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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溪集/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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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尼溪集
卷七
作者:朴來吾
1893年
卷八

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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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考府君初喪時。闕執事名錄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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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士夫家凡有喪。卽其日分標執事。以幹初終之事。若其護喪司書司貨。卽家禮本文之所載。而其他執禮治棺成殯成服等有司。卽後來儒賢之以義起者。而此不可闕一於治喪之際者也。獨痛夫吾家禍毒。癸亥冬。先君子以一旬之病。奄忽捐背。當是時。季父府君之喪。亦出於過去六日間。人之家。雖云禍不單行。而豈有如吾家當日之變乎。庸是親戚僚友。擧皆恐懼而有疑也。頗有不得參於撫憑之列者。雖在外幹事。奚暇治執事名錄乎。嗚乎。送終之禮。人子之所欲自盡。而四日之間。節文有序。苟非素所講習。則難以隨事合宜。而必至於顚錯之失矣。然則古人所以分定有司。各治任事。而無臨時差謬之悔者。盖出於君子愼終之義。而人心於是乎盡矣。天秩於是乎備矣。顧余不肖。全昧禮學。且無聞見。而及至大故之日。旣無親兄弟共事者。又未有躬臨指導之人。故不獲已被跣而時閱喪禮之篇。攀擗而親行斂襲之儀。艱得卒事。然心常惴惴焉惟恐某事之或失歟。某節之錯行歟。一念在玆。悲惑交切。而以至葬而祥而三年而如一日。則此爲余終身之痛。而雖欲免不孝之目得乎。玆乃憑沾淚墨。記其顚末如此。

書從弟秀吾古文抄寫新卷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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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弟亨初。一日持白面冊子來曰。吾之有意於百選之工者。日月有奇。而篇帙浩漫。未易遍究。且吾淺見拙筆。無路選擇而謄寫。敢以是囑。兄其圖之。吾將熟讀。而他日文會。有分寸之益是望。余曰唯唯。汝之意誠是矣。往在壬戌夏。吾與汝幸得屢月同枕。而每於深夜不寐之中。有所申諭矣。汝果不遺前言。而今有所發焉。吾豈不力。唯汝所言。遂乃忘其固陋。別出手眼。擇百選中最緊要者與或緊要而曾漏於百選者。繕寫以歸之。總其數。昌黎文十三篇。六一居士文三篇。老泉文五篇。東坡文七篇。其他諸家文十二篇。共四十篇。俱在目錄中。於乎。此卷之得成於累年經營之餘。倉卒謄寫之間者。似若有待於今日。而汝之以此來囑者。旣有所期。余之特循其請者。亦有所望焉。則繼自今誦讀此卷。不負吾兄弟期望之心者惡乎在。其在勤乎。噫言不可改。心不可欺。從弟勉之哉。

書盧氏碑文卷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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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一日閱家中舊書。得盧氏碑文一卷。卷卽盧公腀氏因其騁翁朴監司明榑氏鋟梓而廣布者也。卷末有朴公小識。記其事頗詳備云。於乎。盧氏之發源於豐久矣。自松齋參判公始居于咸。妙歲擢嵬科登顯仕。文章德業爲一代所推宗。且其後世有聞人克趾先美。至于玉溪公而尤有所大焉。吁何其盛也。嘗觀記曰先祖有善。而不知不明也。不傳不仁也。若盧公知而傳之歟。固謂之明且仁可矣。而抑朴公之慕義而卒業者。其意亦勤矣。於乎。余盧氏外裔也。粤我曾祖府君贅于進士喚醒公之門。出入有年。承受多方。則此卷之傳而爲吾家世藏者。自有所從來然矣。今伏覩卷面所題盧氏碑文四字。分明是府君手筆。詎不信哉。余之女婿盧君嶔。卽盧公之裔。而於喚醒公其分也遠矣。今方來留甥舘。余出卷示之。因曰君家亦有此卷乎。否者。余將以此卷遺君可乎。君家之傳來世德。足爲後子孫柯則者多矣。噫古之人有願守其靑氊者。今此遺卷。匪一氊之比。則三世舊藏。余豈欲輕許外人哉。第念此卷舊本。旣是君家所成之物。而余之閱出舊藏。適在君來之日。則疑若有所待者存。况且此卷之前後布藏。專出於舅甥間傳受之義。則余之以此遺君。其與楚弓之失得。大有間焉。而其不見笑於守氊者之門必矣。至若一心勉戒之辭。朴公之序已悉之矣。玆不復贅焉。

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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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河千會景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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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呼。君卽我二十年久要也。余每稱君之天質粹美。風味溫淳。非余闒冗者所可企及。而君則以余謂有何所長而輒取之。出處相須。氣味交孚。其所相知愛好之情。非若人之知君知余也。每擬百年人世。與之共欣戚。而不幸毒疾爲祟。奄然長逝。長逝者何限。君之儔寡矣。君有老親在堂而莫伸終養之孝。君有少婦中饋而未盡皷瑟之樂。君以屢世主祀之人。卽身過房。永隳堂搆之業。此余之所以悼君而惜君者。而且君平生有才無名。半世蹭蹬。齎志而沒。空令四十年若流之光。奄忽過了。則古人所謂詩能窮人者信矣。而及此大歸之日。想必從遊於寒郊瘦島之列矣。嗚呼。水庵文酒之會。洛程聯鑣之樂。不可再續於今日。則踽凉人世。余誰與歸。一盃來哭。千古長別。

祭許公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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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乎。人之生而死常理也。君與余有時語及此界。未嘗不以寄歸二字。互相論卞。而余獨發壽夭不齊之歎。君則以爲一度人世。畢竟同歸。則其所以壽者不足喜。夭者不足悲。而但徑化於奉侍下。致令生我育我者。損失其天和。則其死也决非司命者所可忍。且無子而死。永絶天叙之倫者亦悲。此其意盖謂家兒胄赫之死。而一念痛悼之藏伏於中者。自然發出於言語間。余聞言懷惡。旋自掩抑而止矣。誰知夫語此未一周之間。人事乖離。風燭易滅。以吾君悼亡赫之心。更令我悼吾君也。上有老親而旣不得終養。則孝子之心。想必飮恨於一夭字之外者。而况且榮封二兒。繼圽於旬日之內。苞巢焚蕩。後事寥寥。則是何與善之天。於吾君獨無徵耶。嗚呼吾君。孝友人也。愷悌士也。天品甚高。造詣日深。而卄三年翰墨之業。亦足以不朽。則其視夫享高齡而名不稱者。抑有間歟。往古來今。彭殤無徵。而顔仁跖壽。其別天壤。則此亦君與余所嘗論卞者。而今焉已矣。於何所相對論襟。更如前日爲也。嗚呼。德門之禍。言之慘矣。贒從氏以累世主祀之人。不幸無一子肯搆者而一朝奄忽。未享知命之壽。且其大碩人喪威。尤有所不忍言者。世之咨歎德門者。咸曰陽川大派。殆竆於慕溪亂石間。此其語雖出於過情之辭。而聞來令人於悒。彼蒼者天。胡至此極。嗚呼。惟余不肖早失所怙。又無親兄弟同室相依者。而何幸昨年春。吾君以事挈來。比屋而居。出處互須。休戚與同。則其所愛好之情。一視我親兄弟矣。深夜剪燭。有懷必達。岸沙庭月。有詠輒和。共結魚鳥之盟。擬作溪山之主者。俱是百年計也。夫何大夢槐國。萬事成陳。而冥路康莊。奄一去而莫余追也。嗚呼。踰月之禮。自是人文之常行。而於是日哭而奠之者。亦相愛間洩哀之道也。玆將一盃。庸陳微曲。不昧者存。庶歆格斯。

祭陽川許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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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呼。余之生晩矣。見世之以儒名者。惟粉餙面貌之是尙。而於本分事。直昧昧焉。此固識者之却顧長憂。而守正不撓。獨善自修。萉迹於丘林山澤之間。其命雖窮。其道益高者。卽吾白淵公一人而已。公生長典訓之門。早知趍向之方。天品甚高。造詣日深。而且其文章學業。優餘贍博。則宜其所成就。足以矜式一代。開示後學。而惜乎人皆耻師。世莫尊道。使公之平生志業。不得展布其所蘊。而蟄伏竆巷。優遊卒歲而止。此來吾所以仰公於不知不慍之界而爲世道發一歎者也。嗚呼。一度人世。寄歸有限。以公之平日達識。想必不以是爲憾。而上有老親。自不得終養。則上天與善之道。何其蔑蔑焉無徵耶。嗚呼。來吾之受知於公者。今八九年。覿德心醉。自無鄙吝之萌。而百年從遊。擬共欣戚者。不但爲通家之誼而已。壬申以來。人事乖異。竟違同隣之約。又罕奉拜之便。或一歲一候。而苦顔悲辭。實不如平日良覿也。嗚呼已矣。於何所更覩淸範而更承徽音也。聞公之喪。義當趁時趍哭。而毒瘡在身。今也始哭之。幽明間告訣之懷。當復焉如。

祭朴石浦受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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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呼。君之性質牢確。人所稱也。器宇峻整。世所服也。天品高造詣深。才識文章。紆餘贍博。無所處而不得其領。則宜其受報收功。大有所需用於世者。而材不適於時。命與仇而謀。驥之逸而不騁於天衢。蘭之馥而獨葆於幽谷。閉戶深坐。以長其慷慨壹欝之氣。盈園花竹。不足以撥其憫也。滿案琴書。不足以解其憂也。時有不平動於中。則輒入無何而逃焉。或獨酌而成醺。或招朋而劇歡。或舒東臯之嘯。或發窮途之哭。則此古烈士擊壺悲秋之意也。知者謂其同懷而愛之。不知者謂其異己而疵焉。此亦世道人心之固其然。於君何有哉。嗚呼。生君於百年詩禮之家者天也。死君於數月沉痼之病者亦天也。何天之賦施徑庭。而福善壽仁之道。直昧昧焉無徵耶。而况德門之禍。比年疊臻。前後四五喪威。俱是年少寃化。而迺今大喪纔襄。君又奄忽。庭戶寂寥。景色慘毒。若余妹氏之先亡而無知者。反爲自己榮幸。而亦余孔懷之痛。猶落第二傷悼矣。惟幸丹穴之毛。得全於原燎之中。各保性命。可期成立。則安知顚木之孽。將不爲棟宇之用耶。然其失敎以來。易趍冥之臼。則如吾之處至情之間者。可以擔負其責。而性本踈漏。恐未效十年前貽書之意。其他則又何說。嗚呼。一度人世。彭殤無徵。則以君之平日達識。想不飮恨於夭歸之夕。顧此長於君十餘歲。而不知前路之幾何者。何必獨以壽喜也。旅路有限。同歸有期。今日之生而悲死者。秪發於人情之私而已。更何言哉。昔王戎發歎黃公之壚。羊曇不由西城之路。人固有百世而同感者。繼自今芝溪程限。邈若山河之隔。是日之行。豈余之所欲爲者乎。願君之歸也。愼毋如元伯之待巨卿也。嗚呼哀哉。

祭鄭東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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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呼。衆萬之生而死。孰非天之所命。而其爲理正如晝夜寒暑之互相代謝。不可移易。則八百之彭。三千之朔。其說誕也。聖徒所不取。余何敢以是自期。而亦何必以是望於公哉。噫八十爲定。從欲者稀。而公之壽方到差過差不及之界。世之雅於公者。皆以爲鄭老之賦性剛健。宅心貞固。不以浮華易其介。專以恬靜律其身。有時關心之𮖐。不害於在背之鮐文云爾。則其所以望公之壽於耄期之域者。不但爲余之一心然而已。復何人事乖舛。大限已窮。以公之剛健而貞固者。便爲五六日沉沉竪所嬰。奄忽長逝。同歸於風燭之科耶。嗚呼。公之生世也。旣已享三樂兼二尊。且有克家兒能傳詩禮之敎。則余於平日多有所以是慰公者。而自今以後。贒範難追。德隅空寂。德門失賢父兄。仁里無長老人。此余之所以爲公而痛悼者也。嗚呼。兩家南渡之後。世以爲好。各傳儒素之業。且結潘楊之義。一心靡間。百年爲期。而不幸辛未一慽。便作割愛之刃。公之不到吾門者。已過十年有奇。而余亦訪公之所。或卽席而退。或一宿而歸。及其相對也。强顔而不作悲苦之語。而一念痛惜之藏伏於中者。自有所不得掩者。噫此豈人理之所可忍者乎。顧彼薄命宜死而不死。苟延喘息。得至今日者。盖由於公與我之尙存而爲日後計也。今焉已矣。渠何得憑此一老舅而保其生也。嗚呼。公逝之後。義當匍匐往哭。而拘於俗債。未展一訣之痛於永歸之夕。孤負幽冥深矣。更何辭以自文哉。

祭權元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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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呼。余之負公於幽明之間深矣。公之病三月沉痼。而余僅一往診之。及公之沒也。閱月而後余始往哭焉。今焉公之襄期已迫。而又不得臨壙而訣。此卽平日無雅於公。而視若路人者事也。余豈曰余之無負於公乎。雖然余之有負於公者非余也。前後身病使之也。世故掣之也。否則余於公不必如是之爲矣。公其知乎。嗚呼。公與余以世好之誼深且久。且其所居住。不崇朝而近也。故粤自結髮。傾盖懽如也。此古人所謂篠驂之遊總角之好也。及長持此道不改。氣味交孚。出處互須。或從遊於翰墨之塲。或共約乎觴詠之會。遺外形骸。嘯傲自適。而心無山海之阻。義重金蘭之契者久矣。及夫各有子女。而願爲之有室有家者。人皆有是心。故一言相許。深結朱陳之好。而通家以來。別無緣此加密之道。此吾兩人之所以爲心者。稍異於俗情之以通家爲貴。而不知一倫之義爲尤重者也。每擬百年人世。無負斯境。而不幸寄歸有限。幽顯殊路。則今日之生而悲死者。只發於人情之私而已。至於公之家庭傳襲之風。子孫昌大之休。已入於一世輿誦。而人人無異口。余何必復爲之說而疊架於床屋上哉。嗚呼。自公之逝。如余之年衰而力憊者。蟄伏竆廬。已絶交遊之路。則踽凉人世。其將誰與歸哉。嘗聞吊詭者。有曰人之將死。歸集靈府。九泉會合。與世無異。如其說然。卽余憶公之日則短。遇公之日則長。而㓒叟所謂髑髏之樂。其果然歟。嗚呼哀哉。

祭姜來汝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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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呼。昔昌黎子祭柳柳州文曰嗟嗟子厚。而至然耶。自古莫不然。我又何嗟。盖其語初從十分窮極地說來。而末乃有理以遣之之意。今余之借用此文而侑君者。亦其意與古人同也。然而子厚之歿也。琅琅之音。遍告諸友。而夫何來汝之病。猝劇於一夜之間。以至不復言無所知。奄然長逝。終歸於飄花風燭之臼耶。到今追恨者。卽日診病之行。不得面訣於一息未絶之前。審知其不言之中。或有所知者存否也。然則前人誄友之辭。猶落第二傷悼。而余之臨牀痛哭。其聲應徹九閽之中矣。何其宜聞而若不聞也。一呼而不應。再呼而不答。俾令我愛禱之心。歸君於無可奈何之地。而哭罷而出。則噫嘻君其已死矣。余無復望君之復生而續前日好也。嗚呼。朋友之道。以其相知者深。深者心之謂也。顧余二人之相與爲心者。利足以斷金。臭足以如蘭。較其年則雖有匙飯之差。而究其中則元無山海之阻。其所以自許以交孚者。非若凡人之知君知余。而至於日用言爲之間。亦有人之易見而難知者矣。每擬百年人世。無負此心。而不幸寄歸各有限。時命不相齊。致有此玉碎瓦全之殊科。則余於君獨有所不可知者壽也。嗚呼。古語曰人之死也。百節舒解。一味消澌。而惟其一種不昧之氣。發揚昭著。或有與生人相接之道。果爾則余之以死道待君者。亦非平日相知之深者也。君其知耶。若其無知則已。如或有知。幸以前後關心之事。來告我昔昔枕上。嗚呼哀哉。

祭許惺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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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呼。公之生於世六十有一年而卒。卒之日卽生日後第四日也。何公之來去時命。秪以白牛一甲子爲限。而其月日巧與之同且近也。異哉。余窃悲公之一生。坎軻困悴。流轉遐土。備喫無限世債。而猶能志不隕獲。行益貞固。一視夷險。順應而理遣之。時有不平動於中。輒入無何而逃焉。或發窮途之哭。此烈士悲秋之意也。知者以其同懷而愛之。不知者猶不敢以繩撿之外議之。此豈非公之實德雅致。有所敬服於人者乎。嗚呼。公沒之後。禍猶未艾。公之長允以强壯之齒篤厚之質。奄忽不勝喪而逝。世之知公之父子者。咸曰惜哉。天無福善裕後之理。此皆深悼之辭。余何忍復爲之言乎。嗚呼。辛丑晬日之會。卽浮生一刹劫也。是日也。天氣和人事吉。皓首團圓之樂。至發於爛醉劇談之間。而賀門纔過。吊閭便萃。一塲盛集。轉以爲深深古事。則余於竆廬獨坐之日。深夜不寐之時。未嘗不念及於是日。而一番奠告之儀。可不以是日爲準乎。嗟夫。九原難作。人無重回之期。二月方到。蓂開五葉之春。則去年是日。雖曰虛度。而今年是日。可惜而不可負也。玆將醇醅一壺。置靈座前。倣辛丑舊例。敢先酌而後侑之。此雖無於禮之禮。而亦可謂義起權宜之道歟。雖欲更進餘盃。以永今夕。而凟也非交神之禮也。且宿草之墓。禮不可哭。則雖欲漬綿而往澆面上土得乎。無寧從此而歸臥吾定窩中。以待餘年之將盡。然後適彼一丘。共享南面之樂。是吾心也。公其知耶。嗚呼痛哉。

祭梅隱姜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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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彭陽公之葬也。朱英華來吊。作歸解書于墓碑之陰曰古者以死爲歸。豈死者皆歸哉。歸有數品。此其意盖歎夫世人之不得其死者多。而深許彭陽之歸之道光矣。然則不佞今日之行。惡得不一言頌公之德。以自附於古人歸解之義乎。嗚呼。公卽今世之全歸人也。性質粹美。氣味溫醇。平生無一分巧僞粉餙之態。而煕煕天放。隨遇而任其眞。盖其積中發外。著於日用言爲之間者。莫非實德之符。則宜其聽卑之天。特降與善之報。至以箕疇之九五福與華封三祝。咸萃於公之一身。而善始善終。浩然乘化而歸。其視夫世之矯質餙華要自取容於人。而醉生夢死。沒沒而不稱者。相去遠甚。而况公之世德家謨。自有其本。而源深流長。已盡傳襲之道。令子賢孫。克追先烈。而根固葉茂。將見昌大之休。世世趾美。可期無竆。則吾斯知公德之報本而及遠者。有所拔出於古人所謂數品之外者。而今之爲公而解歸者。必有以全德二字。書之於墓道者矣。嗚呼。不佞之受知于公。今已四十年奇矣。彼壑潦雲龍。不足以較其好也。弧矢爐火。不足以敵其愛也。心期交孚。至老死誓不相渝。而不意今三月間。余得昏眩之症。蟄伏窮廬。久斷從遊之路矣。六月晦。轉聞公之患候猝劇之報。余以謂炎節泄痢。非老人宜也。遂力疾而往診之。羸形苦辭。實不如平日良覿也。彼此相憐之懷。恐添病中之憂。強留七八日。告別而還。誰知公不淑之音。遽然踵後而至乎。嗚呼。公之壽已過七十稀界。而素無疾病。氣力頗健。世之雅於公者。孰不祝公於耄期之域。而不幸爲二竪所嬰。奄然長逝。此固天道不可知。而人事亦難推矣。歲方在巳。大限已窮。則或者起起之神。來入夢寐。而有冥告之道歟。顧此殘骸危喘。無復斯世之望。而猶能獲保一縷。敢自廁立於生人之列者。亦是異事。方與支離叔語混沌之始。了三生之債。然後歸拜公於冥丘之上。因以駕風鞭霆。共作太淸之遊足矣。雖然此等說話。殆近吊詭。非愛敬間忠告之道。則無寧止其口。而以程叔子卜葬之說告之可乎。其說曰地之矣者。土色之光潤。草木之叢茂。乃其驗也。今聞方丈山所卜之麓。洵美且吉。允協古訓。則此莫非孝子安厝之誠。上格神明。而福人逢吉之言。亦可信矣。

祭從叔父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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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呼。人間事有不可知者。嘗聞仁者必壽。吾以是徵於公。公之仁不得享其壽。嘗聞文能達人。吾以是望於公。公之文不能摘一髭。又嘗聞病不能死人。吾以是信於公。公畢竟以是病而終焉。德不食報。才不見售。而五十年善行嘉言。已矣難追。則來吾今日安得不失聲長慟。繼之以血泣也。嗚乎。吾之家自古非壽族。南渡以後。未過百年。而門衰祚薄。命短世促。高祖府君享年五十七。曾祖府君享年四十五。唯是祖考府君享年六十七。仲從祖府君享年七十一。特爲吾門之極壽。而季從祖府君但享五十五。仲父府君僅享三十八。各派旁祖之親。一未享命順之壽。此乃先考在世之日。每與門內諸親語及而傷歎者也。不意今七八年之間。家禍荐毒。癸亥冬。先府君兄弟俱以鼎年而一時棄背。甲子遭仲從祖母喪。乙丑遭再從祖考喪。丁卯先祖妣下世。數小門族。汩沒喪葬。憂戚度日。而衰門長老之列。唯公在焉。時與來吾等數輩。歎息掩涕於家業之日替。而凡所戒迪之方。一出於仁愛之天。來吾樂有之心。每擬百年陪侍。與同休戚。而夫何天不悔禍。鬼亦增毒。一疾爲祟。百餌無靈。七朔沉痼之餘。遽有今日來吾無涯之痛。尤復何如。嗚乎。公之四男妹。一未享年。季從叔以童年而夭。從姑兄弟相繼奄忽於十年之內。而公又不幸早世。忍使八耋老親。不得保一孝子之養。彼蒼者天。胡寧忍此。嗚乎。來吾無狀。奄遭癸亥之變。先祖妣逆理之痛。路人猶泣。非公親愛之篤。則其誰能在側而寬譬之也。噫從祖母今日之痛。卽先祖妣癸亥之心。而來吾誠薄。不能盡慰譬之道如前之爲。辜負幽明。悲痛曷極。嗚乎。一箇孤從。幸保殘縷。而克追先志。將復墜緖。則此可以慰公冥冥之恨。而來吾之相依爲命者。唯此而已。公之末命。言猶在耳。余雖不肖。豈忍孤負而自如也耶。嗚乎。新宇卜築。永爲百年之計。而捄椓未完。人事忽改。公於此界。亦有一分之恨矣。嗚乎。禮日有期。靈輀旣駕。今而後吾無依仰地矣。嗚乎哀哉。

再祭從叔父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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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乎。公之棄斯世。今歲一周矣。風燭已滅。形影永閟。五十年佳謨懿範。如雪泥之爪而邈邈焉無所尋。則公之生世埋沒之歎。脩夜欝悒之懷。其果說與誰而有誰知也。嗚乎。人間三百日。無日不一念痛悼。而去路康莊。間以幽戶冥關。終不得承顔承誨如前日之爲。而有時夢寐之頃。或借奉拜之便。而覺來非眞。歔噫掩抑。以至枕席間潸然者數矣。而獨立寡儔。孰能知我而憐我也。嗚乎。從祖母今年已七十年强矣。而猶能抑慈忍愛獲全氣力。永保壽堂之春意者。以公之一心純孝。飮恨於不得終養。而時有冥佑之道耶。嗚乎。南下百年之業。今而澌壞無餘。上無賢父兄以導之。下無佳子孫以承之。合族十餘後生。無一人遵守遺軌而率趍於脫韝踰閑之域。此來吾之所以爲吾門隱憂者也。嗚乎。人之生而死葬而祥。卽天理人文之常行。而於是日哭而奠之者。亦至情間洩哀之道也。敢以一盃。庸薦微誠。不昧尊靈。庶歆格斯。

哀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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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隱姜公哀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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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故梅隱翁。仁厚君子人。於余有通家尊義。且較年則公先數飯。語德則余後三級。庸是愛敬之深而從遊之久。兩心交孚。情好冞篤。不翅若磁石于鐵而蘿蔦于松矣。每擬百年無負斯境。而不幸今秋七月八日病以卒。惜乎。其德容雅音。無路更承。而顧此抱疾而寄於世者。其將誰與歸哉。及其葬也。謹搆一闋誄辭。以代巫陽之些詞曰。

雪梅之廬。是公三世之居。公乎捨此焉歸也。方丈之麓。卽公萬年之宅。公其就穸而安焉。人事變海桑。世路等逆旅。惟公晉陽舊閥。南鄕宿髦。世德家謨。不出乎愛敬忠信之道。仁聲休聞。遍及乎宗親交友之間。此豈得於人而致之。盖其禀於天者全矣。性本純愨。容辭乃實德之符。氣亦冲和。風味脫流俗之竇。生長太平世。邵翁俯仰而不愧心。身無疾病憂。榮老琴歌而多樂事。老而深鄕黨之敬。出而作筇驂之遊。誰知二竪之忽嬰。遽致一朝之不淑。寄歸有限。難免一度之行。幽顯殊塗。已了三生之債。壽到八十之界。雖乏些籌。福膺九五之疇。尙有餘慶。多男子而各守其氊業。抱孫曾而俱稱其家兒。汗血龍駒。何羡北平之鸞鵠。盈庭玉樹。將大定國之門閭。天道無親。必有與善之報。人情易感。爭頌積德之基。顧余素以魯莾之姿。特荷愛好之眷。浮世從遊之樂。每以百年爲期。流火診候之行。便作千古永訣。誠知人事之至此。吾豈隔宵而歸。應憐薪憂之難堪。公亦無言而止。鳳庵龍舟之會。已入夢塲。興窩節社之交。俱成坏土。吾亦逝矣。詎無北邙餘丘。公須待之。共享南面王樂。興言及此。有淚無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