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稗疏 (四庫全書本)/卷4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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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上 尚書稗疏 卷四下

  欽定四庫全書
  尚書稗䟽卷四下
  岳州王夫之撰
  大誥
  大誥多邦 在國而播命曰誥臨事而申戒曰誓大誥之作盖周師未出而邦君庶士有疑於行因作此以告用兵之期故不揚文武之徳不數武庚之罪不懸賞罰不戒進止朱子疑其詞緩不切不知此特為誥後且有誓誓逸而誥存也先儒多以絀殷之舉為成王親行盖未察大誥為王在國播告之文耳竹書記成王二年迎周公於郊遂伐殷五年春王在奄夏五月王至自奄則亦襲編書之次序而訛也且竹書於四年正月記初朝於廟盖謂三年滅殷因以伐奄不克而歸四年夏始復伐之是以周公未歸政之先成王兩至東國也今按成王方在㓜冲周公攝政凡郊饗覲㑹之事公且代焉况千里東征其敢令冲人嘗試哉則誥者王而行者實公耳成王之初周公東行者凡再其始以避相位而居雒王迎而歸則我徂東山之詩是也罪人未得公歸無期故曰慆慆不歸其云行枚者君行師從卿行旅從也居東二年罪人斯得於後乃作鴟鴞之詩而王仍未悟則金縢所云秋大熟者作詩之後三年秋也故東山之詩曰于今三年以其時則𤓰苦在栗薪之上盖秋杪矣其以迎公西歸為二年事者誤承居東二年之文而不知金縢固有於後之語也三年秋公歸復攝政而後二叔以流言之不行疑怨益深始挾武庚以叛故書序曰周公相成王將絀殷則是公復入相乃有絀殷之役而曰公相王將絀殷則絀殷者公行而未行從可知巳公以三年秋歸相乃以明年東征則破斧之詩是也其詩曰四國是皇而鄭箋亦云周公既反攝政東伐此四國故曰周公東征而不曰王也若如竹書所記王迎公而遂共東行則於時武庚未叛詎為禍誥何以云越兹蠢且公席未安遽偕王而東是怒不旋踵挾王以急報其怨速取兵權以自張而不顧國之未靖公其將如劉裕之伐慕容超𫆀况大誥之作作於宗周則安得有迎公遂伐之事哉誥云予惟以爾庶邦于伐云予翼以于云肆朕誕以爾東征言予言朕者命自王出則以者固王以也王命公以之實王以也能左右之曰以不必躬行之辭也若多士所云朕來自奄則武庚已滅二叔巳刑之後而奄復叛時周公雖未歸政而成王年益長國勢益安且奄以小冦無助其凶燄不如殷孽三監之摇動天下則奉王而行可以無憂而公之大勲巳著於東征則向者阻行之考翼亦無容疑畏而聽公之偕王以行矣王之踐奄自在六年之夏王歸遂遷殷民於雒而營雒之事以起其明年春召公因行相宅此書之始終厯然可攷者也多方云惟五月丁亥王來自奄與多士所云昔朕來自奄者同為一事次書者先多士而後多方編殘簡脱之餘其次序自不可泥孔氏死守僅存之編次乃云周公歸政之明年淮夷奄又叛魯征淮夷作費誓王親征奄滅其國其為踈謬班然可曉而蔡氏信之亦同於鹵莽多方曰我惟大降爾四國命又曰今爾尚宅爾宅畋爾田皆初告之之詞多士曰昔朕來自奄大降爾四國民命又曰予惟時命有申又曰爾乃尚有爾土爾乃尚寧幹止今尚之尚庶㡬也乃尚之尚猶也則皆申告之語詞意相仍先後呼應是多方前而多士後審矣則成王之踐奄惟在六年之夏而三年絀殷但命公往不得以昔來自奄為三年事而謂王親行也周之於奄也一伐而遂滅之未嘗再舉滅奄則公奉王以親征絀殷則王命公以帥師見於詩書者甚為著明史記古史邵子皇極經世皆可佐證而蔡仲之命亦云惟周公位冢宰正百工乃致辟管叔亦見致辟者公位冢宰之後奉命以行矣至於費誓序云徐夷竝興東郊不開自别為一事孔氏以合於踐奄之役其謬尤甚奄在今曲阜縣盖即魯之國都成王六年踐奄遷其君于薄姑愽興縣奄滅而後以其地封伯禽奄之未亡未有魯也祝鮀之言曰因商奄之民以封魯則有魯而無奄明矣成王踐奄固因之而伐淮夷奄滅而淮夷未滅奄非夷夷非奄也奄在曲阜淮夷則在淮北春秋稱淮夷病杞迨魯僖公世而尚有淮夷其非已滅之奄可知淮夷者濱淮北而處淮水自安東入海淮夷之地盖在徐州之東沂莒之南海州贛榆日炤之境故與膠宻相近而病杞其去奄也有汲泗沂汶之隔凡數百里故魯公征之道出自費因誓於費而序云東郊不開則夷在魯東而非即夷較若指掌何孔氏之懵然不詧𫆀費誓之役禮有明文曽子問所云三年之䘮金革之事無辟魯公伯禽有為為之者是也則是周公既薨伯禽服䘮徐淮交侵因往禦之其與成王踐奄相去十六七年必不可扭合為一元吳澄不通書以説禮而謂伯禽居武王之䘮不知周公東歸之時武王之䘮已除而記言周公抗世子法於伯禽則成王初年伯禽尚在宗周安得遽即魯而稱公且使武王之服未除則成王周公之絀殷伐奄皆不避金革老耼孔子嘗稱成王有為為之胡為其但言魯公乎則澄之孤陋昬迷為塾師而不足者也孟子言周公相武王誅紂伐奄要以終舉周公之相業而立言之㫖非以紀事則櫽括成文實則相武伐紂相成伐奄陳師凱乃云武王亦嘗伐奄而謂奄凡三叛周凡三伐則不達孟子之文而顯背武成一戎衣偃武修文之義宋元之世所謂儒者大抵如是世遷人降固不足論也今詳攷經傳折𠂻事理則周公奉王命而東征三監在居東既歸之明年以王命大誥於宗周而後行公奉成王征奄在營雒之前一年還自奄而作多方其明年營雒已訖周公至雒而作多士迨成二十一年周公薨䘮未除淮夷徐戎竝興伯禽征之而費誓奄唯一叛在殷亡之後成王凡一伐奄而即滅之費誓之歲去大誥之歲十八年去伐奄之歲十六年先後較若列眉伐奄王自行絀殷周公行征徐戎則周公薨而伯禽行亦顯然其無可混也小腆 孔傳云殷後小腆腆之禄父則腆腆亦為不足之詞説文云膳腆腆多也則古有腆腆之語盖謂𤨏屑猥多如殽饌之繁也春秋傳言不腆皆謂不能多有而蔡氏曰腆厚也則失其義矣凡幣言不腆尚可釋為不厚賦言不厚則車徒亦何以為厚𫆀况此言小腆明為猥𤨏羣聚之討若武庚之黨而能厚則大康之一成一旅矣矧小厚相連以為詞又其不成文理者乎
  考翼 考父也翼猶輔也謂父之輔翼舊人也前云考翼不可征成王斥指武王之舊臣而言也後云考翼其肎曰予有後者謂弗有堂播者父之亞旅也言考者父巳殁之稱蔡氏謂父老敬事者不但不達於下舊人之説且呼他父老為考尤所不可盖東征之役决於往唯周公而武王之舊臣皆不與公同心故昔之流言舉國不能為公辨至此為天變所警二叔之惡巳不可揜雖能釋疑於公而終執已見以與公相異同倡為不可征之論以摇邦君庶士之心故公就其所挾以武王之輔翼自居而以義折之也所以然者湯放桀於南巢之後終不殄桀之裔故武王亦封武庚于故殷武王之舊臣泥於夏商之已事執武庚為先王所建不可用兵之説以隂為營蔡地而公之絀殷以非常人成非常事即在二公亦未免為舊人之言而猶豫且遲回於天命人心之不易故公亦不復與諸考翼爭是非但就大誥邦君御事之中指摇惑之所由興而以棄基之説盡底裏以警告之言使我棄基則今日之阻我征者他日又將責我矣乃以始終執其邪説之必然而消之而民養勸弗救之言變考翼而言民養則正以君臣之分義使不敢公為異同而以勸弗救之言備責而深警之民養也考翼也均為武王之舊臣而或尊之或賤之則以義𩔖相從而異其稱舊註有未悉也
  微子之命
  微子 㣲子在殷故封於東平之㣲而爵為子商書所謂詔王子出廸者乃出即所封之國也盖當紂之初年㣲子雖受封於㣲而猶居於商邑為商貴戚之卿紂惡既稔不安於廷乃就國於㣲以絶嫌疑而紂亦無庸其妒𡝭泰誓曰剝䘮元良者猶䘮欲速貧之䘮言其失位於王廷也殷爵三等曰侯曰伯曰子始終稱子則㣲子固未嘗失爵林氏所謂遯於𮎰野者謬巳且史稱㣲子抱祭器以歸周林氏既信其然矣使遯於𮎰野則歸周之前將委宗器於草莽而懐寳以處曠野不但理所不可而抑有攘𥨸之憂矣則㣲子初之出廸自退處於其國迨武王克商諸侯咸賓而㣲子亦至時武庚尚守殷祧則㣲子於周初亦仍國於㣲而未改也商之宗器在殷而不在㣲㣲子僻處東平亦何從抱之歸周哉伐紂之師不按微境諸侯之歸周者不但微子又何面縛銜璧如逄伯之云𫆀况其面縛牽羊語自相悖有如楊用修四手之笑者乎紂雖亡而微子之侯封如故武庚未絀而微子之於微也自如東征巳克殷祀再墮微子乃由殷之子而進爵為周之公自東平之㣲而徙國於睢陽之宋吳澄之説盖亦近是特其所謂即微子已封之宋國建之為上公則讀樂記不審之過也盖樂記所云武王下車投殷之後於宋者非㣲子也實武庚也宋云朝歌不三百里固在殷千里之畿内武王伐紂既分殷畿北邶南鄘而東衞武庚自千里之圻降而就百里之侯服而妹土巳分三叔則武庚之封非宋而何武庚以宋而為殷後㣲子自守東平迨武庚滅而後成王以武庚之地改封㣲子自子而進爵為公故曰建爾於上公自微而遷於宋故曰尹兹東夏經文自明無容疑矣古史記武王禮微子使復其所者復之於㣲也又曰更封㣲子於宋者明其前之未國於宋也蘇氏之紀較為正也若書以㣲子之命名篇而不曰宋公之命者史氏志受封之始當以人紀不當以爵紀言爵則嫌於後之嗣為宋公者言人則由是而位上公尹東夏其為宋公易知也康誥之不言衞誥蔡仲之命不言蔡侯之命其義一也其後終稱㣲子而不以諡顯則周公制諡法之始不必人皆得諡而猶以故號示别於康叔魯公蔡仲曹叔皆無諡也丁公而後諡始徧矣史冊之言㣲子者多没其實而㣲子之仁亦隱故為攷其初終如此
  康誥
  乃洪大誥治 康誥簡首四十八字宋儒以為非康誥之文用破漢儒公攝稱王之疑是已但以為在雒誥周公拜手稽首之上則亦非是雒誥乃周公告卜之書始終皆公與王酬荅之辭與周公咸勤洪大誥治之文為不相屬勤者勞而撫之也洪者廣敷其命也誥者以告百工播民也今洛誥始終無勞下之詞亦無大敷治道以戒侯服之語拜手稽首復子明辟其與洪大誥治之㫖何涉之有哉既謂之錯簡則不知所錯者何編意别有書為周公咸勤洪治之誥此其簡首而今亡矣新安陳氏召誥所謂用書命丕則即此所謂洪大誥治者其説為通乃陳氏不能固信其然拘牽於眉山之論又曰冠此九句於洛誥方有頭緒則曽不念洛誥非用書合丕作之詞徒冠九句於上雖有頭而不連項雖有緒而不引端則亦安得謂之頭緒哉定為逸書簡端之錯文斯為允合
  惟君惟長 舊皆以君長指康叔而言合之文義不相倫比古者王臣侯侯臣卿大夫卿大夫亦臣其私臣為之臣者謂之君猶趙簡子之稱主也長者官之長也君則有家人長則小臣外正此言食邑之君於其家臣六官之長於其屬貳不以徳相能而唯用威虐則不可復以徳乂而當施之以刑也殷土承紂之亂民則冦攘殺越不孝不弟庶子訓人則違上行私世家巨室則虐用刑威所謂亂國也故武王申言之而皆使以刑止之若廢刑典於不用則是汝不克敬法而姑息以寛惡人則非汝封殺人刑人而人之自相刑殺世禄巨室之私虐殺人者多有之矣斯豈文王之以敬天刑而忌疚惡者哉則殺終不止而其以裕民者反底於不裕矣盖誥之所謂慎罰皆戒康叔以勅法明刑除姦保善故曰告汝于徳之説于罰之行言以罰而為徳也罰以為徳文王之所以裕民也眉山矯金陵之説一主于寛朱子固力辨其失而蔡氏間復用之者非也今但循文思義則蘇氏之説不攻而自破矣
  酒誥
  百姓里居 凡六經所言百姓皆大夫以上賜姓之家也古今語文迭變至孔孟之時民亦得有百姓之稱則相沿之差聖賢亦因時立名實亦三代之賜族日就蕃衍則賜姓之家降為編氓者多也今此言百姓里居則百姓者百官之族里居者井疆夫里之氓也蔡註以百姓為民民則無非里居者而蔡以國中野外分之亦不審矣陳大猷以為百官族姓不仕而居閭里者又誤讀孔傳而附㑹之百姓總以目世禄之家固兼已仕未仕而言里居則未有姓氏之氓所謂牽車服賈者也由諸侯百官世族以逮庶氓經文備舉井井有條理括之無餘而不亂讀而繹之斯無不得巳
  梓材
  梓材一編朱子疑其都不成文蔡氏因摘今王惟曰以下為臣下進戒之辭疑他書之脱簡今反覆諷誦文義固有可通者為釋之如右舊以後簡為左從讀者之左右也凡予所撰列以後簡為右從書冊之正也春秋傳曰地從主人安得以我之左為書固有之左體也哉
  王曰封以厥庶民邦君 言邦君下洎庶民上洎王皆其可左右而傳達者也以者能左右之詞也左右民則當勑法止姦以安鰥寡左右王則當任法用乂使王可任徳去刑以和其民以天子之尊不能詧小以明刑以大家之强或且凌弱以逞威惟邦君之為監者下臨大家上近天子當為天子宣其徳威而為臣民傳其壅滯則抑彊扶弱合天下以從王之責其職有專屬矣汝若恒越曰𢦤敗人宥 夫以邦君之職如此汝既君矣乃且以私恩貸其大家而不念庶民之荼毒若常作是言曰我有此一國之衆也有此司徒司馬司空尹旅也是與我親近而相與為國者此臣暨大家也曰予可不市之恩而顧行威以殺其股肱𫆀為君之道亦惟是先以禮敬之以恩勞之故敬勞乎彼彼亦莫不以敬我勞我相報狥此意也則假其大家以威而主威不立矣故彼往姦宄殺人歴人而亦赦之亦有假僣公事以顯為之名而𢦤敗人者亦咸赦之夫然則是以私恩寵其臣與大家而縱之殃民下無以達小民之隱上無以敷天子之教矣王啟監之意其如是哉 王啟監惟其塗丹臒 夫王啟立邦君以為監其所治之職非使之專𠖥大家而私其臣也盖為民也其曰無相𢦤虐而以髙明害㷀獨逮至於寡而必敬婦而必屬共遵王道而相與容也盖挾富貴彊衆而𢦤虐人者其惡之所被必先於孤兒寡婦而㷀獨者無所容若此者宥而不殺則㷀獨無告而王仁不下究是豈王啟監亂民之㫖乎王者以位髙聽逺不能下謀㷀獨之苦則不得不委其事於邦君其教邦君越御事者SKchar以哉亦命之引王之所以養民下養其民使無有鰥寡而弱肉强食以致於凍餒引王之所以安民者下安其民使無有鰥寡而不適有安以底於危亡自古王者其立法以詔監俾奉天討以整齊天下皆若此固非監之所可任意而自立法以作威作福宥姦宄以虐鰥寡也惟王制法監率行之宥惟王宥殺惟天討惟曰若治田王既已勤敷菑而稂莠必除監惟陳修疆畎明其賞罰之制而已若作室王既已勤垣墻而遏惡衞善監惟塗暨茨飾其賞罰之宻而已若作梓材王既勤樸斵以削平邪慝監惟塗丹雘昭其賞罰之章而已惟王制法而非監之所可意重意輕則脩其經界以不僭不越飾其訓典以不踈不漏詳其文教以不暗不紊監之責也而可自恣己意宥有罪以害細民乎 今王惟曰受命 承天而子民者惟敦天德而不尚威遵王而監邦者惟修侯度而不敢市恩倘為之監者詘法以縱其世禄之家使𢦤虐於鰥寡則王且不能為鰥寡主矣是侯不侯而王以不王也今王之所以可用德而輯四方者惟曰先王既勤用明德而庶邦作享兄弟方來大啟土宇置君啟監亦既用明德矣則王之道盡矣而有一國以為之後者當以王之政典為式誅暴禁亂惠此小民使之和輯則爾庶邦乃克大享於王而修其職是王惟務徳而邦君不可不式典則亦邦君式典而後先王之用徳者不虗也是共主列侯之分所秩而達庶民於天子以中治之者惟邦君非若天子之不能徧式其典於天下亦逺近親踈之𫝑所由分也逺念古王之制如彼近念先王之用如此使汝而為王也則網漏吞舟以宏其徳猶之可也今皇天既付中國於我先王矣則承天用徳者予一人之事故我今惟以王道自責惟德之用以和懌之民雖有迷在先而今已覺或及今不覺而尚迷以相𢦤虐者皆可和懌之而不事刑殺以安先王所受之民而非汝為監者之所得效也 已永保民 夫道則已然使汝而能順此道以為監也豈過為威嚴而失人心哉惟曰𢦤虐之不禁民不保矣民之不保將何以助王而永天命哉則所式典而不私宥大家洎臣以殺止殺者亦欲萬年作享于王俾子孫遵守以保民於無疆而已葢殷之末造朋家作仇脅權相滅故無辜籲天以訖大命及周之初餘風未殄則君其土而為監者不得藉口用徳縱其大家不懲之使改乃新民懐保之切務王既盡授其權於監使一以重典整亂國而後王可勤得以和懌之康誥之奬其義殺酒誥之督以盡拘皆此意也而康誥為封國之䇿則辭加親梓材為命監之言則辭加厲故自稱曰王不曰予則天子命監之詞非寡兄誨弟之語也其後管蔡以小惠誘殷之故臣而倡亂康叔不從其亂以輔周見漢書則武王之戒為已夙矣
  召誥
  牛二 孔傳云用牲告立郊於天以后稷配故牛二蔡氏乃謂郊祭天地故用二牛以實求之蔡説非已祭地於北郊不見經傳禮器云饗帝於郊郊特牲云郊之祭也迎長日之至也大報天而主日也周禮大宗伯亦但云以禋祀祀昊天上帝以血祭祭社稷自社以外初無祭地於郊之文若大司樂所云夏日至奏咸池之舞於澤中之方丘則地⽰皆出可得而禮者則月令所謂祈祀山川百源大雩帝用盛樂者初非有北郊祀地伉於南郊祀天之説也鄭康成以讖緯釋經析天為二謂禘為祭天皇天帝主北辰而配以嚳郊為祭耀寳魄等之五帝而配以稷乃更以東井輿鬼之外天社一星為地祗而主方丘之祀其說妖妄淫邪宜王肅之力辟其誣也朱子以經析緯以道裁禮灼知古無北郊而云郊但祭天社則祭地用破從來之妄如長夜一鐙何蔡氏之不能守師説而亟叛之耶盖王者父天母地則報地之恩者均乎親而異以尊若崇地以與天伉則貴養賤徳人道不立而㡬乎禽獸其尤悖者合天地於一壇而𥨸同牢之義尤使地天之通不絶而隂陽爚亂今此召誥所紀具為分析丁巳之用牲於郊者郊以祭天也戊午之社於新邑者社以祭地也郊之配以后稷社之配以句龍未之亂也郊有牛二而社云牛一羊一豕一者盖地徳隂隂主味其薦用𤍨則折以為俎一牢而可供后土句龍之祀不如求天子氣必特牛而配者别一牛矣今蔡云天地用二牛者其二郊𫆀其一郊而合祭𫆀使如後代之禮二郊並建則丁巳一日僕僕於南北二郊祭天巳竟誠敬且弛而用其餘力以有事於方澤苟且煩黷其亦無以事神矣故欲曲成蔡氏之説則必合祭於一郊而後可乃合祭之説則王莽所以蠱元后武曌所以𥨸唐鼎者而謂周公為爾哉且如王莽之邪説天地同牢而經云牛二又何以曲為之説乎夫天地同壇既以夫婦同牢為其邪辭將亦猶考妣共廟而同享矣乃考妣合食固曰以妃某氏配則地祗亦將配天神矣以地配天則無所復容后稷未聞同牢合⿱氶巴 -- 卺之席容他人介於其側也既以地配又以后稷配一壇二配位於何立豈天地之皆南面而后稷西嚮如俗所繪家神然𫆀且其祝也不可以一后稷而並告配於天地又將天神有配而地祗獨無哉况使其然則上帝一牛后土一牛后稷又當一牛而牛且三豈周之不以后稷配天而抑配者之但有其名而無牲禮所謂稷牛者又何以稱焉蔡氏之鹵莽惑流俗而悖師説於此不能辭其責矣亂天地於一壇而崇地以與天伉隂敵陽女奪男下僣上三代以還典禮不脩而天下大亂皆此等啟之也可無辨哉
  太保乃以庶邦冢君 以者相以之辭如春秋蔡人以吳子伐楚之以取幣者諸邦冡君各取幣而太保以之與俱出入也其錫周公以告王者亦與庶邦冡君同陳其詞如今連名㑹稿之比盖庶邦冡君皆有事於營洛而及其事畢則合詞告成功而因以進戒也其曰拜手稽首旅王旅者衆見之詞猶旅揖旅見之旅猶言旅拜稽首而進言於王也若公誥告庶殷越自乃御事若順也言今者營洛之事順周公之誥以告於庶殷偕侯甸男邦伯之御事而丕作鳩工既順公命而勤王事矣此乃告丕作之辭自嗚呼皇天上帝以下乃始偕庶君而進戒于王至後拜手稽首曰以下乃為召公一人之詞亦如今㑹議後之著勘語也蔡註謂洛邑之定欲誥告殷民其根本乃自爾御事於文義良多牽强而召公與諸侯以幣告功必無不相及營洛役事之理言事畢而後及於進戒則文字之體固然其不可亂者也孔傳諸侯在故託焉之釋亦近似而終不諧者也夫知 知字之訓註疏皆未之詳倘以為知識之知則抱子𢹂婦以籲天亦何論知與不知且業已籲之而豈但知乎按易乾知大始知之為言主也主其事主其人則皆其所謂知者也猶今郡守曰知府縣令曰知縣之謂夫對婦之詞知對子之詞父為子之綱則父以主乎子而謂之知猶言一家之主也當時盖有此方語猶侯彊侯以之以謂傭保為以因用而立名使漢人失傳則後世亦安知以之為傭哉
  洛誥
  朕復子明辟 復辟之説自漢儒承訛以啟王莽之禍王介甫首辨其非程蔡因之以益證周公無居攝之事乃天順之初徐石猶竊漢儒之餘瀋為復辟之文以䧟君父於不義則亦文義未明之咎使亂臣有挾以相違也古今文告之語既巳差别所可證其是非者即本文之前後及他處之同詞以相證爾如介甫以周禮復逆證此之言復是也程子曰猶言告嗣天子王矣則亦與孔氏之説小異而大同立政之言告嗣天子王者歸政之辭也洛誥之作本用告⺊故曰伻來以圖及獻卜何為有此言哉蔡氏謂稱子者親之也明辟者尊之也意謂此誥首一語如唐宋人上書稱獻書皇帝陛下之比乃攷之於尚書臣之稱君未有加以聖明之號者不過曰后曰王曰天子而已臣之於君猶子之於父名如其質而愛敬已至不待稱父曰慈父曰聖父而後為尊則亦何事稱明君而後見其尊哉唐始以聖人稱𤣥宗於是而有尊號之加同於生為之諡此小人之無禮於君者而謂周公有此乎則蔡氏釋明辟為明君亦未之思也夫欲證明辟之非尊稱無待他引即下云其基作民明辟詞再見而相因如知右目之為目則左目之不名為耳亦可知矣辟法也其基作民明辟者言營洛以為東京示四方朝見㑹同之法則也詩稱商邑翼翼四方之極四方攸同皇王維辟皆謂作京邑為法則與此義通然則復子明辟亦謂營洛以為四方明法而⺊𠮷位成因以復於王也順本文而成章其義自顯九𡶶之説徒為冗文而無義程子之説斷句立義而不與下文相連論靡有定邪説乗之故小人猶得依附孔傳以害名教如徐有貞之所為者經正斯無邪慝故訓詁之學不可忽也
  河朔黎水 黎水所在傳註未詳唯蘇氏謂為黎陽而云作洛以處殷民民重𨗇以河朔為近便卜不𠮷然後卜洛以實求之蘇説非也夫黎陽者今之濬縣而殷周之世河奪漳水以流當濬縣之西轉而北去故禹貢曰至於大伾北過洚水則黎陽之在周初實在河南不得謂之河朔逮定王之世河南徙砱礫至桑欽時河乃益南而黎陽始在河北蘇氏据宋河以證周河而不知陵谷之變其謬一濬縣之名黎陽以大伾之山後人謂之黎山山南曰陽非水北之謂也山海經水經郡國志俱不言河北有黎水今俗以衛淇二水合流入漳之渠名之曰黎水者則後人因濬有黎陽之名而以被之於淇之下流其實非也黎陽之黎以山而不以水蘇氏以黎陽為黎水据俗稱以證古其謬二周公至雒在三月之乙卯召公攻位於洛汭在前六日庚戌而其至洛也以戊申凡卜地者必就其地而卜之儀禮所記筮宅者可徴也濬之去洛四百餘里召公安能飛馳至於黎陽三日之内卜畢而歸卜洛乎蘇氏曽未之思也其謬三周公之營洛雖以鎮撫東郊比殷民而俾之多遜然實以成武王母逺天室之志作一代之天邑天豈苟徇殷民重𨗇之志而就彼以為都乎多士曰昔朕來自奄移爾遐逖則洛邑未定之歲殷民巳西𨗇矣故天保所命之庶殷皆其巳𨗇者也業已𨗇之而西復卜黎陽而返之以東晨此夕彼不適有寧是重困殷民而召其侮矣且殷民舊巳居洛而抑又何重𨗇之有哉蘇氏不詧於此其謬四宋之黎陽今之濬縣於周為衛地康叔既已受封矣而復卜都於此則將徙康叔於他乎抑王畿侯國可犬牙雜處而不嫌乎如徙康叔而營於其國則當預為佈置不宜潦草於三日之中一聽之卜也且康叔既主其土自當召令涖卜太保漠不相告馳入其疆唯已所卜則豈非挾天子以奪諸侯之土宇三代未聞有此而况二公之賢乎洛雖去豐六百里而舊為天子之圻黎陽雖殷之故都而已為衛之分土蘇氏不此之詧或惑於成王封衛之邪説以黎陽為圻内其謬五積此五謬則黎水之非黎陽明矣盖二公之所卜者其地皆相密邇故三日而訖卜以踐武王三塗嶽鄙之命其河之南岸則澗𤄊之交在河之北岸者則黎水之厓洛陽去孟津七十里去孟縣百二十里大河介其中則此黎水者盖孟津之西孟縣之南濟源王屋之東有此水焉今其名不顯耳盖統自大河之曲折而言之則有三河之名而懐孟為河内相衛為河北故𡊮紹居鄴而謂之河朔若以洛陽夾河之地而言之則懐孟濟源正值洛汭之北而隔以大河故自洛渡河而北者其地皆可云河朔矣特懐孟之間水之有名者曰沇曰淏未有以黎名者以今度之上黨為故黎國而沁水之源發自沁州沁地屬上黨則沁自黎來出山而過濟源孟縣至武陟以入於河濟孟之間沁水之㑹負太行面黄河實可以為都㑹而與洛陽同為土中考之禹貢及春秋傳俱無沁水則沁在商周或因其出自上黨之黎而名為黎水亦未可知也又此言我卜云者當以陳氏經之説為正盖周公允太保而繼往則二公共此一大事周公之至洛雖在召公既卜之後而召公既得洛食之兆因以示公公無所疑而遂用告王以前既言允保則周公之告即如召公之告而召公之卜即周公之卜矣其言我者統詞也不然八日之内而再卜焉易所謂凟則不告書所謂⺊不習𠮷詩所謂我龜既厭者非此謂歟且召公已得𠮷卜周公不用而更卜是一卜而不以信任召公其他謀度之相牴牾者又何勝道哉且召公雖卜而不足為有無則何不待周公之來而自輕以取辱又何為𫆀新安陳氏妄云洛誥言是日再卜經無其文鑿空立説不亦悖與
  王肇稱殷禮無逺用戾 按此段經文傳註皆離析而不相屬抑背戾而不可曉且以為公告成王之辭則倨侮失體既與召誥無逸之文不𩔖亦與前復子明辟之文不謀至以予其明農為周公告歸之詞則文既不誠理亦太妄盖周公為王叔父為周大宗所謂繼别為宗也爵元侯位三公即欲告老歸政自當返彼侯服豈若後世布衣而取卿相者可於致政之日為之辭曰歸田間而秉耒乎此所謂文之不誠也且漢儒之以明農為歸田乃以曲全其篇首復辟之邪説宋儒既闢復辟之妄而復守歸田之陋是憎胡頭而留其鼻也公受武王之託相成王以定天下其為任為辭此何等大事使於理於事在可歸休則於王在豐命公相宅之日既不面陳事畢歸休之志又不待營洛已竟王來公返之餘特為申告乃因告王宅洛之便付伻人而順及之䙝宗社慢君上而不自敬其進退亦莫此為甚矣漢儒以後世君臣駔儈之心億度君子若將知成王之必命公以居守而故先為告去此桓温劉裕之所不屑為者而公豈然哉斯所謂理之太妄者也其曰王肇稱殷禮祀于新邑咸秩無文乃巳事之辭非以教王使然辭氣顯明可見而呂東萊乃謂格君心萃天下宜周公以為首務其背戾者一以予惟曰庶有事為止句既歇後而不成語且舉行大典初無可秘之隱謀使百工從王於周則其必有事也人具知之百工方待恩澤於下流乃為且吐且茹之語而曰庶㡬其有事乎若誘稚子而嗾駑僮者何公之辱朝廷而輕天下之士𫆀其背戾者二大臣之於幼主雖其政令言辭皆得與為裁定然陳訏謨以定命自居平啟廸之功若播告在廷為誓為誥代天言而視詔草必其在髙文大冊者也今區區汝受命篤弼之五字成王乃不能自出諸口史佚諸人不能代為之詞而必待公千里外之遥授則居平所抗法以教者何為浸令百工别有所陳將成王周章㒺措復馳使以請教於洛待之數十日而後答乎如云公於此誥之外别有所撰授如楊修之預為條教應變不差而成王以區區五字不能自言之童騃則雖公有成教亦且如髙緯之誓師而以笑終之矣此其背戾者三朋比也比黨也臣結黨以背公則謂之朋君之偏有所愛是可云私也而不可云朋也君朋臣則父亦朋子乎且自洛往豐之百工素非成王左右之近臣論功行賞即有所不均而非闗黨昵而何事戒孺子之無朋不一詞而足此其背戾者四立政曰告嗣天子王矣重言王者以申警成王使知位尊而任重也若冲子之稱則為相恤之詞乃云汝唯冲子則其詞㫖既若相寛假而抑為敖慢且云惟終則豈非冲子而可不惟終乎其背戾者五公於成王親雖叔父義實君臣成王初齡未有太甲顛覆之事也乃尹於太甲不惠之餘亦但云辟不辟忝厥祖且云惟朕以懌萬世有辭不致危言以相詛而公於成王無過之日且方告營洛之盛事乃若嚴父之責頑子士師之告罷民而曰朕教汝汝乃不蘉時惟不永詞傲而言之不祥宇文䕶之不敢施於其君者公乃出諸口而無慙是與鬻拳之兵諫無異而君臣之禮廢矣且成王固曰公其以予萬億年敬天之休而公乃云時惟不永何其相反之甚而相報之虐也其背戾者六經云無逺用戾其非云無逺弗至也明甚東萊乃云無逺而至則不知其成何文句豈逺人皆至而可云無逺而至是猶人言無食不飽而曰無食而飽其可乎其背戾者七若其首尾轉折之間倐此倐彼句别為義而節别為事後人以不喻公之㫖而離析釋之公亦不自喻于心而離析言之哉今繹本文而求其可通凡此盖公初往迎王之詞也為釋之如右
  王肇稱殷禮祀於新邑咸秩無文 稱舉也言王今欲來洛舉大祀於新邑則當與祭之百工固宜往迎也予齊百工汝永有辭 從去聲王於周從謂扈從也周豐也此百工者在洛有事之官事畢而西迎王也知然者以言從王於周而不曰從王來洛也洛之稱周在東遷以後當時但言新邑洛耳多士可證也庶衆也有事亦謂百工也自庶有事以下皆公戒敕百工之詞而述之以告於王以示義不敢專抑用將其上下交警之義也公自述以告王曰予之齊百工使來扈從也予惟告之曰凡我衆有事者今之往迎王也盖比者王使人來即我而授命曰我且來脩祀事而助祭以與於有事之榮者不必别行澤宫選士之典但於營洛之士紀錄其功之尊者即因功以知其為賢為能而作使之以有事於此初舉之大祀而惟以其事責之於我其申命我曰汝受相宅之命而厚輔王室既總其成則固大明於百工之功載矣載上聲事也績也今使之來可以惟汝簡擇而必當矣乃百工雖有功於前而恐其不恪於後乃在汝之悉進而自教之焉夫王命我以悉教汝庶事故我不容已於教用是進汝往迎者而戒之曰孺子其相率而朋往哉稱孺子者以尊臨卑之稱抑親之之詞猶孔子稱弟子為小子朋羣也汝在昔者或為讐民或為侯邦之陪貳其得事天子自今日始則當敬始以慎終無如火之始燄燄而卒至有所焚灼延而弗絶也汝尚順脩常法而無越禮撫循職事而無廢功如予之事王者以事王則焚灼之患其尚免夫且西周之百工先未與汝共事而自今以往汝作扈從而同執事於元祀則固有同僚之義矣汝惟以彼在周之百工此言周工知前百工為在洛之工矣同往新邑往猶來也洛之百工既至周則謂來洛為往矣使相嚮和諧而就汝以為僚友則汝能有其僚矣得朋慶而信友益以事上矣既若𢑴撫事之不差抑嚮好有僚之相恊則明作有功物無敗之惇大成裕物胥附之汝永有令名於天下後世矣 公曰巳汝往敬哉 再言公曰者盖前承王命以教百工此則以巳意申教之也前教百工以敬事和𠂻則宜以王命戒之此教以敬享則非王之所自宜言而以巳意為臣子之自相警也公分陜而主東諸侯則東方百辟之享本其所掌百辟往豐雖以迎王而玉帛之贄亦必行焉故不容不戒巳惟者專用其心之詞汝指百工冲子謂王也識音志記也謹識而弗忘也篤厚也叙以禮相接也正父天子六官之長也乃帷孺子頒朕不暇聽朕教汝于棐民𢑴頒别也謂不合也篤叙乃正父罔不若若如是也言亦當役志於享也諸侯大夫入見天子則必發幣於公卿儀禮春秋傳皆有其文可攷也公又述其巳意教百工之辭曰若是之若𢑴撫事嚮即有僚者既巳然矣乃予思之汝今之所當敬者則專心壹力惟冲子是事而思君臣相與以有終也夫欲君之終信乎我則必我之𠃔敬乎上汝其敬識百辟事君之禮其享不享皆在巳之敬不敬倘不用志以敬識之則民且有以議其不成享而事爽其情反以召侮矣朕之教汝者如此乃惟汝孺子不與予合志而急遽苟且不聽朕所教汝輔相斯民敬恭奉上之常道則是惰慢不勉而臣職廢民之所侮上之所譴其將受誅責而何以永終哉此不特進享于王者宜然凡以禮厚叙其情于乃六官之正長者父上聲猶祈父農父之父亦宜罔不如是以儀之及物者為享也葢尊王以敬王人道相通爾我之教汝者止此矣今亦不知汝之聽朕𫆀頒朕𫆀善敗惟汝所自致而我不能取必我惟不敢廢王以功作祀之命遣汝往而已而汝可不敬哉抑此周公命百工之詞而云百辟者侯甸男衛與庶殷分作則諸侯亦受百工之事如康叔為司㓂丁公為虎賁諸侯而兼王官者固周制也 兹予其明農哉彼裕我民無逺用戾 明農者經理疆洫之事如禹之任土文王之即田功也彼者對此之稱時方戒遣百工以迎王則謂迎王為此事明農為彼事也無猶弗也言無能逺至於豐也周公既述其戒百工之詞而又明其不能親往迎王之故因百工以逹於王曰予之所以不能偕百工以往者以洛邑初定民事未脩欲乗丕作之餘力往明飭其溝洫井疆之政盖以明農者所以裕我王之民則亦王之所急者是以不能逺至於周京而使汝扈從焉終言此者亦俾百工知己之非慢而亦以達己之情于王也觀此則公之勤王家輯讐友敬冲人而寓教戒者忠厚深逺固非淺儒所可窺王曰公功棐廸篤此亦其徴矣
  王若曰公明保予冲子乃單文祖德 按此傳註俱言成王畱公而公許之既承上文明農之譌且王欲畱公則必有惻怛懇至之語述王業之未成引冲人之不逮而篇内竝無此文則舊説之不足信固也今按自公明保予冲子至㒺不若時以答公前誥而稱其功也伻至而王即行故當時無容荅待至洛畢祀而後荅焉予小子其退至四方其世享則命公尹洛且以定周禮之事屬之公也周公作周禮實成於洛故五官之首皆曰惟王建國辨方正位體國經野其曰辨方正位體國者召誥之所謂攻位位成也其曰經野者則此篇之所謂明農也鄭𤣥乃云周公居攝而作六典之職謂之周禮七年致政成王乃以此禮授之誤也大司徒之職曰日至之景尺有五寸謂之地中乃建國焉謂洛都也則周禮作於營洛之後明矣今為釋之如右 王若曰罔不若時 百工既至周京迎王至洛定都肇祀而王稱公功以荅前誥焉將進也行也旁謂旁求也作謂勤使之穆穆敬也迓衡不迷文武迓迎也謂來迎巳之百工也衡量也勤教予冲子夙夜毖祀教猶相也王若曰公顯明保助我冲子使得宅中以建國者惟公所以訓戒百工能稱揚大明之徳使相予小子上揚先烈而對天命下和定四方百辟而奠讐民友民之衆使得所居又俾予厚禮夫功之尊者將行大禮舉修元祀以及於無文而咸秩則公訓戒之功大矣乃百工之所以承公教而無違者非但稱徳以教之也惟公秉徳之明光於上下所勤之政施於四方故能旁求有位鼓之舞之使咸敬焉而來迎者皆衡量其職以順文武之憲而勤相予以謹祀事也若此然公之功豈止今日為然哉自秉政以來所以輔助冲人廸啟百工者其深厚㒺不如是也則一代之宗禮舍公而誰託哉 王曰公予小子其退其世享 舊以命公後為封伯禽者固誤蔡氏留後之説亦未為得留後之説始於唐之藩鎮為副貳之名既不可施於此而史浩所云命公在後則又姑且緩歸之詞非使治洛之謂也命公後者猶言有後命也廸啟也言治之初啟也宗尊也四方所尊尚之禮也廸將者啟其道而進之也士謂卿士六官之長師謂官師三百六十之長工三百六十之屬也四輔當以朱子四鄰之釋為正新安陳氏所謂輔弼疑丞是也蔡氏以漢三輔為證失之漢之三輔京兆馮翊扶風皆有分地而洛北河内南鄧析西宏農東陳許皆侯封境土未有所謂四輔者經傳不經見不可以漢例周也公定云者定所未定之禮也困者執而不廣之詞言無自執謙讓不遑而不廣定一代之禮漢章帝詔東平議明帝廟號引此曰公無困我正與此議禮意合足見漢儒傳書初不以困為去而相窘之詞孔氏專家之誤不足据巳康事者猶無逸之所謂康功言治安之恒務異於制作之大典也王既稱公功因自告歸豐而命公以治洛制禮之事曰洛邑建以中又而宗周根本之地不可輕去予今退而就宗廟社稷以為辟於周矣而予更有後命焉今四方之治初啟而一代所尊尚之禮未定則無以憲四方而垂後世未足飾我公戡亂啟周之功於無窮也則公當進而開啟一代之典禮以垂於後其監平聲猶今之監修國史我士師羣工定其職掌建其典文俾皆大保文武所受之民以出治而輔我王室焉是一代之宗禮惟公其尚定之葢洛邑無周京之繁冗公可留治而壹於定禮若周京之庶政則予且歸而治之乃或疑制作為天子之大權則公且重難其事而以責於我顧公之功施徳著於天下人皆肅奉而敬愛之非予薄徳所能逮則公無執而不廣以疑而不成哉况予既有君人之責則康定臣民之事惟日萬㡬惟無斁忘之為兢兢而遑及於此則公尚為天下崇其典刑而四方其世享公之徳矣故吾願公之勿困也 周公拜手稽首文祖徳 來呼而進之之詞時王及公俱在洛不得言來洛也宏朕恭之言朕者述成王自稱之詞也孺子述王之稱公也以相宅本周公之事而王來則肇祀也蔡氏以公自言大其責難之義於上文既不類且孟子言責難於君謂之恭謂責難者可謂之恭爾如以恭為責難則天下之所謂賊者皆其曰吾君不能者乎典即六官之典也重言曰者前代述成王之命故曰乃曰朕曰孺子謂文王為祖者臣從君之詞也此言曰則述成王命巳之意也多子即王之所云士云師也御事王之所云工也王言監專所任而總其成也公言以分其事而集衆益也恭者敬其事於始也孚者信其法於成也昭子指成王武王于世為昭成王為昭之子對文祖而言故稱昭子周公受治洛定禮之命乃拜手稽首以承之曰今者王之命我進而詔之曰汝其奉保此文王之受命光大烈考武王之徳而以宏大我之所以恪恭乎天職者惟此定禮之一大事而已盖孺子先同大保以來相宅則既有和恒居師之責矣今此其尚益大前功厚其典禮而定之於洛與殷獻民損益斟酌撥亂反治為四方新法而俾天下之恪恭周道者于此作之先焉夫王之命予以此非旦夕之謀一方之治也盖曰其自是宅中建治而典禮定則萬邦率由之以寡過惟王有成功以刑之天下而垂之子孫也王命之重如此予旦其敢辭難乎固將以多子越御事攷典參職勒成一代之宗禮以上厚前人之成功下荅四方之瞻仰俾天下之信從周道者於此作之先焉乃以成我王之法而究文祖之徳則豈敢不勉哉中庸曰周公成文武之徳即此謂也
  伻來毖殷懐徳 按此與上文不相屬孔氏曰史説之蔡氏殊未分曉詳其文詞簡質别為一體有𩔖鐘鼎銘識之文盖即後所謂逸祝冊也於此記其文而後記其事繫以月日古史記事之文或如此然其間亦有闕文矣前云命公後猶春秋傳所謂天子有後命也後云惟告周公其後則誥公以世為周公而立其後以為周之大宗也按王命伯禽自别有伯禽之誥祝鮀所云命以伯禽者是而君陳稱周平公其後又有周公孔周公黒肩則詩之所謂在宗載考禮之所謂繼别為宗也知此言命後之非魯公者以惟告周公其後之文明非封魯之詞而諸侯以始封為祖則伯禽自為魯之祖而不得為周公之後魯之祀周公於太廟則惠公以降失禮而為之也公既留洛以定周禮王更封其别子為宗後而命史逸述其事與祝辭於冊其為公言而不為王言者使公之子孫守之以為信典冊之所以異於誥命也故如𢑴器銘識之文自藏之以貽後焉云伻來毖殷記其使者之兼事也乃命寧予者寜定也命周公而定其為後也秬鬯者使之主祀也曰明禋者秬鬯之名猶酒曰清酌脯曰尹祭也拜手稽首休享者公受命也宿留也知非顧命三宿之宿者鬯非可飲之酒不待言不敢而固然其不進也且蔡氏於顧命既從孔頴達之説以為進酒神前矣而此復云不敢受以自進為義殊不可曉不敢宿以禋於文武者周公受命為周之大宗禮宜主祭而受命即禋不敢遲留也此册以記公受其後之命之始事也惠篤叙以下則祝也繫祝於冊後所謂祝冊也惠篤叙殷乃引考祝公之詞也惠篤叙祝其徳也無有遘自疾祝其福也遘者天行之疾自者巳致之疾也萬年厭於乃徳祝公之徳及子孫殷乃引考祝公之福及殷民也王伻殷至懐徳則祝王之詞也盖引公福徳而致之於王也王使殷承順即叙于萬年祝王定雒之福其永觀朕之子孫懐有周之徳祝王命後之福朕子謂周公之子孫懐徳者篤奉周宗而不貳也舊說雜亂漫無倫脊故以此正之
  戊辰王在新邑 此以月日統記文王所紀之事也烝祭於文武前所謂祀於新邑者自一事也王命作冊逸祝冊惟告周公其後乃王歸西周以後伻來至洛之事又一事也王賓殺禋咸格王入太室祼又以記烝祭之禮王命周公後作冊逸誥在十有二月又以記伻來至洛命周公其後之時也文既錯出乃史家雜叙之言若以序求之則戊辰王在新邑烝祭歲文王騂牛一武王騂牛一王賓殺禋咸格王入太室祼當在王若曰公明保予冲子之上王命作冊逸祝冊告周公其後當在伻來毖殷之上此或錯簡或古史之傳前記言後記事不可一律拘也然烝祭與告後作冊事既不一時亦不同則所謂戊辰者端非十有二月之日而孔氏以為月晦誤巳盖孔氏以烝祭在仲冬而以十二月為建亥之月故以晦日省牲晦日行禮遂縣定十二月之為建亥而戊辰為其晦乃周用天正雖以建子之月為歲首而終不謂建亥之月為十二月豳詩言一之日二之日者可考况是年三月丙午朏則甲辰朔見於召誥者不妄計其建亥月之晦日非庚子則辛丑即三月為建寅之月亦不過戊戌巳亥而止安得有戊辰晦之理則戊辰之烝自在建子月之終而作冊逸誥之在十有二月者建丑之月也盖王祭畢歸周又遲之一月而始遣伻命公也前以言烝故知其為仲冬故戊辰不繫月後言在十有二月乃以終言一歲之事與下惟七年相合成文其不言日者義不繫於日也舊説囫圇無眉目故為分而正之
  惟七年 蔡氏從吳説謂周公居洛七年而薨按此自當以孔氏傳為正周公之薨在成王二十二年故王於十一年命君陳尹東郊未嘗言元老奄䘮而一皆周公生存之語且此篇周書而非周公之私史則其紀年自當用成王之紀年上云在十有二月記月也此云惟七年記年也經文並列其亦明矣云誕保文武受命者即前云誕保文武受民皆謂定宗禮以成王業也中庸言武王末受命周公成文武之徳明治定制禮乃受命之事則此以紀營洛竟而作周禮在成王之七年盖於是冬始鳩其事而登為成書則史亦未之及也或他編别見而今逸矣
  多士
  惟我事不貳適 貳猶貳過之貳謂再舉也適與擿同言武成之後輯干戈櫜弓矢不復有所摘求於殷而亂之不巳則惟爾殷王之家乗釁挑亂而反致擿於我以為兵端不貳適者即我不爾動之謂也惟爾我適者即自乃邑之謂也此叙其事下則因事而自反之言也蔡氏謂割殷之事一於從帝而無貳心葢据詩上帝臨汝母貳爾心以釋此乃詩以言牧野之事警周人以果毅而書則言東征之役罪在殷而不在周其義自别使如蔡氏所云則為辭失當殷之頑民且將曰女之專心壹志不芟夷我而不止在牧野之日巳然將無益鼓其怨而深其疑忌乎且兩言適而文意皆相因蔡氏分之各自為義其亦踈矣
  多遜 遜順也事逆則難順則易也故遜亦可釋為易也多遜云者革商之始殷民尚為武庚及三監侯國之民逮其𨗇洛則不復為侯國之民而臣於宗周為圻内之百姓故移爾遐逖以就近畿其君子簡在王廷而服大僚其小人職貢便利而親天子是曏者聽政令於千里之外故阻而難今者服奔走於五百里之内其為順而易也多矣多云者以彼較此而見其便利之多也舊註未審
  無逸
  卑服 傳註皆以卑服為惡衣服衣服可云惡者以縑素對錦綺彼美而此惡也若卑則與尊為對上下自有章秩可以侯王而服匹夫之服乎且此篇言勤而不言儉始末不及服飾之豐約安得徒於文王著惡衣之文服事也位也猶有服在王廷之服卑服謂文王初服之卑也文王中身有國又其後乃受命專征而為西伯所服之位乃尊其在壯歲尚為世子迨既在位且為遐方之小侯故曰卑服也言此者與上舊勞於外舊為小人同義以見成王生長富貴易於自逸而益當加警也庶邦惟正之供 蔡氏以供為供賦之供引春秋時五伯之事以例文王受貢賦於庶邦今按汝墳之詩南國之賦役一奉王室使諸侯既不能免商之職貢而復増常賦於周則如火益熱而何以云父母孔邇乎攷諸經傳凡供賦之共發為平聲字皆作共其从人从共之供字許慎曰設也義𩔖文㫖固當以設為法則俾庶邦取正為義孔傳云以衆國所取法則當以正供待之其説自長且經文上承逰田而云以初不從財賦立義豈庶邦所貢者但羽獵之所得乎蔡云上不濫費則下無過取𫆀且多方云惟進之恭文與此相𩔖惟進之恭盖云惟恭之進惟正之供亦謂惟待之以正而已當時自有此文體逆一字以成章此讀尚書者必别於古今文製之殊斯不鑿空以立説
  君奭
  大弗克恭 進退是人臣之常節召公欲去而周公遽責之曰大弗克恭何其相責之已甚𫆀蔡氏召公告老之説乃以臆斷千年之上識者不敢疑其不然而况敢信其然乎且召公誠志在歸休於成王初年誠為已早迨成王在位既久天下奠安則固可遂其初志而康王嗣位猶領冡宰何前之矯矯而後之濡滯哉盖召公同國休戚之情終始無求去之心亦以已之所處乃無嫌無疑之地而其致疑於周公者則别有説也周公歸自東征不以往事為懲而猶位冡宰正百工留洛邑定宗禮力以率俾海隅日出為己任恝然無憂於天下之疑則實召公所未喻周召俱為先王之舊臣而相與為肺腑之親則不但國事所當同恤而彼此進退之大節亦不能不互為謀而交相益則謂商奄巳殄洛邑巳定誠周公可以謝政之日何事制作之皇皇以乆居大位而秉國成其愛周公也至而亟欲其退自賢者之恒情特以周公方志在必為難可直諫乃終怫其心而有不説之意書序所云固非誣也周公知召公之意而志期莫大之功事待已然而後著固有難於預為顯言者故以我不敢知為發詞之端而末云祗若兹往敬用治則以功之成否歸之天而已意不可悉言且欲召公之忘言以俟巳之經理且為之而無恤其他也故蘇氏謂召公欲周公告老為得其㫖蔡氏之説非所敢從
  巫咸 孔蔡皆以巫為氏按大夫賜氏始於周黄帝至殷唯分族姓而不以氏顯巫官也殷道尚鬼故巫列於大臣而卜筮醫藥一統於巫山海經言九巫采藥楚辭言巫占夢皆其徴已乃九巫有巫咸楚辭亦云從巫咸之所居未知其即此巫咸與否王逸固云巫咸殷人特山海經世云大禹所作似不當及殷之巫咸而抑載夏后啟及殷王亥之事則亦商周之際或為之巫咸殷人不妨見也據此則巫賢亦良巫而不必為巫咸之子如孔氏之云矣
  有殷嗣天滅威 舊謂紂為殷嗣今攷本文上下義㫖不屬滅猶𦹋也謂無所用之也盖言平格者著保乂之功故有殷得以繼天為君而天不降之以刑威也小子同未在位 上言予小子旦則公既以小子自稱此乃以小子為成王此傳註家之大謬也公固嘗呼王為孺子矣而孺子之與小子文似而實逺言孺子則但以年言之曰小子則狎褻之詞也况菲薄其無所能而曰同未在位則是𦹋之為不足比數而謂事權一在於我軰此非大有無君之心者而敢作此詞乎髙澄之所云狗腳朕者亦不過如此而已在位者言已在冢宰太傅之位也公言我固乆在其位而功徳未昭遽欲告去同於未在大臣之位者不以誕大之責為已責收斂自全㒺朂所不及徒謂巳之年造造猶命也耉老託於庶官七十致政之例而徳不降下則物理且不察而况於天命乎此為公深於自任之言而以明大臣之位義異庶寮所以破召公之疑者奈之何斷析文句屈聖人以不道之辭𫆀
  鳴鳥 謂鳴鳥為鳳者不知所本鳥為統名鳳特其一鳥皆能鳴豈但鳳然哉卷阿之詩所云鳳皇鳴矣于彼髙岡者亦詩人興比之詞耳興固有不因所見而起者而况於比如宮人之咏后妃亦安得至河洲而睹雎鳩乎且卷阿之詩作於召公繹其文㫖大抵在周公歸老之後則此言鳴鳥不聞者其在鳳鳥已至之餘乎抑鳳鳥已至之前也如在鳳未至之前則周公即刻畵已徳以明祥瑞而安知瑞應之至不為醴泉朱草黄龍白麟而必以鳳哉如在鳳鳥已至之後則其鳴固可得而聞矣而又何以云不聞𫆀蔡氏乃云在郊之鳳將不復得聞其鳴豈周公必欲此鳳旦夕嗈嗈於耳側乎使然則亦春之鶯秋之蝉而不足為鳳矣且鳴鳳之聞實天休所錫則既能有格而後可以致鳯今云鳴鳳不聞矧能有格則是有格難而鳴鳳易聞也豈鳳既至而尚不可謂有格乎求之經文但言鳥而不言鳳其云鳴而不聞者特不聞而非不鳴也猶所謂寸葉蔽目不見泰山兩豆塞耳不聞雷霆盖以甚言在家不知國政則隔垣之外音響不宣雖鳥之鳴噪且不能聞而况㝠不可知之天命其能有格乎傳註附㑹失實乃使本文失理不足采也
  蔡仲之命
  蔡 孔氏謂蔡叔圻内之蔡仲徙封於淮汝之間孔頴逹引杜預之言謂叔度封於汝南上蔡胡徙新蔡圻内蔡地不知所在以實求之孔固失之杜亦未得也祝鮀曰殺管叔而蔡蔡叔上蔡字註音素逹切而禹貢二百里蔡蔡之為義本取草萊之名以荒逺草野之土為罪人所居故謂之蔡則圻内不得有蔡地而叔度之稱蔡亦非其國名可知矣文王之昭在武王時唯周公康叔耼季官於王廷五叔無官則亦未嘗列土為侯其後管叔以為監得食地於管然稱字而不稱爵則固天子之大夫例所稱也若霍叔得封於霍地在河東當亦三年不齒之後始受茅土爾則蔡叔在未叛之先盖亦以大夫監殷而未封其云蔡叔者則以其被流蔡之刑而名之爾叔死仲封周公因以蔡名其國而割淮汝之土以授之使後人顧名思義而求盖前愆也故杜預于隱公四年春秋傳註云蔡今汝南上蔡縣亦足見蔡仲之未徙封於新蔡也上蔡之去新蔡不能百里新蔡之名蔡其原起不可攷要自蔡仲受封以至於昭侯𨗇州來之日始終都於上蔡而未嘗一日居於新蔡杜預之説見於春秋傳觧者甚明不知穎逹所引預説者又何所出𫆀豈預彼此之有異說哉抑或穎逹之誤識之也而况如孔氏所云圻内蔡地尤為無稽者𫆀
  多方
  惟爾殷侯尹民 蔡氏謂提殷侯之正民者告之此殷侯不知何指以為殷國之侯𫆀則禄父已滅矣以為殷之諸侯𫆀則殷尚得有諸侯哉且業已歸周而又何外之𫆀此言殷侯者皆追謂武庚也尹猶君也言昔武王誅紂已宜殄滅之而我且使爾武庚嗣為殷侯得尹其民者乃我大降爾命故使紂裔得君其故土此述始事以見周之仁而殷之悖故下言弗永寅念於祀見殷之不復能尹民乃其自取爾武庚受封必有國號承殷之祀自當號殷爵列五等自當云侯其後改封㣲子於宋位為上公周公之制乃然耳
  甲於内亂 甲謂草木初生之萌許慎曰木帶孚甲之𧰼内亂如木之萌甲漸發而不已故曰甲於内亂舊注未悉
  立政
  用咸戒於王 蔡氏謂周公率羣臣進戒于王前為賛詞而此為羣臣之所同戒今按立政一篇乃周公作周禮以後具職官之典進陳於王而因言官人之所尤重者以戒王之慎所用故無事帥羣臣以共戒且羣臣而胥進戒則亦必有辭不當但列數五者之官而漫無一言盖前云周公若曰乃史記周公所進戒之意而後周公曰以下方實為公言史言周公作此立政當其進戒之時拜手稽首告王以君道而因取此左右三宅及綴衣虎賁之官條其職任以戒於王見所當恤此三言曰者史之詞也孔傳云周公因王所立政之事皆戒於王斯為近之
  綴衣 葛氏謂綴衣為周禮司服之𩔖乃司服以掌辨章服之尊卑而非典衣之官冡宰之屬有縫人以司縫紩而女御為之非士大夫之所典顧命稱狄設綴衣綴衣者㡩幕之𩔖也乃供之者幕人設之者狄狄則樂吏之賤者不得與虎賁同科盖綴衣張於王座則此言綴衣者非司綴衣之官而侍立於王之左右在綴衣之内者盖近臣也此為統言而下所云攜僕太史之流皆其人與
  攜僕 傳註謂攜持器物之僕今按周禮五僕不兼攜持之事則攜自攜器物之小臣而僕自僕也其官若小臣小子之𩔖盖攜為其統名也
  大都 卿大夫之采邑曰都春秋傳曰大都不過三國之一周禮有都宗人都司馬是已大都公卿之都小則大夫之都也宗人司馬皆為王官其他則其自為辟除伯猶正也宗人司馬皆正官也舊註未悉
  夷 烝 夷烝與㣲盧同舉而夾於首尾則其必為國名可知以夷為蠻夷之統名烝為衆者其失明矣地之以夷名者春秋許遷於夷左氏曰實城父城父在今亳州即三亳之一不當贅舉烝之為地未聞唯衡陽有蒸水故孫吳名其縣曰臨蒸而要在荆州之南陲則皆非是唯春秋傳記紀人伐夷杜預曰夷國在城陽壯武縣而漢東海有承縣承故音烝地在今嶧縣然則㣲盧紀西而夷烝紀東皆屬夷之國也
  三亳阪尹 孔氏謂亳人之歸文王者三文王方率六州以事紂安得為亳人逋逃之藪此妄說也陳氏謂三亳商故地分而為三則周初未有𤓰分商地商民之事亦為無據按上文兼言文王武王之事則三亳自言武王已事而孔氏之謬既明三亳者殷之故都也阪者安邑之阪夏之故都也武王初定天下於二代之墟立王官以尹之所以安輯之也商都西亳而南北二亳皆設尹者意商嘗建二亳以為亳輔故皆以亳名之亳亦大也與京同義其猶洛邑之稱周而漢唐之有兩都宋之有四京與舊註殊踈
  君陳
  君陳 李氏稱鄭氏註中庸云君陳周公子今中庸鄭註乃無此文當由他見而李氏誤志之也然君陳之為周平公而伯禽之弟既確不可易王氏乃謂篇中不言爾攷周公與康誥言穆考文王蔡仲之命言乃祖文王者不同則不知成王之命君陳在十一年而周公之薨在二十一年安得生而稱考哉此孔穎逹周公既殁之說誤之也經云昔周公者昔之為言昨也又云式時周公時是也固當時之稱也殁則云乃考考善詞也生不可云乃父乃父䙝稱也稱君陳之徳而曰孝友則固為人子之詞父在子無專美故他無可稱而但舉其内行也其曰既見聖云者亦目擊而親炙之詞也公以成王之七年治洛凡閲歲五而歸於周京仍相成王故令君陳代其任然此之命尹東郊者特代公治洛而已未嘗嗣公爵而國於周以為周室之大宗也命之嗣爵而紹封則當稱其先烈命之代任而治事則但令法周公以敬典葢嗣爵因乎先徳而命官則唯其人不以世故而用之者初不如康叔蔡仲之以懿親𨳩國者比無庸稱引先世義不繫於父子之相承也王氏不諳於辭命之體疑非所疑乃欲生稱人父為考而盡沒周平公以洎周公孔周公閲周公黑肩之世系是惡可哉蔡氏曰君陳臣名亦師心矯古而失實也
  顧命
  芮 彤 畢 毛 詩言虞芮質厥成盖商之舊伯早服於周因之而不替其封者至春秋時國尚存芮伯萬為母所逐而秦併之今平陽府芮城縣其地也彤國地未詳王肅以謂似姓之國他不經見未知所本疑此或胙字之誤傳寫小失盖周公之子而封於衞輝之胙亭者也畢國在長安西毛國傳註亡攷春秋猶有毛伯而隨周東𨗇非其舊地安定有毛氏則其國當在周京之西北也
  翼室 蔡氏謂路寢旁左右室今嗣子既為䘮主而入側室於禮非安孔氏訓翼為明云即路寢翼之訓明猶明日之為翼日古有是詁路寢向明出治之室故曰明室禮君薨必於路寢故春秋傳曰正也成王以乙丑日崩太保即迎嗣子而入時尚在小斂之前無縁尸在路寢子居側室而不親馮含其必俟已死而始延入者世子先居别宫問安有時王疾病則居於内死乃𨗇尸于路寢臨終而子不在側者天子之禮别嫌明㣲異於士庶也天子在則世子不得輙入路寢故必待延入延入則為主矣孔説自正
  命士須材 傳註皆言致材木以供䘮用不知所言䘮用者何所用之檀弓言虞人致百祀之木為棺椁之用者則事在未殯之前今業已殯而始須之何為若士䘮禮所云獻明器之材則事在筮宅之後啟殯之前日天子之䘮九月而葬乃急須於九日之日又何其大速耶且致棺椁之材則有虞人治明器則尊甒弓矢瑟琴各有司存以上統於司空而何以命士况此篇經文上下皆未言及䘮紀故九日之内所為復含大小斂哭臨殯塗一槩不書於篇何為獨於䘮用之材而特記其須揆之本文前後殊為不倫彼含斂奠殯其事之大且百倍於須材逸其重而記其輕不已傎乎盖此篇為紀顧命而作則所重在嗣子之受命而䘮禮槩所不紀固其宜也所謂士者周禮之司士也司士之職國有故則致士而頒其守材者材武之士須待也新君將立國之大戒故選材武之士頒其所守以待命焉而正朝儀之位擯王行禮皆司士之職故特命之後之執惠執戈者皆其𩔖也尋文繹義斯為可通爾
  狄設黼扆綴衣 設張之事自幕人所掌狄之為官不見於周禮唯䘮大記言之則周禮所謂夏采者是已祭統所云翟乃籥師之别名不與此同狄不典黼扆綴衣而特司其陳設故䘮大記云狄人設階此云設者兼下文而言黼扆綴衣四席四几有司備之而皆授狄人使之排設也夏采所掌乃始死而復之事此兼命之者以方在殯禮雜吉凶且狄司復事為神所依亦使求神而授命也舊註未悉
  赤刀大訓 傳註謂赤刀為赤削今按刀鞘施赤不足為寳亦不可名為赤刀所謂赤者赤金也古以銅鑄兵而赤銅脆甚不任為刀此以赤金為之則其冶錬精良固非恒物亦上古物産未備時所為可以徴物始也陶宏景刀劍録記夏孔甲鑄一劍銘曰夾夾篆亦字古或通作赤盖其𩔖已大訓孔傳謂是虞典蔡疑孔説之偏乃謂兼數代之書及文武之訓固無從辨其非是然顧命在成王之末則文武之訓初為成王所藏不足以昭世守而三皇五帝之書外史所掌不入寳藏意虞典舊文為當時故簡者猶存武王克商𫉬以歸而寳之與外史所掌五帝三皇之書文是而簡非者不同孔氏必有師承説賢於蔡凡此𩔖非有確證不可輕駁古註也夷玉 舊註謂夷為常藉其為尋常之玉則亦何必為之名哉而亦不足為寳矣周禮大䘮共夷槃氷䘮大記云大夫設夷槃鄭𤣥註云夷之為言尸也尸之槃曰夷槃牀曰夷牀衾曰夷衾此言夷玉者謂玉之美者能津潤養尸也漢人用玉匣以葬義取諸此然非真玉則不堪用故玉以能為尸玉者為美汲冡書有天智玉紂衣之自焚而尸不毁其此𩔖與
  綦弁 爵弁士所以代冕而祭於公則綦弁者皮弁也韋弁色赤爵弁如爵頭赤黑色蔡以爵弁為赤色既屬不審韋弁皮弁皆以鹿皮為之韋弁則染韋赤色皮弁則如鹿韋之本色而不染然必去其毛則一也蔡云以文鹿子皮為之則誤以帶毛斑斕為綦色耳不知綦者蒼艾色也其見於曹風者曰騏則亦青蒼馬色既非鹿毛赤黄白相雜之色而禮註但言白鹿皮不言文鹿言文者蔡氏以已意附㑹之也鹿尟白者其云白鹿皮謂去毛而韋色白爾綦騏皆青蒼色而皮弁非蒼則知所謂綦者周禮之所謂璂也綦結也皮弁之縫中貫結以采玉以為飾詩云㑹弁如星此之謂已大夫之弁璂飾二玉亦二采士之皮弁則結飾此言綦弁亦大夫之弁以王之中士再命異於侯國之士故綦弁亦為士服而如呂氏之説大夫四命則希冕矣
  㝛 祭 咤 酢 按此傳註紛紜不决殊難分曉以咤為嚌者蘇氏之失也謂祭為酹酒神座者鄭氏之未諦也謂酢為報祭王答拜為代尸拜者蔡氏之謬也既以咤為嚌則下云咤嚌於文不通以祭為酹酒酹者綴祭也亦相因繼進之義言三祭則綴可知而但言祭則不可以酹為釋也以酢為報祭報祭之名不知何昉新安陳氏乃云報祭者亞獻也則其妄益甚酢者賓荅主人之稱爾以荅拜為代尸拜則不知唯祭有尸今此但為受命於几筵非祭也而何以有尸既葬反虞而後立尸為殯巳藏於土而神無馮也今成王之殯在宫而立之尸則亦致之死而不仁矣且几筵四設其亦將有四尸乎祭以子孫奉其先則立尸而致尊之以盡孝思也今新君受命於先王而一人儼然在位以傳天下於嗣子是彼尸一天子也一堂之上有二天子矣誰敢為此尸而公然以天下與人乎以實求之所云三宿三祭三咤者約舉成文實三獻也前云即位其所即之位傳註不言所在以子受命於父之義求之則當與冠禮相通盖阼階也由賓階上者嗣子之不忍死其親也即位則於阼者正其為主所謂踐阼也宿肅也謂揖進也言三宿者自阼階肅進於几筵之前凡三獻則三進而三降也其降以疑立待神之享因洒同而又進也三祭者謂三實酒於同而拜送於神也三奠者謂三置酒於牖問几筵之右也統言之而不詳記其儀史事尚簡非猶記禮者之必詳其進止之容以詔後之行禮者也三獻既畢故上宗傳命曰饗所以告利成而何又有下報祭之亞獻哉三獻而凡用三同祭畢而徹同大保受之此禮為受命而舉同為天子之大器不可同於凡祭之爵故宗奉以上而太保受以藏也以異同酢者神人之别也亦以同而加璋者重嗣王也酢者賓荅主人之獻也此則神受饗而報主人也以酢禮禮王賓先君而正王之為主也太保代神以酢王則其無尸可知矣授宗人而不奉之王者初䘮無舉爵之禮不可同於虞祭之酢孝子受爵故宗人代王受也拜者拜送酢酒也王荅拜者荅酢拜也此受命之禮雜於𠮷凶凶故王不受爵而無牢𪔂同於奠食亦不立尸雜於吉故不舉哀異於䘮奠也禮之有酢則必有酬酬則必旅今以凶故又受命而非祭則旅酬以廢然廢旅而不廢以酢之不可無酬嫌於嗇神惠也經再云太保受同者又一異同盖酬酒也亦用同者尊太保之為神酢也不用璋者臣不敢受君之璋也太保受王之酬同不言王酬太保者亦省文也太保受酬而祭此祭乃祭始制飲食之人而隮而奠於其位太保當在賓位不卒飲者凶也祭且隮者臣異於子以敬殺哀受酬於王不敢虛君貺也授宗人同者禮畢反同不復舉酬也拜者拜王酬也王荅拜者以賓禮禮太保也史記其約畧如此而其間進退登降之文尊罍洗篚之文籩豆俎鉶之薦皆所不紀則以非義所繫不足紀也受命必以酒者所以交於神明不可無實也經文雖畧而次第不亂因文繹義自爾條析傳註如舟行霧中倐此倐彼則將令人何適之從
  宗人 註以太宗為大宗伯宗人為小宗伯今按上文言上宗奉同瑁由阼階隮未有小宗隨之而始終與王成禮唯太保與宗人則此宗人即大宗上宗可知其宗伯則陪位之卿士也太保以宗臣為顧命之首故代先君以授命宗人以宗子掌王之家政故贊王以受命依蔡註則為宗伯者彤伯也王肅所謂姒姓之國也雖為典禮之官而奉同瑁受同則自非貴戚之卿不足任儀禮云繼别為宗詩稱大宗維翰則此宗人者盖國之大宗而非宗伯也周公薨則君陳為大宗而畢公之繼君陳在康王之十二年則是時君陳固存成王不豫之時召之而來也
  康王之誥
  黄朱 註謂黄馬而朱其鬛朱鬛之説未知所出而㡬同兒戱抑或謂黄朱為篚實乃幣唯𤣥纁不應有黄且下云賓稱奉圭幣則幣者其所奉持也非其所布陳也黄朱者黄間朱之色所謂騂也周尚赤而無純朱之馬故大路乗騂此充庭實者必齊其色以共大路之駕故每國四而皆黄朱註兩說皆碍非所當從
  羑若 蘇氏謂文王出羑里天命自是始順出羑里而天命順乃云羑若大不成語且此兼言文武而囚於羑里但文王之事蘇氏之説其穿鑿固不相入巳按説文羑進善也故周之圜土殷人謂之羑里言以懲警惡人誘之以進於善也其字與牖民孔易之牖通故羑里亦或作牖里此云誕受羑若者謂大受上天之命羑進斯民於順道也羑若言教克恤言養教及天下故曰誕受養在圻甸故曰西土文義自爾著明何事牽附於羑里哉若蔡氏謂即下文之厥若羑厥篆文相去甚逺不易成訛也
  君牙
  嗣守文武成康 舊説穆王命君牙為大司徒今按經稱文武成康而不及昭王雖昭王之徳不及成康然亦不宜竟置之不道若無昭王然者史無穆王命君牙之事竹書記昭王六年錫郇伯命左傳記郇伯為文王之昭當為武王所封王㑹解記成周之會唐叔郇叔周公在左則郇叔固翼戴成王之宗臣與此言世篤忠貞服勞王家者吻合然則君牙者郇伯之名而命之者昭王也若冏命出自穆王但稱文武而不及成康則亦可不言昭王辭命之體固各有損益之宜也
  冏命
  大正 蔡氏既以大正為大僕又疑太僕為下大夫不得為正復從孔氏之説以為大馭按大馭雖秩為中大夫而其所掌者特馭王路以祀而已其一切僕御之事非其所總理也大馭馭玉路戎僕御革路齊僕御金路道僕御象路田僕馭木路王之五輅凡五馭分馭之各不相為統攝持以玉路駕之郊祀故特重其事而秩大馭以中大夫乃秩雖尊而事權則輕盖以優禮之親臣為之若其政令則不但彼四僕者受成於太僕即大馭之尊亦必受轄於太僕也太僕之有正者為小臣祭僕御僕而言也若大馭則為因事而設之官不但無屬官而並無府史胥徒不得云正經曰僕臣正厥后克正僕者祭僕御僕也臣者小臣也昔大僕之屬而於太馭亡與也經云出入起居謂太僕之正王服位相王灋儀也經云發號施令謂太僕之出入王命掌復逆也經云正於羣僕侍御之臣謂大僕之逆御僕與御庶子也凡此者皆非大馭之所有事且太僕轄僕臣而有常職且其所掌兼出入號令服位之事而不專於御車者若大馭則臨事簡𨕖如今大祀親征題㸃執事官之例當亦聽於大僕事畢則已故有官位而無職守因以不設府史胥徒之屬攷之周禮固自著明若其云正者自以對其屬官而言雖下大夫而不可云非正也且大僕之官下大夫二人而伯冏居其一或一正一倅而伯冏為其正與蔡氏狐疑不决亦未𤍨讀周禮之過也
  吕刑
  呂 禮記作甫詩不與我戍甫毛傳但言其為姜姓朱子云其地未詳按説文有鄦字其音與許同云太嶽之裔甫侯所封地在潁川今攷許之封壤正在潁川而鄦許同音則不應此兩國同出太嶽同封潁川而國名之音又一也毛鄭于蒸民之詩列言甫申齊許為四國葢緣揚之水之詩言許而又言甫然詩之立文有重出而異稱者如伐輪伐輻兩章互見而輻固輪也或在西周之世為呂為甫而在東周則謂之許音轉文異猶郼之為殷亳之為薄虢之為郭也特見於春秋者許男爵而非侯乃甫侯之稱但見於傳而經無其文則亦無以必其為侯爵也
  士制百姓于刑之中 臯陶不與三后之列東萊以謂文有賓主然攷諸本文則奉法以行者臯陶也制法以折刑者伯夷也則秩宗議道之公卿而士為作而行之之大夫也其尊卑則固有差矣唯刑法定於伯夷故後但言伯夷播刑之迪而不及臯陶呂刑一編以言制法之事故祖述伯夷知此則吳氏兩刑官之説無足疑者如漢蕭何制法而别有廷尉也中當音丁仲及周禮所謂士師受中是已刑有要有中要者猶今之勘語中則供招罪名也後云觀於五刑之中其義亦同
  俾我一日非終惟終在人 上言爾所罔不自慰而克作天牧者非日勤乎爾所無能戒而為上帝所不蠲者非不勤乎勤則敬敬則足迓天命而日勤者一日之積也一日不勤則不得為勤矣乃天與人以一日其為勤不勤者胥此一日也能與人以日而不能使人勤則終此一日之力以勤者非天也其惟終者在人也而可不敬而若勿敬美而若勿美以終一日之勤以逆天命哉聽訟之失自非鬻獄者恒因於惰惰則不詳為閲審而人之情無以自達矣故穆王深以勤戒之傳註迂折不順特為正之如此
  五過之疵 過失則在所赦而有不在赦例者于刑非不簡于罰非不服乃曲引過誤之條以赦之是為五過之疵無心而誤出者聽于平反疵則有故而縱之者其故凡五一官位相聫懼相干涉而故出之以自便二前之聽獄者與已不協立意欲與相反則不論曲直而但翻駁其成案以出非所出三託於女謁以求請四受貨而疑之五舊與往來或囑託所與往來者緣此五者因非過謂過入于赦宥皆為法病病法則縱有罪虐無辜必審實其罪而故出者亦均坐焉此皆言故出人罪者蔡氏兼言故入人罪失之惟反之釋孔蔡皆未審惟來之釋孔蔡各得其偏當以事理求之自見
  鍰 許慎曰鍰鋝也鋝者十銖二十五分銖之十三慎又曰此方以二十兩為鋝以十銖有竒則太少以二十兩則又多孔氏六兩之説為得其中然又不知其所本且此所罰者不知何經孔氏謂為黄鐵乃黄鐵之名他不經見則亦銅而已矣銅有赤有黄古以鑄兵亦以鑄鐘鼎乃此所罰者或不應須銅如此之多則當以鑄泉貨耳則雖名為罰金而六百兩之銅當五銖錢五千有竒盖所罰者泉布而計其重以為多少也舊註未悉
  文侯之命
  秬鬯一卣 秬鬯鄭康成謂不和鬰者乃徒以秬為酒則亦黑黍酒而已惡足為重鄭之註此為鬯人所共而言耳鬯人為秬酒而鬰人以鬰和之亦必和成而後為鬯也蔡氏徒以鬯為香草則誤鬯為鬰所和秬酒之名而非草名草自名鬰不名鬯也言一卣者昭始賜也諸侯不敢為鬯未賜者資之於天子所資者止共一祭之祼而無餘也賜之圭瓚秬鬯則自為鬯自有此一卣之賜則繼此不待更賜而自為之矣白虎通曰孝道備者賜以秬鬯謂其馨香之徳物與相稱而足交于神明也故詩言秬鬯一卣以賜召康公而稱其徳曰召公是姒又曰告於文人此以秬鬯賜文侯亦曰克昭乃顯祖追孝于前文人則皆以嘉其孝而賜之也傳註言當以錫命告其始祖皆屬未審
  費誓
  淫舍 淫大也亦放也軍行五十里為一舍所舎之地必有頓置牛馬之場為擭穽之所不及乃此征徐戎之師不但魯師諸侯之兵大集則舊所為次舍者不足以容淫濫四出隨地安舍則越阡陌踐蹊徑而舊非禁地擭穽之設固有之矣是故使之杜而敜焉抑此蔡註謂以令軍所在之凥民乃誓者涖衆於行間之詞也故前云嗟人無譁則其為面命可知則亦使閉牧牛馬者自杜敜之也不然牧人不謹使馬牛罹傷而獨罪居民非法之𠃔矣
  臣妾 註以此為嚴部伍之事乃軍中有女子自亂世之政况營伍不守乃至婦人亦得逋逃則丁壯之潰㪚又何禁乎不責其防衞之不嚴而但戒其勿越逐尚為有軍政哉按此盖為淮夷徐戎所侵犯之境避兵入保者言也避兵者與征戰之士旁午交錯于道而避兵之民牛馬臣妾有迷失者若許其主穿營伍而求之則姦諜或詐為尋逐之民以生不測故禁民勿逐而令收得者還之也必如此釋於義乃順
  無餘刑非殺 傳註以非殺為不至於殺前所言有常刑者皆不至於殺何但於此誓以警衆非以慰之也不至於殺則亦不殺之而已何事預告以寛之哉辭之失體莫此為甚如云除不殺外凡刑皆用則胡不正告以當坐之刑而使軍吏得以上下其手𫆀且蔡云刑之非一者任人之隨用一刑乎則罪均而刑異如謂但除大辟一切皆並施之則既墨之又劓之又刵之又刖之是臠割其人無完膚而必至於死何似一斬之猶得速死為□𫆀糗糧不逮茭芻不多皆坐大刑傳註皆謂乏軍興之刑乏軍興者死刑也方築而乏楨榦築必不成且戰且築而遲悞於須臾則所害甚大曽不似乾糧之可均可補茭乾芻也芻之可以續運乃彼則誓以必死而此則寛之以不殺於義何居無餘者盡詞也正大辟也必言無餘而不但言大刑者謂應辨之夫里催督之里胥攷成之官正一坐以死而無所殺也殺音色界反糗糧芻茭之不備罪坐其人而餘從末减此則不分等殺而一坐以上刑緣楨榦之備記里步丈尺必全具而後俄頃成城乗敵之不及我攻缺一不具則全功皆虗故立法尤嚴此以軍機之神速為軍令之矯䖍而非經生之所能測也固其宜爾
  秦誓
  不啻若自其口出 尚書文義多難解了然或錯綜成文而有字則必有義獨此一語繹之殊不易順畼如謂不但見之於言則當云不啻自其口出而何以云若如謂不但如其口之所言者則當云不啻自其口出而以云自今既云若若而又言自又言其則傳註所云甚於口之所言皆粗踈成解而于經文不合大學章句及諸家小註俱未清析繹文思義上言其心其者指一介臣而言也此云其口其者指彦聖而言也謂一介臣之好此彦聖有以深信而誇美之不但如彼彦聖者之自道其長也盖人之知人恒不如其自知而所藏之美所通明之理唯自有之則言之皆真不啻若從其人之自道則所謂唯公知我勝我自知者也或疑苟為通明之美士則方且恥躬不逮而何至自衒乃此所謂彦聖者亦秦之彦聖耳秦人夸大而好自譽今觀小戎終南無衣等詩其踔厲自雄曾無遜讓之意居然可見其流風達於上下則有呂不韋著書而懸千金以誇其一字之不能易始皇勒石自頌謂古帝王皆莫巳若沿至後世如東方朔之自稱曰可以為天子大臣而𡊮盎朱雲班超梁鴻陳遵馬援楊震楊修李靖嚴武李泌杜牧冦準之流皆自許髙達而無推讓不遑之事則心有其美必自口出秦之彦聖如是而已而又何疑哉












  尚書稗䟽卷四下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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