無不得十五者而獨不見其所謂十者焉葢土寄王於四方不獨主時故不可以位命之也易之所謂叅伍以變錯綜其數是也黄帝曰水數六火數七木數八金數九土數五水火木金皆以成數土獨以生數而不言十者土不獨居成數也又曰五運之復太過者其數成不及者其數生土常以生也又曰天地之至數始於一終於九皆不言十焉嗚呼可謂妙矣易之坤曰地道無成而代有終也作易者其知之矣九宫之數葢出於此孰謂黄帝之書為出於戰國之偽而獨為毉家之用也哉月令言四時之數春曰八夏曰七秋曰九冬曰六皆舉成數而中央獨曰其數五揚雄為太𤣥亦以三八為木四九為金二七為火一六為水兼具生成之數而五五為土言五五而不言十十葢不可名言也其法本於自然而發見於黄帝之書與九宫之説漢儒欺世竊以為自得之學而學者不悟也
  易之為書雖不可為典要然聖人大槩示人以隂陽柔剛消息盈虛之理進退存亡吉凶悔吝之義雖窮萬物之變要不失其正而已若夫至數之要神妙不測者聖人葢難言之也後世之士不務守經合道而好論其變化𣺌茫不見涯涘廣著圗象逺徵億萬不可名言無所致詰之數以為自得之學致使俗儒妄譏競為艱深之説不知其常而曰我知其變不知其體而曰我知其用既以自欺又以欺世為害滋多且如五行之在天地間自開闢以來其相生相剋以為天地萬物四時之用其功與天地日月並矣卲堯夫非不知數然其説以謂天地有水火土石而已木生於土金生於石勿論也夫五物者經世之用紀嵗時行氣運其來久矣不可闕一也今加以本無之一而去其本有之二可乎又石豈不生於土乎如用卲説則黄帝岐伯之書與洪範九疇之大法皆可廢也又可乎葢自漢京房焦贑之學流於駁雜而揚雄又以四為數其𡚁久矣要之守道篤志之士不當務多岐以迷大道尚奇説以叛正經若真積力久至於大而化之之聖聖而不可知之神之地固自得之於心豈肯形之於説况又非説之所能發明也昔釋氏有法常者得法于道一師或問常何所得常曰吾師教我以即心是佛或曰一師近日佛法又不同乃云非心非佛常曰此老惑亂於人未止也任汝非心非佛我但即心即佛耳道一聞而肯之夫士之本無所得又無所守而隨世謬悠有不愧於法常者乎
  隂陽之氣專則生化之理滅故至陽之中必有隂而至隂之中必有陽至其極則相生離為火而中畫隂也坎為水而中畫陽也肅肅出乎天赫赫發乎地天地之至理也
  易曰知幾其神此葢聖人不言之妙而揚雄言先知其幾於神或問先知曰不知是真不知也子雲之自欺如此
  卦終於未濟何也天下之事無終窮也而道亦無盡也若以既濟而終則萬法斷滅天人之道冺矣黄帝書所謂神轉不囘囘則不轉浮屠所謂不住無為不斷有為者是也
  易者聖人所以究天人之際樂性命之理而忘其涉世之憂患也
  天下事有病𡚁難革思慮未至極力窮究姦蠧隨生其間忽有曉悟得其要害就以立法不惟救弊於一時而又可以通行於久逺如賈生分封諸侯王子弟是也事有徵而相類者國朝三嵗發觧進士率以秋季引試初無定日舉子姦計多占隣近戸籍至有三數處冒試者冀於多試之中必有一得以致争訟紛然有司多端禁止率不能革紹興中或有建請令天下諸州科塲並用八月一日鎖院十五日引試後期者勿問不勞施為無所煩擾而百年之弊一朝盡去更無巧偽可以破壞成法者亦一奇也故天下事不可與争争而得後必有變静聽而不争至於無所受過患之地自然帖伏













  寓簡卷一



  欽定四庫全書
  寓簡卷二       宋 沈作喆 撰
  冬日至陽之進也夏日至隂之進也故於文為㬜㬜者進也二至之日也今作晉省文從便也萬物之成壞無鉅細皆有數存焉一塵之㣲一瞬之頃不差也梁任昉大同四年七月於鍾山壙中得銘曰龜言土蓍言水甸服黄鐘啓靈址瘞在三上庚堕遇七中已六千三百浹辰交二九重三四百圯當時莫能辯者昉之五世孫升之以授鄭欽説乃悟卜宅者廋葬之嵗月日辰而識其墓地殆無一字閑設又毫釐不差也唐劉遵古大和中節度東川借人書千餘編忽一旦涪水大泛書盡濡溼方曝之得易一册題云上元嵗閲此從兹易號十之三至一人八千口大水飄溺衡陽道士李徳初云遵古召賔客示之有掌書記思而得之曰自上元至大和凡十三改號一人八千口者析大和二字也然則萬物之不能逃於至數也久矣雖天地日月山河至於虚空冥冥有不免焉而不聞大道者乃欲以智計力取分外之事豈不愚哉
  物之成壞皆寓乎數知數者以數知之知道者以道知之物不能離乎數數不能離於道以數知之則通矣以道知之則𤣥矣聖人未嘗以是語人也可以語人者數而已矣戰國時多知數者如樗里子之徒是也
  神宗皇帝御經筵時方講周官從容問面朝後市何義侍講官以王氏新義對曰朝陽事市隂事故前後之次如此上曰何必論隂陽朝者君子所㑹市者小人所集義欲向君子而背小人也侍臣皆驚歎葢上已鄙厭王氏之學矣
  周之末禮樂散亡六國之君獨魏文侯好古漢孝文時得其樂人竇公葢年一百八十餘嵗矣獻其樂書孝文奇之自言善鼔琴瑟能導引故夀如此竇公亦異人也哉考竇公所獻書乃周官大宗伯之大司樂章也然則周官實周之遺書非後世偽作然自六國時已亡失不完矣竇公所傳一章而已今之存者往往出於漢諸儒應募所作非全書也
  禮記駁雜月令尤甚月令用夏正而車馬衣服之制皆殷之舊也周制朝祀戎獵各以其事而月令乃以四時為變古者於禘則發爵賜服於嘗則出田邑而月令孟秋乃曰毋封諸侯毋以割地顧於立夏之日封諸侯周禮龜人上春釁龜謂建寅之月也而月令孟冬命太史釁龜筞葢秦之正月也三代之官有司馬無太尉而月令孟夏命太尉贊傑俊此殆吕不韋賔客之所為耶周官府史胥徒府治藏史治書胥徒民給徭役者此今之役法也
  中庸子思子之言猶可疑也夫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和可也發而中節謂之中可也和順積中何喜怒哀樂之有有感而應焉無過不及也則謂之中而已矣而何以易之列子言喜之復也必怒怒之復也必喜皆不中也可謂知言
  宣王不藉千畝子厚曰藉千畆禮之飾也若曰吾猶耕云耳不若時使節用則不勸而勸矣啓蟄得其耕時雨得其種苗之猥大得其耘實之堅好得其穫取之均以薄則三推之道存乎亡乎皆可以為國矣子沈子曰先王之為是禮也葢以身先天下驅以歸諸本不可廢也如宗元之言是聖王之典禮舉為無用也亡之可也男女居室足矣何必昏禮也加布其首足矣何必冠禮也仰天俯地而祭之足矣何必南北郊也飲食酹之足矣何必禘祫蒸嘗也如是則夷狄而已矣左氏徵戰于千畆則誣矣
  春秋僖二十年新作南門傳皆以謂書不時劉原父曰非也南門者何天子之法門也庫門天子臯門雉門天子應門魯不務公室而僭天子之門制春秋常事不書今特書新作南門者罪魯之僭天子也原父自以為得春秋之遺㫖先儒之所不及可謂新意矣然予觀唐人陸龜𫎇所著書有兩觀銘曰兩觀雉門實僭天子然則原父之説龜𫎇為先得之矣龜𫎇自以為㽞心此道抉摘㣲㫖以南門之説觀之亦信乎有所得也
  貢父春秋傳鄭伯克段克之者何戡之也戡之者何殺之也葢本穀梁之説謂克者能殺也信此則京城太叔已死於伐鄢之日矣而左氏繼之以太叔出奔共乂至於十一年鄭伯入許曰寡人有弟不能和協而使餬其口於四方則是段未嘗死也不知何以云耳
  左氏國語晉平公説新聲師曠曰公室將卑君之明兆於衰矣栁子厚非之曰耳之於聲猶口之於味茍悦新味亦將卑乎子沈子曰子厚之言非也人之視聽好惡與夫嗜欲之反常者是固有卑亂死亡之理夫何譏焉又趙文子視日曰朝不及夕后子曰趙孟將死矣非死必有大咎内傳亦云人主偷必死子厚曰死與大咎非偷之能必乎爾也偷者自偷死者自死耳子沈子曰子厚之言非也君子朝以聽政晝以訪問夕以修令夜以安身固有常業也而堕偷弗務焉者非其聲色嗜欲之浸淫神明之耄昏則其病蠱之潰攻精爽之消亡也其有不獲死乎且起居動静語言之間雖一嚬一笑災祥見焉故季札以樂卜趙孟以詩卜襄仲歸父以言語卜子游子夏以威儀卜沈尹戌以禮卜葢精神之所寓不可誣也
  作史者務矜於文而違背道理者甚衆如左氏載季孫行父之言曰舜有大功二十以為天子今行父於舜之功二十之一也是行父欲積功以求舜之位也而可以訓乎司馬遷載張釋之為廷尉治渭橋犯蹕者曰今法如此而更重之是法不信於民也且方其時上使立誅之則已是教人主果於殺戮寧廢法以快一時之忿而不使羣臣得以議論叅决據法以争也此皆為文之過如此類不可盡舉讀書者宜詳之
  國朝六經之學葢自賈文元倡之而劉原父兄弟經為最髙王介甫之説立於學官舉天下之學者惟已之從而學者無所自發明葉石林始復究其淵源用心精確而不為異論也其為春秋之説謂三傳猶獄詞三禮猶律令而春秋則一成而不可易者也士師省其詞審聽其曲直而殺罰輕重歸之於法吾無庸私焉吾於春秋求為咎陶而已故其所著書名之曰春秋讞則其義也為春秋學者多異説而獲麟之觧尤誕公羊傳稱顔淵死子曰天䘮予子路死曰天祝予西狩獲麟曰吾道窮矣此尤失契勘按周敬王之三十九年魯哀公之十四年西狩獲麟是時子路未死也至明年冬衛蒯瞶入衛子路死之孔子為之覆醢安預先兩年孔子歎其死於獲麟之時乎此尤可笑也
  春秋成公二十七年盟於宋衛石惡在焉公羊曰惡人之徒在是也且石惡名惡耳其行則未見其惡也今公羊以其名惡而遂詆為惡人可乎梁武目其臣云何遜不遜吴均不均吾得朱异則為異矣亦此類也
  孔子謂兵可去以至於食可去而無信不立雖死不可去也孟子乃謂壯者以暇日修其孝弟忠信必以暇日乃修之是無暇之日亦不暇修也可乎
  語曰鄙夫不可與事君也其未得之患得之既得之患失之東坡觧云患得之當作患不得之予觀退之王承福傳云其賢於世之患不得之而患失之以濟其生之欲者古本必如此
  顔氏子不改其樂世固莫能知之予處窮困飢寒廹切無可奈何知其無可奈何則安之而已雖欲改其樂又奚以為哉將愁苦慨歎而憂之耶憂無益於貧也不若勿憂之為愈也顔氏子則既聞道矣予非知道者直無可奈何而已
  孟子謂居移氣養移體者是殆為常人言之若豪傑之士不如此也陋巷潛心草廬髙卧氣未嘗屈也豈以宫居為哉採薇首陽茹芝商山體未嘗病也豈以食養為哉後世小人有身名俱泰之説者當自孟子發之惜哉莊周謂死為南面王樂信也然是特為善人而貧賤死者言耳善人無愧於幽暗無累於神明安乎性命視死生為一致一旦脱去形骸窮苦羈絆之憂而超消搖乎無人之境其樂無疑也若夫小人為不善而富貴死者一死之外更有隂禍天誅鬼責叢然而麇至化為異物備極惨毒以償平生貪淫盗酷名位過分欺君賣友險愎害人暴殄天物之罪吾不知其何時而赦也救苦不暇尚何樂之有哉此理灼然無可疑者莊子自為已言之或為善人而貧賤死者言之則可耳莊子曰其神經乎太山而無介斯足以語南面王樂矣
  莊子之辯縱横無窮自以天下為沈濁不可與莊語故以巵言為曼衍以重言為真以寓言為廣其詞雖叅差而諔詭可觀開閤萬變要不出於三言者為其違物離人不為世利所縈雖連犿而無傷故獨超然不涉乎人道之患其滑稽自全夫孰得而測之哉觀葉公子髙使齊一篇葢托仲尼而揣摩事情則韓非説難之尤者辯過非而不得非之禍真一世之竒材也哉後之為縱横者葢祖述周而不聞大道也足以死而已
  神巫李咸知人之死生禍夀福天若神壺丘子示之以地文而謂其將死示之以天壤而謂其更生示之以太冲莫朕未始出吾宗則茫然自失而走西天梵僧得慧眼他心通慧忠國師示之以西蜀天津皆不思而對其應如響至三問而莫知其所在師曰此野狐禪他心通安在二子其知道乎惟古至人精神之運與天地同流其綿宻奥妙變化不常豈區區術數所能窺測哉莊子之學貴清净無競然魏武侯欲偃兵莊子乃曰偃兵者造兵之本也佛氏之學貴智慧慈愛然陸亘為宣城守欲以智慧治民南泉師乃曰斯民塗炭矣孰謂佛老之教專尚虛無而逺於治道哉
  列禦宼御風而行泠然善也葢圃田深悟性空真風之理諸器世間皆為風力所轉我反乗之周流亡礙孰知風之為我我之為空邪至漆園吏尤善言風其言曰汝聞人籟而未聞地籟汝聞地籟而未聞天籟夫大塊噫氣其名為風是唯無作作則萬竅怒呺而獨不聞之翏翏乎山林之隈佳大木百圍之竅穴似鼻似口似耳似枅似圏似臼似洼者似汚者激者嗃者叱者吸者呌者譹者宎者咬者前者唱于而随者唱喁泠風則小和飄風則大和厲風濟則衆竅為虚而獨不見之調調之刁刁乎地籟則衆竅是已人籟則比竹是已夫吹萬不同而使其自己也咸其自取怒者其誰邪其言風之變略偹矣自昔未之有也二子皆不為風力所轉者觀風之動而入於神二子可謂妙矣然未若瞿曇氏之奥也佛之言曰風性無體動静不常汝嘗整衣入於衆中則有㣲風拂於人面此風為復出於衣中或從虚空生彼人面若出衣中汝乃披風其衣飛搖應離汝體我今垂衣風何所至不應衣中有藏風地若生虛空汝衣不動何因無拂空性常住風應常生若無風時虚空常滅滅風可見滅空何狀若有生滅不名虛空汝常諦觀虚空寂然不叅流動風自誰方鼓動來此風空性隔非和非合汝曽不知如來藏中性風真空性空真風清净本然周徧法界又云觀此世界及衆生身皆是妄緣風力所轉我常觀界安立觀世動時觀身動止觀心動念諸動無二此羣動性來無所從去無所至一世界内如一器中貯百蚊蚋啾啾亂鳴於分寸中鼔發狂閙我今洞察風力無依合十方佛傳一妙心嗚呼天下之至理唯聖人能言之而心悟至道有大辯才者亦能言之然相去逺矣列禦宼莊周之視瞿曇也夸雄曼衍則可觀矣孰若句句皆入妙理而極於聖處者乎若宋玉之賦則為文章諷喻而已
  列禦宼壺丘子九方歅皆善相而莊周氏傳其術周之言曰逺使之而觀其忠近使之而觀其敬煩使之而觀其能卒然問焉而觀其智急與之期而觀其信委之以財而觀其仁告之以危而觀其節醉之以酒而觀其則雜之以處而觀其色九徵至不肖人得矣又曰其就義若渇者其去義若熱此數語者相法盡矣
  堯之命舜舜之命九官皆稱其已試之實效其初命者則訓誡之近世之所謂制誥者自宰相至於從官御史郎曹館閤外任使者咸夸美過實若諛佞之為者一旦逐去詬罵又多溢惡非王言也
  延州萊季子陶朱公魯仲連安期生浮丘伯商山四老人張子房梅福皆以功名儒學身富貴而得仙者非山澤臞儒之比也范蠡隱於五湖屢更其號最後稱海濵漁父為孔安國之師安國服鈆丹夀三百嵗云








  寓簡巻二



  欽定四庫全書
  寓簡卷三       宋 沈作喆 撰
  讀史者但知武紀封禪書為譏也不知子長贊文帝漢興四十餘載徳至盛廪廪鄉改正服封禪謙讓未成於今而孝武初即位未有徳惠及民便修鬼神之祀公卿草廵禪則為不仁矣此葢子長之㣲意也
  漢淮隂侯歸漢漢以為治粟都尉按秦官有治粟内史髙帝因之元年執盾襄為此官至武帝時始有搜粟都尉以為軍官耳治粟葢誤也其詳見己意
  永叔集古錄有漢繁陽令楊君碑云君叔父太尉秉薨委榮輕舉吏民守闗上書運米萬斛助官賑貧以乞君還永叔云出米乞令前史所無予謂兒寛為左内史以課殿當免民聞當免皆恐失之大家牛車小者擔負輸租繦属不絶課更以最亦運來乞賢令之比也
  孝文時得魏文矦樂工竇公年一百八十矣自言十三嵗失明父母教之琴能為雅聲雖老不廢忘然則竇公自少鼔琴一百六十餘年而平生未嘗識琴之形也雖曰工之專不以别技分其心亦可謂得其妙而㤀其粗矣陶元亮蓄素琴無絃玩其質而遺其聲葢聲形兩忘矣
  漢霍光廢昌邑立公孫唐臨淄王誅韋氏平内難既成謀而楊敞鍾紹京畏怯中悔幾敗大事賴敞夫人司馬氏紹京夫人許氏敦勸極諌以固其意然後大謀堅定可謂烈婦勝大丈夫矣本朝宣和間用兵燕雲厚賦天下緡錢督責極嚴峻民無貧富俱被害時有海州懐仁縣楊六秀才之妻劉氏寡居以廉節自守二子皆幼其家積錢數十屋殆不可以百鉅萬計一日劉氏謂其家老與二子曰吾聞君子之貴於多財謂其積而能散也謂其能賙卹貧困也謂其能助國家濟大事也今國家用兵日費千金而供軍不辦賦斂及下戸無所從出期㑹廹促刑法甚惨吾家居此數世名錢無紀極堆置屋中坐視鄉黨隣里之困與官吏之負罪而宴然漫不省於我安乎富者怨之府專利者禍之所歸也為義之勇在今日矣遂相與謀請於縣官願以私錢一百萬緡獻納以免下戸之輸葢空其積錢之屋十餘間而後能充其數一郡數縣之官吏得逭於簡書而其編戸民得免於流亡溘死者劉氏之徳也其知識之髙賢於王濬冲郄方囘逺矣故予為著其事於司馬氏許氏二夫人之後云二夫人之事予於己意既言之矣
  楊脩牋云脩家子雲老不曉事强作一書悔其少作予按楊震宏農華隂人震子秉秉子賜賜子彪皆為漢三公彪實生修而揚子雲自序云五世傳一子雄無它揚於蜀而雄又無子葢子雲鄉里姓氏為蜀之揚非華隂之楊也脩乃謂其家子雲何哉髙祖曰婁者劉也殆類是夫雄之揚從才脩之楊從木
  魏文帝著典論謂世稱火䑕毛為布垢則火浣如新者妄也火無生育之性鼠焉得生其間至明帝世外國乃有奉此布來貢獻者遂急刋前論人皆笑之然此事前古已嘗有之列禦宼書云周穆王征西戎戎獻錕鋙劎火浣之布垢則投之火出而振之皓然疑乎雪皇子以為無此物傳之者妄也蕭叔曰皇子果於自信誣理也哉曹丕獨不知此乎天地之間萬物之詭怪非常變化無窮何所不有而欲以區區一已之見斷其所無者狹陋甚矣爾雅十龜其一曰火龜郭璞云猶火鼠也物有含異氣者不可以常理推也信哉
  曹公初作相國府門始布榱桷自往觀之使人題門作活字便去人皆不曉主簿楊脩曰門中活闊字也相國嫌門大耳即少損焉唐相賈耽鎮滑䑓鑿八角井以鎮黄河既成有父老來觀曰大好手但近東近西近南近北耽聞之曰是言吾井太大也曹公與父老善為隐語而楊賈能辯之亦奇矣凡門戸之制自有尺寸隂陽而吉凶係焉凡鑿井大不可復小猶斵木然小不可復大也塑像之法目與口先必小小可増也耳鼻先當大大可損也
  晉明帝問謝鯤君何如庾亮鯤曰端委廟堂使百僚凖則臣不如亮一丘一壑自謂過之又問周顗君何如亮顗曰蕭條方外亮不如臣從容廊廟臣不如亮顧劭問龎統曰子名知人吾與子孰愈士元曰陶冶世俗與時浮沉吾不如子論王霸之餘畧覽倚伏之要害吾似有一日之長有人論阮裕曰骨氣不及右軍簡秀不如真長韶潤不如仲祖思致不如淵源而兼有諸人之美孫興公論劉真長曰清蔚簡令王仲祖曰温潤恬和桓温曰髙爽邁出謝仁祖曰清易令達阮思曠曰𢎞潤通長袁羊曰洮洮清便殷洪逺曰逺有致思若下官才能所經悉不如諸賢然以不才時復託懷𤣥勝逺詠老莊蕭條髙寄不與時務經懐自謂此心無所與讓庾道季云思理倫和吾愧康伯志力强正吾愧文度自此以還吾皆百之甚矣晉人之好品藻人物而髙自標致也吾夫子所謂賜也賢乎哉夫我則不暇者諸子之謂乎葢其端起於東漢之末甘陵南北部三君八俊之流造為語言以相名目其弊至於黨與相攻訖成禍亂不可不戒其初也
  晋人雅尚𤣥逺宜於世情澹薄今觀其書尺感歎暌離極於凄悵沈思纒綿不能自已至有自新婦母子去寂寞難言之語所謂𤣥逺淡泊者得無妄乎大率晋人以心跡不相闗為自觧免此最是其膏肓也
  謝東山雅意在江海王㑹稽願㳺蜀都登汶嶺峩眉二人終以不遂其志為沒身之恨此皆無競之地非争奪者之所垂涎也而猶不果况功名之㑹衆所奔輳指日怨忌而相窺䧟者禍胎危機也而好進之士血指汗顔欲以奇謀襲取之是果有得以償其願乎駭機忽發吾為之懼矣
  庾亮夏月料事王導謂正暑可小簡之亮曰公之遺事天下亦未以為允陋哉斯言也茂𢎞經營開國正以簡静寛大得人心耳漢曹相國之遺法也而亮區區以簿書期㑹望之謬矣
  司馬昭稱阮嗣宗言及𤣥逺而未嘗評論時事臧否人物可謂至謹世皆以昭為知嗣宗者非也昭方圗魏惡人之知其㣲也故為此語以諷在位使不敢言耳大率姦臣擅國皆深畏天下士議論長短發其機謀古今一律可監戒也
  石崇殺巨商取其財晚以仇怨誅死猶未足以償其罪固無可言者然崇方盛時園囿有金谷之勝姬侍有緑珠之貞賔客有安仁之美而又自能為文章如思歸引深得楚人意韻天之所賦有奇偏而不均者崇又何幸耶適足以殺其身而已
  桓温入洛属望中原曰遂使神州陸沉百年丘墟王夷甫諸人不得不任其責袁宏曰運自有興廢豈必諸人之過温怒曰昔劉景升有大牛重千斤噉芻豆十倍常牛引重致逺曽不及一羸牸魏武入荆州烹以饗士莫不稱快四座驚駭王僧達好畋獵何尚之致仕後復膺朝命於宅設八闗齋大集朝士自行香至僧達曰願郎且放鷹犬勿復㳺獵僧達曰家養一老狗放之無䖏去已復來尚之失色桓温狼暴僧達凉徳至以畜獸比人所謂亡道之人不可與久處者邪
  石季倫金谷澗詩序云感性命之不永懼凋落之無期予讀而悲之曰使崇而米知是理也豈復有白首同歸之禍哉
  樂廣善清言能命意而文筆非所優潘岳能為文而不工於立意太叔廣詞令辯給摯虞不能抗而仲治著書又非季思所及也安仁取彦輔之意為作讓河南尹表遂成妙製可謂善用所短摯與太叔争名更相鄙誚可謂不善用所長
  宋王晏既導齊明帝得位權勢薫灼而從弟思逺獨勸令引决保全門戸晏笑曰方食粥未暇此事退又歎曰天下人有勸人死者耶已而及禍嗚呼思逺可謂達識先見之士矣唐白樂天稱皇甫鏞云公之仲居相位操利權附麗者衆公獨超然貴介之勢不能及及仲得罪從而緣坐者亦衆公獨皦然骨肉之親不能累所謂公之仲者葢鎛也當鎛在憲宗朝用事時鏞自請以散官自東宫庶子至少保分務洛京者二十有五年嗚呼若鏞者亦可謂有逺畧者二子免於晏鎛之禍宜哉諸葛長民云貧賤常思富貴富貴必踐危機沈慶之亦曰貧賤不可居富貴亦難守長民貪侈於危疑之中不知防患身死人手慶之功名忠節為一代宗臣八十之年而卒為狂童所殺富者怨之府貴者禍之門也貧賤自足樂何為不可居若富貴儻來不得而拒亦必有道以處之何心至於危機難守之地哉
  齊髙帝置酒設蓴膾崔神思曰此味故為南北所推沈文季曰千里蓴羮豈闗魯衛然則千里蓋吴中地名前人以比末下鹽䜴皆地名無疑也
  齊梁間山隂隠者孔祐至行通神嘗於四明山谷中見積錢數百斛視之如瓦石樵人競取入手即成沙礫觀此事可以知命分之所當得者不求而自至其所不當得一毫不可取也不貪夜識金銀氣者祐之謂耶人言造物者好戱人非也蓋以警世也
  魏太武太平真君四年詔功臣勲勞日久皆當以爵歸第随時朝請宴享論道陳謨不宜復煩以劇職此亦光武保全功臣之意也惜乎佛貍性忍勲舊之不得自全者衆此其所以不終歟
  梁徐勉表上所修五禮云具列聖㫖為不刋之典寧孝宣之能擬豈孝章之足云為文鄙拙乃至此甚可笑也予觀本朝自建隆以來凡有刪修勑書進表具載新書之前皆典麗凝重而宣政間文彩尤勝至於郊祀禮儀稱慶功徳制詔赦宥之文事闗國體者尤為可觀葢文明之世也
  隋將虞孝仁性奢靡從伐遼以駱駝負函盛水養魚充庖本朝宰相丁謂從東封用水匣養魚載以大車每擊鮮斫鱠孝仁以誣告被誅謂坐姦謀謫徙亦以侈欲故耶
  唐文皇帝未建義時嘗飲酒醉卧劉文静家文静坐樓上見宅南大池中有白龍下飲水池中大魚皆躍上岸以百數良久乃隠家人共見極驚駭太宗睡覺謂文静曰醉中渇甚夢入公家池中飲水極清冷快意文静視其體猶溼也明皇帝㣲時嘗卧洛陽令崔日知宅日知見有大蛇在藤花架上食花幾盡既覺謂日知曰夢中飢甚食藤花甚美本朝太祖皇帝㣲時㳺洛中入長夀寺枕佛殿石礎以睡寺僧見有赤蛇文彩甚異隨息出入帝鼻中心異之帝既覺僧問帝所往因獻錢帛騎乗等上方貧得以為資往見柴太尉於澶州即周世宗也自此立功業以至受天命焉夫帝王之興豈偶然哉神龍蓋人主之象也
  史氏書事之法為其事闗大體則書之至於宰相謨明㢸諧尤當記其大者逺者若馬周鼕鼕鼔特一村縣尉之職爾何足書
  魏鄭公為相有二典事注官公偃息窻下典事不知竊語窻外甲曰官職總由此公耳乙曰由天耳鄭公㣲聞之戯召甲令持宻封小紙與侍郎俾即注官甲初不知所以出門心痛不能行反託乙持往乙就便引注既還甲心痛自愈而鄭公甚駭焉裴光庭典選合薦銓吏一人出官令史麴思明以次當得而畧不自言問其故曰某明年方當得官故不言也請書其事封泥省壁至則驗之久之上幸温泉見白鹿昇天即改㑹昌為昭應縣光庭特注思明昭應尉意其不預知有此新邑欲以破其言也發壁視書無差焉夫一典事一尉至㣲也而有定命存焉不可以人力致也况其至富極貴名器之重而可以妄取乎




  寓簡巻三



  欽定四庫全書
  寓簡卷四       宋 沈作喆 撰
  韓退之讀鶡冠子為是正訛謬數十字云十有六篇今其書乃十有八篇不可考鶡冠子者楚人居山中其著書本黄老近刑名家好論兵詞㫖剞劂而切礉使其得志而為政於一國成功當不下公孫鞅為禍亦恐未讓也而愈謂使援其道施之國家功徳豈少云者吾弗信之矣抑韓子好奇之過也龎煖師事鶡冠子而不傳其姓名班固云煖為燕將師古音許逺切
  韓退之言萬物不得其平則嗚若蚯蚓者其材質亦可以自知矣食后土而飲黄泉於其分已過更有何事不平而如此終夜長鳴不肯休耶抑自樂其過分耶韓退之謂髙閑上人浮屠氏一死生觧外膠其為心泊乎無所起其於世澹乎無所嗜予謂果能爾則是顔氏子也而何闢於佛乎
  退之力去陳言如子孫之祥等語尚或有之
  三川皆震子厚曰山川者特天地之物也隂陽者氣而㳺乎其間者也自動自休自止自流是惡乎與我謀自鬬自竭自崩自缺是惡乎與我設子沈子曰子厚之學謂天人為不相知茫乎昧乎治亂善惡無所主災祥為不足畏也是使有國者逆天而慢神為惡而弗知懼也日月星辰之行悖於上山川崩竭於下隂陽之氣謬戾於其間而曰吾弗預知也彼形而然耳彼氣而然耳治亂非所感也是賊夫君者也
  史伯曰夫成天地之功者其子孫未嘗不章子厚曰凡言盛徳之及後嗣者皆勿取子沈子曰若是則為善者何以勸矣夫為善者之不幸而不昌其身也則子孫猶有望焉世之知是理之不誣也故中人之可與為善者競於為善矣夫孰不願其子與孫之盛大耶不然則盛徳百世祀與積善餘慶者非耶
  栁子厚文集多假妄如栁州謝上表云去年𫎇㤙追召今夏始就歸途襄陽節度使于頔與臣有舊見臣暑月在道相㽞就館尋假職名意欲厚臣非臣所願予按于頔在鎮䟦扈日久元和三年聞憲宗英武懼而入朝九月拜司空至八年二月頔以罪貶為㤙王傅而子厚詔追赴都乃是元和十年頔之去襄陽久矣豈得留子厚假職名哉且謝上表不應言及此文理不倫定知其偽也又有代劉禹錫同州謝上表予按子厚以元和十四年十月死栁州而禹錫至文宗朝大和九年始遷同州距子厚之死十七年矣安得尚為夢得作表其文卑弱偽作顯然而編摩者踈謬不能刪去讀其書者亦不復發擿可歎也賔客集中自有同州刺史兼長春宫使謝表甚善子厚集中又有上大理崔卿啓等亦塵俗凡陋非子厚文
  栁子厚自言僕蚤好觀古書家所蓄晋魏時尺牘甚具又二十年來徧觀長安貴人好事者所蓄殆無遺焉以是善知書雖未嘗見名氏望而識其時也予初謂不然不敢信也及遍觀古法書或真蹟或石刻真蹟寡矣年嵗久逺人間殆不復見其僅存者皆歸御府但追想其筆勢飛動精神發越耳石刻無生動意然典型具在遺法賴以不冺亦可以論其世也予因以稽考筆法淵源自其曽髙至於昆仍雲來信乎其體變随時有漸雖古今特異然流派不相雜也又以知學問不專聞見不博孰見其有所得也哉
  李太白云予小時大人令誦子虛賦私心慕之及長南㳺雲夢覽七澤之壯觀酒隠安陸者十餘年夫人之教其子必先之以詩禮所以防閑其邪心使之可以言可以立動遵於法訓乃可責以成人之事耳白方幼穉而其父首誨以靡麗放曠之詞然則白之狂𨓜不羈蓋亦庭訓之所致也
  郭元振十六嵗入大學一日家送錢四十萬出見衣衰服泣且行者問之親未葬也盡以車中錢與之裴寛罷郡守西歸見一士坐樹下甚貧與語竒之舉一舡金帛盡與之不辭登舟奴婢偃蹇者輒鞭之乃張徐州也元振寛固是一時英傑其氣量偉特視數十萬金帛捐以與人真㣲物耳貴在所與得其人耳建封倨然受之若所素有畧無愧謝之色尤為雄偉其器度可想見也恨不知元振所與者為何似人亦必不凡惜名氏不傳耳因觀劉中山集見有任同州刺史日謝表云伏奉制書以當州連年水旱特放開成元年夏青苗錢并賜粟麥六萬石仰長吏逐急濟用不得非時量有抽斂於百姓者又表云敕牒度支奏諸道節度觀察使及州府借便省司錢物斛斗等數内同州欠三萬六千二十三貫召並放免按夢得以大和九年至同州明年改元開成此表皆開成初也唐至開成已為季世然朝廷州縣猶有憂民之心其所施惠寛貸以予民者一同州至緡錢粟斗以數萬計合諸道亡慮數十百萬猶賢於後世當民力困弊室無葢蔵之時剥膚次骨盡其膏血而曽不之恤者有間矣
  唐于公異為李西平作収京城露布云肅清宫禁祇謁寢園鐘簴不移廟貌如故皆以為工而不知其所自先是傅季支為宋公劉裕作謁五陵表云山川無改城闕為墟宫廟頓隳鐘簴空列又宇文周平髙齊詔曰幽青海岱折簡而來冀北河南傳檄可定公異蓋出此也近世陳履常稱曽南豐表語云鈎陳太㣲星緯咸若崑崙渤澥波濤不驚信為奇偉然韓退之先云折木天街星宿清潤北嶽医閭神鬼受職子固亦淵源於此耳世間好語往往壞於相似前輩要作不經人道語然用意過當反累正氣為文務大體又似不當如此要自清新簡逺為佳耳
  唐盧氏雜説論當時詔勑褒貶之言王公卿士始褒則謂其圭璋特達善無可加貶責則目以斗筲下材罪不容責同為一士之行共為一君之言愚智生於倐忽是非變於俄頃何以取信天下此語甚當近世居綸綍之任者則又甚焉廢格公議觀望時情迎合上心取快私意朝伯夷而夕盜跖甚可笑也楊庭敷號訓飭百官既無華國之文又失代言之體漢人所謂一尊之身三朞之間乍賢乍佞者視今豈不信然哉
  孟子曰得志澤加於民夫仕宦惟澤加於民乃為得志耳故富貴得志為難位卿相禄萬鍾而志不得行焉則亦何樂乎富且貴矣孔子曰隠居以求其志夫欲得吾志無所往而不遂者惟隠居為可耳
  劉向得枕中鴻寳秘書意必得仙者天禄閣所見黄衣老人吹青藜論洪範蓋太一之精也仙傳所記劉政服未央丸仙去其必信矣子政博極羣書其事君忠實懇悃恬於勢利有難進易退之操固有得仙之資矣揚雄無子明白而王𨓜少問蜀都帖云聞譙周有孫不知嚴君平司馬相如揚子雲皆有後否似誤問也意者好賢之心欲其有後耶君平相如其後亦不復見可為之歎息也
  揚子雲作符命顯是隳䘮大節夫復何言而後之儒者巧為曲説欲以𢪛拭觧免其惡是教人臣為不忠也時人為之説曰爰寂寞自投閣爰清净作符命蓋取其語而反之言寂寞顧投閣清净顧為符命耶譏其反道敗徳身為亂階而盜寂静之虚名耳
  八月既望江濤濆湧屹如雪山傾動地軸唯餘杭郡當其衝實天下壯觀也枚乗七發言江水逆流海水上潮所駕軼者所擢㧞者所揚泊者所温汾者所滌乞者䘏然足駭波涌雲亂如三軍之騰装駕鮫龍從太白蹈壁衝津横奔似雷行弭節伍子之山聲如雷鼔其狀似矣此真浙江之濤也然乗乃以謂觀乎廣陵之曲江何哉廣陵之曲江則今之揚子江是也揚子乃暗潮無潮頭也不然廣陵安得伍子之山哉
  自昔文章之言水者如七發上林𤣥虚等皆詼奇雄武神變非常其狀甚偉獨有未言火者韓退之乃作陸渾山詩極於詭怪讀之便如行火所焮欝攸衝噴其色絳天阿房欲灰而囘禄煽之然不見造化之理未可與語性空真火之妙也
  楚詞惜誓一章超𨓜絶塵氣象曠逺真賈生所作無疑招隠士一章奇險獨出恨不知小山為誰氏深惜之漢武爱離騷而淮南作傳抑亦小山之文也嚴忌哀時命乃在屈宋師弟子之間自餘如脱故着新勿復論栁子厚作楚詞卓詭譎怪韓退之不能及退之古文深閎雄毅子厚又不及
  栁子厚設漁者對智伯其淵源自出蓋本列子蒲且子之説釣也
  章聖東封衛兵在行者每遇雨當給賜鞵錢為緡錢十餘萬上恐寡備以問近臣莫知所對三司使丁謂進曰此易爾扈從之士披帶已重若有支賜難于負致宜令殿帥曹璨於行營置便領一司喻與諸軍每遇支賜路中無用各與頭子令於住營去處家人如數請領在縣官无輦運之費在軍事無將負之勞又其家得以濟用甚安人心上喜敇曹璨問諸軍皆欣然曰聖㤙慮及此甚幸謂雖姦貪然智計之敏可稱也
  仁宗初即位章獻明肅皇后垂簾一夕大内火宫門晨未啟輔臣請對上與太后御拱宸門樓百官拜樓下申公獨立不肯拜曰昔者禁掖不戒于火中外震動願一見上乃敢拜詔為舉簾見之廷中聳然稱歎皆曰此真宰相器也
  神宗朝王文恪公陶為御史中丞論宰相韓魏公不押常朝班至詆為跋扈韓公力請去位王公亦出為郡或謂王公之語太過予以為尊君重朝廷固當防㣲杜漸如此使為宰相者人人皆忠賢如魏公雖不押常朝班未為過也不幸而有懐姦藏禍之臣廢法而逼上則將有御史抨彈之所不能止者矣抑春秋之義責備於賢者如魏公名徳之重蓋可以責備矣王公待之不輕也予從其家得其申中書狀尚可以想見其風采今為載之狀云朝廷之儀本乎極辯御史之職主乃䋲愆况文徳者天子之正衙宰臣者庶寮之表帥間緣多故遂闕立班近者䑓司檢坐敕文兩有申請伏䝉相公意似開允欲赴輒停今又數朝依舊空報當久廢之時則止是因循而有失暨申明之後則遂成故意以不恭有司義在守官君子愛人以徳朝廷新立詎可忽諸矧相公晏退私門禮接賔客將迎謙屈未始憚勞豈可趣奉朝儀反有難易尊君接下輕重不侔謹三請以盡誠幸再思而服義人言可畏風憲難私伏望自明日常朝每日依敕文輪赴文徳殿立班所貴大臣有謹法之名憲府無隳官之罪
  熈寧新法行所遣使者皆新進專謀功利見事風生州縣殆不可為矣卲堯夫居洛中其故舊門人仕於四方者皆欲投檄去以書求教於堯夫堯夫曰今日正是仁人君子所當盡心之時新法固嚴若於嚴宻之中能寛一分則民受一分之賜矣徒去何益晁美叔為常平使者東坡報書亦云吾兄素性亮直而此職多有可愧者計非所樂然仁人於此時力行寛大之政少紓吏民於網羅中亦所益不少向聞吾兄議此多與時輩不合今親其事必有可觀者矣嗚呼二君子之言皆有委曲救時弊卹斯民之心不以去其位為髙不以親其事為嫌其言若出一人也當此時朝廷力行新政威福在己天下士從風而靡其不撓節叛而歸之者幾希矣美叔議論不合固賢士其餘不忍行法害民投劾欲去亦豈不可嘉也哉然所以可嘉止於不為新法而已於天下未有所補也
  本朝紹聖初黨禍起名臣正士一時竄逐殆盡章子厚用林希子中為中書舎人行諸公責詞極力詆毁出於一手殆若專門名家者子中在元祐不得用在外久為庶官有棲遲之歎子厚為相使人謂曰欲相用為三字能無異議者二府可得也子中欣然從之故謫官制告皆西漢文章蓋得意語也自吕汲公而下著為一集又敕牓朝堂及制科策御題附載今存噫嘻不可冺矣

  寓簡卷四



  欽定四庫全書
  寓簡巻五       宋 沈作喆 撰
  國都莫如長安自石晋西失靈武北失幽燕則秦地被邊故國朝因五季都汴滎澤索水黄河所匯流以入汴汴地形最卑本非國都是以范文正公建議修洛陽朝廷重遷不能從也
  古來黄河由滑入鄆以都汴故欲大名等處在河之内故穿新河河失故道為害尤大自中原失守河渠皆已遷徙或堙廢國家恢復中原而汴京亦不可復建都矣當治秦中洛陽如東西京耳
  國朝舊制御史闕員則命翰林學士與中丞知雜迭舉二人上選用其一治平二年闕監察殿中兩員舉者未上一日内出尚書郎范純仁太常博士吕大防姓名用之二人者一時名臣後皆以道徳功業為賢宰相天下稱之曰汲公曰忠宣英宗自小官一舉而得之可謂知人也哉
  本朝以詞賦取士雖曰彫蟲篆刻而賦有極工者往往寓意深逺遣詞超詣其得人亦多矣自廢詩賦以後無復有髙妙之作昔中書舎人孫何漢公著論曰唐有天下科試愈盛自武徳貞觀之後至貞元元和已還名儒鉅賢比比而出有宗經立言如丘明馬遷者有傳道行教如孟軻揚雄者有馳騁管晏上下班范者有凌轢顔謝詆訶徐庾者如陸宣公裴晋公皆負王佐之器而猶以舉子事業飛騰聲稱韓退之栁子厚皇甫持正皆好古者也尚剋意彫琢曲盡其妙持文衡者豈不知詩賦不如策問之近古也蓋策問之目不過禮樂刑政兵戎賦輿嵗時災祥吏治得失可以備擬可以蔓衍故汗漫而難校淟涊而少工詞多陳熟理無適莫惟詩賦之制非學優才髙不能當也破巨題期於百中壓強韻示有餘地驅駕典故混然無跡引用經籍若已有之詠輕近之物則託意雅重命詞峻整述朴素之事則立言遒麗析理明白其或氣焰飛動而語無孟浪藻繪交錯而體不卑弱頌國政則金石之奏間發歌物瑞則雲日之華相照觀其命句可以見學植之深淺𧷤其搆思可以見器業之小大窮體物之妙極緣情之㫖識春秋之富艶洞詩人之麗則能從事於斯者始可以言賦家流也其論作賦之工如此非過也
  凡改元紀號最忌與前世諡號陵名相犯本朝熈寧崇寧二名乃南朝章后宣后二陵名也亦當時文臣不學之過
  元豐改官制新作尚書省車駕臨幸自令僕尚書侍郎以降各分省戸皆命翰林待詔書周官一篇於㕔壁蘓子容為謝表云三朝漢省已叨過輦之恩六典周官願謹書屏之戒當時稱之
  故事朝殿惟起居郎舎人得直前奏事徽宗朝政和間嘗因政府議事久上休倦欲興而史官直前不得已强留聽之所言非切務也上不樂居無何京師大水李綱為起居舎人袖䟽欲論災異知閤朱孝莊竊知而宻奏之宰相退綱欲前上忽宣諭曰李綱與外任奏不得上自此直前奏事幾廢矣予觀唐徳宗朝髙𢎞本正牙奏事而所論但逋欠耳徳宗怒遂詔罷正牙奏事議者謂正牙奏事武徳以來不敢輕改所以講政事達羣情𢎞本言謬黜之可也不當因人而毁舊法李綱之罷無有以𢎞本之事諫者惜哉
  紹興初宗人必先與求為中執法予既冠㳺學在所必先問予曰御史風聞言事風聞二字有據乎予曰王導遣八部從事行揚州郡國還同時俱見諸從事各言二千石官長得失獨顧和無言導問之和曰明公作輔寧使網漏吞舟何緣採聽風聞以察察為政邪又元魏武泰中御史中尉奏請取内外考簿吏部除書中兵勲案并諸殿最欲以案校虛實任城王澄為司空表言御史之體風聞是司豈有移一省之事自考差殊如此求過誰堪其罪事遂不行又梁書侍御史虞䂃奏風聞豫章内史伏暅怨望事又廷尉卿袁翻奏曽染風聞者悉不斷理風聞二字兹可據乎恐淺學未之盡也于時言事者傷煩碎失體冥搜隠惡往往失實故予及之必先稍覺予意因曰既得風聞所據又戢良箴子蓋吾宗忘年友也
  國初違制之法無故失率坐徒二年王沂公為相請分故失非親被制書者止以失論章聖皇帝不悦曰如是無復有違制者沂公曰如陛下言亦無復有失者矣自是違制遂分故失舊制按問欲舉如鬪殺刼殺鬪與刼為殺因故按問欲舉可減以謀而殺則謀非因故不可減而法官許遵奏讞阿雲減死蘇子由雖言其非是然嘗曰遵議雖非而要能活人吾議則是而要能殺人予意亦難改之嗚呼君子重於用法或不難於犯顔以救議刑之失或不嫌於屈法以廣好生之恩如二人者可謂合於罪疑從去之理者矣子由乂言遵子孫皆顯官郎中刺史十餘人一能活人天理固不遺之矣然則深文好殺䧟人於死者揆諸天理可不畏哉
  國朝天雄軍豪家芻茭亘野時誘姦人穴官堤為弊咸平中趙昌言為守廉知其事未問一日堤潰吏告急昌言命亟取豪家所積給用塞堤自是不敢盜穴為姦安豐芍陂孫叔敖所剏為南北渠溉田萬頃民因旱嵗多侵耕其間雨水溢則盜決之遂失灌溉之利李若谷知夀春下令陂决不得起兵夫獨調瀕陂之民使之完築自是無盜決者此二事正如用兵所謂伐謀攻其所必救者其權智可喜也世之言政術豈虚也哉
  富鄭公為樞宻使英宗初即位賜大臣永昭陵遺留器物已拜賜又例外獨賜鄭公如干鄭公力辭東朝遣小黄門諭公此㣲物不足辭雖家人亦以為不害大體屡辭恐違中㫖公曰此固㣲物要是例外也大臣例外受賜不辭若人主例外作事何以止之竟辭不受
  范文正公用士多取氣節而濶略細故如孫威敏滕達道皆所素厚其為帥辟置幕客多取見居謫籍未索復人或疑之公曰人有才能而無過朝廷自應用之若其實有可用之材不幸陷於吏議深文者不因事起之則遂為廢人矣故公所舉用多得賢能之士文正公真一世英傑也石林嘗為予言之
  范文正公㣲時嘗慷慨語其友曰吾讀書學道要為宰輔得時行道可以活天下之命不然時不我與則當讀黄帝書深究醫家奥㫖是亦可以活人也公既仕進顯貴入為執政大臣出為大帥其謀謨經畫所活多矣於醫則固未暇也君子之重人命其立志如此予觀東晋殷浩妙觧脈法嘗有給使叩頭祈死詰問久之乃言小人有母年垂百嵗抱疾不除若𫎇官一診視便有生理退就屠戮無恨浩為按脈處方二劑便愈於是悉焚經方嗚呼浩功名大謬幸有絶藝可以起死而深諱其事反以能活人爲慙悔自范公視之浩可謂不仁者哉浩不善用其所能而強為其不能宜其敗也
  韓魏公在中書同列議養兵之弊無術以革之魏公沉思良久曰養兵雖非古然積習已久勢不可廢非但不可廢然自有利民處不少古者發百姓戌邊無虛嵗父子兄弟夫婦長有生死别離之憂論者但云不如漢唐調兵於民獨不見杜甫詩中石壕吏一首讀之殆可悲泣調兵之害乃至此今収拾一切強悍無頼游手之徒養之以為官兵絶其出没閭巷嘯聚作過擾民之患良民雖税賦頗重亦已久而安之樂輸無甚苦也而得終身保其骨肉相聚之樂此豈非其所願哉予謂天下事有古今利害不同者如魏公之言可謂盡變通之道矣治道無古今治之迹固不可泥也
  楊文公危言直道獨立一世嫉惡如仇讎在翰苑日有新幸近臣以邪説進者意欲扳公入其黨中因間語公曰君子知㣲知章知柔知剛公正色疾聲答曰小人不恥不仁不畏不義幸大臣沮心切衘之竟以事中公逐之
  程氏之學自有佳處至椎魯不學之人竄迹其中狀類有徳者其實土木偶也而盜一時之名東坡譏罵靳侮畧無假借人或過之不知東坡之意懼其為楊墨將率天下之人流為矯䖍庸惰之習也闢之恨不力耳豈過也哉劉元城器之言哲宗皇帝嘗因春日經筵講罷移坐一小軒中賜茶自起折一枝栁程頥為説書遽起諫曰方春萬物生榮不可無故摧折哲宗色不平因擲棄之温公聞之不樂謂門人曰使人主不欲親近儒生者正為此等人也歎息久之然則非特東坡不與雖温公亦不與也
  東坡謂樂天草張平叔戸部侍郎度支制誥云計能析秋毫吏畏如夏日又退之所議平叔鹽法至為割剥意其人必小人也予觀栁氏家訓載公綽為御史中丞時張平叔以僥倖承寵一夕罪發鞠于憲府吏引曰張侍郎公叱曰贓吏豈可呼官命復引曰囚張平叔窮竟盜官錢四十萬緡然則平叔之為小人有顯狀矣
  司馬君實依禮記作深衣冠簮幅巾搢帶去朝服則衣之謂卲堯夫曰先生可衣此乎堯夫曰雍為今人當服今時衣耳君實嘆其言有理而合於通變之義也近時有士大夫好為怪服號曰唐妝予謂稽古不至秦漢以上固已淺矣而况於唐乎
  邵伯温言洛陽有老人曰黨翁者賣藥水南北行步甚快自言五代清泰中嘗為兵經事柴太宗有放停公帖可驗其衣服猶唐妝也有妻無子有問以前事者皆不答元豐中不知所在按清泰至元豐一百五十年黨翁在清泰時已為兵則已不下三十嵗矣計其夀當一百八十餘嵗而不知其所終豈非異人也哉漢孝文時得魏文侯樂人竇公亦年一百八十餘嵗獻其樂書自言能鼔瑟導引吾意二人皆得道長生者歟安得復見之哉
  司馬温公主差役之法雖其門下士如范忠宣亦未以為便也東坡議如忠宣温公不聴至與東坡幾不相樂又意在必行限止五日時姦臣蔡京知開封府迎合温公意用五日限盡改畿縣雇役為差役至政事堂白温公公喜曰使人人如待制何患法之不行嗚呼任用小人而欲法之必行如商君者王介甫之術也而温公以道徳居相位亦效尤何哉東坡以刺義勇事謂不容某一言責之當矣
  張安道自禁林謫守滁州暇日游琅邪精舎恍然者記前生使人登佛屋梁間獲經函發視即佛語心品細視筆畫手迹宛然悲喜太息夙障氷觧樂全蓋琅邪山僧後身也元豐中東坡謫居黄州子由亦遷髙安時雲庵師居洞山嘗夢與子由偕出近郊云迓五祖戒禪師覺而異之遲明以語子由語未既而蜀僧聰禪來曰我夜夢吾三人同迎戒和尚此何祥也子由大駭嘆曰世蓋有同夢者耶與二士俱行二十餘里而東坡至然則東坡前身真戒禪師也許詢與沙門曇彦同建浮圗未成而詢云彦長年及見詢後身為岳陽王鎮越州彦呼之曰許𤣥度來何暮昔日浮圗今如故王曰弟子姓蕭名登彦乃以三昧力加被王恍然寤前身逸史言袁滋㣲時居復州青溪山因賣藥得見異人目滋曰此人大似西華坐禪和尚屈指亡來四十七年矣問滋以年適四十七矣明皇雜録載房琯為盧氏宰與邢和璞閑步遇一廢佛宇坐松竹下以杖扣地發之得婁師徳與永公書數紙房沈思記永公為前身也三事與樂全東坡相類人生豈偶然哉
  前輩謂今古文章無不可作對者如以不有君子其能國乎對長為農夫以沒世矣以九州四海悉主悉臣對億載萬年為父為母予試𢎞辭表有云有文事有武備與神為謀無智名無勇功唯聖時克此四六集句其可以為戯笑東坡表啟樂語中間有全句對皆得於自然游𭟼三昧非用意巧求也翟公巽謝對衣金帶表云謂臣有緇衣之宜敝予又改以臣從大夫之後不可徒行其為越州以擅放税降官謝表云豈若秦人坐視越人之瘠既安劉氏敢虞晁氏之危氣象渾厚亦可喜也王履道作大扇對頗傷麄踈
  近世為四六多失文體且類俳而時有可觀劉斯立為其父丞相歸葬謝啓云晚嵗離騷魂竟招于異域平生精爽夢猶託於故人汪伯言罷相吕元直當國汪自辯殺陳少陽事吕令熊彦詩報啓云方一男子之上書衆知無罪而諸大夫曰可殺公獨何心方北人踰淮而南有銜命出境者執政為報書云念宼至君孰與守敢幸偷安而兵交使在其間幾能釋怨如此類可喜者不可槩舉但全篇體格或不稱是耳有小官為貴人客醉中誤塗改貴人所為文明日皇恐以啓謝曰昨朝醉去巧兒作事拙兒嗔今日醒來大人不責小人過戚里髙氏子選尚偽公主富貴鼎來偽主敗奪官不得占其家一錢或戯之云向來都尉恰如彌勒下生時此去閒人又到如來喫粥處可一笑也
  近世言翰墨之美者多言合作予曽問邵公濟合作何義曰猶俗語當家也當去聲予曰曽見法書異録載王羲之與簡文書云下官此書甚合作聊願存之得非是乎燕齊文宣時魏収作厙狄干碑序令樊孝謙為銘陸卬不知以為収合作也意與今所用不同殆非也然亦何等語












  寓簡巻五
<子部,雜家類,雜說之屬,寓簡>



  欽定四庫全書
  寓簡卷六       宋 沈作喆 撰
  蘇端明平生寢卧時已就枕則安然不復飜動至於終夕劉元城對賔客或宴居雖暗室常端坐畧無敧仄至於終日二人亦有定力者
  王介甫作新法如青苗取息之類亦有所自蓋祖述新室五均六筦之餘意也雖莽尚不能必行而介甫决意行之
  近嵗銜命出疆三節人從賞給豐腆貪冒之士不顧廉恥至名執旗報信充厮役下陳號為小底者亦欣然願為之富民圖遷官恩例往往納直不貲清議不問也因讀退之韋丹墓銘載丹聘立新羅君長故事使外國者賜州縣官十員使以名上以便其私號私覿官丹獨辭之曰吾天子吏使海外國不足於資宜上請安有賣官以受錢邪則知前世固已如此矣大凡作法於廉未必能繼作法於貪貪夫利之久逺不可革革之未幾必旋復也如韋丹安可復得之哉
  近世居長吏之任者往往好行小惠而愛人以姑息長惡容姦以媚愚民而賈虚譽布衣與冠帶競則布衣勝不問理之所在事之曲直也其弊至於閭巷小民凌犯士類善良受𡚁不得自伸此賊民之最甚者書曰㒺違道以干百姓之譽㒺咈百姓以從已之欲然則非道干譽與害民從欲者其惡均耳故聖人深戒之諸葛武侯曰治世以徳不以惠至論也
  張文潛言國初時天下縣令多是資髙選人年各已老多曉田里間事又不自尊大與民通情利病得以上達雖無峻整治狀而民亦𫎇利上下相安自范文正公始建請舉縣令以革舊𡚁為令多新進少年所臨斬斬曉文法然吏民畏之情不通矣往時雖有求於民而民樂輸不以為費比之事鞭箠以急税賦擾田里以督期㑹則大異矣余觀近日所用守令慨然有感也故表而出之
  靖康京城之變四方貢賦不至軍士須褚衣無帛以給有為太常少卿者建議法物庫自祖宗以來所藏祭服充剏不毁凡數屋若以給戰士袍襖僅可足用也博士以下和之謂得權宜之䇿方命具奏有老吏前致詞曰某胥也而𨽻於禮官蓋嘗習諸禮文之末矣禮曰祭器敝則埋之祭服敝則焚之冠雖敝不以薦履禋祀之服而可以為軍衣乎奉常與其属大慙沮而止
  今之學者謂得科名為了當而仕宦者謂至從官為結果嗟乎學所以明道修身而仕將以行志及民也以淺俗不根之學聲律對偶傳習時文一得科名則已了當一生而進徳脩業更無餘事矣以貪鄙無能之質巧佞卑汚積累官簿一得從官則已結果終身而愛君憂國無餘事矣夫如是望其脩身及民何時可哉余見士大夫無賢愚其言皆如此心切怪之而不敢闢也又干求舉狀云得文字一紙二紙可為之羞縮人臣脩身植徳以俟天命窮達得䘮付之於天曰是有命焉惟人主不可言命興亡治亂存乎一身㒺敢責命於天而歸過於數故人主而至於言命之地則是人事已去矣
  人臣雖得君要須使人主尊敬而憚不可狎也故言聽諌行而不敢忽汲長孺之於漢武帝魏鄭公之於唐文皇正如此使其身得以親近而易之則其言亦輕矣宫之奇少長於君君暱之雖諫將不聽已為敵國所料矣天下事有可以為恩不能為恩而至於反為怨則以其不仁根於心者厚也今有法之所當與人情之所可與而理之所宜與又衆憐其急難哀矜而欲與於是靳而勿與能無怨乎雖終與也而加留難焉是人雖得之則亦恨且怒其不及事矣向使欣然而亟與之雖其所當得猶以為恩也君子非欲邀譽而行小惠也人之危厄困窮事有甚難勢有至亟不可以乆逺期待者一受沮格則狼狽失所可無恤哉予有宗人官嶺外死家貧無子其妻奉其䘮以歸初不知有法當得券也既至南昌大暑中予弔而知之為請於州㑹州闕守而某人領帥事某人者小人尤不喜為義事乃大書其牒曰㑹廣州廣州距洪五十餘程使暴露烈日中以待報此豈理也哉嗚呼不仁甚矣
  自昔功名與節義其事異其道不相為謀成功業在器度立名節在學識為功業者尚權變非復名教所拘故曰為天下者不顧家父子兄弟之愛不問也同功一體忌則殺之欺敵而就吾事此豈可以節義責也哉為節義者尚名教有利重若公相之任千乗之國虧名教若毛髪許亟避去若罪讎有害至死亡在前衆人噤畏不敢端視茍可以立風節激貪懦尊名義昭大法吾趨向之甚於嗜欲非功業成敗所能勸沮也垂世教者當貴先名節而賤後功業所以為天下之大閑也
  用人當以學術器識不當專用文詞之士使其人有徳量行實緣飾以文章固為希世傑出雖無文采而識量操履有公輔之望自不妨大用也沾沾儇薄浮華自喜雖有翰墨之功必敗事無疑也
  用人亦不必專主人望士固有得一世人望而臨事乃大謬者殷浩房琯之敗是也謝安適遇苻堅天亡之日僅能却敵其後勉强北征終以不濟一時虛名固不足以得士不然説築傅巖之野豈以人望為重哉
  凡事度其在我者此心曉然明了則應之必易發之必當不復加思慮而緩急皆中節矣心之見未明也物至則中撓而外變矣凡處大事皆當易難易之易之易之奈何曰天下事不可易也易之必難惟無心於成敗禍福而惟道之從惟理之合者能易之不強求其必成亦不果於邀福也列禦宼曰有易於内者無難於外其知言哉嗜利狥名之子見富貴之福而不見富貴之禍富貴之福有限而富貴之禍無窮有限者得其華無窮者䘮其實孰擇焉
  傳曰天下有道則庶人不議謂上無邪僻貪暴之政使天下得以私議其非是也而後世之監謗諱人開口論事而壅遏以媚主者乃曰有道之世而議論政事非庶人之職也非職而言有罪焉是禁天下之言甚於防川者也不可以不察
  義有可與有可不與禮有可受有可不受惟當於禮義之中而已魏沈玠舟行遇風旬日絶糧從姚彪貸百斛鹽以易粟彪命覆鹽百斛於江中謂使者曰明吾不惜惜所與耳彼以急病告勿與則已矣而惡聲以辱之是為絶物不仁甚矣晋王脩齡在東山貧乏陶範載米一舡遺之却去曰王脩齡若饑自當就謝仁祖索食不須陶胡奴米彼以善意來勿受則已矣而戾氣以詬之是為傲物無禮甚矣二者皆不當於禮義之中處世接物不當如此
  家多偏愛者衰國多嬖倖者危人主自聰明而多能者其臣益欺朝混亂而多制者其政益紕官聚斂而多費者其積益虧兵民窮瘁而懷怨者其心必離賢士失職而不容者其志必暌政令苛虐而好殺上下刻急而無仁恩者其福祚必移自古以此亂亡蓋蔽而莫之知也忽焉其可悲
  汪彦章謫居永州州有士人年八十餘自言曽見范忠宣遷謫過郡時𫎇引為門下客公夫人在患難中每遇不如意事則罵章子厚曰枉陷正人使我至此公每為一笑且以語寛之未嘗有幾㣲見於色詞也舟行過橘洲大風雨中舡破僅得及岸公乗急令正平持蓋負夫人以登燎衣民舎稍蘇公顧曰舡破豈章惇所為耶嗚呼有道者處患難如此則死生禍福與夫世之榮辱得䘮一無所動其心者矣視子厚之區區則亦可憐矣鄭顧道望之性耿直而通脱有英俠氣徽宗宣政間在館閣十年不遷人皆歎其流落而顧道晏然無求進之意李邦彦初拜相令所親通殷勤欲相薦為從官於公意如何顧道徐曰望之世所簡棄相君方正位槐鼎留意人材而欲取望之於閑冷之中以為天子近臣於義夫何可辭雖然相君能容望之為不然之客乃敢受令耳客曰不然之客奈何顧道曰相君門下士以百數其親踈賢不肖予未能盡知也相君言而曰善行而曰是者皆是也使相君言而果善行而果是相與贊成之可也君子猶畏其近於諛相君言而未心善行而未必是不能以直道規諌又從而稱譽從臾之其害於政道必廣矣今使望之為相君客得從容席間講明世務當衆人稱善與是之際獨正色抗聲而前曰不然相君某言逆於道又曰相君某事害於政廟堂議論天下治忽係焉願相君思之如是而能容之能從之能終之望之没身於門下可也何有於從官若以望之之言為狂也則請從此辭弗敢復見雖然相君徳量𢎞逺安知其不厭於柔佞之詞而樂於直亮之論也哉昔王茂𢎞之相晉元也每與客語輒一坐稱歎獨王述曰人非堯舜何得每事盡善茂𢎞弗為忤且歎賞之今相君欲為稷契周召其肯不及茂𢎞者乎子歸姑以吾言卜之邦彦聞之雖不樂亦聳然加敬顧道光堯初為吏部侍郎未幾以議論不合致仕居信州幾三十年年九十餘終矣
  天地隂陽之氣無不與政通山川草木之祥各以其類應江海為百谷王人主之象也水善升降以潤萬物徳澤之象也王者之國必依山川夏將亡伊洛竭商之季而河絶周室既卑三川乃涸皆國都也晉永嘉初河洛江漢皆可涉危乎殆哉周澤不浹水土無所演國家空弱民間膏血枯腊災異叠見川原堙塞危亡之期近在朝夕蓋難以類言也
  凡草木華實莖葉一發生之後歸於枯朽皆不能復生惟其子之在核者乃能生顆粒至㣲而天地生成之性具焉名萬物者不可得而名也强名之曰仁嗚呼大哉凡生者皆仁性也天地之大徳曰生非仁孰當之哉玉有氛祲玉之病也淺曰氛深曰祲今人不曉乃謂狥葬尸氣所侵曰祲非也自有一種真為尸氣所侵色澤昏闇者雖極古猶為不祥物也何貴焉古玉書云耳鄭氏注考工記猶載曰珽玉六寸明自炤是也
  隂陽建除自是一家見於史記今厯亦用建除而不詳盡且如癸未日亥初初刻立秋即當日亥時以前猶是六月節合作建日至亥初却還作閉日今厯便將當日為閉日非是凡㳙選不可用也謬戾如此類至多未暇槩舉
  古今之言地理多謬誤而水名尤慁亂如司馬相如上林賦入川分流相背而異態沈存中辯其妄矣孔安國謂三川皆入震澤厎定為自彭蠡江分為三以入震澤不知三江距震澤甚逺決無入理而震澤之大小決不足以受三江東坡辯其妄矣班孟堅謂滎陽下引河東南為鴻溝以通宋鄭陳蔡魯衛與濟汝淮泗㑹於楚夫一鴻溝固不能旁通六國數百里又濟水自從千乗入海安得㑹于楚鄭當時言闗東漕粟從渭水道九百餘里引渭穿渠起長安旁南山至河易漕按渭汭至長安徑三百里固無九百餘里而南山至河中間隔㶚滻數大川固無緣山成渠之理劉貢父辨其妄矣如此類極多而𮠑元水經誕妄處十二三也
  古之仕者如九淵之神龍將以利澤施天下見細徳之險㣲則髙舉逺引而去之後世如𣪠畜耳甘腐穢之食逐之弗去也
  予壯嵗嘗於坐右書云侈心生當念敗徳淫心生當念速死此未能戒定者攝心以其所畏也猶賢乎放肆不能自反者爾又曰仰則求之於天俯則求之於身逺則求之於古人近則求之於吾君於天於身於古人者無求而不得也所謂求仁而得仁者也於君者則有命焉外是吾無所求矣
  人平居終日役役敝心神耗氣力忿怒憂愁頃刻不自樂稍得閑暇輒恍忽若有闕事逮其囘光反照了無一事為已者茫茫然畢竟何為䘮吾真以從人好真可憫笑以此知能自適其適者不管其它閑事也予嘗謂敝衣無所愛便於卧起而免矜持菲食無所費適於飢飽而亡貧賤陋居無所飾安於寒燠而省土木小官無所戀廉於俸禄而逺禍患視夫華服以侈外觀而無所順於身珍膳以夸厚味而無所益於生髙明之居專富獨處而無所庇其族尊寵之位患失茍得而無所事於民者相去有間矣此予所謂䘮吾真以從人好了無一事為已者也
  一涉世俗雖榮華富貴中無一切如意事比之賤貧違情境界猶輕若要事事如意惟山林泉石間違物離人而立於獨耳仲尼謂隠居以求其志聖言逺矣
  君子當知命知時時不可為雖公師之位立談可致君子去之謂命也况命又不偶其可強進耶天下之事成敗天也吾人也當與天争勝乎
  每閉閣焚香静對古人凝神著書澄懷觀道或引接名勝劇談妙理或觴詠自娱一斗徑醉或儲思静睡心與天游當是之時須謝遣萬慮勿令相干雖明日有大榮大辱大禍大福皆當置之一處無令一眼睫許壞人佳思習熟既久静勝益常羣動自寂便是神仙以上人也一世窮通付之有命萬緣成敗處以無心
  處困之極時命未通但可安貧守静脩心養氣以道自娱一切外事盡當屏絶雖博戯諧謔過從游觀亦且暫置非惟省事聊逺悔吝宴坐一室數息寕神隠忍無為必逢亨㑹有外事來觸此境界便當猛省極力止之一生之計通塞貴賤自有定命一家之計飢寒飽煖亦有定分皆非智力所能為也營營何益徒自苦耳况世路方艱惟退藏為得策且只一觴一咏笑傲自適閉閣焚香讀書以窮性命之理著書以寓經濟之意賦詩以發喜怒哀樂之心浩歌以暢幽閑曠逺之趣焉往而不自得哉營營然者力務去之勿容其少留也
  名位天所賦也所謂命也有以智巧奔競躁進而得之者有以謙静安閑恬退而得之者皆命也既曰無非命者則躁進之多患傷義豈若恬退之全節免禍也哉又有以用智計而反失之者亦有以背時任運而終不得者亦皆命也既曰無非命者則聼其自然豈不優於血指汗顔者哉而其禍福之輕重則有間矣傳曰福莫平於無禍又曰擇禍莫若輕其是之謂乎予是以屏居深山長谷之中而無有寂寞之歎者也
  以饑為飽如以退為進乎饑非餒也不及飽耳已饑而食未飽而止極有味且安樂法也











  寓簡巻六



  欽定四庫全書
  寓簡巻七       宋 沈作喆 撰
  氣行於身與日相應日行二十八宿又三十六分人氣行一周天亦一千八分凡經脈一周其長十六丈二尺人一呼脈再動一吸脈亦再動呼吸定息脈五動閏以太息凡十息氣行六尺二百七十息一周於身十六丈二尺漏下二刻日行二十分二千七百息氣行十周於身漏下二十刻日行五宿又二十分至一萬三千五百息氣行盡五十營周於身計八百一十丈應漏下百刻日行二十八宿終常以一十周加之一分又十分分之六則奇分盡矣從房至畢為陽陽主晝自夘至心為隂隂主夜凡日行一舎漏下三刻又七分刻之四一刻氣在太陽二刻氣在少陽三刻氣在陽明四刻氣在隂分蓋一舎而與隂分矣漏傳不止氣行亦然噫嘻人以𦕈然之身而氣之運行上與天合可無貴哉有能攝心静坐盡一晝夜黙數一萬三千五百息息調心静囘光反照内澄諸念覺識煩動浄慧發生身心客塵從此永滅至真之氣與陽俱昇與隂俱寂如日行天終古不息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日新不已於長生久視乎何有凡一時計一千一百二十五息
  右子沈子調息應天數其要曰得一則長生氣與天終始周流一身中廓焉遍八極
  一氣之運行出入於身中凡一時一千一百四十五息一晝夜計一萬三千五百息真人之息以踵氣行無間綿綿若存寂然不動與道同體
  視身如雲視世如塵中有至真其樂日新
  因閑坐有所得云隨順空緣等於覺觀
  凡人為善不當望報且如救護生命彼物何知雖然得脱死就生何從識救我者為某人天地神明雖云踈而不失亦何曽事事而察之然善人須得善報者由心田耳心田中下得善種自然生出善果故凡為善不望報者其種不惡也若更加之以性理之學所謂我説法要譬彼天澤蓋使善根益得滋長耳
  東坡云世無不殺之雞斯言過矣使愚俗之嗜殺以縱口腹之欲者藉此而多殺曰是終不能免於殺殺之無傷也豈不害於仁術哉
  古語云人莫不飲食也鮮能知味也予雖不事口腹然每飯必有魚肉蔬茹雜進食氣為五味所勝蓋未嘗知飯之正味也今年寓居貧甚久雨遂至絶糧晨興飢甚念得飯足矣不願求魚肉也典衣得米炊熟一餐不雜他物榖實甘香甚美八珍何以過欣然自笑蓋予年六十有九始知飯之正味其餘不知者蓋多矣
  古人謂事順成而計工曰天誘其𮕵謂事大謬而謀拙曰天奪其魄然則一切得䘮無非天也計謀之工拙天實使之所謂人為者特偶然耳雖在人事不得不盡要是冥冥中自有主者存焉毋以智巧為也
  諸器世間惟無形者有大力物莫能勝也凡有形者皆出其下有形之中又分虚實故山河大地不能勝水水之力不能勝火火之力不能勝風風居四之下獨為無形而負荷地水火終古不壞大矣哉以其虚而無形也君子安其所安不安其所不安小人安其所不安不安其所安夫安處善樂循理孝弟仁信忠厚廉儉居身以敬待物以誠謹畏自重毋過其分此所謂常徳正道𨔝則逢吉居之可安者反是則凶險危道𨔝輒致災居之不可安者吾當擇焉富貴亦於是貧賤亦於是至哉安乎
  心之為字蓋覆火也心火也火之性炎上養心者當抑而下之此制字之義也養生家取此水字篆文□即坎☵卦也
  世有非要而著書者如何曽食疏崔浩食經九篇虞宗食珍錄李林甫玉食章皇甫嵩醉鄉日月竇革酒譜陸羽茶經段柯古髻鬟品韓渥北里志温庭筠靘粧錄李習之五木經栁宗直樗蒲志彈棊經南卓羯鼔錄琵琶錄之類其數尚多又如房千里葉子格趙明逺彩選雖戯事亦可以廣見聞劉原父以漢官儀為彩選可以温故使後生識漢家憲令有益學者
  南山一頃豆竟於危身東陵十畆𤓰終以避世名利之心有盡未盡耳
  天下之患莫大於農失業士失職國家失民心此土崩之勢也
  必有忍其乃有濟功名以隠忍就事用兵以能忍制勝學佛者以無生法忍成道忍固難也然忍其可忍者耳司馬懿所謂且止忍不可忍此最難也
  凡人一身平日視聽語言飲食未嘗少休也唯鼻典司出入息勞役頗省然其寢寐則耳目口之用皆暫止而息之出入獨無異於晝
  内經素問黄帝之遺書也學者不習其讀以為醫之一藝耳殊不知天地人之理皆至言妙道存焉文字譌脱錯亂失其本經予刪取其論天人之奥者離之合之是正之手書而藏之若其鍼石焫灸之術非所能者姑置之
  素問叙五運平氣與太過不及之紀金之平氣曰審平不及曰從革太過曰堅成蓋金㣲不能為政但隨氣所勝革化而已至其太壯則堅成而不受火令皆非平和之氣也此與洪範不同或者素問為是
  王冰注素問叙氣𠉀仲春有芍藥榮季春有牡丹華仲夏有木槿榮仲秋有景天華皆今月令厯書所無又以桃始華為小桃華王𤓰生為赤箭生苦菜秀為吴葵榮戊寅元厯皆有之
  靈樞經言自然妙用以寳天真自然者天之道妙用者性之誠二者相為用而一也聖人以無為體以有為機能入無為而應有為能用有為而返無為者至矣聖人以無用為基以有用為理有用者天地之道也無用者精神之守也得用者性命之機也故知道之為用非常用也人氣清則寧神不離其體氣專輔其神神氣上下常相隨也可以長生夫天谷者泥丸也泥丸之神是曰谷神谷神主以天真之氣為體天真者元性也心以性為神神以心為用其動在機機𨔝則萬化應應則蕩蕩則著於欲著於欲者為情情生則神亡其真故神氣不可離也人能以空入性混于杳冥寂然而起則運用變化全其妙矣應静而静静中有神應寂而寂寂中有真此之謂也觀此數十語至理盡矣養生之要不外是矣莊子言知北㳺𤣥水問無為謂曰何思何慮則知道何處何服則安道何從何道則得道無為不答也又問狂屈狂屈曰唉予將語若而忘之矣又問於黄帝帝曰無思無慮無處無服無從無道始得之矣彼無為謂真是也狂屈佀之我與汝終不近也以其知之也此與少林之門人皆言所得而慧可獨無言初祖以謂得吾髓三十一菩薩各説不二法門至文殊𤢜曰無言説離答問而浄名獨黙然者蓋一道也古今之妙理豈有二哉欲涉擬議則已去道逺矣仲尼曰吾與囘言終日不違如愚此無言之言非復問答也嗚呼非天下之至神孰能與此
  人能静坐囘光反照不生種種念慮則本來面目應時自見何在將心役心號為修証而後得之所謂思盡還源性相常住事理不二真佛如如者也
  惟達者能通性命之情㣲聖人孰知死生之説
  佛云圓覺自性非性性有何也子沈子曰圓覺自性也而性非圓覺也圓覺性所有也謂圓覺為性則可謂性為圓覺則執一而廢百矣性無所不在也孟子道性善善自性也而性非善也善性所有也圓覺與善豈足以盡性哉
  世人以不如意欲得而失之者為逆境而子莊子曰得者時也失者順也以失為順則世間憂患何自而入哉此古之至人也又曰古者謂是懸觧而不能自觧者物有結之此正覺所謂當于結心觧之一觧六亡者是或一道也
  佛問文殊如汝文殊更有文殊是文殊者文殊言我真文殊無是文殊若有二者則二文殊二尚不可而迦葉乃見百千萬億文殊無可擯者若真文殊何得有幻文殊幻者何幻非真
  支道林説逍遙游至數千言謝東山觧漁父至萬餘言嗚呼多乎哉至言妙道一而足矣一猶為累忘言可矣奚㠯數千萬言為哉此與漢之腐儒説若稽古三萬字何異且漁父一篇文理淺俗非莊子書眉山知其妄甚快人意也
  竺法深在晉簡文坐劉真長曰道人何以㳺朱門深曰君自見其朱門貧道如㳺蓬户予謂深妄生分别未免於自縛也
  古老尊宿語言問答之間未嘗覿面交談也而説法度人千里同音如閉門造車出門合轍了無差異非得道者能之邪僧問馬祖離四句絶百非師云我今日勞倦不能為汝説僧往問智藏如前藏云我今日頭昏不能為汝説麻谷見章敬遶床三匝振錫一下卓然而立敬云是是谷又到南泉威儀如見敬泉云不是不是龍牙問翠㣲如何是祖師西來意㣲云與我過禪版來得版便打牙云打則任打要且無祖師意又問臨濟如前語濟云與我過蒲團來接得亦打牙又曰打則任打要且無祖師意二三子之談一句一字神交理契冥符暗合如鎔金一範更無餘巧然則所謂禪者可誣也哉𤣥沙示衆云諸方盡道接物利生忽遇三種病人來如何接得患盲者拈椎竪拂他又不見患聾者語言三昧他又不聞患瘂者教伊説又説不得若接此人不得佛法無靈驗予觀楞嚴㑹中阿那律陀無目而見䟦難陀龍無耳而聴殑伽神女非鼻而聞香驕梵鉢提異舌知味舜若多神無身覺觸如來光中映令暫現既為風質其體元無諸滅定盡得寂聲聞摩訶迦葉久滅意根圓明了知不因心念佛法可謂靈驗也哉
  古之真人能以耳視以目聴非其至也視聴不用耳目而不易耳目之用兹可謂至矣
  二十七祖云貧道入息不居隂界出息不涉衆緣之人也生死之所不能制鬼神之所不能得而窺也形固可使若槁木心固可使若死灰未必妙於此矣
  古老尊宿語意𤣥逺非可以有思惟心世間義理所能測度然其間自有近人情語句直指心源學者粗可曉觧或得入處如僧教童子讀經畢令持巻著函内童子曰某念者著什麽處達摩云將心來與汝安求心了不可得曰吾與汝安心竟道信乞觧脱法門僧璨曰誰縛汝無人縛曰何更求觧脱曹溪云不思善不思惡正恁麽時那個是明上座本來面目或問實相慧忠國師云把將虛底來虛底不可得曰問實相作麽或問邪正曰心逐物為邪物隨心為正白樂天問何以脩心曰心無損傷云何要脩李渤疑芥子納須彌智常云人言使君讀萬巻書心如椰子大萬巻書向何處著或問如何不被諸境惑藥山云何境惑汝聴它何礙或問浄土曰誰垢汝問湼盤曰誰將生死與汝大顛問石頭何者是心曰將心來曰無心可將來石頭曰元來有心龍潭以餅餉天皇常留一餅反以遺之曰是汝將來復汝何咎僧念經雲居問念者什麽經曰維摩曰不問維摩經念者是什麽經嚴陽尊者問本來無一物趙州云放下著曰本來無一物放下個什麽曰恁麽則擔取去或問得个什麽即休歇去答曰汝得個什麽即不休歇去是或可以推求妙處然猶未免隔津也
  佛言瞋習交衝發于相忤忤結不息心熱發火鑄氣為兵殺氣飛動故有地獄甚矣瞋忿躁怒之害於性而禍於身也真可畏也哉可戒也哉
  佛弟子悟知六一亡義自言若復因此際㑹道成所得宻言還同本悟則與未聞無有差别溈山謂香巖曰吾説得是我之見觧於汝眼目何益後因有悟乃曰先師當時若為我説却何有今日事也石頭希遷曰寧可永刼受沉淪不從諸聖求觧脱此皆謂文字語言一切非真學道者貴於自得求其自得亦無所得乃少近耳學佛者窮諸行空巳滅生滅隨順圓化一切發生求火光明樂水清浄愛風同流觀塵成就以此羣塵迷心從物墮於外道夫是人者非有盜淫貪嗔之過也而亡失知見違背圓通如此特以其狥物役心耳為道而不能逺於物難矣哉
  見聞覺知湛不搖處念念受熏有何籌算此湛非真如急流水望如恬静流急不見非是無流夫妄念之纒於心如水之逝未嘗止也不能返流全一此之妄想無時得滅况沉著於愛欲之中而可以語學道乎
  佛滅度有遺教傳世而大弟子如聞思大士文殊普賢皆不見所終然是三菩薩咸有大寳坊為大道塲示現聖像或出真身變化神異如海山孤絶處如峩眉山如清涼如天台等凡依歸誠至者皆有所見得未曽有而佛自滅度後獨無所謂祥光感應求之不得其理老子出闗入流沙不知其所終葢流沙在西域天竺在卬西才二千里豈古柱史所歸耶
  摩訶迦葉久滅意根圓明了知不因心念佛所證如此然則其所得已深矣一笑而得法若易然者由此也夫浄名曼殊觧空凡有所説言下便遣了無留朕如水中月不可執捉如空中雲無所留礙雖八萬四千韋陀謂之未嘗説可也雖寂然無聲謂之未嘗黙可也無説無黙無亦無也有無非無有有非有非言所及也
  未入地菩薩隨順覺性猶有覺礙過患至於如來照了諸相猶如虚空則不可議矣若夫居一切時不起妄念于諸妄心亦不息滅住妄想境不加了知於無了知不辯真實吾則不知其為何人如此隨順覺性也
  學佛者云智與師齊減師半徳智過於師方堪傳授予謂士之學道者亦然道徳識見以至於文章語言須向古人中出一頭地方始立得脚住
  西方聖人之書十二部大典之外有雪山如來梵天蓮華仙人南天竺所説書吉祥疎勒天龍天音聲人非人苦活不飲酒地居天金剛未曽有諸仙苦行觀地觀虛空一切藥草因揔覺西園韋陀典其名雜見諸經又數百品皆未至中華其間必有説妙法者近世取經來南洲者絶不聞問恨未盡見也
  世間萬事之紛綸萬物之叢脞莫不有定數佛氏發明世出世法知其本因隨所緣出雖恒沙界外一滴之雨亦知頭數松直棘曲鵠白烏𤣥皆了元因又自在主童子脩學書算數印以菩薩筭法筭無量沙聚悉知顆粒多少又能筭知十方世界種種差别然則非有本因定數佛亦何自而知之一涉於數無有隠顯多寡鉅細則皆得而知之矣蓋象數之外不可測也夫孰有出于象數之外者乎




  寓簡巻七



  欽定四庫全書
  寓簡巻八       宋 沈作喆 撰
  歐陽公晚年常自竄定平生所為文用思甚苦其夫人止之曰何自苦如此當畏先生嗔耶公笑曰不畏先生嗔却怕後生笑
  歐陽永叔以讒罷政事吕微仲時為館職與公書曰巧言萋斐徒成貝錦之文雅行委蛇奚玷素絲之節其謹嚴精確如此文忠深歎服之
  王介甫刻意於文而不肯以文名究心於詩而不肯以詩名蘇眉山雖不求名隠然如玉三尺明自炤不可掩黄魯直離莊子世説一步不得
  王介甫不以劉子政愛君憂國深切為忠而以揚雄劇秦美新為善是欲使劉氏以天下予莽而雄之事叛逆為無罪也可行乎哉
  秦熺狀元及第汪彦章以啓賀㑹之有云三年而奉詔策固南宫進士之所同一舉而首儒科蓋東閣郎君之未有本意求屬對之工非有意薄之也而熺父子怒以為輕已彦章自此得罪覉置湖湘至終身不得還近地語言之速咎蓋有無心而致之者可畏也哉
  翟公巽雖為蔡京所汲引然抗直不為屈初代宰相作賀日有戴承表末云衆非后何戴率傾就望之心無不爾或承永懷畏愛之徳京讀終篇曰奇文也然無不爾或承對衆非后何戴似乎偏枯欲以臣不命其承易之亦不失承字而稍加親切如何公巽曰勝矣然業已供本竟不易京亦不能奪也未幾又代作天神示現表有云聖神受命穆清告成禹錫祖宗在帝左右顧予湯孫末云在天對越乏清廟肅雍之儀前席具言愧宣室鬼神之問京曰國有盛事如此公巽之文真為時而出也公巽徐曰疇昔不命其承抑云過矣今日為時而出厥有㫖哉京雖惡其不遜然尚能容之石林常喜道之張衡東京賦説鬼甚衆其言侲音震子萬童丹首𤣥製桃弧棘矢所發無臬音刈飛礫雨散剛癉音亶必斃煌火馳而星流逐赤疫於四裔然後凌天地絶飛梁捎所交切螭魅斮獝葵聿切狂斬蜲自危切免斯切腦方良囚耕父于清泠溺女魃於神潢殘夔魖與㒺象殪𤇆計切野仲而殱㳺光八靈為之震慴况魃音岐𧌒音域與畢方度朔作梗音哽守以鬱壘神荼副焉對撡七刀切索葦自察區陬祖婁切司執遺鬼京室宻清㒺有不韙此文雖多物鬽然情狀無所寓翟汝文公巽作内中大儺文云云乃有託諷之意其文亦古雅有秦漢間風力
  程子山紹興初為史官以狂躁得罪歸蜀遷靖州表謝曰為其自作弗靖故使謫居此邦人以能自狀也有薦人而不副所期者因答謝牋曰金丸初落曽見紿於能言玉柄頻揮笑誤誇其觧舞能言鴨陸龜𫎇事觧舞羊叔子鶴事世説所謂羊公鶴也
  王庠應制舉時問讀書之法於眉山眉山以書答云别牋所示老病廢忘豈堪英俊如此責望少年應科目時記録名數㳂革等大畧與應舉者同耳亦有少節目文字皆被人取去然亦無用也實無㨗徑必得之術但如君髙才强力積學數年自有可得之道而其實皆命也但卑意欲少年為學者每一書皆作數次讀之書之富如入海百貨皆有人之精力不能盡取但得其所求者爾故願學者每次作一意求之如欲求古今興亡治亂聖賢作用且只以此意求之勿生餘念又别作一次求事跡故實典章文物之類亦如之它皆倣此此雖似迂鈍而他日學成八面受敵與涉獵者不可同日而語也甚非速化之術可笑可笑承下問不敢不盡也前輩教人讀書如此此豈膚淺求速成茍簡無根柢者所能哉此書今集中不載學者當書紳故表而出之
  予中進士科後從石林於卞山予時欲求試博學𢎞詞石林勉予曰𢎞詞不足為也宜留心制科工夫它日學成便為一世名儒得失不足論也因授予以所編方畧又極論脩習次第曰天下之書浩博無涯昔有人習大科十餘年業成因見田元均論及論語正義中題目元均曰曽見博士周生列傳中亦有一二好題合入編次其人駭未嘗見此書也元均笑因取而示之其人慚自以未始學也雖然題目如海中沙其要有十字而已曰明曰暗曰疑曰頑曰合曰合音蛤曰掲曰折曰包曰胎不出此十字也予曰暗者何也曰明暗皆言數也暗如因民常而施教是也周官因此五物者民之常而施十有二教焉題目字中不見數而藏五與十二於其間焉此最難測度若明數則如既醉備五福祭有十倫是也曰疑者何也曰堯舜湯禹所舉如何是也疑若唐虞夏商也乃是魏相傳髙皇帝所述書天子所服第八受詔長樂宫中謁者趙堯舉春李舜舉夏兒湯舉秋貢禹舉冬髙帝時自有一貢禹四人各執一時也又如湯周福祚疑若二代也乃是杜周傳贊云張湯杜周並起文墨小吏迹其福祚元功儒林之後莫及也此為最巧曰頑者何也曰形勢不如徳是也意思語言子史中相近似者殆十餘處獨此一句在史贊令人捉摸不着雖東坡猶惑之故論備舉諸處以該之也既而歎曰此學殆廢絶矣吾子勉之或能振舉百年之墜典也予懶惰與世不合無意於求知終不能稱石林之遺意深所歎恨但綴緝記誦庶不全負石林所期耳
  為文當存氣質氣質渾圓意到辭達便是天下之至文若華靡淫艷氣質彫䘮雖工不足尚矣此理全在心識通明心識不明雖博覽多好無益也古人謂文滅質博溺心者豈特為儒之病哉亦為文之弊也
  作世俗應用之文當如快吏主斷並緣法令應時決遣甲午十月二日天欲明夢宣尼令作鏡銘中云湛然清明灼彼羣昏餘語皆不記
  秦㑹之既主和議大帥皆罷兵權賜田宅予為岳侯作謝表有云功狀蔑聞敢遂良田之請謗書狎至猶存息壤之盟㑹之讀不樂
  人之為善須出於無心若有心則非為善矣有為利而為善有為名而為善有望報而為善其去為惡無幾矣養生家言凡人晨興索衣而侍者誤反衣以進慎勿出聲便接取服之必有大喜讀此者往往信之而不知其㫖也清晨榮衛流行法當少節語言葆惜和氣人多急性方著衣欲起而顛倒反覆必將躁怒叱罵則所傷多矣若明以此告之固當知戒然或遇事輒發不能小忍及悟則巳有所損矣故為有喜之説以誘之人心幸其有喜必隠忍而息怒非實然也
  久處窮困百事無成心若死灰掃除諸妄皆已浄盡無所願望矣猶然未能忘者尚願逢出世師得安樂法真氣自守内無飢渇和氣自衛外無寒暑衣食所需不復動念耳目聰明思慮清静步履輕健寢寐安和活一日一月一年百年任其自然如此足矣或者至誠所格仙佛憐念天或賜之未可知也但行住坐卧專精凝想庶其有所遇乎
  動静當要深思得失不須先慮心息相依息調心静此攝心之至要神氣交養氣定神全此存神之至要予嘗客寓樓居樓下市聲喧雜初若不可耐洗心内聴一二日後寂無所聞蓋與逃空谷者畧無少異以此自悟能從耳根返源則無所往而不静也聞蓋塵耳庚辰五月十四夜泊舟桐廬郡津亭下一更初惡風暴至山川震𨔝大木盡㧞急雨如傾江水湧激大浪髙於岸旁屋冒雨登岸宿民家屋搖𨔝欲飛去瓦聲珊珊空中相擊墮至天明然後已移泊津亭上望江外羣山天色昏曀濛濛有無中不可見不一瞬間煙開雲霽峯岫層出重叠秀潤若未嘗有雲物風雨也因浩然歎曰偉哉造物之功乃能如此今人欲以智謀強取命中所不得有之事意將與造化争雄長也豈不殆哉
  幼時故老為予言汴京宣政間極隆盛時公卿輿服華煥騎從傳呼甚寵觀聴莫不歆艷也有富人居通衢第宅園池花竹幽深其人不願為官後房聲色侈麗自奉養至厚平時不至㕔事未嘗與士大夫相接亦喜讀書議論自髙一夕嵗暮雪中合樂張宴甚盛子弟侍坐夜久未罷而雪勢愈盛宰相趨朝騶唱過門主人笑曰此輩良苦於國家何所補益堂堂如此而其中可愧者多矣而輩宜循分守無妄意功名勢位則當終身無求享此安樂不然生理一壞雖得顯位不免如馬上趨朝輩忍凍矣衮衣繡裳世俗以為榮吾不與易也子沈子曰是蓋富隠者也無羨於功名而未免於多懼尚不若吾貧隠云
  吾為兒時見蔡氏京攸父子及王黼童貫梁師成輩皆勢傾天下及靖康之敗屠戮如狗彘夫以非材居大位以非道擅重權未有不亡者也天地四時尚有消息而况於人乎况為非道者乎
  客語予曰甚矣子之貧朝不謀夕而無憔悴之色豈知道者耶予曰世莫榮於仕宦而吾以嫉惡為生靈之故明知其及禍奮然為之人莫樂於嗜慾而予覺四十九年之非一念勇猛清静獨寢其視柔明秀慧若脱去疾疢之膏肓也夫二事者吾不以為難而况貧賤者曽足以動吾心乎
  子沈子老矣無田可耕無園可鋤無屋可處大率皆無耳更願於身無病於心無念於人無往還於世無交涉於妻兒無愛戀則亦於死生無凝滯矣天地萬物同歸於無豈不快哉
  予行信州豐城欲訪靈鷲巖洞未至十里小休於道旁民居㑹其家飲客方起須臾有一耕夫來就主人飯襏襫荷田具主人憫其勞且飢謂曰飯未及炊也有客飯所餘肉餅爾姑餤之農夫欣然懷之而出主人問何往則曰我老母年七十啖麄飯耳此盛饌我作苦雖餒甚不忍嘗也將以饋吾母故不待飯而往耳予聆其言竦然為起嘆曰此農夫耳而知孝其親非由學問而能然也蓋天下之性本皆如此有物敗之故不能充其性耳世之有愧於此農夫者多矣其人姓王氏
  人而無心能使物亦無心狎漚是也物之無心亦能使人忘心觀水與月塵慮亦為之澄静也
  周世宗嘗疑涇帥史懿欲叛宻詔晉州節度使楊廷璋使隂圖之廷璋明其無他懷詔書見之懿曰死不敢辭乞免妻子廷璋屏左右語之曰吾以百口保君君單騎入朝可也懿從之遂得免禍及宋有天下廷璋猶在晉監軍荆罕儒者疑廷璋周之戚里近親也欲殺之以為己功每見必𮕵甲懷刃廷璋知之待以誠心畧無疑畏㑹春日當宴罕儒夙興尚早徘徊獨語曰事久變生今日不可失也因假寐恍惚如夢有神人謂曰廷璋忠實無異志不可妄殺驚覺汗下悔泣擲刀於地徑造廷璋再拜謝過具言所夢廷璋愕然曰有是哉吾昔者亦夢神人來告曰汝有隂徳天固報汝吾為汝觧監軍之禍可保無虞也吾夜半起坐命門客書幅紙記之方欲與君語而未敢也因探諸懷以示罕儒其所言神人容貎衣冠劍履無差焉二人相持而泣結交終身嗚呼異哉世所謂隂報者豈誣也哉豈可忽也哉
  衡山南嶽祠宫舊多遺跡徽宗政和間新作燕樂捜訪古曲遺聲聞宫廟有唐時樂曲自昔秘藏詔使上之得黄帝塩茘枝香二譜黄帝塩本交趾來獻其聲古樸弃不用而荔枝香音節韶美遂入燕樂施用此曲蓋明皇為太真妃生日樂成命梨園小部奏之長生殿㑹南方進荔枝因以為名者也中原破後此聲不復存矣又傳舊宫廟臺門屹立中天氣象雄傑其西掖門常以兩鐵礎重各千鈞搘門不得妄啟遇國家出大兵有所征討則遣中使祭告用武士百人移鐵礎視出兵之數凡兵出幾萬則啟門若干尺寸法甚嚴不得少差大約不過尺餘事畢又遣使告謝武士舉鐵礎塞門如故從有廟來如此皆莫知其所謂也自廟焚之後礎亦莫知所在此制亦廢矣



  寓簡卷八



  欽定四庫全書
  寓簡卷九       宋 沈作喆 撰
  衡山有道人本書生棄家隠山中一旦入城市藥故人忽見之怪其神氣清明問其何為對曰佩蕙紉蘭已是青山獨往採芝食柏終當白日上昇故人邀飲酒倐不見
  杜子春苦貧遇老人於西市與錢三百萬用盡又與一千萬復盡又與三千萬曰此而不悛貧在膏肓矣園叟張老與韋義方金二十鎰又與一故席㡌令於揚州北邸賣藥王老家取錢一千萬李生遇二舅令持柱杖於波斯邸取錢二千萬世間有如許閑錢而貧者求一個不可得張景藏謂馮元常於相法取錢愈多則官愈進婁師徳性自不貪使其取錢必敗盧懷慎雖貴而貧死忽復生曰㝠司有三十爐日夜為張説鑄横財我無一焉貧富信有定命也哉李文饒一生食萬羊而世有終身不知肉味偶得一肉而夢羊踏破菜園者命不同也野人樵深山中見巖間有若甕者攀援視之有黄金滿中而攲側將傾地上遺錢五百野人驚喜慮其散失取大石盡力搘甕甚安宻記其處因持錢以歸買飯令子孫飽食將戮力盡取焉既至前處則失甕所在旁有老翁語之曰此神所秘藏以鎮此山嵗久將崩故以錢五百傭汝搘甕耳因忽不見夫物之不可妄取也如此神物示見將以戒夫世之貪求非分者非為戯也雨斷渭橋路雷轟薦福碑信有之矣
  路允廸公弼政和中奉使三韓舟行海中忽見黑山涌起波間山頂有光如兩日並出者官吏大恐舟師曰此大龜出逰兩日者其雙目也當急以三牲祠之公弼口占祝詞率官屬焚香再拜投牲良久乃没又予嘗迎親海上至補陀山望見海中數十里外有旌旗如軍行數萬騎者洶湧東下問其人曰此大魚耳旌旗狀者葢鱗鬛也須臾稍近山石為之震動偶閲宋史見其所載罽賔漕國天神祠前有一魚骨骨之小竅中通騎馬往來因記憶前二事書之天地之間亦何所不有哉
  唐時猶有神仙劒客俠士㳺于世如非非子夜半擊劉從諫斷其護項玉璞聶隠娘竊取劉昌裔卧内厭禳金奩王敬𢎞小僕夜半入長安城取繡囊琵琶因獲禁中玉枕三鬟女子取潘將軍玉念珠於慈恩㙮相輪上皆受劍術為俠尚氣報怨者近世不復見亦無傳焉宣和間執政鄧子常家有一女子絶色然其性理乖異多獨處寡笑言覽鏡塗粧欲半輒止未嘗竟也年十五六時未敢議親一日見儀鸞司供張堂上有盛幄幕大竹籠甚新潔忽命取籠觀之又令汲水數斛滌之出錦數段令表裏底蓋皆施重錦襯之極稳帖入坐籠中出甚喜因留籠卧内時時坐卧其間雖父母乳獲皆莫曉其意嵗餘盛夏有大風雨至女倉皇入籠且命覆之震霆一聲𤇆霧充塞異香聞於内外良久視之則已蜕去有空殻存焉耳鄧氏畏事極祕之柙其蜕而藏之親戚知者皆不敢問
  漢北地郡靈州縣在河之中隨水髙下未嘗淪没號曰河奇又東坡作濠州浮山洞詩曰人言洞府是龜宫升降隨波與海通共坐舡中那得見乾坤浮水水浮空其注云洞在淮上夏潦不能及而冬不加髙故人疑其浮也又今吴興郡南門外十里許大溪中有小洲廣一畆餘其上生草樹鬱然亦隨水髙下名曰浮玉山見於圖經舊矣予鄉里也無嵗不過其傍視之信然雖大水泛溢髙岸皆淪溺而洲不没旱嵗溪流益減沙石俱露而此洲不増髙也亦靈州之類歟天地之間萬物囘薄震蕩相轉其理自有不可曉者或云潤州金山下郭景純墓亦然
  武臣謝石者蜀人善相字言人禍福多中宣和中至汴京徽皇聞之戯書朝字令中貴人宻授其客繆以己意持問之一見輒再拜曰上天奎壁之文萬夀之象也客曰毋妄言石曰朝字者十月十日皇帝天寕節也客歸語中貴人具以聞徽皇異之石見蔡京為言晚節當誅京大怒奏石訕侮付開封府杖而逐之紹興中石押馬綱至行朝又以其術動朝士相一字至萬錢其言巧發奇中予鄉文人錢元素自外任召對見石書請字示之石曰君其為監察御史乎請字言責未全也已而果然如此類甚衆予謂世間萬事無非寓也能以無心而觀所寓焉其有以知之矣石何足以知此亦偶然耳蔡州宣和間有一士人家書室中忽然見小虵文章陸離蜿蜒几格間見人不驚畏不敢傷也每日唯巳時則見至午乃隠去日日如此士人異之不能名也因伺其至則捕之置鐵絲藍中逮午觀之則堅冷化為石矣其質巧妙天成雖鬼工不能加也明日巳時則復蠕動既又復為石而屈伸蟠結之狀日日不同士人寳蓄擕來京師見中人梁師成師成歎曰此神物造化之所寓也禁中有玉鼠玉兔或以其時見則其物也士遂獻之羲獻以書名世無間然矣然王氏一門自多能書者如丞相導大司馬敦太保𢎞太子詹事筠荆州刺史廙丹陽尹僧䖍黄門侍郎渙之㑹稽内史凝之豫章太守⿰扌𠫵 -- 𢮥之中書令恬領軍洽散騎常侍徽之東海太守慈特進曇首衛將軍珣中書令珉皆世受筆法往往造㣲入妙蓋平居見聞習熟易為工不作難也予觀後魏盧志與其子諶皆法鍾繇書子孫累葉世有能名至邈已上兼善草𨽻伯源尤謹家法白馬公崔𢎞工衛瓘體其家亦多名翰浩為最善故魏之工書者有崔盧二門亦王氏之比耶然王氏家學才華尤著非特書之一藝而已王筠自叙云世傳安平崔氏汝南應氏其家相繼以文稱然不過二三世而已非有七葉之中名徳重光人人有集如吾門之盛者也其言信然矣
  筆法自蕭翁以來摸冩比擬取諸物象殆盡其妙如為心畫傳神也謂鍾元常行間茂宻如雪鵠㳺天羣鳬戯海王右軍如龍跳天門虎卧鳯閣張芝如漢武好道馮虚欲仙羊欣如大家婢為夫人舉止羞澁終不似真蕭子雲如危峯阻日孤松一枝荆軻負劍鋒力難當李鎮東如芙蓉出水文采鮮明索靖如王謝子弟縱復不端爽有一種風流氣力獻之如河間少年舉體沓拖不可奈何王僧䖍如飄風忽舉鷙鳥乍飛阮妍如貴㳺失品不復排斥英賢王褒悽斷風流勢不稱貎師宜官如朋羽未息舉翮自退陶隠居如吴興小兒形質未成而骨格峭拔吴施如新亭倡人一往揚州出語便意態生袁崧如深山道士見人便退縮張斯如辯士對揚獨語不囘行必㑹理又書苑謂衛夫人如玉壺冰瑶臺月婉然芳樹穆若清風𨓜少飛白霧縠卷舒烟空炤灼索靖草書絶世名曰蠆尾銀鈎張旭謂褚河南用筆如印印泥如錐畫沙又謂草書孤蓬自振驚沙坐飛亞栖自謂飛鳥出林驚蛇入草懷素得古(⿰釒义)-- 釵脚魯公得屋漏痕竇臮謂李斯釵頭屈玉鼎足垂金凡此不唯取象工妙親切語亦甚奇或類滑稽可喜又有韋續九品書李嗣真書評等議論不及於前矣
  王僧䖍工書當宋武世常用掘筆書以拙見容至齊髙帝與論書則誦言曰臣正書第一草書第二陛下草書第二而正書第三臣無第三陛下無第一其言不讓畧無隠情蓋以齊髙帝比宋孝武為不忌嫉臣下故也書小伎耳人主自賢而嫉能至使其臣下有隠情避禍者况天下事治亂成敗聽言用材之間有大於此者乎故欲盡人之能者莫若至誠而有容也
  學書者謂凡書貴能通變蓋書中得仙手也得法後自變其體乃得傳世耳予謂文章亦然文章固當以古為師學成矣則當别立機杼自成一家猶禪家所謂向上轉身一路也
  鄴䑓瓦皆雜金錫丹砂之屬陶成先大父得其遺瓦完全不毁琢治之為方研愈薄而益堅縝膩而廉宻入墨而宜筆金砂之性猶存故水漬之而不燥真奇物也世所傳用厚若塼而燥者皆偽物也
  韓退之嘗得李陽冰家所藏科斗孝經及漢衛𢎞官書兩部至寳蓄之以歸公好古書也而卒以予歸公又嘗得古畫人物曲極其妙謂非一工人所能運思蓋集衆工之所長雖百金不願易以趙侍御之所親摹也而卒以予趙君此二物皆世之寳而退之不難以予人退之可謂不溺於多愛者矣今人有蓄書畫者往往耳剽不識真所藏未必善非古人合作也而扄固什襲不忍出以示人至不敢自展玩可謂陋且愚矣
  昔賢謂見佞人書跡入眼便有睢盱側媚之態惟恐其汙人不可近也予觀顔平原書凛凛正色如在廊廟直言鯁論天威不能屈至於行草雖縱横超逸絶塵猶不失正體未必翰墨全類其人也人心之所尊賤油然而生自然見異耳
  唐李嗣真論右軍書樂毅論太史箴體皆正直有忠臣烈女之像告誓文曹娥碑其容憔悴有孝女順孫之像逍遙篇孤鴈賦跡逺趣髙有㧞俗抱素之像畫像贊洛神賦姿儀雅麗有矜莊嚴肅之像皆見義於成字予謂以意求之耳當其下筆時未必作意為之也亦想見其梗槩云耳
  李陽冰論書曰吾於天地山川得方圓流峙之常於日月星辰得經緯昭容之度於雲霞草木得霑布滋蔓之容於衣冠文物得揖讓周旋之體於耳目口鼻得喜怒慘舒之態於蟲魚鳥獸得屈伸飛動之理陽冰之於書可謂能逺取諸物所養富矣萬物之變動造化之生成所以資吾之用者亦廣矣豈惟翰墨為然哉為文亦猶是矣
  書固藝事然不得心法不能造微入妙也唐文皇帝妙於翰墨常病戈法難精乃作戩字空其右而命虞永興填之以示魏鄭公曰朕學世南似盡其法鄭公曰天筆所臨萬象不能逃其形非臣下可擬然惟戩字戈法乃逼真太宗驚歎學之精鑒之明乃至於此作字尚耳况於脩身學道為國為天下立大事而可以茍簡鹵莽姑息而為之有不敗者乎鄭公之鑒裁可謂入神矣曽南豐跋漢武都太守李翕郙閣西狹頌稱翕嘗令渑池有黄龍白鹿之瑞其後治武都又有嘉禾連理之祥皆圗畫其像刻石在側蓋建寧四年也子固云近世士大夫喜藏畫自晉已來名畫有存於尺帛幅紙者皆寳之而漢書則未有得之者及得此圖然後始見漢畫也子固之説云耳然予見王𨓜少帖云成都學有文翁髙朕石室及漢太守張收畫三皇五帝三代君臣與仲尼七十弟子畫皆精妙可觀予後因從蜀人求臨本晚乃得石刻信如𨓜少言然則石室之畫又先於武都矣子固蓋未之見耶凡畫之妙欲得其神觀耳刻之於石則如影耳猶可以槩見其髣髴而已
  或問韓幹畫馬何所師幹曰内廏馬皆吾師也此語甚善夫馬之俶儻權奇化若鬼龍為友者其精神如電走風馳殆不可以心手形容惟静觀其天機自然處或有以得其生成駿𨓜之態若區區求之於筆墨之間所見已無生氣矣九方臯賞其神俊而遺其牝牡𤣥黄者得此道也
  唐天寳中有尚書郎張璪性喜繪畫多出意象之表松石尤奇東宫庶子畢𢎞亦以韻度擅名一時然每見璪翰墨未嘗不心服因師問璪筆法所受璪曰吾外師造化中得心源𢎞驚歎而已予謂璪之言豈特畫哉蓋亦為文之妙㫖常以神遇以天合不以目視耳聴者也豈求之筆墨形似之間哉此二語可謂名言矣









  寓簡卷九



  欽定四庫全書
  寓簡卷十       宋 沈作喆 撰
  草木之最香者如沉水旃檀龍腦蘇合薫陸鬱金薝蔔薔薇素馨茉莉雞舌之屬皆産於嶺表海南南遷集云雷化已南山多苓苓藿香芬芳襲人動或數里予嘗推其理火盛於南方實能生土土性味甘而臭香其在南方乗火之玉得其所養英華發外是以草木皆香此實理性之自然者而前此説香自范蔚宗以下未嘗有及此也黄帝書言五氣香氣湊脾古人固知之矣楞嚴云純燒沉水無令見火此自佛以來燒香妙方也
  史稱林邑國産沉水木嵗久樹身朽腐剥落殆盡其堅實不變者勁如金石是為沉水香又唐本草注云沉水香出天竺單于予觀近世以香著書者皆不稱三國而獨出南海瓊管黎母之地其外則占城真臘三佛齊大食等國而林邑天竺單于無聞焉豈嵗久土氣變遷或者所産不富抑又蕃舶之征過於侵刻遂不復至中華耶凡香之至美至善者惟真臘真臘之又善者曰綠洋香中之尤物也
  予官維揚春暮縱觀芍藥真一時勝賞蕃釐祠殿之側有老圃業花數世矣一日以花來獻予售以斗酒因問之曰人知賞花耳吾欲知芍藥之根所以赤白有異種耶曰非也花過之後每旦遲明而起𣃁土取根洗濯而後暴之時也遇天晴日色猛烈抵暮中邊皆燥斷而視之雪如也倘遇隂雲表裏滋潤信宿然後乾色正赤無疑矣蓋得至陽之氣則色白而善補醫家用之以生血而止痛其受陽氣不全者則色赤而善㵼功用不侔自然之理也醫家未有能知此者又云洗花如洗竹非用水也芟取其病根螻螘蚯蚓薦食之餘耳其言甚有理又云吾自髙曽世傳種花但栽培及時無它奇巧蓋以不傷其性自得天真故根墢耐久近世厭常而反古專尚奇麗吾為衣食所迫不能免俗乃用工力智巧剪剔移徙雜以肥沃藥物注灌花始變而趨時態十有七八異於常品矣然不能久逺經數嵗輒瘦悴縱未朽腐而花力盡矣蓋先世之所能者天也吾之所能者人也人竟能勝天者耶故吾視花有慙色也此言又似知道者戯謔君子所不免然不至於虐則善矣大抵譏誚之語先發者未必切害而報復者往往奇險深酷西晉崔豹嘗詣郡郡將姓陳戯問正熊君去崔杼幾世遽答曰民之去杼如明府之去陳恒可謂敏矣
  梁張率不治生事嘗遣家僮載米三千斛還京既至遂耗大半問其故曰雀鼠所耗也率笑曰壯哉雀鼠竟不詰問沈存中嘗游㑹稽登天寧寺觀鰻井井水之虧盈曰與海潮相應中有靈鰻人罕得見存中偶見之與客語其事且曰鰻之狀若殿柱然客曰好麄鰻予謂張率載米之僮正用著天寧之鰻也
  酒客為令以詩一句影出果子名類廋語如云迢迢良夜惜分飛是清宵離清宵離者青消梨也又云黄鳥避人穿竹去是山鸎逃山鸎逃者山櫻桃也又云芰荷飜雨浴鴛鴦是水淋禽水淋禽者水林檎也但恨語太俗羣飲者出令曰迅雷風烈烈風雷雨報曰絶地天通通天地人或又曰吾得坤乾乾坤得位
  汴京時有戚里子邢俊臣者涉獵文史誦唐律五言數千首多俚俗語性滑稽喜嘲詠常出入禁中善作臨江仙詞末章必用唐律兩句為謔以調時人之一笑徽皇朝置花石綱取江淮奇卉石竹雖逺必致石之大者曰神運石大舟排聨數十尾僅能勝載既至上皇大喜置之艮嶽萬嵗山下命俊臣為臨江仙詞以髙字為韻再拜詞已成末句云巍峩萬丈與天髙物輕人意重千里送鵝毛又令賦陳朝檜以陳字為韻檜亦髙五六丈圍九尺餘枝柯覆地幾百步詞末云逺來猶自憶梁陳江南無好物聊贈一枝春其規諷似可喜上皇容之不怒也内侍梁師成位兩府甚尊顯用事以文學自命尤自矜為詩因進詩上皇稱善顧謂俊臣曰汝可為好詞以詠師成詩句之美且命押詩字韻俊臣口占末云用心勤苦是新詩吟安一个字撚斷數莖髭上皇大笑師成愠見譛俊臣漏泄禁中語責為越州鈐轄太守王薿聞其名置酒待之醉歸燈火蕭踈明日攜詞見帥叙其寥落之狀末云捫𥦗摸戸入房來笙歌歸院落燈火下樓臺席間有妓秀美而肌白如玉雪頗有腋氣難近豐甫令乞詞末云酥胸露出白皚皚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又有善歌舞而體肥者詞云只愁歌舞罷化作彩雲飛俊臣亦頗有才者惜其用工止如此耳
  司馬温公薨時程頥以臆説斂如封角狀東坡嫉其怪妄因怒詆曰此豈信物一角附上閻羅大王者耶人以東坡為戯不知妖亂志所載吴堯卿事已有此語東坡以比程之陋耳坡每不假借程氏誠不堪其迂僻也貢禹年老貧窮家資不滿萬錢妻子穅豆不贍裋褐不完犬馬之齒八十一血氣衰竭晚有一子年十二禹自言如此是正七十時始生此子也禹非但不能謀國亦不善養生然猶自恨血氣衰竭
  先大父官㑹稽時儀掾謝某疎雋尚氣好直言而士曹王某者挾埶險傲恨謝不下已譛於太守將誣按致之深文先大父為辯白得免猶以公罪罰俸謝至簽㕔掀髯自若而士曹者以進奉王甫得賜緋魚同日受命誇炫甚喜因謝曰謝儀掾之刑書薄乎云爾謝應聲曰王士曹之章服赤也何如自通守下數十人無不絶倒王慙甚不能出一語聞者莫不快之
  蘇頲嘲尹姓曰丑雖有足甲不全身見君無口知伊少人劉原父嘲吃者云本是昌家又為非類但有雄聲唯聞艾氣謂周昌韓非揚雄鄧艾皆病吃此亦善謔也蔡君謨戯謂陳亞曰陳亞有心終是惡亞應聲云蔡襄無口便成衰可謂名對君謨大不樂近乎為虐矣機到語不覺自至不可遏也
  有故人喜諧謔見人家後房或北里倡女多隠諱年嵗往往不肯出二十以上故友戯謂曰汝等亦有減年恩例盡被燒丹學仙道人買去蓋道士多誑誕動輒年數百嵗耳
  髙宗七夕内宴至晚忽大風雨如傾命教坊進詞有應制鵲橋仙云栁家一句最著題道暮雨芳塵輕灑蓋栁永詞也天顔為一笑
  西域胡人自言其國山川峻險或謂曰山髙海深宛在其貎有官奴性慧黠美目而額微髙精采照人或謂曰爛爛如嵓下電明皇時畨胡入見伶人譏其貌不能堪相與泣訴於上前伶曰官家勿信此等淚桔橰打不出有儒生膚色黑如漆嘗著白襴出謁無名子戯之曰君便是白雲抱幽石也又作賦詠其黑有隔句云行到暗碧⿰前必言吾過矣吾過矣坐向退光閤内則稱某在斯某在斯
  西安諸江多名士有江漢字朝宗買奴適姓于因命之曰于海蓋取江漢朝宗于海也其好戯謔如此
  常州有州學生夜盜僧寺狗烹之僧訴于州守以其士類也謂曰汝能為盜狗賦可觀者當貰汝罪生曰能守命小賦押偷字生應聲曰僧實無義狗誠可偷罷佛宫之夜吠充儒館之晨羞摶飯引來猶掉續貂之尾索綯牽去難囘顧兔之頭守笑而釋之
  以文章書語為酒令如醉鄉日月所載亦可以見其博聞巧發應機之敏黄魯直劉莘老丞相同在館中每遇庖人請食次魯直頗治珍味劉北人性樸厚多云來日喫蒸餅鄉音頗質黄不樂其簡儉一日聚飲行令以三字離合成字或云戊丁成皿盛或云玉白珀石碧或云里予野土墅黄云禾女委鬼魏劉未答黄遽云僕當奉代以來力勑正整如何蓋其聲大似蒸餅之語也坐皆笑劉不樂
  偽齊劉豫既僭位大饗羣臣教坊進雜劇有處士問星翁曰自古帝王之興必有受命之符今新主有天下抑有嘉祥美瑞以應之乎星翁曰固有之新主即位之前一日有一星聚東井真所謂符命也處士以杖擊之曰五星非一也乃云聚耳一星又何聚焉星翁曰汝固不知也新主聖徳比漢髙祖只少四星兒裏
  政和中舉子皆試經義有學生治周禮堂試禁宵行者為題此生答義云宵行之為患也大矣凡盜賊姦淫羣飲為過惡者白晝不敢顯行也必昏夜合徒竊發蹤跡幽暗雖欲捕治不可物色故先王命官曰司寤氏而立法以禁之有犯無赦宜矣不然則宰予晝寢何以得罪於夫子學官者甚喜其議論有理但不曉以宰予晝寢為證之意因召而問之此何理也生員乃曰晝非寢時也今宰予正晝而熟寐其意必待夜間出來胡行亂走耳學官為大笑而罷





  寓簡巻十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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