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詳解 (陳經, 四庫全書本)/卷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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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十九 尚書詳解 (陳經) 卷五十

  欽定四庫全書
  尚書詳解卷五十
  宋 陳經 撰
  秦誓周書
  觀此篇之書乃春秋諸侯之事爾聖人取而繼之二帝三王之後有深意存焉傷王道之不行而不欲絶
  夫來世使不與也故取其改過遷善之意焉以為此即帝王之門户也由此而進去帝王亦不逺以論語所以教人者不曰無過而曰勿憚改易書之所言者不全以吉望人而曰無咎者善補過也冥豫在上以有渝則可以无咎同人之九四困而反則可以得吉蓋當其人欲橫流善端窒塞之時去帝王之道已背馳甚矣及一旦改過困于心衡于慮則向之橫流者復
  絶向之窒塞者復開善心油然而生此豈不足以趨聖人之門户乎聖人所以予人之改過而絶人以善者為此故也孟子曰西子蒙不潔則人皆掩鼻而過之雖有惡人齋戒沐浴可以事上帝以秦穆公之貪利茍得至於喪師然一旦悔過作誓而夫子係之于帝王之書之末豈非惡人之齋戒可以事上帝乎
  秦穆公伐鄭晉襄公帥師敗諸崤還歸作秦誓
  穆公始者與晉文公伐鄭鄭與秦盟秦使杞子輩戍之杞子使告于秦曰鄭人使我掌北門之管潛師以來國可得也穆公訪諸蹇叔蹇叔不可召孟明西乞術白乙丙伐鄭師經于崤崤晉界也于是時晉文公既死襄公初立以謂秦之伐鄭不以告晉而乘我之喪因其師之歸而敗之于崤按春秋僖公三十三年書晉人及姜戎敗秦于崤而書之所序則曰秦穆公伐鄭晉襄公帥師敗諸崤此皆仲尼之親筆也曷為而異其辭其在書則褒秦春秋則狄之何也春秋之教兼于懲惡其法嚴詩書之教止于勸善其辭恕書之有秦誓猶詩之有木𤓰魯頌也齊桓公之過春秋責之備矣而木𤓰之詩則美桓公魯僖公之在春秋曾未有一善之可書而魯頌之作形容極口由此觀之則書之取秦誓者專取其悔過也春秋之責秦穆公者謂其客人之館而謀其主因人之有而逞其詐利人之危而襲其國越人之境而不哀其喪叛盟失信以貪勤民而棄其師狄道也此春秋之所書異于秦誓之序也
  公曰嗟我士聴無譁予誓告汝羣言之首古人有言曰民訖自若是多盤責人斯無難惟受責俾如流是惟艱哉我心之憂日月逾邁若弗云來惟古之謀人則曰未就予忌惟今之謀人姑將以為親
  此誓衆之詞也欲衆人專心致志以聴上之言故曰嗟我士聴無譁予今誓告汝以羣言之首擇其言之至要者以告汝人之為善莫切于自反故也古人有言曰此即擇言之首也古人之言以為民之常情欲使人盡順己之所為者以此而為安人情誰不欲如此然天下之事纔要順己者未有不拂乎人情而順乎人者未有能順乎己責人斯無難者責己者必責人何難之有惟是以其所以責人者反以自責則人告之以有過則喜受他人之責又使責己者其言如流無所顧忌此方為難天下之大患莫大乎有我之心勝而天下之大善莫大乎忘我者也知以順己之為安責人之為難者皆有我之心知有己而不知有人也至于受責而俾言者之如流自非忘我何以感人如此哉此則全以義理為主不見其有我之私也此古人至切要之言穆公引之以自悔也我心之憂日月逾邁若弗云來此乃穆公悔過之詞吉人為善惟日不足畏乎去之速而來之遲君子兢諸穆公自以為我心之憂惟恐日月已往而不來但有今日而無明日此是惟日不足矣惟古之謀人則曰未就予忌惟今之謀人姑將以為親此二句乃穆公當痛定之後思當痛之時故有此言此乃前日之事也古之謀人謂老成人也其謀可從矣而我反以為未能成就其事而且忌之今之謀人新進少年也其謀不可從矣而且以為親而近之凡人之情在今日而知曩日之非者皆深自懲創也不然雖知其非而且文飾之以為辭矣
  雖則云然尚猷詢兹黄髪則罔所愆畨畨良士旅力既愆我尚有之仡仡勇夫射御不違我尚不欲惟截截善諞言俾君子易辭我皇多有之
  此則悔過自新之辭雖則前日之過如此自今以往庶幾所謀者皆訽黃髪之人則終無所過所謂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也且老成慮事之君子其言若不快人意而實為國逺慮新進之人其言事可喜而深誤人事穆公自一懲創之後前日之銳與乎虚憍之氣消散殆盡所以惟欲得黃髪老成之人亦如漢武初年惟張騫衞霍輩是信自輪臺哀痛之後方知以託孤之任委之霍光持重之君子番番老成之貌也番番之良士雖其筋骨既衰凡耳目之力與乎手足之用皆過矣然我庶幾欲有此人而用之蓋其經歴之深諳練之久也仡仡者勇壯之貌雖其射御之間皆中法度而不違然而我庶幾不欲此等人前日之所好者今惡之前日之所惡者今好之此皆今日之好惡與前日相反也曰尚猷曰尚有之曰尚不欲皆有庶幾之意此深見得穆公不敢自恃惟截截善諞言俾君子易辭截截者察察也諞言者辯言也好察察小慧而以便佞之言能使君子皆變易其辭此人乃大奸佞之人詞鋒捷給利口若嗇夫之流皇暇也此等人我何暇多有之哉人能悔過則其見必明見之明則是非眞偽察之無不熟也
  昩昩我思之如有一介臣斷斷猗無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人之有技若己有之人之彦聖其心好之不啻如自其口出是能容之以能保我子孫黎民亦職有利哉人之有技冒疾以惡之人之彦聖而違之俾不達是不能容以不能保我子孫黎民亦曰殆哉
  昩昩有深沈之意惟深沈者為能有所思如有一介臣謂介然有守者也斷斷有確然不拔之意斷斷守善不惟他技之務其心休休然謂綽有餘裕自得也其如有容無以累其心則其心廣大惟己有技能者斯忌他人之技也不以技能自居則其心自然休休寛大既無驕心又無忌心安得不休休其如有容形容之有不可得茍以為有容則終有限量惟形容之不可得則其所容者無限量惟是有此等人所以能容人之善人有技若出于己不忌其能人之有美德至于大而化之之謂聖其心好此人之善心之所好有過于口之所言蓋稱揚薦達者有限而心好慕者無己也天下之善一也何拘于在人與在己人之技
  人之彦聖若出于己然此是見義理而不見人與己之分也是能容之茍好善至于如己有之則能容人之善以保我子孫黎民隨其所職而有所利是何好善之功遂至于此蓋我不以智自處則天下智者為我用我不以才自處則天下之才者為我用孟子曰夫茍好善則四海内輕千里而來告之以善天下患無此等人耳天下而有此等人則天下之賢皆樂為之用此豈非能保其子孫黎民哉乃若不然則人之有技反冒疾而惡之惟恐他人之才名出己之右人之彦聖則多方沮抑之違之俾不得以上達妬賢嫉能如此安能容人天下之士皆將保身避患而去誰與
  保子孫黎民哉子孫黎民不克保其危甚矣自古國之興亡不外此二者齊有鮑叔則有管仲鄭有子皮則有子產唐有房杜則有王魏英衞不然以李林甫盧杞居其上則雖有張齡陸贄百輩安能用之哉穆公所言皆暗與古人合惟其悔過後善心油然胸中明白無有以蔽之在聖賢門户中自然識得聖賢門户中事耳孟子曰人恒過然後能改困心衡慮而後作徵于色𤼵于聲而後喻孫叔敖管夷吾之賢以動心忍性者得之而孤臣孽子所以達者皆其操心之危慮患之深也大抵人之資質不同其上焉者生知固不待摧挫中人以下不因摧挫困辱則無日新之益由此以觀則患難之來逆意之境皆學者進徳之門户未易以此而遂沮喪其志也物之生也不在于大夏長養之際而在于窮冬閉塞之時明乎此則足以知秦穆矣
  邦之杌隉曰由一人邦之榮懐亦尚一人之慶
  杌隉者危殆也榮懐者安寧而懐來也天下之事無不在于人君所謂洚水儆予百姓有過帝王深達此理天下之所以安者在一人之用賢而天下之所以危者亦在一人之用不肖慶善也人君之用舎天下之安危則冒疾之臣豈可輕用之哉予考此篇知穆公悔過之力自此便當懲忿窒慾釋前日之怨可也何為文公二年戰於彭衙秦師敗績文公三年秦人伐晉濟河焚舟取王官及郊似非所以踐悔過之言也抑無乃血氣之易勝前日之怨有未能忘情者歟抑亦悔過之言徒為是空言知悔而不知改者歟余嘗考之春秋知秦穆公蓋春秋之賢而其失則賢者之過也當僻處西戎未嘗與中國會盟自晉文公之入國也秦有大功于晉故溫之㑹翟泉之盟使其子㑹之而不自來其納襄王也晉文公辭之而遂還此見穆公本心在於納王處不是要名既有文公能任其事則不得不歸惟是襲鄭一節出于輕信人言以致崤函之敗未幾而悔過作誓矣其後雖兩伐晉只欲報






  尚書詳解卷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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