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詳解 (夏僎, 四庫全書本)/卷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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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 尚書詳解 (夏僎) 卷九 卷十

  欽定四庫全書
  尚書詳解卷九
  宋 夏僎 撰
  甘誓
  啟與有扈戰于甘之野作甘誓
  甘誓之作蓋啓欲征有扈氏將戰于甘之野先事于其地以誓衆故其書謂之甘誓猶誓于牧野則謂之牧誓說者多疑天子有征無戰今此言戰于甘之野以天子而與其臣戰則其罪不止威侮五行怠棄三正而已若使有扈之罪止于侮五行棄三正則分遣將帥問罪誅戮足矣何至屈天子而與大戰且召六卿誓戒若恐不能勝者唐孔氏遂引史記曰啓立有扈不服遂滅之盖謂堯舜受禪相承啓獨繼父以此不服其意有扈于此有不臣之志故不可以征言兼天子之兵寓于六鄉毎鄉以鄉一人統之四方有變専責方伯方伯不能討然後天子親征今扈之事至于天子親率六卿以出必是方伯所不能討者則有扈䟦扈不臣之甚可知故特以戰言之況三正乃天子正朔所在而有扈怠棄之是誠不肯受天子正朔其不臣之意明矣以戰為言又何過乎左傳昭公元年趙孟曰虞有三苗夏有觀扈商有姺邳周有徐奄以三苗徐奄此有扈則知有扈必是頑嚚不可訓恃險不臣故啟率六師以征之也
  甘誓大戰于甘乃召六卿王曰嗟六事之人予誓告汝有扈氏威侮五行怠棄三正天用勦絶其命今予惟恭行天之罰
  周官大司馬萬二千五百人為軍王六軍大國三軍次國二軍小國一軍軍將皆命卿今啓召六卿則六軍皆行也季氏謂此六卿非自冢宰至司空也周禮地官鄉大夫毎鄉卿一人蓋王之六卿别有所任惟此六卿無事則各掌其鄉之政今屬于大司徒有事則率其鄉之萬二千五百人出征屬于大司馬所謂乃召六卿即此卿也若以為王朝六卿則用兵時大司馬以主軍政冢宰而下無縁亦屬焉此說得之今啓征有扈至于親率六鄉之人以出則有扈之國其負固不服敢與天子抗衡而方伯連率不能討故戰謂之大戰又何疑焉啓將戰于甘乃先事召六卿而誓之所以責其用命也然上既言召六卿而下乃言嗟六事之人者蓋六事之人乃屬六卿之軍吏士卒也蓋下文戒左右與御是徧勑在軍之士歩卒亦在其中故上召六卿召其將使率衆而來也下嗟六事之人則總誓其衆也啓既嗟六事之人使聼誓言于是遂數有扈之罪謂有扈所以可伐者以其威侮五行怠棄三正上為天所勦絶故我今日之事非我之私也奉將天罰而已蘓氏謂王者各以五行之徳而王改正朔易服色自舜以前有子丑為正者有扈不用夏之正朔服色是叛也故曰威侮五行怠棄三正其意則以此五行為五徳之傳以此三正為子丑寅之正有扈不肯承夏之正朔故啟伐之此論五行三正甚切近林少頴則謂商世方有改正朔易服色之事在夏未有蘓氏此說某未敢以為然竊謂有扈夏同姓之國其驕蹇䟦扈而不可制廢尊尊之義失親親之恩啟聲說其罪言威侮五行怠棄三正此義不必求之太深要之但廢三綱五常以為是昏迷耳威侮者専其威虐以侮慢之也怠棄者怠慢而廢棄之也少頴此說甚平易但經言五行三正恐難以為三綱五常當從蘓氏說則解五行三正為切近若謂改正朔易服色非夏時事攷董仲舒謂舜紹堯順天道改正朔易服色此非夏時事乎五行三正蓋天所以命人君使所以君天下者今有扈威侮而怠棄之冝其獲罪于天而天絶之矣故言天用勦絶其命勦截也勦絶謂𠞰而絶之猶言殄滅也惟其為天所𠞰絶故啓之伐乃敬行天罰非己所私也林少頴謂經載誓師之言無不以行天罰為辭盖茍非行天罰而用兵是志于殺人而已何以為後世法此說是也
  左不攻于左汝不恭命右不攻于右汝不恭命御非其馬之正汝不恭命用命賞于祖弗用命戮于社予則孥戮汝
  啓前既誓衆謂有扈有罪吾將恭行天罰故于此遂戒勑士衆使戮力就功也古者車戰毎車甲士三人歩卒七十二人其三人一居左主射一居右主擊刺一居中主執馭春秋左氏傳宣十六年楚許伯御樂伯攝叔為右以致晉師樂伯曰吾聞致師者左射以菆攝叔曰吾聞致師者右入壘折馘執俘而還是車左主射右主擊刺而御則在中主馬之驅馳而已王良與嬖奚乗為範則不獲為詭御則獲十禽是車之遲速又在御之良不良也然此乃凡常之車若將之兵車則御者在左勇力之士在右將居鼓下在其中央主擊鼓與軍人為度今此所誓乃六事之人専為主將而言故當為凡常之兵車也然此言左不攻左右不攻右御非其馬之正者攻治也謂在車左而不治其左之事在車右而不治其右之事在車中御馬而御之不以其正如王良之詭御者此皆不恭君命者也不恭命猶言不用命啟既誓衆謂如上所言皆是汝等不用命之過故又勉之曰用命賞于祖所以作其用命之心也又戒之曰不用命戮于社予則孥戮汝所以戒其不用命之失也盖古者天子親征載遷廟之主于齊車之中若無遷主則以幣帛告祖禰是行軍未常不載祖也又左𫝊定公四年云行軍祓社釁鼓是行軍未常不載社也賞于祖戮于社此示不敢専之意也先儒謂左祖右社左陽右隂故賞戮之行亦異其告理或然也但孥戮汝之説學者多疑之孔氏以謂并殺其子林少頴以謂不然湯誓亦言孥戮夫罪之以族與夫參夷之誅是乃商紂與秦之所以亡者也帝王之世豈容有此雖漢孔氏謂權以脅之使勿犯然啟湯既有是言使或有不用命者必不免于孥戮切謂此所謂戮者非殺之之謂也但加恥辱焉雖加鞭扑亦謂之戮孥戮者猶秋官司厲所謂其孥男子入于罪𨽻女子入于舂藁是也夫從天子而征伐有不用命其孥至于罪𨽻舂藁豈為過哉又漢書王莾傳舉此言顔師古注曰夏書甘誓之辭孥戮戮之以為孥也說書者以為孥子也戮及其子非也泰誓曰囚孥正士豈戮子之謂也此一說于理亦通由是推之則少頴之說既有證據且不誣啓之濫刑故特從之
  五子之歌
  太康失邦昆弟五人須于洛汭作五子之歌
  林少頴謂聲詩之作雖詳見于三百篇原其所起實本于虞夏之世舜與臯陶賡歌言元首股肱相資以治其言安以樂所謂治世之音也太康失邦五子咸怨述大禹之戒以作歌其言怨以怒所謂亂世之音也此二歌雖載于書其實詩之淵源也此說是也太康繼啟而立盤于㳺畋不恤民事有窮國之君羿乆懐簒奪之謀至此則因其畋遊不反民不堪命遂率兵距之于河使不得返國其弟五人亦侍其母以從畋獵太康既不得返其弟五人知危亡無日故待太康于洛汭久而不見其歸遂怨其兄之不君而致國之非其國故述大禹之戒以作歌以冩其憔悴困苦之懐且憤太康不能守皇祖之訓遂致此極故其書謂之五子之歌以其五人各有歌也然則此序必言太康失邦者蓋謂太康為羿所距不得返國也必言昆弟五人須于洛汭者蓋謂五子與母雖從太康出獵其實只至洛水之北不曾從太康渡洛而南至于洛表故既為后羿所拒待于洛北不見其歸所以作歌也此蓋夫子序書之言欲總一篇大意故有是言也五人皆啟子仲康是其一也爾雅曰昆兄也下言厥弟五人則此五人皆太康弟也今序言昆弟者唐孔氏謂五人自有長幼故稱昆弟蓋言須于洛北兄弟凡五人此說是也
  五子之歌太康尸位以逸豫滅厥徳黎民咸貳乃盤遊無度畋于有洛之表十旬弗反有窮后羿因民弗忍距于河厥弟五人御其母以從傒于洛之汭五子咸怨述大禹之戒以作歌
  前乃夫子序所以為作者之意此乃作書者叙五子所以作歌之意也林少頴引薛氏設謂尸如主祭祀之尸蓋居其位而不為也經言居其位而不能有所為曰尸者太康位尸是也言居位而不敢有所為曰尸者康王既尸天子是也盖康王居憂百官聼于冢宰無闗于萬幾故謂之尸天子非其罪也至于太康非有他故而遊畋忘返放棄萬幾是誠有棄位之心也故此言尸位與羲和尸官同意然則此言太康尸位以逸豫滅厥徳者蓋謂太康如尸不能有為但滛逸于遊豫以減其徳也由是言之則太康尸位當為一句以逸豫滅厥徳當為一句先儒乃以太康尸位以逸豫為一句故其說謂太康主以尊位為逸豫不勤要之不如前説也君既以逸豫滅徳則無以得民而民有二心故言黎民咸貳謂于此不肯一心戴太康也夫國以民為本者也今民咸貳在太康若可悔矣乃且不知敬懼而樂為遊豫之事無有節度故言乃盤遊無度盤之為言樂也樂于此而不知其非也太康始盤遊無度故王都去洛雖逺方且縱為畋獵遠至于洛表則見其至洛之極處不但洛水之南而已故曰畋于有洛之表蓋夏都兾州在河之北洛在河之南今太康舍宗廟社稷逾河至洛非特至洛之南且窮追禽獸至洛之表則其逺可知非特去王都之逺而又樂而忘歸且至十旬雖淹厯百日猶不知反則其久又可知夫古之為國如臨深淵如履薄氷常恐肘腋之變蕭墻之禍起于一日今太康畋遊至于洛表乆至十旬冝乎后羿所以距于河也按左氏襄公四年魏綘言夏之方衰后羿自鉏遷于窮右則窮者羿之國名也其曰有窮者猶曰有扈也盖有窮之君也故言后羿唐孔氏與林少頴引賈逵說文謂羿帝嚳射官淮南子謂堯時十日並生堯使羿射九日而落之帝嚳時有羿堯時亦有羿則羿是善射者之號非人名也意此羿亦以善射故以羿目之非是人名兼孟子亦言逄䝉學射于羿所以為羿雖同然此羿乃寒浞所殺彼羿乃逄䝉所殺則孟所言又是一羿也故知羿非人名當是凡善射者皆曰羿也切謂古今人同名者多矣羿當是人名其所以帝嚳時有羿帝堯時有羿夏太康時有羿孟子又言羿者蓋同名耳豈有經𫝊不載名而載號者乎蓋太康以逸豫滅徳民已咸貳久矣今又畋于洛表則昔之咸貳者不能含忍其不貳矣此羿所以因民不忍𤼵兵距之于河使不得歸也盖太康逾河而南至洛逾洛而南至其表將歸必由洛而北渡河此羿所以距于河而絶其歸道也當是時太康弟五人者亦侍其母以從其畋獵此恐非雖不逾洛而南亦去于洛之汭然今也羿已𤼵兵距于河五子進不得退待于洛水之北又乆而不見太康之反此所以咸怨卒至怨之不足情動于中而述大禹之戒以作歌焉盖先王創業重統以貽後人必有明謨定訓昭示後世使有所祖述今太康荒滛至此不遵大禹之謨訓此五子所以述而作歌以見太康有負于大禹也
  其一曰皇祖有訓民可近不可下民惟邦本本固邦寕予視天下愚夫愚婦一能勝予一人三失怨豈在明不見是圖予臨兆民懔乎若朽索之馭六馬為人上者奈何不敬
  唐孔氏謂歌五章毎章各是一人作而辭相連接自為終始是五子相顧自輕至重其一其二盖或是作歌之次未可知也林少頴又謂詩歌之體一人作則自為一篇今乃五人作而共為一篇盖虞夏之世其體如此如舜作歌于前其義未足臯陶賡之于後乃足其義此五子之歌其始言皇祖之訓而不及失邦之怨末乃言國亡民叛雖悔可追而不及謨訓之言史官總叙曰五子咸怨述大禹之戒以作歌盖五子之意終始先後互相𤼵明然後其義乃備此說是矣此一章自民可近至奈何不敬皆禹之言所以訓後世者也故曰皇祖有訓皇大也與禮言祭王父曰皇祖考王母曰皇祖妣同謂之皇祖猶言大祖也孔氏以皇為君失之矣皇祖之訓首言民可近不可下者蓋謂君之與民勢雖霄壤然相須以安實猶心體之相湏以生在人君當親而近之可也踈而下之其可哉蓋民所以可近不可下者以民是邦本本固則國安民不安則國非其國矣故又繼之曰民為邦本本固邦寕禹既言民之所係如此之重故又言民之可畏如此其甚蓋人君所以能為人上而人畏之不敢慢者特以其勢力不加于我故耳儻民不我歸而勢一失則一夫一婦可以勝我故禹又言予視天下愚夫愚婦一能勝予葢謂自民視我雖尊為君不敢有抗然自我視民雖一人足以勝我我其可不戒哉若漢武帝平日千乗萬騎導前擁後若不可侮及微行出獵乞漿于逆旅媪媪曰無漿但有溺耳欲攻之而幸免以是知民之所以畏人君者但勢力耳一失其勢則侮者至矣豈非愚夫愚婦一能勝予之類乎禹既言民之可畏如此故又言人君易致過失不可不謹盖君以民為本一失民則上失天下失國一不慎而三失隨之則人君于民之怨豈可待其明而後圖之康誥曰怨不在大亦不在小要無怨則善矣有則皆足以失民何待明哉當圖之于未見之先可也故又繼之曰一人三失怨豈在明不見是圖既言人君易致過失如此故又言予臨兆民懔乎若朽索之馭六馬盖謂民心難得易失撫則后虐則讎以一人而臨兆民危乎不啻朽索之馭六馬六馬不逸則已如逸豈朽索能制哉兆民不離則已如離豈一人所能挽而留哉惟其可畏如此故禹所以終曰為人上者奈何不敬林少頴謂古車皆四馬天子則特駕六馬四馬則兩服兩驂六馬則兩驂之外又有兩騑騑盖服驂之旁又加兩馬則為六也盖天子之車盛則駕六常則駕四今言六者盖言馬多則懼深以極其可畏故不曰四馬而言六馬此說是也
  其二曰訓有之内作色荒外作禽荒甘酒嗜音峻宇雕牆有一于此未或不亡
  前言皇祖有訓此言訓有之林少頴謂䝉上皇祖故但言訓有之也迷亂曰荒盖好色好畋精神迷亂故言荒也色女色也禽従禽也内作色荒謂内荒于嬖寵也外作禽荒謂外荒于遊畋也甘酒以酒為羙而耽之也嗜音乃音樂為好而惑之也峻宇者謂髙大其室宇也雕墻者飾繪其垣墻也凡此皆驕縱暗主之所為故有其一則無不亡況兼有之乎今太康㡬兼有之矣欲無亡得乎此五子所以取大禹之訓而作歌也
  其三曰惟彼陶唐有此冀方今失厥道亂其紀綱乃底滅亡
  此又言自陶唐以來保民兢慎故能享國今則不然所以厎于㓕亡也上二章皆大禹之訓盖上引禹之訓以證于前故下三章皆述太康之事以明其不能祗奉先訓也陶唐謂堯也堯都平陽舜都蒲坂禹都安邑皆在冀州則有此冀方實自堯始堯傳之舜舜傳之禹三聖相授未嘗失道今太康乃以逸豫滅徳而失其君民之道凡自堯至禹所以扶持成就天下其紀綱法度一切亂之此所以致于滅亡也
  其四曰明明我祖萬邦之君有典有則貽厥子孫闗石和鈞王府則有荒墜厥緒覆宗絶祀
  此又言大禹創業垂統無非可繼之道今太康棄之也我祖指大禹而言也蓋謂我祖大禹以明明之徳君臨萬邦其所以貽子孫者皆有典章法度可為萬世之法為之子孫不必更張也但守此法度無有所失雖闗通其石和平其鈞但使權衡適平則王府已極于富有不必他求而用自有餘則禹之法豈不甚善矣哉令太康乃以逸豫而荒墜其已成之緒遂至覆夏之宗絶禹之祀豈不痛哉林少頴謂法度之訓始于權權與物均而生衡衡運生規規圓生矩矩方生䋲䋲直生凖凖正平衡而鈞權是權衡者法度之所出也五權之法二十四銖為雨十六雨為斤三十斤為鈞四鈞為石是鈞與石又五權之最重也舉鈞石則五權可推舉權則度量凖䋲皆可見此所以特言闗石和鈞也石言闗鈞言和特變文耳猶月令言同度量鈞衡石角斗甬正權槩但變文耳非石可闗而不可和鈞可和而不可闗也按羿距太康于河而廢之然卒立仲康其後羿雖簒帝相奪之位寒浞又殺而代之浞滅而少康遂以一旅祀夏配天是夏之宗卒不覆禹祀卒不絶也此章雖則云然以其有滅之之理也如詩正月言赫赫宗周褒似滅之盖言其有滅之之理此說是也
  其五曰嗚呼曷歸予懐之悲萬姓仇予予將疇依鬱陶乎予心顔厚有忸怩弗慎厥徳雖悔可追
  此五章相為終始前二章専言皇祖之訓次二章専言太康之失故此章則怨以終之林少頴謂此章所以結前義而致其情其說是也嗚呼者嗟嘆之辭也言嗚呼曷歸者盖歎太康為羿所距我與母今悵悵然何所歸故懐念于心實悲傷而不能已故言予懐之悲既悲矣又念距太康者惟羿爾萬姓之中豈無憐我而可依以生者今萬姓又皆以太康逸徳咸有二心而結仇怨于我我將歸依誰以免祸也故又言萬姓仇予予將疇依疇之為言誰也疇依為誰依也言無一人可依惟五子自念其無所歸非特無所歸又無一人可依以免禍則死亡近在朝夕無計可逃故言鬱陶乎予心蓋思之于心憤結積聚無以冩其憂也非特憂思在心而已而見于顔靣有忸怩愧恥之色故言顔厚有忸怩蓋羞恥見于顔面似靣皮之厚故言顔厚也五子既言其憂憤如此故責太康曰弗慎厥徳雖悔可追蓋謂太康始也弗能慎徳盤于遊畋遂致后羿之距今雖欲改悔何所及哉此與盤庚言汝悔身何及同意林少頴謂所以曷歸者太康也而五子則曰嗚呼曷歸予懐之悲虐民而民仇者亦太康也而五子則曰萬姓仇予予將疇依所冝憂所冝愧皆在太康而五子任之以為已事者盖人之于兄弟親愛之而已有邦則同其安榮失邦則同其危辱其危也此可憂其辱也此可愧此五子所以有仁人之心而深得詩人之㫖歟孟子曰小弁之怨親親也親親仁也蓋幽王放太子冝臼将殺之夫為人子而將見殺于父此人情之至痛也茍于是而不怨是踈父如路人也此小弁所以不得不怨然其怨也但曰民莫不糓我獨何罹何辜于天我罪伊何但引咎自責而已此所為仁人之怨也然則太康失邦五子之怨不深尤太康乃若其身之親為不善以致之者非其仁愛之意充實于中而𤼵見于外安能若此哉孔子作書取小弁故于書取五子之歌其意一也此說極然
  胤征
  羲和湎滛廢時亂曰𦙍往征之作𦙍征
  蘓氏按左傳魏絳伍員言謂羿逐太康太康崩其弟仲康立而羿為政仲康崩子相立相立為羿所逐逃于斟灌斟鄩氏羿自立為帝國號有窮羿又滛亂為家衆所殺寒浞代之浞因羿室生澆及豷浞使澆滅二斟且殺相相之后曰緍方娠而逃于有仍以生少康少康復逃于有虞虞思邑之于綸少康布徳以收夏衆夏之遺臣靡收二斟餘民以滅浞而立少康少康滅澆及豷然後祀夏配天不失舊物以此考之則太康失國之後至少康未祀夏之前皆羿浞専政之年如曹操之于漢司馬仲逹之于魏也𦙍征之事盖出于羿非仲康所能専明矣羲和者意其必貳于羿而忠于夏羿假仲康之命使𦙍侯徃征之耳何以知其然也曰𦙍侯數羲和之罪至于殺無赦然也實狀則止于酣酒不知日食而已此亦法吏所辦爾何至以征伐取之又況酣酒廢職之人豈復有渠魁脅從之事是必強得衆者也故夫子序書必曰羲和湎淫廢時亂日者言其罪止此也必曰𦙍徃征之者見征伐號令出于𦙍非仲康之命此春秋之法也蘓氏此説雖若有理但少頴以為不然少頴謂其嘗因蘓氏之論攷左氏所載羿雖廢太康而立仲康然其簒也乃在相帝之世相帝仲康之子也仲康不為羿所簒至其子相乃始見簒則仲康之世羿之强威卒不敢加以無禮者以仲康有以制之也按唐書志辰弗集房正仲康五年則𦙍侯之征盖仲康之即位五年也出征既在五年今此書乃首言仲康肇位四海𦙍侯命掌六師即繼以承王命征羲和之事者盖史官叙書于此推本其意羿立仲康方将執其征伐之柄而仲康沉機先物于即位之初即命𦙍侯以掌六師正如漢文帝入自代邸即皇帝位夜拜宋昌為衞将軍以鎮撫南北軍是則羿之所以欲假借為威者已為𦙍侯所得故終仲康之世不得逞其不軌之謀然則叙書者所以首言仲康肇位四海𦙍侯命掌六師之事而即繼以𦙍侯承王命徂征者正欲見征伐之柄仲康收之已乆故今日之征實出仲康之命也羲和之罪雖止于廢時亂日意其欲黨于后羿將同惡相濟故𦙍侯承王命以征之而其誓師之辭則曰爾衆士同力王室尚弼予欽承天子威命則其命之出于仲康明矣少穎所説與蘇氏相反但由蘇氏之説恐後世亂臣賊子謂挾天子令以令諸侯夫子猶存于書則必肆行而不顧于君臣上下之大分實有所害故特從少頴所説湎沉湎也言羲和湎滛者謂其沈湎于酒至于過差失度也其所職將以厯象曰月星辰定四時而成嵗者也今乃滛湎至廢時亂日則失職可知矣又況天時之係于王事甚重堯典始作歴象舜典首于璣衡則羲和之廢時亂日仲康命𦙍侯征之雖未必其與后羿共為不軌六師征之亦未為過況其誓言有渠魁脅從之事則羲和當有聚衆不軌之意矣六師之出又何妨乎
  胤征惟仲康肇位四海𦙍侯命掌六師羲和廢厥職酒荒于厥邑𦙍后承王命徂征
  前是孔子序書言𦙍侯征羲和之意此則作書者言𦙍侯出征之意也言惟仲康肇位四海𦙍侯命掌六師者謂仲康始踐天子之征即命𦙍侯掌六師以為大司馬也又言羲和廢厥職酒荒于厥邑𦙍后承王命徂征者謂仲康既命𦙍侯掌六師時有羲和者廢其所治之職以耽酒而荒亂于其私邑故𦙍侯遂承天子之命以徃征之也此正作書者序所以為作𦙍征之意也或言𦙍侯或言𦙍后蓋以諸侯入為王朝公卿故謂之后亦如禹稷伯夷稱三后周公君陳畢公稱三后同意蓋𦙍侯時以諸侯入為大司馬故亦可以稱后也仲康命𦙍侯掌六師在即位之初年命征羲和在即位之五年今作書者既言其掌六師即繼以征羲和之事若出于一時者欲推原其本以見仲康之征羲和征伐所以能自天子出者非一日之積也以其當即位之初即能以兵柄授之𦙍侯不為后羿所執此𦙍侯令日所以得承王命而征也林少頴謂蘓氏謂羲和湎淫之臣貳于羿而忠于夏如王陵諸葛延叛晉尉遲廽叛隋審如此説則羲和之罪誠為可赦𦙍侯乃黨姦怙惡之臣仲康乃優㳺失權之主𦙍征之篇乃與王莾大誥同爾聖人何以錄其書于百篇之内與堯舜禹湯之書並傳于不朽竊意羲和之廢職是聚羣不逞崇飲于私邑以謀作亂豈但廢時亂日而已此𦙍侯所以承王命徂征也詳攷少頴此說則蘓氏之説誠未可遽從
  告于衆曰嗟予有衆聖有謨訓明徴定保先王克謹天戒臣人克有常憲百官修輔厥后惟明明毎嵗孟春遒人以木鐸徇于路官師相規工執藝事以諫其或不㳟邦有常刑
  自此而下乃𦙍侯誓師之辭也故言告于衆曰所以見自此乃𦙍侯告之之辭也嗟予有衆蓋𦙍侯将誓于衆故嗟嘆而後言所以重其事如所謂嗟六事之人也聖有謨訓明徴定保者盖𦙍侯之言欲先引古訓以證羲和之罪故先言上古聖人有謨訓之言垂示後世皆可以為明明之證騐定保天下之常法如下文言先王克謹天戒至邦有常刑皆先聖之謨訓也盖謨訓之言謂先王之時為之君者敬畏天戒如日月蝕五星變皆天所以戒飭人君者也先王則因災省已所以謹天戒也為之臣者恪守官法如掌治掌教各司其局不敢荒棄其職所謂有常憲也惟先王之時君謹天戒臣有常憲如此故當時之百官皆竭心一力修輔于君修如交修不逮之修輔如輔台徳之輔故為君者夫何為哉惟明明于上而已所謂㳟已正南面是也然又不特止此而已又于毎嵗之正月遣遒人者以木鐸徇于路遒人宣令之官孔氏謂遒聚也聚人而令之故曰遒周禮無此官惟小宰云正嵗率治官之屬而觀治象之法徇于木鐸曰不用法者國有常刑則遒人之官亦其治官之屬也木鐸盖金口而木舌者也古有金鐸有木鐸體皆以金為之惟舌有金木之異木舌為木鐸文事則振之金舌為金鐸武事則振之此文事也故用木鐸然所以徇之者盖欲在官之師衆交相規正人君之闕失百工技藝之士各執其藝事以諫諍謂如輪扁以斵輪諫齊桓公皆執藝事以諌之類也此皆人君責望于臣民者也儻既令之而不敬其事常刑之誅其可免乎此蓋以刑督之所以責其効職也凡此皆先聖之謨訓也聖人謨訓如此明甚今羲和乃以酒荒厥邑其背于謨訓也甚矣冝𦙍侯之誓所以先引于前而後數羲和之罪也
  惟時羲和顛覆厥徳沈亂于酒畔官離次俶擾天紀遐棄厥司乃季秋月朔辰弗集于房瞽奏鼓嗇夫馳庶人走羲和尸厥官罔聞知昏迷于天象以于先王之誅上既舉先王謨訓以證羲和之罪故此遂申言羲和之罪以見其自干先王之誅無所逃于刑憲也盖先王之時君謹天戒臣有常憲猶恐其未盡又有遒人之徇使各恭乃職今羲和乃獨以酒自荒不恭乃職故𦙍侯之誓曰惟時羲和顛覆厥徳沉亂于酒叛官離次俶擾天紀遐棄厥司其意謂先王之謨訓如此令羲和乃棄徳不脩若木之顛器之覆而不能自立惟沉溺荒亂于酒叛其所掌之官離其所居之次在天五紀如箕疇所謂嵗日月星辰厯數者本末常正今羲和乃始擾而亂之故言俶擾天紀俶始也薛氏謂天紀未嘗亂而亂之者自羲和始故言俶擾此說是也天之五紀盖羲和所當司者也今俶擾如此是自棄其所司者也故言遐棄盖謂其棄而逺之不親近其事也林少頴謂遐棄厥司盖逺所主之司還其私邑此說不然盖羲和棄職歸私邑上文已言叛官離次矣不應于此又言故知遐棄厥司當為不親近其所當司之事即上所謂俶擾天紀是矣夫羲和之罪至于如此仲康尚隐忍而未誅則羲和者當改過自新可也今乃至于季秋九月之朔辰弗集房鼓奏鼓嗇夫馳庶人走上自天子下至臣庶促遽如此而羲和主四時之官于辰弗集房之事當先事知變預告于君使恐懼脩省禳消天變今乃沉湎于酒荒滛昏冐不能復有所為居官如祭祀之尸了無所為故雖天變如此曾不聞而知之況欲其先事見變以預告于君乎其昏迷天象如此是自干先王之誅者也吾安得而不誅之乎此蓋𦙍侯之誓謂羲和之誅皆其自取非仲康輕動天下之兵也辰弗集房其說有二漢孔氏謂辰日月所㑹房所舍之次集合也不合則日食可知唐孔氏廣其說謂日月俱左行于天曰行遲月行速日毎日行一度月毎日行十三度十九分度之七計二十九日過半已行天一周奔逐及日而與聚㑹故日月所聚㑹處謂之辰一嵗十二㑹故為十二辰即此子丑寅夘之屬是也房如房室之房謂日月所舍止之處計季秋九月之朔日月當㑹于大火之次今乃不合于舍則日食可知據二孔此說則以辰弗集為日食房為所舍之處非二十八宿之房胡舍人則謂日月交㑹之謂辰日行赤道月行黄道日行遲月行速一月一㑹必合于黄道赤道間或髙或低或上或下不相掩蔽是謂不食或左或右或先或後偶相掩蔽則食之矣是日月交㑹則有蝕今既言不集所舍則不得謂之蝕兼此房乃二十八宿之房非是十二次之舍此言辰弗集房盖是秋九月日月當朔合于房心之次今也弗集房則是歴之悞非日蝕據胡氏此說則以辰弗集為厯悞非日蝕以房為二十八宿之房非十二次之舍二說相反如此惟林少頴折中之謂胡以辰弗集房為歴誤夫歴誤至于當合朔而不合朔此非精于歴者不足以知何至瞽奏鼓嗇夫馳庶人走故當依孔氏為日食但孔氏以集為集合之集則非其義所以起胡氏之疑兼胡氏以房為房心之房攷之九月日月實㑹于大火之次其說頗通但日之所在星宿不見止可推算知之非能舉目而見則房又不當為房心之房當是日月所㑹之舍即皆可謂之房也是所謂房者又當依孔氏說為所次之舍也按唐書歴志論辰弗集房之義為古文集與輯義同日月嘉㑹而陰陽輯睦則陽常明而陰亦含章若變而相傷則不輯矣兼漢書帝紀言東夷北蠻頗未集睦顔師古謂集與輯同以此觀之則辰弗集房為日蝕明矣盖此輯乃輯睦之輯為日月不相輯睦于所㑹之舍則蝕也此說極長日蝕之時而瞽必奏鼓盖日蝕陰侵陽也鼓陽殾所以助陽儆隂故奏鼓奏鼓盖進鼓而伐之也與詩奏鼓衎衎同義瞽樂官也故使之奏鼓左傳文十五年日有食之天子不舉伐鼓于社則日食必伐鼓也嗇夫周禮無此官漢孔氏謂主幣之官鄭氏謂夏官之屬皆無所據按百官表鄉有二嗇夫職聽訟收賦税上林亦有虎圈嗇夫鄭𤣥弟五倫嘗為鄉嗇夫則嗇夫當是執後之賤者庶人乃庶人之在官者嗇夫馳庶人走皆所以供救日之役也糓梁傳曰天子救日置五麾陳五鼓曾子問曰諸侯従天子救日各以其方色旗與其兵而周官庭氏又有救日之弓矢是救日之時必
  有此百役故嗇夫馳庶人走盖所以供此役也孔氏謂馳取幣誤矣
  政典曰先時者殺無赦不及時者殺無赦今予以爾有衆奉將天罰爾衆士同力王室尚弼予欽承天子威命林少頴謂先儒釋此義皆以屬之上文故漢孔氏謂歴象之法四時之氣弦望晦朔先時則罪無赦不及時者亦無赦况廢官乎是殆不然帝王雖重歴數然厯官一差至于殺人雖秦棄灰于路歩過六尺之誅亦不過此據上文言先王克謹天戒至邦有常刑既舉先王之法以䋲羲和之罪而下文遂言惟時羲和至以干先王之誅首尾相結文義已足不當謂復指羲和而言當是𦙍侯戒吏士之辭也按周官治典冢宰掌之教典司徒掌之禮典宗伯掌之政典司馬掌之刑典司徒掌之事典司空掌之𦙍侯掌六師為大司馬故舉政為言盖大司馬法也惟其為軍法故有先時後時之誅先時謂先師期而進是邀功也若漢班勇與張勆共攻焉耆勇從南道勆從北道約俱至焉耆勆常有罪欲邀功自贖乃先期徑入焉耆是謂先時盖不與大将相期㑹而嗜利輕進不可不誅故殺無赦不及時謂後期而至是逗遛也若漢遣霍去病等擊匃奴公孫敖出北地雖獲居延三萬級亦以後期當斬贖為庶人是謂不及時盖與大將軍期而不至以稽延師期亦可以誅故殺無赦此盖𦙍侯誓師使之如期而進不得先時後時先時以致輕進也後時以致敗事也𦙍侯既引政典誓衆以先時後時之誅于是遂告之曰今予以爾有衆奉將天罰者盖告以徂征之意也將行也奉將猶言奉行也盖謂義和所為如此非特得罪于君亦得罪于天故言奉行天罰也既言今日之事將以奉行天罰故又勉之曰爾衆士當并力為王室討賊助我敬承天子威命可也蓋𦙍侯之徂征敬承王命以行爾衆士能奮力是助我敬承王命也
  火炎崑岡玉石俱焚天吏逸徳烈于猛火殱厥渠魁脅從罔治舊染汙俗咸與惟新嗚呼威克厥愛允濟愛克厥威允罔功其爾衆士懋戒哉
  𦙍侯上既勉衆士使戮力討賊至此又恐其濫殺無辜故又戒之曰崑山出玉火若炎于崑山之⿱兆目 -- 脊則無辨玉石皆悉焚之此其虐固甚矣至于奉天討罪之天吏其行師用兵或有過逸之徳不擇良善兼誅並戮則威風烈焰又盛于火之炎崑山故爾衆士不可不戒今日之事其首惡渠魁大帥在羲和一身而已其他相與黨惡乃羲和以威脅使從者非其本心故我令日惟當殱滅羲和之渠魁其他脅從者皆赦而勿治凡舊日染羲和之惡而至于為汙穢之俗者皆使得以改過自新可也此即湯武所謂伐罪吊民之意也𦙍侯既戒以不得濫殺則誓師之意盡矣故又嗟嘆而告之曰威克厥愛允濟愛克厥威允罔功者盖謂今日之事當奮威斷而期于必行不可徇姑息而緩其誅也諸儒解此多以威為刑罰愛為仁愛故謂行兵之際當以刑罰勝仁愛吁此申韓之事耳豈詩書之言哉惟林少頴謂此所謂威者非刑威之威乃果斷之威也此所謂愛者非仁愛之愛乃姑息之愛也羲和之罪至于有脅從之黨將與后羿共為亂故必以果斷之威勝姑息之愛則有濟矣茍赦而不誅是姑息之愛也故繼之以愛克厥威允罔功言姑息則無功也𦙍侯既勉以必罰故又告之曰其爾衆士懋戒哉蓋欲其勉戒無棄我命也林少頴謂𦙍后數羲和之罪其始止于俶擾天紀而已而終乃及于脅從之黨是知羲和之罪不止如上文所言數事而已必是恃其不逞聚其羣黨崇飲于私邑將以助羿為亂者若使羲和之罪止于廢時亂曰則執而戮之特一法吏事耳何至率六師征之乎然其征之而不正名其惡者盖若正名其惡則必窮治黨與鋤根浚源而戮之而仲康之勢未足以制后羿之姦故特舉名羲和廢時亂日之罪以治之而已此說是矣
  自契至于成湯八遷湯始居亳從先王居作帝告釐沃湯征諸侯葛伯不祀湯始征之作湯征伊尹去亳適夏既醜有夏復歸于亳入自北門乃遇汝鳩汝方作汝鳩汝方
  此以下非𦙍征文乃逸書序也唐孔氏謂序本别卷與經不連孔氏以經序宜相附近故引之各冠其篇首此篇經亡序存無所託不可以無經之序為篇首本書在此故序附此篇之末其實商書也此亡書篇名書亡難以意度其義孔氏此以意度為之說未敢深信然序之所言亦有可攷者今且姑為之說契湯之始祖也自契至湯凡十四世其間八次遷其所都之邑唐孔氏按商頌云帝立子生啇是契居啇也世本云昭明居砥石左傳云相土居啇邱及今湯居亳是見于經傳者凡四遷其餘四遷未詳自湯以上七世未嘗居亳至湯始居之故言湯始居亳從先王居漢孔氏以此先王為契父帝嚳嚳居亳湯自商丘遷馬故曰從先王居唐孔氏廣其說謂先王天子也自契以下皆諸侯不當言先王且世本本紀皆云契是帝嚳子嚳居亳今湯從之則從先王居為從帝嚳也明矣但孔氏以湯自啇丘遷則不然盖左傳言相土居商丘相土契孫也自契至湯八遷若相土居啇丘湯自商丘遷亳則自相土至湯都邑不曾遷改如是則八遷之說自契至相土三世之内而已七遷矣豈理也哉計相土至湯其間必更有遷者但不知湯實從何地遷爾不必謂從商土也唐孔氏此說有理故特從之此序言自契至于成湯八遷湯始居亳從先王居作帝告釐沃則此二篇必是言湯居亳從先王居之事漢孔氏亦由其名解其義謂帝告釐沃乃告來居治沃土此以意度也不敢以為然湯征諸侯葛伯不祀湯始征之作湯征此又湯征之篇也此一篇蓋言湯征葛伯之意也書曰湯一征自葛始孟子曰葛伯不祀湯使遺之牛羊湯使亳衆徃為之耕則湯之征伐諸侯蓋始葛伯之不祀故此言湯征諸侯葛伯不祀湯始征之也伊尹去亳適夏至作汝鳩汝方此汝鳩汝方之序也盖成湯初無伐桀之謀見其暴戾如此意謂得人輔之庶可格其心之非故得伊尹于莘野則自亳而薦之于夏孟子所謂五就桀此序所謂去亳適夏是也惟伊尹五就桀而桀之惡終不可格故伊伊醜而惡之自夏歸亳世謂伊尹歸亳而伐啇之謀始定即此之謂也然伊尹之歸亳入自亳之北門乃遇汝鳩汝方二賢臣盖湯臣伊尹與之相遇相與語史官錄之為汝鳩汝方二書其書不知道何等語孔氏謂言所以醜夏而還之義亦以意度也未敢以為然葉左丞謂湯方聘伊尹于莘尹幡然而從之豈必于伐桀哉茍可與為堯舜之君民者初無擇也豈特伊尹為然雖湯亦然矣故就桀者亦湯志也至于五反而不能正然後止于亳而伐桀之謀定此非湯伊尹之本心也其後放太甲天下不以為嫌及其復之太甲不以為怨從容去就如處湯桀之間盖惟無利伐桀之心故雖伐而不疑于亂惟無奪太甲之志故雖放而不疑于簒此聖人之事常情所不能測也此說極然且以明伊尹之心而說者乃以五就桀為伊尹為湯作間此戰國之士以已度人也














  尚書詳解卷九
<經部,書類,夏氏尚書詳解>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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