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易堂集 (四部叢刊本)/集外詩文一卷
| 居易堂集 集外詩文一卷 明 徐枋 撰 王大隆 輯集外詩文 固安劉氏藏原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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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易堂集外詩文
書
與楊明遠書
爲良友効筆削於家乘此自千秋之事詎容草草旣已卒業作
札報兄有三大快焉甫翁行狀本是弟昔年所定今復閱之有
不容不再删潤者今者不惜數日之工盡知竭能字櫛句比爲
兄削成眞可謂毫髮無遺恨者今而後眞不朽之作矣今而後
始知吾學問文章視二十年前不特不落而且有天淵之隔吾
之立言果可以傳於後世此一大快焉承兄命幼兒代弟書册
幼兒書法雖復不惡時爲好事者書扇書牋若此長篇大章卷
册等件實尙未試筆恐未能勝任愉快今爲通家老伯所委連
書兩傳二千餘言第一篇固佳至隱君傳則尤佳殊不辱長者
之命竟可勒之貞珉者則其書法不啻跨竈矣此二大快也良
友重委殊難塞責前者旣已奉諾然殊恐其中或有未盡中心
惴惴今者一一皆可仰契尊旨且可爲世好通門千秋佳話一
旦完來如釋重負此三大快也故日來弟當極憂愁饑餓中不
覺喜而起舞未知吾兄展卷時及復如何也有此三大快今亦
須以兩事屬兄一者卽悉如弟所改勿更一字錄一篇來更以
吾所删改及總評語勿有隱諱一示諸郞君俾後生輩知此老
於文章學問果有一得更俾知此老於乃翁眞爲益友也一者
幼兒書册若果以爲佳乞一示里中同志知書者更一示勤中
昆玉及家仲請其緒言以激賞此兒也未知尊意以爲如何臨
楮翹企不宣
其二
垂髫定交至於垂白回思先公與隱君時及今吾兩家子姓時
逾
載人歷四世而心期益固世好益敦此不特友朋佳話實
人倫瑞事也則吾兄周甲之慶不肖弟能無一言之頌乎獨是
性旣懶廢事復牽率日復一日如許後時拊分自責良可怪矣
非眞知已量之有素其能寬之末減乎茲者撰成不腆之辭裝
成卷軸敬致左右惟吾兄鑒其積誠宥其後時雖或未足揄揚
盛美自必頷而存之不麾之門外也外一扇乃幼兒塗鴉亦以
申敬惟一幷笑留至荷至荷幸甚幸甚近履多福闔宅餘慶不
勝瞻戀計獻歲益臻新祉受經臯比當益如林種種關意統希
示慰倘歲首能如昔年故事鼓興惠然則樂不可支也衷言如
縷另陳別楮種種俯電幸甚幸甚
與葛瑞五書
山中人呼梅爲驚蟄花前札訂梅花時見過月初卽望惠然而
春來雨雪風寒當復阻人遊興今梅已落矣恐過晤又不果也
悵悵比來計道履佳勝爲慰吳子雨岑有道之士也雖寄跡市
𨞬然多孝友大節實有古人之風向與玄恭極善近與弟亦稱
莫逆渠有新刻二册託致左右意欲求葛子破格推愛贈以一
言榮於華袞矣渠之見託實在前歲去春夏則以弟未完尊傳
不便相聞旣則日望道駕之臨可以面語故蹉跎至今而每一
晤言或片札相聞必屬及屬必再三渠遍交聞人而以尙未一
識葛子爲悵遍獲聞人篇章而以未得葛子一言爲悵則其人
可知矣故弟亦不吝爲破格申請特託鄧元哲齎書代叩惟俯
炤之昨見錢礎日選本有拙著葛子傳不肖弟雅不欲以賤姓
名梨棗傳布凡拙文有梓行者皆用方外之名三十餘年如是
只如南嶽碑銘序言皆然葛子知我知必俯晰微意能札致礎
老改刊方外之名則佩知我之德不淺矣又近聞今之所謂史
局至不欲爲死節諸公立傳則世網之密忌諱之多可知假如
尊傳中距守赴義等字様似亦未便前謂尊傳竊附名山之藏
未必汲汲行世故耳明哲君子必有深見惟裁示之弟實懦夫
或有過葸知能鑒諒也不宣
與朱致一書
入春又復兩月惟日翹望玉峯見東來紫氣則知大君子之福
德與日與歲俱增也遙賀遙賀茲有切啓者幼兒今年十五齡
矣意欲令之開筆課文而倀倀無從當今人師經師惟吾兄一
人且弟之所心注必欲令兒曹景行者亦惟吾兄一人前歲不
度不量至欲仰攀道駕往臨家塾此旣斷斷不能然私心仍必
欲令兒之執經座下今有先輩時制義五册欲求吾兄爲選定
付之課讀且求逐篇於轉承開闔法脉肯綮處一一批出不肖
弟奉以周旋以啓誘此子知吾兄之所弗吝弗拒也昔人有欲
從其師而不得卽從其門下高弟轉相授業或有一人受經於
老師而轉以友教天下卽此意也幸甚幸甚不能躬親請事拊
時惄然臨啓翹誠知荷深鑒幸甚幸甚
與姜奉世書
昨者惠然偕靑老見過劇談快飮具得讀靑老近著幾年來無
此樂也慰愜懷抱又何可言弟過承載酒且餚蔬精腆大費物
料殊爲不安耳石刻書後重書一過馳到遵命勉改一二字然
有愚鄙欲一進之者夫兢兢不忘其先人之手澤而必欲壽之
貞珉非加於人一等乎年已強仕讀書百遍期必成誦質疑問
難如不得已非好學乎以有用之才而屛處山澤不試不仕非
隱居乎此皆道其實而非諛況此自爲文之體足下可無庸心
於其間者何足下之必欲僕易去之也今之人無其實而好虛
聲惟恐人之不譽已固是大病然若矯枉過正正恐過猶不及
惟足下鑒之耳昔郭林宗談奬人倫稱詡來學如雨中危坐甑
墮不顧又何足數而被以話言與之品目一時興起蔚成名士
二者交美竝耀史册千載以來未聞病林宗以好詖人而病茅
容孟敏諸子以好譽已也君子樂道人之善奬成後進惟恐不
及自是其性分中事在善承之者因其品題勉思竪立以不負
弘期可耳未聞必不欲一言之見稱而以爲得者或者僕非其
人乎則吾不敢知矣辱在世誼過荷謬推苟有所知
抒胸臆
惟足下鑒之耳幸甚幸甚困學樓額亦書到幷炤不宣
其二
德被存殁誼同高厚不佞惟有感欲死痛欲死而已家人頂戴
實同此情枉唁戚友靡不感歎若華氏昆仲子姪及潘次耕尤
稱高誼至隕泣不止也則僕之銜結可知矣僕以孑然衰老遭
此意外慘酷亦萬無可生之理昨別後卽擬尺素略申哀感而
無如五內崩裂哀傷迷
不知所出申紙不能作一字昨手翰
反先之尤增悚息然知在憫鑒也此刻亦欲一札謝震老然痛
迫意竭只索擱筆臨楮長慟不知所云奉世老世丈眞知己古
人五月十一日未刻期服枋頓首頓首
亡兒過辱謬知有加無已前承賜商云云此自友朋千秋至
誼然僕實有鄙懷癖見斷所不敢承此自素蓄積或未甚悖
然當如此千秋高誼唯應婉辭固謝豈容如此逕情而談此
眞所謂而無禮矣此亦垂死之老哀情亂之所致也惟
知己曲宥之可耳臨楮泥謝不宣又行
與華山碓菴和尙書
法門止足之誼世外金蘭之交謬辱心期三十年如一日則不
肖弟之所欲伸頌於左右者情復何等乃昔春初度緇素雲臻
所以稱寶掌而祝無量者踵趾相躡士室廢人自不敢隨時旅
進然一言之頌其何敢忘惟是懶廢愈甚益復後時計知己能
宥諒之於形骸之外也茲者課得一序佐以拙畫少展寸敬聊
供破顔雖知支叟曾訶王濛之詞然計了元不卻子瞻之供也
幸甚幸甚敬令兒曹奉齎禮足以代躬稱祝其長壽之縷春屬
積誠一扇塗鴉幼兒私覿統惟笑留乃仞道愛幸甚幸甚
尺牘
與吳甁菴
芝蘭一幀草書一幅奉爲掌珠稱賀惟笑而留之至荷至荷外
委甁菴序如命課就書絹幅完到雖復遲遲然撰寫實非草草
者或可以答知己也知弗但悵其遲耳笑笑前二扇偶未能書
另書蘭扇二握奉上書法實佳卽拙筆中亦所少識者自能賞
鑒也
與楊明遠
歲首不得吾兄一晤言則甚悵昨特作札致兄復値他出不得
一批答則益悵觸緒增懷臨風惘惘如何可言向者每歎文章
之難不特能文者絕不可得卽一可與言文者亦絕不可得近
復歎友朋之難無論緩急有無者不可得求可以披情愫話愁
苦者尤不可得望兄一晤言望兄一批答實欲話愁苦也如何
如何
其二
竹林之遊近復如故屢札所以未及者苦無以報兄也卽果如
來教尙有格格弟豈以私而廢公乎吾明遠何淺之乎爲丈夫
也笑笑
其三
自兩月前吿急尊前促畫値之後亦幸不甚饑所最苦者中外
無一力如此酷暑中兒婦一身肩任最苦最勞之事此則老懷
惄如早夜不遑冀欲有以稍紓此苦者也至友如吾兄當喜我
賤體之粗安而又當攢眉我之家無使令也如何如何一月以
來未免有駴耳驚心者蓋自愧受福過分卽吾兄處境亦自同
人中所少者吾兄但能遠觀別處之天變何不近覽目前之人
事但能知足觸處而生喜心愧心則無往而非好境界矣何至
如尊札食少心煩種種云然也不肖弟雖處極苦極窘中然益
自恬愉益自閒適所願進之於左右與我老友共之不敢獨享
此味也如何如何弟於家間所最喜者兒子兒婦纖悉稟成今
將經歲矣而室中不聞一語不聞一聲也吾至友當亦爲我慶
忭耳
其四
三四日前偶得一友朋詩卷全本讀之幾乎下拜乃知亂世壹
鬱奇才輩出吾輩足跡不逾閭閈見聞不過二三而妄自高大
幾幾夜郞不知有漢矣讀其詩旣甚歎服又甚愧恨弟自留其
詩卷俟我盟兄來同爲欣賞也如須畢竟不起弟爲之一哭而
慟嗟乎當今之人求如許才情如此風華者亦豈易得卽如眷
眷於弟而極口奬許亦豈他人可幾已矣天下復少此人矣吾
黨復少此人矣故展轉痛之甚也盟兄已曾去一探其喪乎亦
撫棺一哭之乎卿墅父母在此喬梓曾一晤言否人生於死生
之際自是不容漠然兄與如須氣誼不薄當亦同弟之傷悼也
今聞卿老將移家吳門以撫如須之孤寡此亦甚善庶幾吾輩
友朋之責略寛耳拙文一篇就正喬梓其文頗淋漓湊泊故筆
不加點而成者雖未知文生乎情情生乎文然差足以見吾胸
中之懷也弟生平以友朋爲性命況生死之際耶兄覽之便可
見矣兄所言五十金義盟已曾舉事否倘已就緒幸挨次卸會
爲妥總是第一會要還徐昭法也昭法之苦已極固不可與他
人同例耳然乎否乎兄爲我借百金後弟又稱貸五十金矣而
五十金已如湯沃雪不知去向奈何奈何數日以來無所事事
偶翻韓集見其當時以饑寒乞憐於當路投詩獻文靡所不至
嗟乎孰謂韓子而若是耶吾輩雖饑餓固不忍爲此態也雖然
韓子之時又不可與今同日而語東漢趙元叔云寧饑寒於堯
舜之世不飽暖於當今之豐年楊子勉乎哉吾兩人其共識之
吾所願則學趙子也別後月餘兄於家中何所作爲今旣不出
遊自當潛心學問時日易失而難得人生非金石不可恃倘強
壯之時不努力爲之使異日雖死而不死當大命旣臨妻子環
泣之時則噬臍寧有口耶一年之內所不意其死而忽然以死
者數人時賢中如萬年少姜如須弟手足中如協季先兄皆是
夢想不到者人生大都爾爾豈有常哉弟因此感觸故益岌岌
栖栖惟日不足總之此生有一日則盡一日之業孔明云鞠躬
盡瘁死而後已卽隱淪山墅亦自有事業不可不以此志自勗
也如其不然偷飽苟溫無所用心於禽獸何異哉
其五
尊王父傳弟何敢一刻忘之時時在心亦時時以他文試之然
尙非作傳手姑徐徐俟弟胸如武庫筆如峽泉一瀉千里然後
與尊王父作傳始可一出而不朽矣若他人有見委者弟不難
立就至如兄所委便不同況又重之以先世大事耶事固有輕
重難易非可一槪作門外漢語也弟與兄何如者而於此有飾
詞有吝色便非人𩔖明遠以後倘再語及此亦非知己矣亦非
文章當家矣奈何讀史事已畢一遍弟復將從頭重新看起史
記兩漢又復看完七月半後至今別有所經營遂不復翻閱然
所經營者亦史中事也今已有成就者俟兄來亦要當面就正
弟總是終歲之內無多空過之日也
序
靈巖碓菴和尙五十壽序
立於千載之下而吾之道有以超出於千載之上非亘古過量
人未易語此昔也吾於退翁老人見之薄海內外知與不知翕
然宗仰雖或道大莫容究之如仰日星而漸摩於春風時雨之
中與之俱化退翁其夐乎不可幾哉退翁旣往其道長存碓菴
和尙復大其緒俾前人風規於以不墜亦未易爲一二言也退
翁嘗言佛祖出世道高千載普濟羣品亦不過救一時之偏藥
衆生之病而已時節因緣方便接引正如熱者療之以淸涼之
劑饑者飽之以美滿之食以身爲教苟當其時則維摩之一默
無異子輿之好辨吾迴環於老人之言而益心折於碓菴也當
今之世門諍堅固天下惣惣淪胥舌波城府深密牢不可破而
碓菴獨能以無諍三昧處之夷然不屑見者意消而天下無復
事矣蓋以無諍之度越尋常何啻吞若雲夢者八九如金投
大冶水入滄溟碓菴今日殆庶幾焉故其於世出世間無入不
自得而世出世間接其謦欬瞻其眉宇亦有若坐春風而沐時
雨者所謂無忝徽音克明師匠非碓菴其誰與歸卽余之無似
落落寡合三十年來孑然孤立而獨與碓菴稱人外之契久要
無間幾於雷陳非僅支許也戊午歲春碓菴始稱五十余故介
一言以爲壽夫寶掌之年百齡爲穉自初度以往彌高彌劭其
道愈光將不特無諍於有諍之際抑且無諍於無諍之前而復
其所詣爲不可思議將見大地山河盡爲淸淨莊嚴之域而谿
聲海潮無非讚歎碓老其坐而進之矣是爲祝
記
西山勝景圖記
上沙在天平靈巖之間其地最勝多喬林古籐蒼松翠竹與山
家村店相掩映眞畫圖也一澗潺潺水周屋下時雨旣過則奔
流激注如雷鳴澗之所出自爲一村余草堂在焉軒窗四啓羣
巒如拱空翠撲人朝霏夕靄可臥而遊又不假少文畫圖矣
吳中諸山惟竺隖多幽深之致一入隖中迥然絕塵山鳥山花
若與世隔昔文文肅公築廬於此亭館泉石標奇領異中則有
釣磯石屋外則湘雲渡仙掌峯而石橋跨於澗上石幢峙於波
心此又招提之勝槪矣
靈巖固吳山之鉅麗也一登涵空之閣陟琴臺之巓多奇石多
古蹟騷人憑弔資其風雅山遊士女諮爲故實每當歲寒積雪
尤爲奇勝瓊林玉樹與琳宮瑤館爭晶瑩於碧霄翠靄間恍疑
洞天上界也
天平泉石之勝甲於吳山自陟山麓而上龍山多石夾立中通
一徑而老樹蒼籐每於峭壁危峯之上扶疏䕃覆使遊人步步
可以憩息而最勝者則蓮華洞也其蹊徑之屈曲竹樹之葱蔚
誠有所謂善畫者莫能圖也
華山爲吳山最勝自初地登峯頂鳥道屈曲崖樹交柯綠陰覆
道昔趙凡夫朱白民兩隱君爲山靈一開生面凡夫有摩崖大
書白民鑿一鉅石爲接引像至今猶標勝山中云
天池在華山之幽四面皆石壁巉巖嶄嶻羣峭摩天中匯一池
遙望絕壁四圍蒼翠樹石參天谷鳥翔鳴溪山悄然眞殊境也
七十二峯閣在潭山之麓背山面湖一望而七十二峯之勝盡
在目矣至若煙雨空濛波濤淜湃咫尺千里正如魚龍變怪倏
忽出沒不可方物每遊必盡其奇吾不能爲形容也
過虎山橋爲龜山龜山之麓接平地夾岸楡柳遙望水面有
物如螺浮廟墩也長虹縹緲如綫銅坑橋也每風恬浪息湖光
如鏡則孤帆出於天末遠山浮於波面一覽於此眞移我情矣
陽山之巔多鉅石此則兩崖對峙如闕故名箭巖箭巖之上有
浴日亭東則有望海觀日出西則俯太湖觀落照此浴日之所
由名也余而立隱居於此嘗見雲海之勝一世界無非白雲變
態萬狀眞幻觀也
陽山爲一郡之鎭亦稱四飛山山之半有支公道場古文殊寺
寺前有臺上卽長雲峯也拔地數丈雄偉磅礴石罅中多雜樹
丹黃紫翠四時不凋以掩映於蒼崖碧巘間亦奇矣
山不得水則不雄若虎山橋在二堰間巒翠浮空波光極目一
石梁跨之正如長虹夭矯橫亘碧落而梵宇臨於山巓一從登
眺不復知此身之在塵世矣
吳之山惟玄墓最奇背壁面湖又以梅花爲香國山蹊水涯無
非梅者今聖恩鉅刹金碧照耀與湖山爭勝亦諸方罕儷也
書後
題遺姜奉世史記書後
姜子奉世好讀太史公書其鈎深闡微有非今人之所能及者
嘗相對竪義出其微言老夫亦謹避三舍余因語奉世自古通
人能知史記者鮮卽子瞻亦獨宗漢書惟鄭夾漈則熟精史記
謂迥非孟堅可擬余固有史記癖自謂夾漈後一人今乃復見
奉世此不特遠過今人矣奉世所見甚精而獨深契余書後二
篇因令兒曹繕寫以遺之知硏精之餘當復有起余也刮目俟
之
題跋
題白雲岵屺圖
長蘆簡公嘗語余曰某早歲出家遊方之外顧明發之懷未嘗
少間昔須闍提太子割身肉以療父母睦州陳尊宿織蒲履以
養親緬懷古人實切自愧惟無己之思如一日耳余因作此圖
以貽之仰望白雲陟彼岵屺聊寫其思親之彷彿孝子之身終
此以志也昌黎云有墨名而儒行者則進之世出世間必有知
此圖者
誌銘
姜如農給諫齒墓誌銘
山東萊陽姜貞毅先生成崇禎辛未進士筮仕儀眞令以卓異
授禮科給事中建言廷杖謫戍宣州衞世變流寓吳門癸丑歳
年六十七卒於吳門治命諄諄必葬戍所不復返骨故鄕先生
之心亦可悲矣先生二子安節實節謹奉遺命卜葬宣州之敬
亭山成先志也初萊陽之變先生贈公諱瀉里以諸生嬰城拒
守城陷不屈死先生臨殁作易簀歌自傷不能從二親之邱隴
言尤惋痛天下悲之先生被禍旣酷而家國繼變萬死餘生年
未六十齒皆脫落先生有二十七齒僅存三齒落二十四齒安
節實節平時襲而藏之旣葬宣州而痛先生之臨殁悲歌思二
親之邱隴於是復奉遺齒歸瘞萊陽贈公之墓側庶幾先生之
心乎噫爲可悲矣先生諱埰字如農私諡貞毅長子安節移家
廬墓宣州次子實節仍居吳門先生之葬敬亭自有誌此爲齒
墓旣忠且孝是宜銘銘曰批鱗不折折檻不慴齽齘齟齬穿齦
�齾睢陽之碎萊陽之脫浩然先生惟剛者存全而歸之庶幾
從親
古體詩
朱致一徒步至山居楊明遠亦至乃分韻賦詩〈幷序〉
致一表兄爲吾師以發朱先生長公結髮同學心期如
一乙酉之禍先文靖旣沈身於前先師亦相繼畢節兩
家孤子瀕死流離隔絕五載己丑臘月致一徒步至余
山居余兄弟悲喜不暇兼招明遠楊子過敍明遠爲先
師先文靖門人亦同學同心者握手痛涕斗酒相樂因
拈韻賦詩以寫我憂嘉會難遇不無別離之感也徐枋
序詩曰
故人生死別六載同零丁今日得握手絮問百事幷欲言不成
語欲泣還無聲亂離易感傷況復爲弟兄坐對無次序讌言略
逢迎有時擁夜被寒月空庭生情語相慰籍一笑落木榮笑已
終悲歌霑淚徒縱橫時事多愴意非復矜醒淸靈均仍楚官魯
連甘秦坑胡爲余小子身重髪膚輕所以戀微息猶睇東方明
漫漫旣長夜何自荒鷄鳴秉燭追古人中心嘗京京日夕敢玩
愒該討萬軸傾多書比傅迪好古豈老彭抽書分韻腳慘淡殊
經營高吟學梁甫作賦還楚傖悼亂王仲宣詠懷阮步兵努力
歲寒期哀哉君子行
今體詩
園橘初實
庭柯欣結實佳果更怡顏葉密新苞隱霜高摘顆班歌能追楚
誦樂不減商山獨立歡相對摩挲去復還
輓惠孟仁三首
當年握手在濠梁俯仰千秋意未忘爲誦莊生齊物論㗳然一
笑等彭殤
故人零落竟無餘拊景懷人悼索居昔哭張君曾一涕豈堪君
又去籧廬
不能磨鏡敶魯酒且與招魂賦楚辭葉落蛩吟助哀思爲追夙
昔淚如縻
題仿洪谷子山水
蓼雨蘋風興不孤𣺌然幽思看江湖生來未識玄眞子看取煙
波一釣徒
題畫雜詠五首
靑山綠水絕紅塵桂楫蘭橈好問津自是奧區都壽域仙癯處
處樂千春
靑田白羽九天來下層霄步碧苔道是薛公傳阿堵不知丁
令海山迴
高松謖謖鶴翩翩芝草離離茁玉田學得長生喜偕隱繇來山
澤有癯仙
歷落山家對翠屛蒼茫水色接靑冥片雲低渡溪橋斷野老扶
筠曾幾經
澗水遙從天外來穿林漱石自徘徊四圍山色渾無盡百道泉
聲亦快哉
長洲徐俟齋先生高風亮節卓然千秋所撰居易堂集二十
卷吳江潘次耕爲之編校余嘗讀其文皭然如氷雪猶想見
其爲人集首自定凡例十一則於編集宗旨論列頗詳謂合
計全集凡爲文八百餘篇今刻本所載僅四百餘篇知其遺
佚者多矣遂有輯補之志迄今十年僅得集外詩文二十九
篇中如與楊明遠朱致一諸書皆立論卓越與集中諸文相
𩔖知非出先生所删或爲次耕編校時所未見者耶今録爲
一卷附諸集末猶冀世有好事者踵爲增補庶先生之文不
致湮沒無傳則幸矣丙子仲春原籍秀水吳縣王大隆謹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