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山集 (四庫全書本)/卷49
嵩山集 巻四十九 |
欽定四庫全書
嵩山集巻四十九
宋 晁公遡 撰
記
重修城隍廟記
郡舊有城隍祠距北郭而近其經始者不能得良地隘焉蔽於一隅塗之人過之初莫知其有祠也以故民滋有怠心歲時之祀且廢弗舉憑附之質漫漶不彰而其宇日亦摧圮上雨旁風草生於墉而牛羊入之若朽壤然郡吏相與謀曰民不可勞也若以俸錢若干卜高敞地遷焉庻幾明靈就安有所降依而民亦知神之歸㑹刺史太原武公至謁祠下既去登車回顧有不懌色某吏於郡秩最下非其職不當有所言然竊知公之心有所在也夫民神之主茍民力之普存則神亦賴而享焉固自有先後而曠一不治則不可今民既已安公之政樂公之德而年加豐矣則公將致力於神也其敢後於是都監虢略楊偁率郡吏以請公欣然以聴乃去舊祠稍東得爽塏剗荒而夷治之更建祠宇再易月匠氏奏功怳然如去椔翳而特立於通衢也自是過其下者必易容以趨不敢慢今夫硤中之民尚機鬼而在祀典者反漫不之省殆非朝廷所以崇建之意公今獨能興焉某樂為邦人道而未敢也第退自念往居鄭時時天下無事見其長民者各奉其一方之祀唯謹意天下皆然也既壯㑹兵興西北之祠舉為燼區雖山川之在封内大而嶽瀆有土者佐天子守今且棄不保而況是祠也哉而公能於治民之餘施及於神使公刺史於北也其能佐天子守不棄而保截然為國之防也較然矣懷斯言未有以發不自意公以文見屬輒不辭而爲之書
雲安縣尉廨蘭菊軒記
廣陵孫長文自胊䏰以書來曰予尉此邑幸歲之豐里中偷兒不復躡故迹為羣盗以生夙夜憂所厭苦者軺傳之使午行於徐而自予至一歲中率不過再過予力任焉又吏舎逺闤閈予樂也其旁岸大江夏潦所鍾水際天望之令人渺然有湖海間意秋水落江中石出隠見洲渚而湍流益悍急石為水齧暮夜有聲若循除鳴每旦起而望遇天無雲四山屏立草木叢茂羅列而進予前意尤樂之而日罷於遐觀無以休予也故退而築兹室自念為尉居甚佚祿甚給無功以宜之實有愧當慕古之尉而賢者師焉顧遠者不勝慕論其近者莫若裴子餘程犴吾師焉庻無惡聲嘈嘈於邑中其於愧少削焉故取陳雍州之評名予室予其為我記之某得書不獲辭第不知長文將脂韋突梯以成名斯世乎抑皦皦嶢嶢召䜛而取忌耶夫蘭夢燕姞而胡文恭侯以菊壽予觀之或得春陽而始華或抗秋以豐榮盖有君子之德然誠可貴長文取其名是也若欲求成名也不宜蘭隠於山世鮮知者或采焉不以佩而以其薌自焚幸而植諸門則迫於鉏夷傷焉菊之菁華不薦於用獨離騷之士放逐憔悴頷䫲而亡聊始或餌其英盖古今無常好聞昔之人有大臭者莫能與處自苦而居海上反有恱而從者楚之末亦以薋菉葹盈室而糞壤充幃户皆服艾安用其為草香也士欲成名如蘭與菊或不若海上之臭且於楚黜焉吾亦當化而為之歟然則裴子餘輩誠足慕顧不當取是名不幸似焉如前之云其可易也哉雖然以俗觀之固若是以道則非也君子之於世用舎之不期而惟道之圖芳而不薉潔而不汙位卑而不懟如是而不用或外慕而化則是芳而薉潔而汙也可乎哉然物之變化多有矣腐朽如枯枿而芝菌出焉薰奪於蕕其臭十年則亦不可知也君子宜謹哉長文於某為外兄相從十五年悉其人温厚長者仕不急於名世能以芳潔貴我固善不然决非外慕而化者賢哉可謂善自處矣而非求名者也紹興年月日潁川晁某記
淮南轉運司思政堂記
物之塊然者無思其動者皆有思鳥獸之有思唯飲食牝牡强者食其弱游牧孶尾肆焉而不知其宜人於萬物為最靈者也小人之思殊異乎君子之思咈逆則思怒順適則思喜有所得則思樂其失則思哀君子不以已而以人人之溺其猶吾溺也歟人之飢其猶吾飢也歟逆吾志者其直也吾何為而怒歟遜吾志者其諂也吾何為而喜歟其有所得者義當得者也吾又何樂其有失則命也吾又何哀其蚤夜以思者皆非此之謂也居其家思乎孝悌出而仕隨其位而思其職舎是而思則非其正也其思誠正則所思者寡於吾心不勞而甚安焉為之易强而少欲也行之有功而無愧也故君子不敢須臾舎是以思苟思之不正吾豈異於人哉孔子曰富與貴人之所欲也其可求則執鞭亦為之或者蚤夜以思髙其爵位而務豐其家則曰聖人猶為是也心慮之力為之力與心俱又勞也一身而二任宜於其職有不暇思者焉慶陽王能甫予所友而敬者也每與語出而為政不可强其不當思而忘其所當思以相戒予嘗先其出而為政能甫有聞於昔與語者不戾則喜也予自恨其才不強而心知能甫之才可以大有為而曰須其出以觀其施置必有以快吾意者而將矜式焉未幾天子起能甫於九品官用為轉運判官於淮南東路予適在益部自益過巴硤涉江湖至其治所盖六千九百九十里雖有往來者使歴數其政不可詳且盡然以天子之聖有以察其才能甫之賢必能以才自用其為政之善不待問而知也能甫一日有書來曰吾以思政名吾堂願得記之始予聞其語而信其賢矣今觀其名斯堂則信能甫所語者又將行焉雖不登其堂而諒其民之樂其政也審矣能甫諱之奇世之人至今稱清源公嘗執天下樞其議論行事磊磊軒天地者盖其父云
程氏經史閣記
公卿大夫之位三諸侯之爵五而各有守天下之民四而各有業失其守者皁𨽻自為也失其業者是謂離制棄本命之曰姦宄之民斯葢三代之制云爾後世井田之法壞民渙然肆其所欲其志之大者則有慕於吾所謂位之三爵之五者而舎其業以求之或得其爵五之三焉進而不已又有得其位三之二焉高者或盡得之而公卿大夫與諸侯之後乃有不安其貴而反以富為忲者則伐氷之家不止乎雞豚之畜也其家所當傳者卿之禮二士之禮七大夫之禮三諸侯之禮四諸公之禮一其誰復知之耶民有幸而得夫爵五之三與位三之二或盡得之然多者再傳少者一傳則已復為民矣故天下之名為公卿大夫諸侯率無世其家者以其禮先亡也民得之者又本薄而易蹶故公卿大夫諸侯及其民更相上下為盛衰安得有司空司徒司馬司冦以官名其家張氏調氏甄氏以技名其家各以傳之無窮終三代之際有以别其族而不亂若歸其咎於井田之廢則仲連顔蠋之徒顧生其時何獨然哉睂州程氏始以進士起家今六世矣仕者日以加多其鄉人私怪其故將何以致之予昔嘗為涪州軍事判官事太守程公知其家既貴而不以殖其貨而能築閣於其所居以聚四庫書而貽其子孫程公豈特程氏之賢哉實古之公卿大夫諸侯之選也其子孫能世守之是亦常為公卿大夫諸侯則所獲寜止雞豚之利也耶程公嘗欲予為記不果而卒其子因過予道其事予悲其志賢其所為而書之不但侈大程氏將以告諸伐氷之家使知所尚焉程公敦書官至左奉直大夫守四州所至良二千石云
僾然堂記
今之士焉不學自其㓜也父母屬之師必使之干祿以為其養苟得之則始謂其學有成矣故率去其親而從師須有司命之仕而賦以禄然後歸其心皇皇焉食則見於其羮坐則見於其牆者非其親之為見也學成而其天性離矣學者固當然乎夫為父母者亦願其子之孝古之君子葢學乎是也於𥨊必問於膳必視晨而省昏而定不於斯須而逺其側焉予見今之士始學而曰吾從師吾父母不得從也既仕而曰吾事君居則守簿書去則又求之吾父母不得從也父母之喪豈復思其所樂所嗜冀有見於其位而聞其音聲盖其忘之也久則安焉是果其父母之所願也哉果吾君之所求也哉李生嘗與予㳺予聞其始學則不忍去其父母而惟師之從有賢士大夫過其鄉則往謁而請學焉曰吾不既得師矣乎既塟其父母則為堂於其阡曰吾嵗時上丘墓堂所以尸也吾不既猶有見有聞於斯矣乎吾不知父母之亡也凡父母之敎其子以學且仕者本求其行加孝養加至寜求其忘之耶古者之於祭猶未嘗不僾然有見焉而况其生事者歟予嘉李生獨能不忘其親則知登其阡之堂抑必有見如僾然者矣
保安鎮夫子殿記
三代之時天下皆習於禮義㢘耻而安其分公卿大夫之家各有采地士庶人各有田下者食其力以供其衣食足乎已而無求於富莫知其孰為利也於是時天下無兼并而人皆得保其常産累數十世而不失焉國有太學邑有庠序非設以致天下之士盖士習於禮義者以斯為禮義之地則從之矣其鄉則自有塾亦豈官使為之哉居其鄉者茍不得志於太學庠序其不可以不學也故立塾焉鄭子衿之詩作然後士始知為利乃薄乎庠序而不處渙然無所歸陵遲至於戰國五公子興始號召而收之雞鳴者往焉狗盜者往焉盖必為名矣夫其下至於利而為兼并則人不保其常産而㢘耻衰其上志於利則下亦名應之而爲浮窳媮薄莫知禮義之實雖國有太學邑有庠序其猶虚器焉嘉州保安鎮其鄉之長者即其鄉為孔子廟以居其鄉之為士者使學焉予不知始作之者為名歟其來學焉者其誠知孔子之道為禮義㢘耻歟誠作之者不為名以其禮義率其一鄉自其一鄉而傳之一邑自其一邑而傳之至於一州一道者聞之而慕士庻人各將食其田與力以足乎己而無求於富是之謂三代之俗則塾之立書之大復古也不然姑託於名其居於庠序者以駕凌於其邑其居於塾者駕凌於其鄉以為我盖士也則又何有焉
嵩山集巻四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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