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濟錄 (四庫全書本)/全覽
康濟錄 全覽 |
欽定四庫全書 史部十三
康濟錄 政書類三〈邦計之屬〉
提要
〈臣〉等謹案
康濟錄六卷乾隆四年
御定初仁和監生陸曽禹作救飢譜吏科給事中
倪國璉為檢擇精要釐為四卷㑹
詔翰林科道輪奏經史講義國璉因恭錄進呈
皇上嘉其有禆於實用
命内直諸臣刪潤其詞剞劂頒布因
賜今名其書凡分四門二曰前代救援之典所錄故實上起唐虞下迄元明按朝代先後編次二曰先事之政分子目六三曰臨事之政分子目二十四曰事後之政分子目五又附録者四事皆先引古事後系論斷案金穰木飢天道恒然堯水湯旱聖朝不免其挽囘氣數則在於人事之修舉周禮荒政十有二多主於省事以節財盖預備之道已散見于各職故也我
皇上宵衣旰食軫念民依或嵗星偶沴禾麥不登賜蠲貸者動輙數十百萬
賜賑䘏者亦動輙數十百萬即遇貪墨敗度借極
災以蝕
帑者尚恐封疆大吏因噎廢餐杜侵冐之風或靳撫綏之費
綸音宣諭至𠕂至三含識之倫罔弗共喻
仁宏博濟實邁唐虞是以國璉是編特邀
睿賞〈臣〉等校錄之下仰見
勤求民瘼之心與
俯察邇言之意均𮞉軼千古也乾隆四十九年六
月恭校上
總纂官〈臣〉紀昀〈臣〉陸錫熊〈臣〉孫士毅
總 校 官〈臣〉 陸 費 墀
欽定四庫全書 史部十三
欽定康濟錄 政書類三〈邦計之屬〉
吏科給事中〈臣〉倪國璉謹
奏為進
呈書籍事仰惟我
皇上軫念民瘼仁恩周浹遇各省偶有歉收隨即多方
補救蠲賑備施不惜
宵旰之勤勞以謀斯民之安飽然猶
聖不自聖安益求安旱澇未形疇咨早切視民如傷之懷有加無己建極錫福之道曲成不遺凢屬内外大小臣工孰不思罄竭愚忱以仰佐
聖治於萬一者〈臣〉黍居言職輪該進書因見同鄉已故錢塘縣監生〈臣〉陸曾禹所集救饑譜一書未經刋刻其書每條前列經史後加論説與今所進經史之體無異是以不揣愚昩錄其大要共為四卷恭呈
睿覽雖書中所列條目總不出
聖政之範圍然其編輯詳明似尚有可取者伏惟聖慈垂鑒俯採芻蕘之一得宥其草野之蠢愚〈臣〉曷勝
惶悚待
命之至謹
奏乾隆四年十月二十日奉
上諭吏科給事中倪國璉奏進救饑譜四卷猶有鄭俠繪圖入告之遺意甚屬可嘉著南書房翰林詳加校對畧為删潤命名曰康濟錄交與武英殿刋刻頒發倪國璉著賞賜表裏各二疋以示奨予欽此
乾隆五年閏六月十四日奉
㫖開列經理諸臣銜名
監理
和 碩 和 親 王〈臣〉𢎞 晝總閲
︵字位過密 無法显示︶ 〈臣〉鄂爾泰
︵字位過密 無法显示︶ 〈臣〉張廷玉經筵講官太子太保東閣大學士兼禮部尚書〈臣〉徐 本南書房校對
吏 部 右 侍 郎世襲一等輕車都尉〈臣〉蒋 溥經 筵 講 官 户 部 右 侍 郎〈臣〉梁詩正内 閣 學 士 兼 禮 部 侍 郎〈臣〉汪由敦日 講 官 起 居 注詹 事府詹事〈臣〉鄂容安日講官起居注翰林院侍讀學士世襲三等伯〈臣〉張若靄日 講 官 起 居 注 翰林院侍讀〈臣〉彭啟豐日 講 官 起 居 注 翰林院侍講〈臣〉介 福
翰 林 院 修 撰〈臣〉金徳瑛
翰 林 院 編 修〈臣〉秦蕙田
翰 林 院 修 撰〈臣〉莊有恭
武英殿校對
經 筵 講 官 刑 部 右 侍 郎〈臣〉張 照
工 部 右 侍 郎〈臣〉許希孔原 任 刑 部 左 侍 郎〈臣〉勵宗萬日講官起居注詹事府詹事兼翰林院侍讀學士〈臣〉陳 浩日講官起居注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講學士〈臣〉吕 熾日講官起居注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講學士〈臣〉周學健署日講官起居注右春坊右中允兼翰林院編修〈臣〉朱良裘
翰 林 院 編 修〈臣〉田志勤
翰 林 院 編 修〈臣〉董邦逹
翰 林 院 檢 討〈臣〉唐進賢
翰 林 院 編 修〈臣〉李清芳
翰 林 院 檢 討〈臣〉郭肇鐄校刋
拔 貢 生〈臣〉費應泰
拔 貢 生〈臣〉盧明楷
拔 貢 生〈臣〉薛世楫
拔 貢 生〈臣〉廖名揚
拔 貢 生〈臣〉徐顯烈
拔 貢 生〈臣〉王積光
優 貢 生〈臣〉王 男
恩 貢 生〈臣〉曾尚渭
拔 貢 生〈臣〉李長發
拔 貢 生〈臣〉程元林監造
内務府南苑郎中兼佐領加六級紀錄八次 〈臣〉雅爾岱内務府錢糧衙門郎中兼佐領加五級紀錄六次〈臣〉永 保内 務 府 廣 儲 司 員外郎加二級〈臣〉雙 玉内務府慶豐司員外郎加一級紀録 二次 〈臣〉西 寧内 務 府 廣 儲司司庫加二級〈臣〉胡三格
監 造〈臣〉恩 克監 造 加 一 級〈臣〉永 忠
庫 掌〈臣〉于保柱
庫 掌〈臣〉鄭桑格
庫 掌〈臣〉姚文彬
欽定四庫全書
欽定康濟錄總目
第一卷
前代救援之典
第二卷
先事之政〈目六〉
〈一教農桑以免凍餒 二講水利以備旱澇三建社倉以使賑貸 四嚴保甲以革姦頑五奏截留以資急用 六稽常平以杜侵欺〉
第三卷
臨事之政〈目二十〉
〈一急祈禱以囘天意 二求才能以捍災傷三命條陳以開言路 四先審户以防冒恩五借國帑以廣糴糶 六理囚繫以釋含寃七禁遏糴以除不義 八發積儲以救窮困九不抑價以招商運 十開粥厰以活垂危安流民以免顛沛 勸富豪以助濟施乞蠲賑以紓羣黎 興工作以食餓夫育嬰兒以慈孤㓜 視存亡以惠急需弭盗賊以息奸宄 甘專擅以奮救援撲蝗蝻以保稼穡 貸牛種以急耕耘〉
第四卷
事後之政〈目六〉
〈一贖難賣以全骨肉 二憐初泰以大撫綏三必賞罰以風繼起 四籌匱乏以防薦饑五尚節儉以裕衣食 六敦風俗以享太平〉
附録
〈摘要備觀 賑粥湏知 捕蝗必覽社倉條約〉
欽定四庫全書
欽定康濟錄卷之一
前代救援之典
總敘聖賢之治天下豈不欲斯民含哺鼓腹日遊于太和之世哉無如水旱之災堯湯不免使無良䇿以處之致民有饑餒之憂流離之患如保之懷肯恝然乎於是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荒政從之而出矣是政也非譜而何夫古有治譜欲其前後相師以修其政令何獨至于救饑而不以前人為譜哉爰集聖賢之言行已昭救濟之謀猷者或總列於前或分陳於後果能倣而行之惠我元元如登大有是譜也不猶有脚之陽春力可回天者耶常目在焉蒼生幸矣
唐堯之為君也存心於天下加志於窮民一民饑曰我饑之也一民寒曰我寒之也一民有罪曰我陷之也百姓戴之如日月親之如父母
謹案三稱我字是聖人以全副精神注之一肩任來之意四海雖大若以我之為君有一民為饑寒所困而陷於法網者非我之教養有虧歟故朝乾夕惕澤潤生民舉天地間盡在春風和氣中也
虞舜彈五之琴歌曰南風之薰兮可以觧吾民之慍兮南風之時兮可以阜吾民之財兮
謹案大舜認定民是吾之民慍必為之解財必為之阜方遂其惠養元元之意肯令凶年饑嵗流離失所而不急為軫恤哉
商湯因旱禱於桑林以六事自責曰政不節歟民失職歟宫室崇歟婦謁盛歟苞苴行歟讒夫昌歟何以不雨而至斯極也言未已大雨方數千里
謹案湯在位三十祀而遇大旱之年共有七民無菜色者要非無備而能然也禱之尚如是之切上蒼有不為之感動哉是六事之責不可少而九年之蓄尤不可缺也
周武王立重泉之戍令曰民有百鼔之粟者不行民舉所最粟以避重泉之戍而國榖二十倍〈最聚也〉
謹案榖不足不足以救饑令不嚴不足以懼民嚴令積榖聖王權變之道也即豫備不虞之典也尚父不云乎敬勝怠者吉怠勝敬者凶安不忘危敬勝之事也故雖禾黍油油必令倉箱盈足誠以豐年多蓄則饑饉可無虞耳
周公曰嗚呼君子所其無逸先知稼穡之艱難乃逸則知小人之依
註云魚無水則死木無土則枯民非稼穡則無以生也四民之事莫勞於稼穡生民之功莫盛於稼穡周公發無逸之訓以戒成王懼其知逸而不知無逸也豈獨成王之所當知哉實千萬世人主之準則也
孔子自魯適齊時齊旱饑景公問曰如之何對曰凶年力役不興馳道不修祈以玉帛祀以下牲此賢君自貶以救民之禮也
謹案時當饑饉若不節一人之用度救萬姓之流離天命民碞之際豈不大可畏耶故夫子以此告之使景公急以救民為事也
易經益卦象曰益損上益下民説无疆自上下下其道大光
大全云恩由上䆒非僅一切轉移之術始為益之名者也要在制民常産之外若山林川澤之利損以與民貨稅田租之類量加蠲免如是益下而民有不欣欣然盡發愛戴之心者歟
書經帝曰棄黎民阻饑汝后稷播時百榖
謹案舜之民曷嘗阻於饑哉然舜以黎民非百榖不能生其身非后稷莫能教其耕故必諄諄戒勉益見聖主賢臣安不忘危豫備不虞之意耳
詩經大雅倬彼雲漢昭囘于天王曰於乎何辜今之人天降喪亂饑饉薦臻靡神不舉靡愛斯牲圭璧既卒寧莫我聽又曰靡人不周無不能止
〈宋〉董煟曰靡神不舉靡愛斯牲說謂慰安人心然山川禱祀從古有之亦見古人憂畏之切至七章言靡人不周無不能止非當時有實惠及于民安能如是
春秋魯僖公二年冬十月不雨 三年春王正月不雨夏四月不雨 僖公憂閔元服避舍躬節儉絀女謁輟樂休工釋更徭之逋罷軍冦之誅去苛刻慘毒之政所蠲浮令四十五事放讒佞郭都之等十三人誅領人之吏受貨賂趙侃等九人率羣臣禱于山川天即為之大雨
謹案天以水旱困人正欲長民者之惠愛蒼生耳茍能遇災而懼恤民之瘼更新善政天将消其災而錫之福矣從古天人相感之理如響應聲夫豈獨僖公一事哉
禮記王制云國無九年之蓄曰不足無六年之蓄曰急無三年之蓄曰國非其國也三年耕必有一年之食九年耕必有三年之食以三十年之通制國用雖有凶旱水溢民無菜色然後天子食日舉以樂
謹案無三年之蓄尚非其國後之各省其所蓄不知有幾隋唐行之而有效紫陽施之而見功者社倉也庶幾乎其得之歟夫粟既積之於京師復徧之於天下倉箱足而積貯豐小民将擊壤而歌矣聖人所以能樂民之樂也
周禮大司徒以荒政十二聚萬民一曰散財〈貸種食也〉二曰薄征〈輕賦稅也〉三曰緩刑〈省刑罰也〉四曰弛力〈息徭役也〉五曰舍禁〈山澤無禁也〉六曰去幾〈去闗防之幾察使百貨流通〉七曰𤯝禮〈殺吉禮也〉八曰殺哀〈節凶禮也〉九曰蕃樂〈謂閉藏樂器而不作〉十曰多昏〈多昏配則男女得以相保〉十一曰索鬼神〈求廢祀而修之也〉十二曰除盜賊〈安良民也〉大司徒以保息六養萬民一曰慈㓜二曰養老三曰振窮四曰恤貧五曰寛疾六曰安富
謹案語云三代而上有荒嵗而無荒民其所以無荒民者必上之人有以豫備故也即富者尚欲安之況老㓜貧窮疾病之類有不在其懷保之中耶嗟夫政之不可偏廢如人身之脉絡不可一經不治致令其受病也世之為政者果能視此而無愧焉康阜之休旁敷四海矣
榖梁傳一榖不升謂之嗛二榖不升謂之饑三榖不升謂之饉四榖不升謂之荒五榖不升謂之大祲大祲之禮君食不兼味臺榭不塗弛𠉀廷道不除百官布而不制鬼神禱而不祀〈嗛同歉不滿之意也〉
〈明〉邱濬曰君食不兼味以下即周禮膳夫所謂大荒則不舉者也譬如父母焉其子不哺而已乃日餘膏粱于心安乎
齊糴賤桓公恐五榖之歸于諸侯欲為百姓藏之問於管子管子曰今者夷吾過市有新成囷京者二家君請式璧而聘之桓公從之民争為囷京以藏榖
謹案桓公之慮固深管子之智更羙倘不賞一二人以風衆人其誰我從此所謂藏富于民而君不致獨貧者也曷嘗盡斂于太倉之内哉夫國無三年之蓄者國非其國然則交相致益而後富强可甲于天下
周惠王十七年十二月衛文公立公大布之衣大帛之冠務材訓農通商惠工敬教勸學授方任能元年革車三十乘季年乃三百乘
謹案治國不可以縱欲守位貴從乎民好膺民社者治本是圖躬行節儉則恩膏沛于萬姓菽粟足于倉箱矣懿公好鶴而文公能勤民布政不數年間國以富厚民用和輯人主好惡之間不可不慎也如此
周敬王四十年夏五月熒惑守心〈宿名〉心宋之分野也景公憂之司星子韋曰可移于相公曰相吾之股肱曰可移于民公曰君者待民曰可移于嵗公曰嵗饑民困吾誰為君子韋曰天髙聽卑君有君人之言三熒惑宜有動於是𠉀之果徙三度
謹案觀景公之言蓋不專為一身而憂之矣相是股肱民為邦本此數語何嘗有意格天而天則為之格矣可見天人感應之理原在乎呼吸間子韋知其理而𠉀之果徙三度仁哉景公智哉子韋也
魏文侯時租賦增倍于常或有賀者文侯曰今户口不加而租賦嵗倍此由課多也譬如冶焉令大則薄令小則厚治人亦如之夫貪其賦税不愛民人是虞人反裘而負薪也徒惜其毛不知皮盡而毛安所附是兩匱之勢也
謹案理勢明則言辭逹文侯之論增賦不事支流旁幹直能探本窮源賀者應慚偽者應懼君子知此民困必蘇非社稷之福哉
李悝為魏文侯作平糴法曰糴甚貴則傷民甚賤則傷農若民傷則離散農傷則國貧故甚貴與甚賤其傷一也善為國者使民無傷而農益勸故大熟則上糴三而舍一中熟糴二下熟糴一使民適足價平而止小饑則發小熟之斂中饑則發中熟之斂大饑則發大熟之斂以糶于民故雖遇水旱饑饉糴不貴而民不散行之魏國日益富强
謹案收糴于豐熟之時出糶于荒歉之日務必平價而止民農皆不令傷非法之出于萬全耶有何水旱之足慮嘉謀若此食禄何慚在位者鑒此類推廣其仁術不負敦本愛民之君子矣
漢文帝二月詔曰方春和時草木羣生之物皆有以自樂而吾百姓鰥寡孤獨困窮之人或阽于危亡而莫之省憂為民父母将何如其議所以賑貸之
謹案文帝以草木羣生之樂其樂因念吾民窮困之顛連廣其仁術賑貸並行是陽春之所不及者文帝得而及之矣否則枯木有時暢茂窮簷赤子樂嵗終身苦是草木之弗若不亦深可歎乎撫黎元者能觸景念民勿忘先王對時育物之懷則太和元氣長流行于宇宙中矣
文帝癸酉十二年錯上言曰夫人情一日不再食則饑終嵗不製衣則寒夫腹饑不得食膚寒不得衣雖慈父不能保其子君安能以有其民哉是故明君貴五榖而賤金玉方今之務莫若使民務農而已欲民務農在于貴粟貴粟之道在于使民以粟為賞罰今募天下之人入粟于邊以受爵免罪不過三嵗塞下之粟必多矣帝從之令民入粟于邊拜爵各以多少級數為差謹案自古以民饑而擾天下者不一而足未聞無珠玉而擾其國者也錯勸其君賤珠玉寳五榖足國之本務其在是乎所以稱智囊也
景帝後元二年夏四月詔曰雕文刻鏤傷農事者也錦繡纂組害女工者也農事傷則饑之本女工害則寒之原也夫饑寒並至而能亡為非者寡矣今嵗或不登民食頗寡其咎安在或詐偽為吏吏以貨賂為市漁奪百姓侵牟萬民其令二千石各修其職不事官職耗亂者丞相以聞請其罪
謹案此詔專重農桑委其責于太守政治之方莫若此矣况又令丞相不時奏聞此大法小亷民安物阜周之成康漢之文景皆以賢君稱也
武帝時董仲舒對策曰郡守縣令民之師帥所以承流而宣化也師帥不賢則主徳不宣恩澤不流是以隂陽錯繆氛氣充塞羣生寡遂黎民未濟也
謹案仲舒以承流宣化責成郡守縣令此真握要之言大吏貴而不切散官踈而無權惟府縣官有守土之專政令聲教易與相通末俗頺風力能振作劉向素稱董仲舒有王佐之才者以其論事切中機要而立意本于正大也
武帝征和四年四月以趙過為捜粟都尉過教民為代田一畝三畎〈畎者田中之溝也廣一尺深一尺〉嵗代處〈代易也嵗易其處〉故曰代田毎耨輙附根根深耐風與旱其耕耘田器皆有便巧用力少而得榖多民皆便之
謹案詩云誕后稷之穡有相之道從古教稼任地各有便宜以盡輔相裁成之責武帝為民治農事必使良才賢牧講求于隴畝之間以人工代天巧神明變化總期便民而不敢逸于圖治休哉盛業其漢治之隆歟
光武帝建武二十五年冬十月監軍謁者宋均見蠻方飢餒困厄均與諸将議曰夫忠臣出境有可以安國家者專之可也乃矯制告諭羣蠻而降之蠻地遂平均未至先自劾矯制之罪上嘉其功迎賜以金帛
謹案天災可畏飢徧蠻方設或再加困鬭血刃者固多僵仆者要亦不少豈好生之心哉監軍矯制而諭之降既得上國之體且服小醜之心以仁布徳以智全仁宜乎上之奨賞矣後之銜命閫外者其将以此為法乎
明帝永平三年大起北宫時天大旱尚書僕射鍾離意謁闕免冠上疏曰昔成湯遭旱以六事自責切見北宫大作民失農時自古非苦宫室小狹但患民不安寧宜且罷止以應天心上即時罷之遂應時澍雨
謹案蒼蒼者天耶孰謂理居元渺一時無以格之哉當時勞民傷財人心不安而天意示警僕射免冠切諫上即罷役時雨降而禾稼生可見風雨之調和原在人心之喜豫蓋心和而氣和氣和而隂陽交泰矣王政本符乎情理天心總寄于民心信哉
和帝永元五年遣使分行三十餘郡凡貧民之不能自食者悉開倉賑給
謹案和帝年十四五能恤貧民能除竇憲亦云賢矣苐天性聰明不如聖學日躋深邃孰謂師保翼助之功迂闊而不可近哉
安帝時皇太后鄧氏毎聞民飢或逹旦不寐躬自減徹以救災危故雖有水旱交侵宇内復寧嵗仍豐稔是勤政之效也
謹案民不賴君何能活于凶嵗君不得民何以享其太平此君民一體之意也假如手足有病而心腹獨能舒泰乎皇太后逹旦不寐以救饑民世稱賢后良有以也
桓帝永夀三年春或上言民之貧困以貨雜錢薄宜改鑄大錢事下四府羣僚及太學能言之士議之太學生劉陶上議曰當今之憂不在于貨在乎民飢竊見比年以來良苖盡于蝗螟之口杼軸空于公私之求民所患者豈謂錢貨之厚薄銖兩之輕重哉就使當今沙礫化為南金瓦石化為和玉使百姓渴無所飲飢無所食雖羲皇之純徳唐虞之文明猶不能以保蕭墻之内也蓋民可百年無貨不可一朝有飢故食為至急也
謹案古之帝王毎求直言時開言路民情得以上逹使閭閻疾苦無時不昭掲于九重是以政令所布深愜民懷惠澤所流且周百世而嘉謀嘉猷并藉以垂光于千載耳
吳孫權赤烏三年民饑詔遣使開倉廩賑貧者
謹案國之賴民猶魚之藉水魚無水則不生國無民則難與治三國之主强半稱雄肯置其蒼生于溝壑哉但遣使之中又貴擇人必得公平亷幹精明寛厚之臣而後可蓋百萬生民之命懸于一人之手豈云細事細閲其史一無所貶亦曰知人
北魏髙宗和平四年十月以定相二州霣霜殺稼免民田租 承明元年八月以長安二蠶多死免民賦之半謹案稼與蠶小民養生之本也茍於此而無所得衣食已虧催科再急不廹人于盜藪也鮮矣今魏不特因霜害稼而免其田租且緣蠶息無收而蠲其半賦恩何溥也仁哉斯制矣
髙祖太和二十年以久旱自癸未不食至於乙酉羣臣皆詣中書省請見髙祖在崇虛樓遣舍人辭焉且問來故豫州刺史王肅對曰今四郊雨已沾洽獨京城微少庶民未乏一餐而陛下輟膳三日臣下惶惶無復情地髙祖使舍人應之曰朕不食數日猶無所感比來中外貴賤皆言四郊有雨朕疑其欲相寛免未必有實方将遣使視之果如其言即當進膳如其不然朕何以生為當以身為萬民塞咎耳是夕大雨
謹案君心即是天心君能以萬民為心天未有不以一人為念者也民未饑而君已饑天肯負愛民之君乎此魏髙祖輟膳三日而時雨降可見感通之理原在君心君之愛民正所以愛身天之愛君原欲其愛民天也君也民也分之則有三合之則一體理本相通道無二致敬天勤民者所當三復斯㫖
城陽王徽為并州刺史先是州界夏霜禾稼不熟民庶逃散安業者少徽輙開倉賑之文武共諫止徽曰昔汲長孺郡守爾尚輙開倉賑救民災况我皇家親近受委大藩豈可拘法而不救民困也先給後表孝明嘉之加安北将軍
謹案皮之不存毛将安附備位大藩而不知為朝廷旬宣布化子惠黎元忝厥職也甚矣觀安北将軍之明斷先給後表一轉移間深合古名臣愛䕶百姓之至意後之君子可勿鑒諸
宋文帝元嘉十二年吳郡大水錢唐升米三百以揚州治中從事史沈演之兼散騎常侍廵行拯恤許以便宜從事演之開倉廩賑飢民凡有生子者口賜米一斗刑獄有疑枉者悉判遣之百姓蒙賴
謹案羙哉元嘉之政可見稱于天下後世者蓋由饑饉之年令臣便宜從事無一人之不被其澤也民當枵腹離散之際誰不思邀惠于朝廷以生其骨月倘廵行拯恤者惠此而失彼有始而無終民受虚名仍無實濟何煩此使為哉演之得便宜之權免掣肘之患小者不遺于黄口壮者可釋于囹圄尚有淚如淫雨並垂于空釡鶉衣之上歟古云上有便宜之令下無專擅之臣信哉此言也
唐元宗開元十五年八月制曰河北州縣水災尤甚言念蒸民何以自給朕當宁興思有勞旰昃在予之責用軫于懷宜令所司量支東都租米二十萬石賑給 二十二年十一月敕曰百姓屢空朕孰與足言念于此良所疚懷又聞京畿及闗輔有損田百姓等屬頻年不稔久乏糧儲雖今嵗薄收未免辛苦宜從蠲省勿用虚弊至如州縣不急之務差科徭役并積久欠負等一切並停其今年租八等已下特宜放免地稅受田一頃已下者亦宜放免
謹案開元之政大有可觀即此二詔憂勤寛大之意露于言表此時也官廷肅穆輔理承化者多稱賢佐是以有災即得上聞遇荒即行補救委曲詳盡有實惠而無虚名總之賤貨尊賢去蔽去吝四者古昔聖賢所為翼翼小心守之而勿失者也豈獨為荒政云爾哉實萬世致治之常道也
郭子儀因河中軍士常苦乏食乃自耕荒田百畝将校以是為差於是士卒皆不勸而耕是嵗河中野無曠土軍有餘糧
謹案羊祜鎮襄陽墾田八百餘頃祜之始至也軍無隔日之糧及至季年有十年之積汾陽之在河中身體而力行之上不致吾君憂國帑之無輸下不苦吾民有助餉之拮据一事舉而愛及于君民非賢将而能若是乎
徳宗賑給種子詔春陽布和萬物暢茂實兆庶樂生之日農夫致力之時今兹吾人則異于是迫以荒饉愁怨無憀有離去井疆業于庸保有乞丐途路困于死亡鄉閭依然烟火斷絶種餉既乏農耕不興若東作𠍴期西成何望為人父母得不省憂雖國計猶虚公儲未贍濟人之急寧俟盈豐罄其有無庶拯艱厄京兆府百姓並宜賜種子二萬石同華州各賜三千石陜虢兩州賜四千石委州長吏即與度支計㑹請受差公清仁䘏之吏與縣令親至村閭隨便給付仍加勸課勿失農時應諸倉所有逺年粟麥宜令節度更分二萬石京兆尹即差官逐便搬載賑賜貧人先盡鰥寡孤惸目下不濟者務令均給全活流庸
謹案制云東作愆時西成何望知此而有不錫之以種乎於是流離者可以歸鄉徬徨者可以止懼窮民而無告者可以生全雖曰衰草荒田不日而見青禾之盈目矣
徳宗時諸州大水陸贄請賑帝曰淮西缺賦不宜賑贄曰寧人負我無我負人
謹案陸贄精白一心忠誠愛國凡所敷陳總以布逹君上鴻恩體恤閭閻窮困為主所為行益道以事君者也故稱千古名臣之最
憲宗元和間南方旱飢遣使賑恤将行憲宗戒之曰朕宫中用帛一疋皆計其數惟賑恤百姓則不計所費卿輩當體此意
謹案憲宗儉于宫中而厚于百姓且欲令羣臣悉體此意仁哉聖心抑何自奉亷而施恩溥也從古奢靡之主恩賞雖濫而于百姓無闗由其内蔽于欲而於兆庶始屯其膏耳是故致治之道先以清静根本之地為主
文宗開成四年七月丙午滄景節度使劉約奏請義倉粟賑遭水百姓詔曰本置義倉只防水旱先給後奏敇有明文劉約所奏已為遲晩宜速賑恤
謹案文宗實乃精勵求治之主所以聞百姓之災傷咎節度之不能先給耳後之良有司蓋深明乎救災拯患之不可少緩所以干擅發廪之愆不避同事之譏一切為己利身之想毫忽不介于心一朝出粟億兆得生其慈仁智勇詎不足以昭示後人也耶
後周太祖廣順三年春正月或言營田有肥磽者不若鬻之可得錢數十萬緡以資國用周太祖曰利在民猶在國也朕用此錢何為於是罷户部營田務除租牛課謹案惠在一時名垂千載于周太祖見之矣彼時若鬻田與民斂錢在國國亦未必因是而强而已非損上益下之誼是故牧民者貴知立國之本圖而不必斤斤焉講求于功利則善矣
世宗顯徳五年遣使均定境内田租世宗留心農事常刻木為農夫田器蠶婦等置之殿廷欲均田面租税先以元貞均田圖賜諸道至是詔散騎常侍艾頴等三十四人分行諸州均定田租cq=57
謹案世宗非五代之聖主耶明逹不下于唐太宗愛養仿佛乎漢文帝殿廷刻木而重農桑諸道頒圖而均田賦在上者知儲蓄之當先得安不忘危之要道在下者明耕耘之宜急有未雨綢繆之至計非仁政歟
顯徳六年淮南饑世宗令以米貸之或曰民貧恐不能償世宗曰民猶子也安有子倒懸而父母不為觧者安在其必償也
謹案世宗以仁愛之心發而為矜民之語大哉王言被之當時而恩意浹于人心垂之簡冊而仁政昭于後世君民一體之理深切而著明矣願致治者之日鑒在兹也
宋太祖乾徳元年四月詔諸州長吏視民田之旱甚者蠲其租不俟報
〈宋〉董煟曰民之災傷至易曉也今州縣或遇水旱兩次差官檢覆使生民先被騷擾之苦然後量減租數幾不償所費矣宜以乾徳之詔為法
真宗咸平二年春閏三月求直言轉運副使朱台符上言略曰陛下踐祚以來彗星一見時雨再愆彗星見者兵之象也時雨愆者澤未流也宜重農以積粟簡卒以省費專将帥之任以安邊慎守令之選以惠民捨此數事雖有智者不能為計矣
謹案治天下者果能以朱台符之言而力行之立見清寧太平可奏故為政而得其要者若烟微而火熾氷渙而水通無往而不得民安物阜之盛也
張詠知益州以蜀地素狹游手者衆事寧之後生齒日繁稍遇水旱民必艱食時斗粟值錢三十六乃按諸邑田稅如其價嵗折米六萬斛至春籍城中細民計口給劵俾如原價糴之奏為永制其後七十餘年雖有災饉米甚貴而民無餒色
謹案收榖粟代銀錢至春仍依原價糶與窮民此權宜通變之至計也要其心無刻不以蒼生為念故能隨時處置各適乎事勢之當然而民舉受其實惠耳自詠守蜀而朝廷無西顧憂誠哉是言矣
祥符六年秋七月知濵州吕夷簡請免稅河北農器帝曰務穡勸農古之道也豈獨河北哉詔諸路並除之發明云治國之道莫大于革𡚁政而恤民瘼真宗禁内臣干預公事除農器税皆治國之善政也
仁宗天聖七年六月河北大水壞澶州浮橋七月命三司刑部郎中鍾離瑾為河北安撫使仍詔瑾所至發官廩以賑貧乏其被溺之家見存三口者給錢二千不及者半之溺死而不能收斂者官為瘞埋其經水倉庫營壁亟修完之卑下者徙髙阜處水損官物先為給遺坊監亡失官馬者更不加罪止令根究所部官吏貪暴不能存恤者奏劾之見繫獄囚委長吏從輕決遣其偹邊事機民間疾苦悉具經畫以閒
〈宋〉董煟曰祖宗救災非特旱傷禱祈蠲減而已有水旱卒然而至漂蕩民廬浸濕官廩其賑恤經營之方尤為詳悉真可端拜為矜式也
仁宗慶歴元年十一月以京師榖價踴貴發廩一百萬石減價出糶以濟民
謹案減價出糶其法最善在官無損在民有益但所發不多如以杯水救車薪之火又何益哉今以百萬石濟之不重米而重民知米由民出得反本還原之道窮民得食歡呼有不格上蒼而召和氣致豐年哉
仁宗毎見天下有奏災傷州郡必加存恤嘉祐中河北蝗澇時霸州汶水縣不依編敕告示災傷百姓状訴及本州不以時差官檢視轉運以為言上曰朝廷之政寄於郡縣郡縣之政寄於守令守宰之官最為親民民無災傷尚當存恤况有災傷而不為受理豈有心於恤民乎自判官知縣司户主簿罰銅各有差等上謂左右曰所以必行罰者欲使天下官吏知朝廷恤民之意謹案昔人云諒輔為五官掾大旱禱雨不獲積薪自焚火發而雨大至戴封在西華亦然古之良吏為民心切竟至於此今霸州諸吏蠧國病民惟銅是罰當時朝廷雖寛其責千載而下議者孰肯恕其草菅民命之愆乎
文彦博在成都米價騰貴因就各城門相近之寺院共十八處減價糶米仍不限其數張榜通衢翌日米價遂減
謹案饑年富家藏米待價故爾踴貴今官米減價出糶自不得不争先出米而賤賣然非循環糴糶彼知官米有限仍弗賤也
吳遵路既俵米與民又令採芻薪出官錢收買向常平倉糴米歸養老稚計買柴共二十二萬束比至嚴冬雨雪市無柴薪即依原價令其買去發賣官不傷財民再獲利
謹案出官錢收柴草既不令彼苦于難賣寒冬仍令販去又得趂錢一小事而令民兩番獲利非救荒之竒䇿而何
齊州饑河北流民道齊境不絶補之請粟于朝得萬斛為流者給舍次具器用人既集則日給廩粥藥物躬臨治之凡活數千人擇髙原以𦵏無主者男女異墟使者頗妬其功欲有以撓之既至境按事乃更歎服〈明〉陳龍正曰男女異墟禮行于亡魂矣心之精微至此此使者見而感服蓋仁政之動人有以化其偏私而發其天良也
蘇耆陜西轉運司景祐中洛陽大旱榖貴百姓饑殍東京轉運司亦無以為賑洛陽留守移書求耆粟二十萬斛遂移文陜府如數與之仍奏于朝時同職謂耆曰陜西沿邊之地屯軍甚多若有餘止可移之以實邊郡奈何移之别路耆曰天災流行春秋有恤隣之義生民皆繫于君無内外之别奈何知其垂亡而不以竒贏賑恤耶苟有饋運耆當自謀必不以此相累朝廷甚嘉之謹案民之竟日而不可無者食也至數日則死矣手握生民之權坐視而不救仁者當如是乎蘇耆深明春秋之義寧甘自罪不累同僚識力擔當獨超千古豈庸愚之有司所可及哉
許元知丹陽縣縣有練湖決水一寸為漕渠一尺故法盜決湖者罪比殺人㑹嵗大旱元請借湖水溉田不待報決之州守遣吏按問元曰便民罪令可也溉民田萬餘頃嵗乃大豐
謹案民可救而恩未逮心雖切而事不奮雖有仁心而不繼以仁政終未有以溥朝廷之徳澤也許尹決水溉田寧甘自罪有猷有為非良牧而何
神宗熈寧七年夏四月大旱帝語翰林承㫖韓維曰天久不雨朕日夜焦勞奈何維對曰陛下憂閔旱災損膳避殿此乃舉行故事恐不足以應天變當痛自責己廣求直言因上䟽極言青苖及開邊之弊㑹鄭俠繪所見為圖上之於帝閲後竟夕不寝遂慨然行之詔出人情大恱是日果大雨逺近沾洽
謹案昔范鎮云水旱之作由民生不足憂愁無聊之歎上薄天地之和耳故新法一罷民心恱而天道應時雨立沛凡君臨天下者可不以民情而感通天意耶
吳越大旱時趙抃知越州當民之未飢為書問屬縣災所被者有幾鄉當廩於官者有幾何溝防興築可僦民使治之者有幾所庫錢倉米可發者有幾許富家可募出粟者有幾姓僧道士所食之羡餘書於籍者其幾有存使各書以對而謹其備時得粟四萬八千餘石自十月朔人日給粟一升㓜小者半之憂其相蹂也使男女異日受粟人受兩日之糧憂其流亡也城市鄉村立給粟之所共五十七處使各以便而受之告富人無得閉糴又出官米平價而糶糶所共一十八舖使糴者便於受粟給工食大修城池病者醫死者埋收棄兒廩窮人至五月而止事有未便者公一以自任不以累其屬有上請者或便宜輙行事無巨細必躬親之民頼以生舊評云其施雖在于越中其仁足以示天下其事雖行於一時其法足以傳後世災沴之行治世不能使之無而能為之備民病而後圖之與夫先事而為之計者則有間矣不習而有為與夫素得之者則有間矣故采於越得所施行樂為之識
徐寧孫賑濟饑人其策有三第一策本州縣當職官盡實抄劄果係孤老殘疾并貧乏不能自食者大人小兒籍定姓名數目将義倉米逐鄉逐鎮逐坊逐巷分散賑濟處處請鄉官或士人各三人如無上户士人處則請耆老忠厚者置冊收支給散闗子毎五日一次併而給之大人日給一升小兒減半凡州縣市鎮鄉村並令同日同時支散以革重叠冐請之𡚁乞丐等人亦同日同時别作一處支米不得滚入饑民賑給第二策糶賣米麥本濟窮民奈有在市牙儈與有力滑徒令匪人假為窮民装飾冐糴冐支且又串同斛手單賣與奸詭相知之輩不及村落無食之民即有糴得窮民已是将畢之際强半粞榖糠粃𡚁竇無窮逐令本州縣立賞錢一百貫令人舉首務要及於鄉民無許冒濫其第三䇿賑濟當支散日用五色旗分為五處毎處分差指使二員吏二名抄劄饑民毎一名給與牌子并小色旗𠉀支散及數前來賑濟散了一旗再散一旗不許亂赴請所蓋事貴循序不得併在一處挨擠喧閙
謹案此三策皆救荒之要則缺一不可不然饑民不得實惠者有之猾吏奸民而倍得者有之因賑給而擠至死者有之𤍨此則人事既多克全何患天災之忽降也
元祐初河東京東淮南災傷監察御史上官均言賑恤有五術一曰施與得實二曰移粟就民三曰隨厚薄施散四曰擇用官吏五曰告諭免納夏秋二稅上嘉納之謹案五事得行民在堯湯之世矣雖災而不受災之害非蒼生之幸歟不知蒼生之幸即國家之福不可二視
蘇軾知杭州時值大旱饑疫并作軾請于朝蠲本路上供米三分之一故米不翔貴復得度僧牒百張易米以救饑者明年方春即減價糶常平米民遂免大旱之苦謹案蘇軾之有益於杭也最稱乆逺築堤引水利濟民田至今猶多賴之蓋不獨救荒一事之請蠲減糶也從古名賢入則䖍共爾位曲體君心出則利濟蒼生為國霖雨固非僅恃文辭末技鋪張揚厲以干名譽已耳繼軾而為刺史者其無務為文章以與軾相較優劣然後可
吳中大水詔出米百萬斛緡錢二十萬賑救諫官謂訴災者為妄乞加騐考給事中范祖禹封還其章云國家根本仰給東南今一方赤子呼天赴愬開口待哺以脫朝夕之急奏災雖少過實正當畧而不問若稍施懲譴恐後無敢言者矣
謹案知明處當然後可以論國家大體祖禹賢臣也洞悉民情因申說奏災之不可罪言簡而理勢盡該正足以濟其封還奏章之力
髙宗紹興中詔拯濟原為貧民近世拯濟止及城郭市井之内而鄉村之逺者未嘗及之須令措置州下縣縣下鄉雖幽僻去處亦分委官屬必躬必親
〈明〉陳龍正曰守令之賑城市遺鄉村豈非身在城市據所見忘所不見耶夫窮民惟鄉村最多以彼蠢愚無知或平生畏見官長忍餓不敢出或事歸里正保長任意欺瞞或保正胥吏勒索使費强匿户口種種情𡚁百出不窮此處正宜盡心查察可聴其遺漏而一任窮民之無告哉
孝宗淳熈九年七月以江西常平義倉及樁管米四十萬石付諸司預備賑糶出南庫錢三十萬緡付浙東提舉朱熹以備賑糶詔發所儲和糴米百四十萬石補淳熈八年賑濟之數於沿江屯駐諸州樁管九月以錢引十萬緡賜瀘州備賑糶 十一年六月詔諸州嵗買稻種備農之闕
謹案小民得分釐之惠感激已殷況在饑年其欣幸也莫可言状又况賑糶賑濟行之不倦更日有所得哉故南渡之賢君當推孝宗為第一
浙東大饑命朱子提舉常平茶鹽既拜命即移書他郡廣募米商蠲其稅及至客舟已輻輳矣日與僚屬鈎訪民隐至廢寝食分畫已定案行所部窮山長谷靡所不到拊問存恤所活不可勝計毎出皆乘單車屏徒從一身所需皆自賫以行毫不及州縣以故所歴雖廣而人不知郡縣官吏憚其風采倉惶驚懼常若使者壓其境由是所部肅然 朱子又嘗言于上曰臣曾摹得蘇軾與林希書謂熈寧中荒政之𡚁費多而無益以救遲故也其言深切可為後來之鑒
謹案愛民之政身不力行知之無益行之不早救之無益所以朱子一聞上命即刻力行招商訪困不辭獨歴深山以生餓殍使州縣聞之無不惶懼奉行是一人之所活有限而諸吏之救人無窮矣非賢者而能之乎朱子文章不可及其政事乃如此此其忠君愛民之心曷常有湏㬰之間哉
楊仲元調宛邱簿民訴旱守拒之曰邑未嘗旱此狡吏導民而然仲元入白曰野無青草公日宴黄堂宜不能知但一出郊可見矣狡吏非他實仲元也竟得免稅謹案愛民之人當此一邑流離之日恨不能奮身以救故見親民之官惟以宴飲為樂而不計及民瘼一腔慈惠之心不得不激為直戅之語矣凡諸守令所當廣厥聰明不蔽于近始可與言為政之道
元世祖至元二十年詔停燕南河北山東租賦
發明云世祖因御史臺臣之言詔停燕南等路租賦一舉而聽言恤民之事皆在其中是亦可謂惠愛乎斯世斯民者矣
至元二十二年江西行省以嵗課羡鈔四十七萬貫來獻太子怒曰朝廷但令汝等安百姓百姓安錢糧何患不足百姓不安錢糧雖多能自奉乎盡却之
謹案帝王家能有一人以百姓為念者則四海盡受其福矣况太子哉羡餘之獻皆民脂民膏加派苛政而來者也聚斂之臣聞此言也亦可以知所警矣
至元二十七年十月丁丑尚書省臣言江隂寧國等路大水民流移者四十五萬八千四百七十八户帝曰此亦何待上聞當速賑之凡出粟五十八萬二千八百八十九石
謹案急于救民者有不待再計而決也使稍有所吝或令檢或令移民必有無限躊躇之事矣總之惟明惟斷乃能推實惠以予民
成宗大徳七年詔比嵗不登賑飢乏蠲差稅貸積逋近聞百姓困乏者尚衆今内郡曾經賑濟人户其大徳七年差發稅糧盡行蠲免飢民流移他所多方存恤從便居住如貧之不能自給者量與賑給口糧被災處所有好義之家能出己財周給貧乏者具實以聞量加旌用謹案不登之嵗蠲賑之外窮黎賴富室以得生富民因濟困以榮身亦荒政權宜之一法也
大徳十一年江浙飢中書省臣言杭州一郡嵗以造酒糜米二十八萬石禁之便
謹案以必需之物置之可省之途者以米作酒是也無酒人不害無米人不生禁之便
武宗至大二年詔被灾曾經賑濟百姓至大二年腹裏江淮夏税並行蠲免至大二年正月以來民間逋欠差稅課程照勘並行蠲免 三年十月詔大都上都中都比之他郡供給繁擾與免至大三年秋稅其餘去處今嵗被災人户曾經體復依上蠲免已徵者准下年數謹案蠲之為言惠民之政也然亦貴及時否則追呼早廹杼軸已空恩詔來自九重而國課已納于百室此際上有隆恩下無實惠中間吏胥有私飽其囊槖而已奉宣徳意者所當實心實力剔𡚁釐奸為要
順帝至正十二年春正月中書省臣言今當春首耕作之時宜委通曉農事官員分道廵視督勒守令親詣鄉都勸諭農民依時播種務要人盡其力地盡其利其有曾經水早盜賊等處貧民不能自備牛種者所在有司給之仍令總兵官禁止屯駐軍馬踐田畝以致農事廢弛從之
謹案蒼生愚賤全恃朝廷之經綸以安果如是之經理咸宜施無不當則民自享盈寧之福矣撫民者所當條列其事而行之庶無負司牧之責
明太祖吳元年六月不雨上日減膳素食羣臣請復膳上曰亢旱為災實吾不徳所致今雖得雨然苖稼焦損必多縱食奚能甘味得乎民心則得乎天心今欲弭天災但當謹于修己誠于愛民庶可答天之眷下令免今年田租
謹案太祖以蠲租為寛民之力以民心為天心是窮源而得本矣尚肯困民而拂天乎有明數百年開國規模最稱寛厚于此亦可得其一二
洪武初陜西旱飢漢中尤甚鄉民多聚為盗莫能禁戢是時府倉儲糧十萬餘石知府費震即日發倉令民受粟自是攘竊之盜與隣境之民來歸者令為保伍騐丁給之賴以全活者甚衆至秋大熟民悉以粟還倉上聞而嘉之
謹案民之為盗多廹于無可如何耳有司已得其情自宜及早招來予以自新之路仍為治世良民但救之貴早遲則積惡多而不可屈國法以徇民救之貴有權有力否則適以餌盗而奸民易肆其詐譎此一等處置非精明强幹而又能保惠黎元者皆不足以語此
洪武二十六年二月上諭户部曰朕捐内帑之資付天下耆民糴粟以儲之正欲備荒歉濟飢民也若嵗荒民饑必𠉀奏請道途往返動經數月則民之飢死者多矣爾户部即令天下有司自今凡遇飢嵗則先發倉廩以貸民然後奏聞著為令
謹案飢民之待食如烈火之焚身救之者刻不可緩即以一日試之亦無不驗使必待往返而後發粟賑濟生者尚可邀恩死者焉能復活太祖命先貸後聞四字之中仁心仁政悉包羅無遺矣
成祖永樂十年敕户部朕為天下主所務在安民而已近者河南民飢有司不以聞而往往有言榖豐者若此欺罔獲罪于天此亦朕任匪人之過其速令河南發粟賑民凡郡縣及朝廷所遣官目擊民艱不言者悉追下獄 十一年正月上謂通政司曰朕令來朝有司言民利病率云田榖豐稔比聞山西民乃食樹皮草根自今悉記之境内災傷己不自言他人言者必罪
謹案守土之人往往不肯以災傷報者意欲處于賢人君子之列以為我能愛民而天災不至殊不知匿災不逹遲悞之愆正大成祖深明其事非睿哲之主乎
永樂十八年十一月皇太子過鄒縣民大飢競拾草實為食太子見之惻然乃下馬入民舍見男女衣皆百結竈悉傾頺歎曰民隐不上聞若此乎顧中官賜之鈔時山東布政石執中來迎責之曰為民牧而視民窮如此亦動念否乎執中言災荒處已經奏免秋糧太子曰民飢且死尚及徴税耶汝往督郡縣速取勘飢民口數近地約三日逺地約五日悉發官粟賑之事不可緩執中請人給三斗太子曰且與六斗毋懼擅發予見皇上當自奏也至京果即奏之上曰昔范仲淹之子猶能舉麥舟濟其父之故舊况百姓皆朕之赤子哉
謹案太子之過鄒也始以民隐不上間為可歎繼責執中身為民牧絶不動心為可恨三言飢民與死為隣猶語秋糧為可笑心切愛民語皆循序堯舜之仁不過如此後永樂復以麥舟為喻父子一心善人是則國祚之永宜矣
仁宗洪熈元年四月時有至自南京者上問道路所過何似對曰民多乏食而有司徵糧如故遂召問少師蹇義所對亦然上坐西角門召大學士楊士竒等令草詔免稅糧之半併罷官買士竒對曰當令户工二部知之上曰救民之窘當如拯溺救焚慮國用不足者多有不决之意命中官具紙筆令士竒等草詔于西角樓遣使齎行上顧士竒曰今可語二部矣左右或言地方千里其間未必盡荒無收亦宜别之庶不濫恩上曰恤民寧過厚為天下主寧與民寸寸計較耶
謹案仁宗此詔莫言蠲租即此一番婉轉深心亦不易覯令人見之感徳于數百年之後而况身逢其世乎含宏廣大直與天地同符
宣宗宣徳九年正月廵撫周忱奏内有云臣将各府秋糧查其數内有北軍京職俸米一百萬石該運南京各衛上倉聴𠉀支給計其船脚耗費毎石須用六斗方得一石到倉臣嘗奏乞将前項俸米一百萬石于各府存收着令北京軍職家屬就來闗支可省船脚耗米六十萬石又免小民搬運之勞荷䝉聖恩准行遂得省剰耗米六十萬石欲于蘇松常三府所屬縣分之各設濟農倉一所收貯前項耗米後遇青黄不接車水種田之時人民缺食者支給賑濟奉㫖准行小民俱有賴焉謹案位鎮封疆原非凡品此時若不救濟蒼生上紓君父之憂以為本固邦寧之計豈不有辜屏翰撫綏之職乎今奏減六十萬石以惠窮黎大臣經濟于此始稱無愧
世宗嘉靖八年山西大飢參政王尚絅上救荒八議一曰愍飢饉乞遣使行部問民疾苦二曰恤暴露乞有司祭瘞消釋厲氣三曰救貧民乞支散庾積秋成補還四曰停徵斂乞截留住徵以俟豐年五曰信告令乞勸分菽粟六曰推糴買乞令無閉遏七曰謹預備乞申舊例措置積貯勿使廪庾空虚八曰恤流亡乞所過州縣加意存恤勿使羣聚思亂户部覆議行之
謹案嘉靖繼統之後連嵗飢荒其所以寧輯者諸臣匡救之力耳王參政八議與林僉事同在一時誠皆一路之福星也
嘉靖三十二年程文徳䟽水災異常言官屢奏持議未見歸一臣謂今日内帑不必發大臣不必往夫救荒莫便于近莫不便于拘宜各遣行人賫詔宣諭令各州縣自為賑給聴其便宜處置凡官帑公廪贖納勸借茍可濟民一不限制又近日户部申明開納事例亦許就本地上納即粟麥黍菽凡可救飢皆得輸于倉庫計值請劄受官仍登計全活之數定為等則以憑黜陟即撫按守廵賢否亦以是稽之制可
謹案時當儉嵗人肯以便宜請則民之全活者多矣何也救荒貴速而惡遲文徳所言凡可以救民之飢者皆得上納是収涓滴之清流而沛恩膏于涸轍矣飢者不飢流者不流非若寒谷之回春歟
欽定康濟録卷一
<史部,政書類,邦計之屬,欽定康濟錄>
欽定四庫全書
欽定康濟錄卷之二
先事之政計有六
先事論曰哲后經國立治積儲九稔謂之太平盖雖時際豐熙嵗書大有而聖徳仁恩之厚勤勞天下宵旰勿遑凡夫滋茂衣食便安黎民之道至大至詳有舉無廢用是萬方乂安坐臻上理當是時也時有饑荒國無歉乏補偏救𡚁之術無所事諸後世耕者日少户口日繁災傷之民救之扵未饑則用物約而所及廣救之扵已饑則用物博而所及微天災偶行民情遽廹非長民者早為之所則設施無序緩急無倫何以慰九重厪念之懐措萬姓安全之地乎用集厯代探夲之治條為先事六則敬備廟廊採擇之端賢吏仁民之法古政具在神眀通變動遵乎古而仍不泥乎古自在道國愛民者之善為潤澤也已
一教農桑以免凍餒
〈月令 齊管子漢景帝 張 堪〉
〈唐劉思立 五代梁乾化勅後唐天成勅 宋太宗諭〉
〈張詠知鄂州 江翺令魯山元至元詔 明太祖諭〉
月令孟春之月天子乃以元日祈榖扵上帝乃擇元辰天子親載耒耜措之於參保介之御間帥三公九卿諸侯大夫躬耕帝耤天子三推三公五推卿諸侯九推是月也天氣下䧏地氣上騰天地和同草木萌動王命布農事命田舎東郊皆修封疆審端徑術善相邱陵阪險原隰土地所宜五榖所殖以教道民必躬親之田事既飭先㝎凖直農乃不惑 季春之月天子乃薦鞠衣扵先帝命野虞毋伐桑柘鳴鳩拂其羽戴勝降扵桑具曲植籧筐后妃齊戒親東向躬桑禁婦女毋觀省婦使以勸蠶事蠶事既登分繭稱絲效功以共郊廟之服毋有敢惰
謹案民之大事端在農桑上以備宗廟之粢盛下以致民生之蕃庶所謂和協輯睦財用蕃殖悉扵是乎興焉其為典甚鉅而布之政令尤不可不亟為經綸也自古聖王祈榖以勤民耕耤以敬天宫廟之中后妃肅理蠶桑䖍奉祭祀如此由是有及時勸課之令俾草野農人得先時整飭器具合天道以盡人功徳至溥也意至深也所以敦龎淳固民和而天錫之福盖恪勤乎子𠅤黎元之本計無時而敢有怠心生扵其間也
齊管子曰一農不耕民有饑者一女不織民有寒者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
謹案從古賢臣致治之才莫如管仲觀其相齊設施經緯真足輔相天地之宜所以桓公之時㝡稱富盛似此雄材宜乎専力山海之間以充實百姓乃今其言如是是盖洞眀魚鹽之利縂非夲富泉貨之用亦有窮時莫如使兆民之衆舉知天地自然之利而盡力扵南畝則饑寒勿及其身天良愈培純厚禮節之大由富庶而自入範圍榮辱所關䖏豐亨而每多顧惜國之綱維胥立扵是矣非為政之急務而足民之要圖也哉
漢景帝勸農桑詔農天下之本也黄金珠玉饑不可食寒不可衣以為幣用不識其終始間嵗或不登意為末者衆農民寡也其令郡國務勸農桑益種樹可得衣食物吏發民若取庸采黄金珠玉者坐贓為盗二千石聽者與同罪
謹案金玉雖貴無益扵人之温飽米粟雖賤有關乎人之身家以身家較珠玉則米粟之不可不寳審矣故文帝之勸農桑重在有司景帝之勸農桑勿貴珠玉皆得致治之本所以文景之世天下豐盈百姓皆敦崇孝弟砥礪亷隅治㡬刑措化洽羣生道國之夲務得也
張堪拜漁陽太守開稻田八千餘頃勸民耕種以致殷富百姓歌曰桑無附枝麥穂兩岐張公為政樂不可支謹案富民而不令致力扵農田使野多曠土民安惰逸有利亦非長久之策也良有司深眀乎此則有隙地即有良田盖其經營所到無非實在為民之妙用勸導所感自多歡欣鼓舞之精神其草野謳吟之意有動扵不自知者張太守特開八千頃之稻田使民向往扵其間人有不富而家有不足者哉何䖏無田何田無守䏻以張公為法民樂何如
唐髙宗時河南北旱遣御史中丞崔謐等分道賑給侍御史劉思立上疏曰麥秀蠶老農事方殷聚集叅迎妨廢不少既縁賑給湏立簿書本欲安存更成煩擾伏望且委州縣賑給疏奏謐等遂不行
謹案自古未有人無衣食而國䏻太平者也故愛國必先愛民即賑給之使尚不敢遣恐妨蠶麥而肯擅用其力役哉此唐之初世衣食足而民心固雖有賊臣擾國不致䘮危得固本之道耳治國者扵蠶忙農務之時可不深為體恤以裕其衣食之源耶
五代梁太祖乾化元年二月勅曰今載春寒頗甚雨澤仍愆司天監占以夏秋必多霖潦宜令所在郡縣告諭百姓備滛雨之患
謹案無知之小民烏能測上天之水旱司天監既有眀占理宜諭衆使知所備雖未悉當要亦不逺縂頼後之治民者得思患預防之道時時敬體天心不使一毫怠忽斯為上策
後唐眀宗天成二年勅訪聞京城坊市軍營有殺牛賣肉者仰府縣軍廵嚴加紏察如得所犯人准條科斷如是死牛即令貨賣其肉觔不得過五文鄉村死牛但報本村莭級然後准例納皮天下州縣准此處分
謹案事能細心揆度自能永逺遵行如肉令賤賣則殺牛者必寡報官方許開剝納皮則偷宰者必無有犯者若再許人吿首即以此牛賞之誠得禁宰耕牛之善法矣
宋太宗嘗謂近臣曰耕耘之夫㝡可矜憫春蠶既登併功紡績而繒布不及其身田禾大稔充其腹者不過疏糲若風雨乖𠉀将如之何
謹案知稼穡之艱難者須厚恤耕耘之勞苦也否則知之亦無益今太宗慮遭凶嵗早為籌畫得未雨綢繆之道矣然不薄其賦寛其役緩其征則俯仰無資小民不能盡力扵南畝三年之蓄不可得何由成郅隆之治哉
張詠知鄂州民以茶為業詠曰茶利厚官将𣙜之命拔茶植桑民以為苦其後𣙜茶他縣皆失業而夲地桑已成絹嵗至百萬疋民以殷富
謹案實心為民者任勞任怨在所不計如張公之方命去茶也民心豈能無怨後桑成而利溥不致失業農桑𠅤人非固夲之君子歟
江翺建安人為汝州魯山令邑多苦旱乃自建安取旱稻種耐旱而繁實且可久蓄髙原種之嵗嵗足食〈種法大率如種麥治地畢豫浸一宿然後打潭下子用稻草灰和水澆之每鋤草一次澆糞水一次至扵三即秀矣〉謹案土有髙下燥濕之分父母斯民者原貴有以教之也如宋真宗因江淮兩浙旱荒命取福建占城稻而種之者避旱荒也程珦因沛縣大雨募富民之豆而布之者救水災也汜勝之云稗既堪水旱種無不熟之時何不擇其秸長而粒大者種之水旱皆可避也魯山令能立法救荒扵兹數者可無愧矣
元世祖至元二十八年詔頒農桑雜令每村以五十家立一社擇髙年曉農事者為長増至百家别設長一人不及五十家者與别村合社地逺不能合者聼自立社専掌教督農民凡種田者立牌橛扵田側書某社某人扵上社長以時㸃視勸戒不率教者籍其姓名以授提㸃官行罰仍大書所犯扵門𠉀改過除之不改則罰其代充本社夫役社中有䘮病不能耕種者合衆力助之一社災病多者兩社均助浚河渠以防旱暵地髙者造水車貧不能造者官給材木田無水者穿井井深不䏻得水聼種區田又每丁課種棗三十本雜種十本土性不宜者種榆栁等其數以生成為率願多種者聼其無地及有疾者不與各社種苜蓿以防饑近水之家許鑿池養魚牧鵞鴨蒔蓮藕菱芡蒲葦以助衣食荒閒之地悉以付民
謹案農桑令當以此為苐一詳而到備而切人有怠惰者衆勵之土有不宜者别樹之民有不足者官給之極裁成輔相之道也何以後之理財者但知為己而不知為民識者能不為之遐思良吏廣孚聖澤于九有耶
眀太祖初渡江時即以康茂才為營田使諭之曰比年兵擾隄防頽圮民廢耕作而軍用浩繁理財莫先扵務農故設營田司命爾此職廵行隄防水利之事俾髙無患乾卑不病潦務以時蓄洩毋負委托
謹案開基之聖主自具有經國之大綱紀隋時未嘗不大開河道不過為一日之逰觀眀太祖命人廵行水利惟欲軍民之足食乃知以農事為重者不可不急興水利也二者相因為用猶木之附土火之頼薪非此不足以致盛大而享豐盈之福也籌國者宜以此為法
教農桑縂論曰世有日月則長眀人非稼穡則勿生故聖賢獨扵耕耨之間靡不諄諄告戒而扵法亦無不備也憂旱之為災命樹之以區田慮水之為害教之以櫃田傍山者則曰梯田為善臨水者又曰架田可耕圃田宜扵郭外圍田利扵澤間管子有瀆田趙過作代田此外尚有塗田沙田不能盡述教無不備樹無不精使以農事為可緩諸君子何皆亹亹而不倦也昔人云漢代去古未逺髙帝立孝弟力田之科深眀乎乏九年之蓄者適逢饑饉不足以使民無菜色也故其崇夲抑末之志畧不稍貶其科條觀此則不工不商之㳺惰蟊食扵農者不當痛懲乎讀月令管子文立法未嘗不善而何以時見饑寒之衆要知雖有絶妙之良規究不若愛民之司牧使其不見扵設施終無實際何益之有故惟慎選循良重農積粟處䖏無羣居之㳺惰村村盡敦夲之農夫何患乎太平之不奏也孔子曰民之所以生者衣食也上不教民民匱其生饑寒切扵身而不為非者寡矣衣食可勿足乎農桑可勿教乎
二講水利以備旱澇
〈魏史起 韓鄭國漢倪寛 晉杜預〉
〈隋文帝 唐李泌白居易五代呉越王 宋范仲淹〉
〈元虞集 眀周恭錢 増〉
魏文侯時西門豹為鄴令有令名至文侯曽孫襄王時與羣臣飲酒王為羣臣祝曰令吾臣皆如西門豹之為人臣也史起進曰魏氏之行田也以百畝鄴獨二百畝是田惡也漳水在其傍西門豹不知用是不知也知而不興是不仁也仁知豹未之盡何足法也扵是以史起為鄴令遂引漳水溉鄴以富魏之河内民歌之曰鄴有賢令兮為史公决漳水兮灌鄴旁終古瀉鹵𠔃為稻粱謹案水利者猶人身之血脈也血脈不行安得無病水利無資田将安溉而况有漳水在其旁乎觀稻粱之歌則知史起之責豹也宜矣
秦始皇時韓欲疲秦使無東伐乃使水工鄭國行間説秦令開涇水自中山西抵瓠口為渠竝北山東注洛三百餘里欲以溉田中作而覺秦欲殺國國曰始臣為間為韓延數年之命然渠成亦秦萬世之利也乃使卒就渠渠成用溉注填閼之水溉瀉鹵之地四萬餘頃收皆畝一鍾扵是關中為沃野無凶年秦以富强名曰鄭國渠
謹案凶年之起水旱不時耳渠成則蓄洩有時民遂以富是韓之智鴆酒止渇也秦之愚塞翁失馬也願治國者寧為秦之愚而無為韓之智也
漢元鼎間倪寛為左内史奏請穿鑿六輔渠〈在鄭國渠之裏今尚謂之輔渠亦曰六渠〉以益溉鄭國傍髙仰之田上曰農天下之本也泉流灌浸所以育五榖也令吏民勉農盡地利平徭行水勿使失時
謹案天下地勢南北不同江之南雖多山澤然通舟楫而惟溝洫為要江之北若河南山東兩淮等地亦通運河而所重者在溝洫至扵山西陕右昔時運道尚皆湮塞而况溝洫哉倪寛奏開六渠天子可之誠得蓄洩之要矣
西晉武帝咸寧四年七月螟傷稼詔問主者何以佐百姓度支尚書杜預上疏以為今者水災東南尤劇宜勅兖豫等諸州留漢氏舊陂繕以蓄水餘皆决瀝令饑者盡得魚菜螺蜯之饒此目下日給之益也水去之後填之田畝収數鍾此又眀年之益也典収種牛有四萬五千餘頭不供耕駕至有老死不穿鼻者可分以給民使及時耕種榖登之後責其税租此又數年以後之益也帝從之民頼其利
謹案當陽侯以三益利萬民識鑒宏逺螟雖傷稼饑者有食豈他人所能及哉武庫之稱可以無愧
隋文帝開皇十八年以山東頻年霖雨杞宋陳亳曹戴譙頴等諸州逺扵滄海皆困水災所在沉溺帝遣使将水工廵行川源相視髙下發随䖏近丁疏導之困乏者開倉賑給前後用榖五千餘萬石遭水之處租調皆免自是頻有年矣
謹案水之為道蓄洩由人則有益旱澇任之則為災文帝知其然不惜所費随地疏通非帝王經濟之宏模歟朱文公政訓曰賑濟無竒策不如講水利若到賑濟時成得甚事不意文帝已先行之矣則其國計之富足不當甲扵厯代耶
唐杭州本江海之地水泉鹽苦居民稀少刺史李泌始引湖水入城鑿六井民足扵水生齒始繁後白居易復浚西湖放水入運河自河入田灌溉千頃始稱富足但湖水多葑自唐及錢氏嵗輒開治宋則廢而不理湖中葑積為田一十五萬餘丈而水無㡬矣運河失湖水之利則取給扵江潮河水渾濁而多淤三年一淘為市大患六井亦㡬廢矣宋蘇軾守杭州浚茅山鹽橋二河以茅山一河専受江潮以鹽橋一河専受湖水復造堰閘以為湖水蓄洩之限而潮亦不入市矣且去葑田積扵湖之中為長隄通南北之路而行者便無環湖之逺也植桃李扵隄上望之如畫杭人名之曰蘇公隄
謹案六井不開居民不聚運河無水灌溉何從二公之力不在錢王之下然非東坡之去葑田淤塞水無容䖏湖外之良田又将沉而為湖矣疏導之功可不講哉
五代呉越王錢氏築石堤以禦潮汐堤外又植大木十餘行謂之滉柱寳元康定間人有獻議取滉柱可得良材數十萬杭帥以為然既而舊木出水仍皆朽敗而不可用滉柱既空石堤為洪濤所激嵗嵗摧決盖昔人埋柱以折其怒勢不與水争力故江濤不能為患也及杜偉長為轉運使乂有人獻議自浙江税場以東移退數里為月堤以避怒水此善䇿也衆水工皆以為便獨一老水工以為不然宻諭其黨曰移堤則嵗嵗無水患矣若輩衣食何從而得扵是衆人從而和之偉長不悟其計費以鉅萬而江堤之患何嵗無之〈後亦有講月堤之利濤害稍稀然終不若滉柱之利為乆也〉
謹案怒潮併力而来滉柱分株而受水之觸堤者即有急而有緩石之受攻者亦或震而或寧此塘之所以可久耳奈何去其分濤之砥柱任其冲激之狂瀾無惑乎嵗有所築而塘終不能不壊也一勞永逸之道豈竟莫之知乎嗚呼沿江沿海風浪滔天塘或傾欹絶無攔絆大則漲吞城邑小則繞郭居民悉遭漂沒水即易退而人難復活矣惟望在位仁人勿以錢王舊制費重為嫌則免席捲一空之害而澤國永拜拯溺之恩矣
宋范仲淹為揚州府興化令海水為患田不可耕仲淹乃築堤扵通泰海三州界長數百里以衛民田歲享其利
謹案范公之有益扵興化猶錢王之有益扵杭州皆以築堤見功盖海水為患茍不速防不獨害扵田畝人民不将盡為魚鱉耶
元仁宗時虞集拜祭酒講罷因言京師恃東南海運而實竭民力以航不測乃進曰京東瀕海數十里皆雈葦之場北極遼海南濵青齊海潮日至為沃壤久矣茍用浙人之法築堤捍水為田聽富民欲得官者分授其地而官為之限能以萬夫耕者授以萬夫之田為萬失長千夫百夫亦如之三年視其成則以地之髙下㝎額扵朝而以次征之五年有積蓄乃命以官就所儲給以祿十年則佩之符印俾得以傳子孫則東南民兵數萬可以近衛京師外禦島夷逺寛東南海運之力内獲富民得官之用㳺食之民得有所歸自然不至為盗矣説者不一事遂寢
舊評曰其後托克托言京畿近水地利召募江南人耕種嵗可収粟麥十萬餘石不煩海運京師足食元主從之又倣此法扵江淮召募能種水田及脩築圃堰之人各千人為農師䧏空名添設職事勅牒十二道募農人百人者授正九品二百人者正八三百人者從七就令管領所募之人所募農夫毎人給鈔十錠期年散歸遂大稔
眀嘉靖時河臣周恭疏内有云臣竊見中土之民困扵河患實不聊生至扵運河以山東濟南東昌兖州三府州縣地方雖有汶沂洸泗等河然與民間田地支節脈絡不相貫通每年太山徂徕諸山水發漫為臣浸潰决城郭漂没廬舍亦與河南河患相同或不幸而值旱暵又自来並無修繕陂塘渠堰蓄水以待雨澤遂至齊魯之間一望赤地蝗螟四起草榖俱盡東西南北横五千里天災流行此皆溝渠不修之故也臣惟善救時者在乎得其大綱善復古者不必拘扵陳迹所謂修溝洫者非謂一一如古亦惟各因水勢地勢之相因随其縱横曲直但令自髙而下自小而大自近而逺盈科而進委之扵海而已
國朝陳芳生曰平時預修水利則蓄洩有備而無旱潦之患荒年為之則饑民得以力食即可免扵流離凡有父母斯民之志者所宜急為講求也
眀户科錢増疏請修水利言蘇松常鎮杭嘉湖七郡之水以太湖為腹以大海為尾閭以三江入海為血脈盖自呉淞淹塞東江㣲細獨存婁江一派而婁江之委七十里曰劉家河乃婁江入海之道東南諸水全恃此以歸墟不至横溢泛濫者則帯水靈長之利也近日漲沙淤塞扵是東流之水逆而向西涓滴不入灌溉無資嵗逢旱魃田禾立槁何從而救涸轍之民乎然此猶就旱暵言耳萬一大浸稽天七郡洪流傾河倒峡震澤不能受散漫横潰勢必以七郡之田廬為壑而城郭人民皆不可問東南數百萬財賦盡委逝波其如國計何哉其時蘇松廵按周元泰亦言劉家河急宜開濬俱下該撫察議
謹案人憂旱暵之為災而不知横流之更惡滛雨無休去路塞不特泛濫滔天民将魚鱉即禾苖遭久溺安得有收成錢公特疏請開劉家河蓄洩有備旱潦無虞其利澤逺矣况近日之江濤汹湧堤岸難防設有不測直入内河而去水不速七郡之田廬百姓不大為可憂哉是不得不望封疆大臣特展經營急為開濬豫防不測扵無形耳
講水利縂論曰凡用水而水不蓄去水而水不流豈特有害扵農田人民亦恐由此而䘮命此經濟名賢以仁智自任者未有不急急扵此也史起之責西門豹得之矣雖然仁智豈易言哉韓之誘秦大開涇水而富其國可謂智乎元之不聼虞集惟竭民力以航不測可謂仁乎故治水者當以倪寛為㝡舎此惟隋文帝之法更佳故得頻年稱大有也築塘而捍水患者文正公仲淹也决堤而去水災者當陽侯杜預也此皆蓄洩以時者矣唐之鑿六井宋之去葑田獨非水利之善者乎至若錢王扵築堤之外更列滉柱十餘行破散洪濤併力之勢衛䕶江塘經久之基扵仁智兩得矣可恨者杭帥之愚昏聼小人之言而去之也眀季河臣周恭所言頗有可採户科錢増之請關係非常留心民瘼者皆宜深究也扵此而不知所急謂仁智克全而經濟無歉者恐亦未之確也故凡水利之當去留在郡縣者郡縣任之在數郡者司道任之有属通省者督撫任之有關隣省者移㑹而分任之必無不可為之事矣何憚之有國語云美哉禹功眀徳逺矣㣲禹吾其魚乎後人雖不敢望聖王扵萬一但旱乾水溢不為救治豈父母斯民之道哉穿井法 凡開井當用數大盆貯清水置各䖏俟夜色眀朗觀所照星何處㝡大而眀其地必有甘泉此屢試屢騐者〈見農政全書〉
三建社倉以便賑貸
〈隋長孫平 唐戴 胄李 訢 宋張方平〉
〈蘇 渭 魏掞之趙汝愚 朱 熹〉
〈金世宗 元趙天麟明王廷相 鍾化民〉
隋文帝開皇間長孫平請令諸州百姓勸諭同社共立義倉收穫之日各出粟麥藏焉社司執帳檢校多少嵗或不登則發以賑之
謹案以同社之輸蓄而濟同社之急社司執帳官吏尚有侵吞之事乎民安物阜睦俗敦倫悉由扵此故長孫平之社倉與李悝之平糶皆可為神農之髙弟后稷之功臣
唐太宗貞觀初戴胄議自王公以下計墾田秋熟各輸榖粟所在為義倉嵗凶以給民太宗善之
謹案所在為義倉則與社倉無異矣且以王公而出粟給為庶民之所資得損上益下民悦無疆之道矣社稷不有磐石之固乎此賢主所以善之也人能倣此社倉之建誰曰難之
徳宗時尚書李訢有云去嵗京師不稔移民就豐既廢營生困而後達又扵國體實有虚損若豫儲倉粟安而給之豈不愈扵驅督老弱餬口千里之外哉宜勅州縣年豐糴粟積之扵倉榖貴平價糶之扵民數年之中榖積而人足雖災不為害也
謹案救民而害民者移民之政也扶老擕㓜跋渉道途風雨困厄未至而亡者十已六七矣李公欲令州縣處䖏建倉積粟救民其深仁厚澤非淺鮮者所能及也
宋仁宗時張方平上倉廩論有云比者勅書有諭州縣使立義倉之言扵兹三年天下皆無立者凡今之俗茍且因循有位者無心有心者無位在上可行者務暇逸而從茍且在下樂行者或牽束而不得専以故民間利不克時興害不克時去彼義租社倉者齊隋唐氏既嘗為之矣果令天下之縣各扵逐鄉築為囤廪中户以上為之等級課入榖粟縣掌其籍鄉吏守之遇嵗之饑發以賑給協扵大易裒多益寡稱物平施之義符扵周官黨使相救州使相賙之法誠為國之大事也
謹案此論倉之所以不能建可謂曲盡人情而言言中的矣仁人君子果能晰其理易其轍去其𡚁奮勇力行不獨濟貧且得理財正辭禁民為非之義矣
熙寧初陳留知縣蘇渭言臣領畿邑請為天下倡令户分五等自二石至一斗出粟有差每社有倉各置守者耆為輸納官為籍記嵗凶則出以賑民藏之久則又為立法使新陳相登即詔行之既而王安石沮之遂不果行
謹案文公之前即有欲立社倉而為天下倡者天子已可其奏奈為荆公所沮盖青苖法専重取利社倉法専在濟民立意不同自相水火嗟夫景星慶雲不與暴風疾雨同時可見者也
甌寧縣有洞曰囬源劇賊范汝為向曽竊據民性悍小遇饑饉羣起殺掠進士魏掞之謂民易動盖縁艱食乃請常平米一千六百石以貸鄉民至冬而還遂置倉扵邑之長灘浦自後每嵗散斂如常民得以濟不復思亂草寇遂息
〈明〉陳龍正曰社倉之利一以活民一以弭盗非特弭夲境之盗也且以清隣寇焉文公賑粟扵崇安而擒盗扵浦城魏掞之置社倉扵長灘浦而囬源洞之悍民以化如一邑有若干鄉區每鄉每區各立社倉誠為至計
孝宗時趙汝愚知信州乞置社倉疏有云臣伏見州縣之間遇水旱賑濟賑糶往往施𠅤止及城郭不及鄉村鄉村之人為生㝡苦幸而得錢近者數里逺者一二十里奔走告糴則已居後扵是老㓜愁嘆有避荒就熟輕去鄉里之意其間强而有力者又不肯坐受其斃奪攘摽掠無所不至以䧟扵非辜城郭之民率不至此故臣謂城郭之患輕而易見鄉村之害重而難知臣愚欲望聖慈逺采隋唐社倉之制明詔有司逐鄉置厫每嵗輪差上户兩名以充社司主其出納不如法者治之使幸而連年豐稔在在得有儲蓄則鄉里晏然若有所恃雖遇歉嵗姦宄之心無自生也
謹案趙公此疏如親厯窮鄉目覩貧民之苦凡䧟扵剽掠者皆因饑寒逼廹而致之豈樂此喪身亡家之禍哉果社社建倉資生有路誠救人扵法網之先矣非南渡之賢臣耶
孝宗淳熙八年浙東提舉朱熹上社倉議有云乾道四年臣熹居崇安之開耀鄉民艱食請到本府常平米六百石賑貸無不歡呼扵是存之扵鄉夏則聽民貸粟扵倉冬則令民加息以償每石息米二斗如遇小歉即蠲其息之半大饑則盡蠲之係臣與夲鄉土居官及士人數人同共掌管凡十有四年以六百石還府現儲米三千一百石以為社倉不復収息故一鄉之中雖有饑年人不缺食伏望聖慈特賜施行孝宗從其言徧下諸路倣行其法
國朝陳芳生曰社倉之制専以賑貸凡官貸民者必多侵冐民貸官者必受追呼民與民貸必出倍息惟此三害俱無雖非荒年亦可借作種食年年出納久之所積自豐矣
金世宗語戸部曰随處時有賑濟往往近地無糧取扵他䖏往返既逺人愈難之何不随䖏起倉年豐則多糴以備賑濟設有緩急豈不易辦乎而徒使錢充府庫将安用之
謹案金世宗不願錢充府庫而欲以之備粟又欲随䖏起倉以儲此粟大得萬物一體之懐若使賢臣敬承其㫖廣推仁愛之意以錫福斯民豈非仁術之至大者哉
元世祖時趙天麟上策曰至元六年有㫖每社立一義倉社長主之遇大有年聽自相勸督而増數納之饑饉不得已之時計口數之多寡而散之官司不得拘檢借貸併許納雜色如是非惟共相賑救而義風亦行謹案堯湯有水旱之災而不為其所困者有備故也苟社社有倉雜色可納饑以濟之小荒不致流移大荒免為餓莩較扵臨事而圗者相去不甚逺耶
眀嘉靖時兵部侍郎王廷相言備荒之政莫善扵義倉宜儲之里社定為式一村之間約二三百家為一㑹每月一舉第上中下三等人户捐榖多寡各貯扵倉而推有徳者為社長善處事能㑹計者副之若遭凶嵗則計户給散先中下者後及上户上户責之償中下者免之凡給貸悉随扵民苐登記冊籍以備有司稽考既無官府編類之煩亦無奔走道途之苦
謹案侍郎之言㝡為得法一村之間有二三百家者即為一㑹共建一倉随其社之大小而命其積榖之多寡又使自為主之非即社倉而何有備無患閭里雍熈豈無上世鼓腹而歌之樂哉
萬厯間御史鍾化民奏内有云臣聞古有水旱之災而民無捐瘠以蓄積多而備先具也今地方一遭災荒輙仰給扵内帑此一時權宜之計豈百年經久之規哉惟以本鄊所出積扵夲鄉以百姓所餘散扵百姓則村村有儲家家有蓄緩急有頼周濟無窮矣臣令各府州縣掌印官每堡各立義倉一所不必新創房屋以滋破費即菴堂寺觀就便設立每倉擇好義誠實之人兼有身家者共相主之此乃積扵粒米狼戾之時比之勸借扵田園荒蕪之後難易殊矣
謹案鍾御史令每堡各立社倉一所誠救民之良法後之有司果能世守勿失何至有饑民嘯聚之患哉
建社倉縂論曰甚矣仁人之心至社倉而至廣至大也常平與義倉皆立扵州縣惟社倉則各建扵各鄉故凡建扵民間者皆社倉也烏得以一義字而疑之此倉之美不特救小民之困厄實可以舒大君之憂心饑寒聚集叛亂立興雖即旋亡豈無軍餉故恤國費者此倉宜建欲免勦賊者此倉宜建善培國本者此倉宜建口食得而上下安枵腹飽而人心附較之就食别境領賑官司者逺矣何也無䟦渉之費也無後期之失也無宿途之苦也他鄉外省不必驅馳父母妻兒豈猶輕棄故諸賢無不惓惓扵此倉也然而得其妙者文公為㝡行之久而知之詳且欲遍行天下而何以後人莫之法也豈以民間亦有不欲行者乎大功之成不謀乎衆自古有之况聞近世之常平既不令人擅扵取用民間之社倉則又廢而不建是廹人扵溝壑驅民扵法網矣豈不深為可歎哉書云皇天無親惟徳是輔民無常懐惟𠅤之懐社倉建而天有不為之輔民有不為之懐者乎君子勉之
四嚴保甲以革奸頑
〈周禮 齊管子秦衛鞅 宋張詠〉
〈熙寧法 程伯淳范仲達 朱 熹〉
〈董 煟 眀張朝瑞王守仁 周孔教〉
周禮大司徒施教法扵邦國都鄙使之各以教其所治民令五家為比使之相保五比為閭使之相受四閭為族使之相葬五族為黨使之相救五黨為州使之相賙五州為鄉使之相賓
註云保猶任也居相親近則易為督察也相受者居同門閭則可相容納也相賓者賢能皆備扵中相與賓而興之也
齊管子禁藏萹云夫善牧民者非以城郭也輔之以什司之以伍伍無非其人人無非其里里無非其家故奔逃者無所匿遷徙者無所容不求而約不召而來故民無流亡之意吏無備追之憂故主政可往扵民民心可繫扵主
謹案昔施伯對魯荘公言管子天下之才也所在之國則必得志扵天下今觀其所重不外扵保甲法則保甲之不可不急扵行也眀矣
秦以衛鞅為左庶長㝎變法之令鞅使民為什伍而相收司連坐其法以五家為保十家相連収司相紏察也一家有罪九家舉發若不紏舉則十家連坐司猶管也為什伍之法使之相兼管也
謹案此非衛鞅保甲之法乎心雖殘忍才頗雄長欲民之守其法遵其令亦若舍此不能蘇東坡云帝秦者商君也危秦者亦商君也美哉斯言也使以是法而範羣黎悉歸仁厚焉知不能以王道而化成天下何至立法自斃而遭後世之僇哉
宋張詠守蜀季春糶廩米其價比時减三分之一以濟貧民凡十户為保一家犯事一保皆坐不得糴民以此少敢犯法王文康知益州獻議者改詠之法窮民無所濟復為盗文康奏復之其賑糶法人日二升團甲給票赴塲請糴始二月一日至七月終嵗出米六萬石蜀人大喜為之謡曰蜀守之良先張後王𠅤我赤子俾無流亡何以報之俾夀而康
謹案張公以十家而共除一人之弊此弊之所以除也法變則盗興王文康亟奏復之蜀人不但為之喜而且為之謡其法之有益扵民而不可廢也審矣膺牧民之任者思欲共躋扵昇平當以張公之所行為善則
神宗熙寧三年十二月立保甲法其法十家為保五十家為大保十大保為都保選衆所服者二人為都保正副凡保丁聽自置弓箭習武藝扵是諸州藉保甲聚而教之
謹案至難行者保甲盖里閭紛紜民居㝡稱繁雜一時清理豈易稽查此事縂在賢能縣宰随時審勢逐叚分清積久認真漸有就緒王安石夲意亦欲寓兵扵農但訓練無時妨農騷擾民又何堪此苦是以行之而無成耳欲行保甲者當不泥乎古而仍不背古斯稱大經濟
程伯淳令留城度鄉村之逺近為立保伍使其力役相助患難相扶孤㷀殘疾者責之親黨令無失所出其途者疾病皆有所養擇其子弟之秀者聚而教之鄉民社㑹為立科條旌别善惡使之有勸有耻在邑三載民愛之如父母
謹案保伍之法賢人君子之所必重者盖以舍此則無以聫絡人情而使之交相勸勉也故程夫子扵鄉民社㑹之時特立科條使其有亷有耻患難相扶且拔其秀者而教之皆由别之清故能勵之切使非保伍為立科條何從下手
范仲達為袁州萬載令善行保伍法自来言保伍法無及之者雖有奸細一無所容每有疑似無行止之人保伍不敢著互相傳送至縣縣驗其無他方令傳送出境訖任滿無一寇盗後張㝎叟知袁州欲覔其法而不可得偶有一縣吏畧記保甲之大槩云縣郭四門外置隅官四人此㝡𦂳要盖所以防衛而制變者也一個隅官須各管得十来里方可若諸鄉則置彈壓之類而不復置隅官黙寓大小相維之意其用人子弟必使竭力料理非比泛泛每以旌賞拔擢而激勸之
謹案留心濟世者無時不以善政為念者也若仲達行之扵前定叟訪之扵後惜乎不䏻盡得其妙惟隅官之置知其所重要知防衛而制變者即社長之類是也縂之奨賞之事眀則彈壓之用切匪類不容扵甲矣
朱熹扵建寧府崇安縣因荒請米既建社倉乃立保甲法其法以十家為甲甲推一首五十甲推一人通曉者為社首逃軍無行不得入甲凡得入者又問其願與不願惟願者開其大小口若干共登一簿以便稽查謹案保甲法雖不為社倉而建但既建社倉此法斷不可少不然司事者無人舉報者無人賢否無由而别虛實何從而知故欲富國强兵者在所首重而欲敦倫善俗者亦不可少緩也朱子學貫天人豈漫無所據而力行哉
從政郎董煟曰官司平日宜豫先抄劄五家為甲有死亡遷徙當月里正申縣改正凡知縣到任責令用心抄劄存縣庶免臨期里正有賣㺯之弊
謹案臨期抄劄其弊無窮古今一轍惟保甲行而貧富瞭然矣然得之扵平日者始為至當故豫為抄劄濟世之良模也
眀張朝瑞行保甲法或言往嵗賑饑皆領扵里甲今編保甲以代之何也曰國初之里甲猶今時之保甲昔相隣相近故編為一里今年逺人散每見里長領賑輙自侵隠甲首住居窵逺難以周知及至知而来来而取取而訟訟而追追而得計所得不足以償所失故强者怒扵言懦者怒扵色只得隠忍而去甚有鰥寡孤獨之人里甲曰彼保甲報之扵我何與保甲曰彼里甲報之我何與焉互相推委使民死扵溝壑無可控訴者難以數計不若立為畫一之法俱歸保甲盖凡編甲之民萃聚一處其呼喚易集其貧富易知昔熙寧就村賑濟張詠照保糶米徐寧孫逐鎮分散朱文公分都支給皆用此法也
謹案除奸剔𡚁莫善扵保甲故留心賑救者首當重也盖保甲不行則審户不實無論恩施之大小悉為奸人冐破侵欺鰥寡孤獨以致嗷嗷待食者仍絶粒而填扵溝壑也保甲顧不重哉
王守仁廵撫江西行十家牌法曰凡置十家牌須先将各家門面小牌挨審的實如人丁若干必查某丁為某官吏或生員或當差役習某技藝作某生理或過某房出贅或有某殘疾及户籍田糧等項俱要逐一查審的實十家編排既㝎照式造冊一本留縣以備查攷及遇勾攝及差調等項按冊䖏分更無躱閃脱漏一縣之事如指諸掌
謹案十家牌一行真實無虚則保甲之法已得八九但湏註眀左右隣居及每季更換之人方稱至當否則遷移物故仍然混雜而無稽
周孔教撫蘇時曰弭盗安民莫良扵保甲法是法也為弭盗而設是以治之之道編之也人情莫不偷安故其成之也難為賑濟而設是以養之之道編之也民情莫不好利故其成之也易今令各府州縣擇亷能佐貳一員専董其事大概先将城内以治所為中央每保統十甲各設保正副等人每甲統十户設甲長一人分東西南北以東一保東二保東三保等為號南與西北亦如之其在鄉四方保正副又以在城保正副分方統之假如在城東一保統東鄉一保在城東二保統東鄉二保餘則皆以此為法是保甲者舊法也以城中之保而分統鄉間之保者新設之法也若鄉間保長抗令即添差助城中保長協力處分凡公事可以立辦矣
謹案保甲之法固不可緩若以在城保甲統在鄉保甲未免近扵穿鑿不若文公所行之法簡便而穏當也
嚴保甲縂論曰保甲之法不立城市錯雜鄉村窵逺在位君子烏䏻知其賢否併有餘不足之家也惟行之有素按籍而稽奸宄不得容留貧富暸然在目冒破者無有矣則保甲不與社倉相為表裏者歟故不論賑濟賑貸賑糶饑年皆不可少雖平居無事之時亦不可不以周禮為先也管子行之扵齊而桓公得霸衛鞅施之扵秦而孝公富强蜀人之頌美張王二公皆不離扵此也熙寧之可歎者安石欲寓兵扵農反妨農時致民饑饉不足道矣程伯淳令扵留民以此而戴之如父母朱文公建扵閩貸以是而不敢有侵欺賢人君子尚不能舍此而致治後之為政者何皆夢夢而不知所重也惟范仲達行之而亦臻其妙後張㝎叟欲訪之而不得其傳蒼生之有幸有不幸也一至扵此世道人心何從得古深為可歎繼此則董煟與張朝瑞言之鑿鑿悉中𡚁端不可不閲也王陽眀之十家牌不踰此意周孔教之撫蘇法頼此成規縂之保甲之法行任彼千頭萬緒散漫難稽我則有條有理坦然眀白賞罰既當風俗自敦孟子亦言之矣死徙無出鄉鄉田同井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則百姓親睦非此意耶
五奏截留以資急用
〈唐開元詔 宋大中祥符詔熙寧詔 王岩叟〉
〈元祐詔 韓仲通吕頤浩 乾道詔〉
〈胡 銓 元尚書省臣明林聪〉
唐眀皇開元二十五年九月詔曰大河南北人户殷繁衣食之原租賦尤廣頃年水旱厫庾尚虚今嵗屬和平時遇豐稔而租所入水陸運漕縁脚錢雜必甚傷農務在優饒恵彼黎庶息其轉輸大實倉儲今年河南河北應送含嘉太原等倉租米宜折粟留納本州
謹案不知者以為上供急知之者以民食亦不可緩也留上供以備饑年即趙威后對齊使云茍無嵗何有民茍無民何有君之意耳
宋真宗大中祥符間詔江淮發運司嵗留上供米五千石以備饑年賑濟
〈宋〉董煟曰祖宗之時上供之米猶每嵗截留以備賑濟則常平義倉無所吝惜可知然則祥符之詔可不端拜而大書乎
神宗熙寧中浙江數郡水旱災傷詔撥本路上供斛斗二十萬石賑濟
謹案昔人云民可百年無貨不可一朝有饑熙寧中雖多天災流行水旱頻仍然尚有司馬光趙忭吕公弼諸君子在豈不知國本之當重肯吝其倉庾哉九重一詔萬姓囬春矣
哲宗元祐元年王岩叟言淮南旱甚本路監司殊不留意詔發運司截留上供米一十萬石比市價量减出糶與缺米人户每户不得過三石
謹案民情難撫㝡在饑年人不得食徙者徙而流者流四境靡寧矣岩叟之罪監司不亦宜乎幸朝廷即詔截留一十萬石减價出糶活蒼生扵閭里輯奸宄扵草茅一言出而享太平非岩叟之類哉
元祐四年留上供斗斛三分之一為米五十餘萬斛盡用其錢買銀絹上供了無一毫虧損縣官而命下之日所在歡呼
謹案民情千古一轍昔日歡呼扵今豈異積扵太倉而紅腐何若留外省以施恩愛民者所當急圖也
髙宗紹興中户部尚書韓仲通乞以上供之米所餘之数歲樁一百萬石列廩貯之以備水旱詔從之上曰所儲遇水旱誠為有補非細事也
謹案疏可題而不題非但不為小民作饑饉之謀亦不為君上建太平之策矣如韓公此疏一行餓莩頼之而生盗賊因之而息不大有功扵社稷哉
紹興五年湖南旱甚吕頤浩為帥奏截撥上供米三萬石又令廣西帥漕兩司備五萬石水運至夲路充賑濟全活甚衆
謹案民不得食死亡相繼即無意外之虞已損國家元氣吕公之奏截留非有愛民憂國之實心者不能也
孝宗乾道七年饒州旱傷截留在州樁管上供米三萬石獻助米二千石本州義倉八萬餘石又撥附近縣義倉五萬石又請借㑹子五萬貫接續收糴米麥賑濟江州旱傷截留上貢米六千五百餘石本州義倉米四萬四千餘石截留贑州起到一萬石賑糶本錢四萬餘貫作夲収糴米斛又撥本路常平米十萬石誘勸上户認糴米二萬八千六百餘石吉筠等州見起赴建康府米八萬餘石樁管米六萬七千餘石
〈眀〉陳龍正曰饒州得米十六萬餘石錢五萬貫江州得米三十三萬餘石錢四萬貫賑饑可謂厚矣觀其多方措置非䏻如隋文帝之多藏也然彼有餘而不散以促其危此不足而樂散以綿其祚人主之存心天之福禍不其永鑒與
乾道間胡銓疏中有云熙寧間浙西災傷而沈起張靚不先事奏聞朝廷是不遵太宗之制也元祐間浙西災傷而蘇軾先事奏乞䖏置是䏻遵太宗之制也今嵗諸路或旱或水方秋成之際米已翔貴日甚一日来春艱食灼然可知倘不先事而圖則乙酉流離之患臣恐不免
謹案此疏所言足見截留之當早若臨期撥用雖多無益頋撥用扵既荒之後莫若截留扵未荒之前胡公以天下為己任力排和議深折權奸無刻不以蒼生為念故慮無不周言無不切也
元世祖至元二十五年尚書省臣言杭蘇湖秀四州大水請輟上供米二十萬石審其貧者賑之
謹案大水為災羣黎饑饉在朝大僚䏻據實奏請留供賑饑不可謂非留心國計者然以四州億萬之民僅恃此項以為救濟較之聖君賢主蠲賑兼行不惜重費者去之逺矣
眀憲宗成化二年江淮大旱民自相殘命右副都御史林聪往賑之聪奏借江南糧及支運糧儲數十萬給民食與之種
謹案江淮為財賦之區旱荒如此而不早為之計督撫大吏之愆也截漕給種亦一時之權宜縂之災荒未至必先提策一叚愛民仁心整頓一畨𠅤民經濟同寅協恭上以積誠召天和下為閭閻籌夲計斯得之矣
奏截留縂論曰眀儲巏與都御史書有云目前救荒簡便應急百方以思莫如截留漕運之米為善泰昌元年御史左光斗亦請截漕救荒可見智謀之士所見略同唐宋之詔有自来矣元眀雖不能及要亦未嘗不以此為善也若王岩叟之罪監司韓仲通之得上諭為國為民之心豈淺見者所能哉吕頤浩為賑饑而特請胡銓䏻先事而疏題生饑人扵将斃散盗賊扵無形得熒熒不救炎炎奈何之意矣林聪之奏請庶㡬乎近之聖天子以四海為家豈必實粟扵京而始為其粟哉况天庾既足塵腐者多枵腹之民頼之得活何為畏縮不題忠君愛國之臣當如是乎若夫看省分之大小奏截留之多寡不獨下救其民抑亦廣上之澤扵無窮矣願牧民之君子推類以權其宜俾黎元偶處荒年而不知有饑餒之色上下和樂中外乂安豈不稱良有司之偉業歟
六稽常平以杜侵欺
〈漢耿夀昌 隋文帝唐陸贄 宋韓琦〉
〈余 靖 慶厯詔司馬光 蘇 軾〉
〈髙宗諭 董 煟元張光大 明張朝瑞〉
漢宣帝五鳯四年嵗豐榖石至五錢耿夀昌建言令邊郡皆築倉榖賤時増價而糴以利農榖貴時減價而糶以利民名曰常平倉民便之賜爵關内侯
謹案一倉建而民農兩利固本之法莫踰扵此豈為有司應急而成哉所以官司必不可令𨙻用小民欲貸不必待乎奏聞利民而不利官耿侯立倉之意原是如此
隋文帝開皇間衛州置黎陽倉陕州置常平倉華州置廣通倉轉相灌注漕闗東及汲晉之粟以給京師置常平監
謹案文帝之置倉亦云備矣但豐年既實粟扵倉歉嵗即宜散給扵民始得建倉之益是以䏻藏而又䏻發不似守藏者惟以吝惜為心則痌瘝視民之心時時切摯扵衷矣
唐陸贄奏議有云臣聞仁君在上則海内無餒莩之人豈必耕而餉之㸑而食之哉盖以慮得其宜制得其道致人扵歉乏之外設備扵災沴之前耳魏用平糶之法漢置常平之倉隋氏立制始創社倉終扵開皇人不饑饉除賑給百姓外一切不得貸便支用每遇災荒即以賑給小歉則随事借貸大饑則錄事分頒富不至侈貧不至饑農不至傷糴不至貴一舉而數羙具可不務乎謹案陸贄之意除賑給百姓外一切不得貸便支用盖積榖原以為民倘官長那用扵平時荒年百姓更從何䖏支給况奸胥猾吏知其可以轉移即生多少情弊陸贄此奏可謂良法
宋韓琦論常平倉米遇年嵗不稔合减原價出糶但出糶之時湏令諸縣取逐鄉逐村下户姓名印給闗子令収執赴倉糴米每户或三石或兩石不許浮數唯是坊郭則每日零細糶與浮居之人每日或一斗或五升則人人盡受實𠅤
謹案郷村来糴者以數石計城市来糴者以升斗計非常平不足以應之倘被借端那去急廹何従糴取故上司不得視為無礙錢糧下属不可因公借用倘上下交侵不但無顔以對耿侯益且深有愧扵韓公矣
仁宗慶厯二年余靖疏内有云天下無常安之勢無常勝之兵無常足之民無常豐之嵗由是古先聖王守之有道制之有術倘有緩急不可無備景徳中詔天下以逐州户口多寡量留上供錢起置常平倉付司農寺繫帳三司不問出入今若先為三司所支則天下儲蓄盡矣伏乞特降指揮三司先借支常平夲錢䖏並仰疾速撥還今後不得更支撥並依景徳先䧏勅命施行謹案此疏説得何等眀白若先為三司借去蓄積盡矣遇饑年将何救濟余公之疏慮之深而言之切可為常平萬世不易之良規
慶厯四年正月詔陕西榖翔貴其令轉運司出常平倉粟減價出糶以濟貧民
謹案減價出糶始得常平之意若早為有司所那百姓何由受𠅤聖意何由宣布此上臺之稽察當嚴而小民之首吿宜許也
司馬光言常平之法此乃三代良法也向者有州縣缺常平糶本雖遇豐年無錢收糴又有官吏怠惰厭糴糶之煩不肯收糴盡入蓄積之家又有官吏雖欲趂時收糴而縣申州州再申其提㸃取𠉀指揮動經累月已是失時榖價倍貴以致出糶不行堆積腐爛此乃法因人壊非法之不善也
謹案有此三害已為常平之大蠧况又有那用之端存無一二饑年仍不賑糶四害並侵一無所惠不可向常平而生歎乎
蘇軾奏内有云臣在浙江二年親行荒政只用出糶常平米一事更不施行餘策若欲抄劄饑貧不惟所費浩大有出無收而此聲一布饑民雲集盗賊疾疫客主俱斃惟有依條将常平斛斗出糶即官司簡便不勞抄劄勘㑹給納煩費但得數萬石斛斗在市自然壓下物價境内百姓人人受賜古今之法莫良扵此
謹案東坡救荒惟以平糶常平為羙後人猶議其賑有不及見有未廣則凡後之為司牧者正宜扵常平之法竭盡經營興其利剔其𡚁使萬姓永為利頼荒年實有可恃斯為至計
髙宗紹興庚午髙宗皇帝謂執政曰國家之常平倉以備水旱宜令有司以陳易新不得侵用若臨時貸扵積榖之家徒為文具無實效也
謹案不得侵用四字髙宗已深知有司之𡚁矣見得水旱為災數之難料非豫備榖粟以救濟生靈何以觧一時之紛擾此詔可為萬世法
從政郎董煟曰常平錢物不許移用不知他費不許移用至扵救荒正所當用若必待報則事無及矣今遇旱傷去䖏州縣仰一面計度用常平錢扵豐熟處循環收糴以濟饑民俟結局日以糴本撥還常平可也
謹案此一莭説盡常平利𡚁何以近則不然便扵官而不便扵民常平似為官而設也嗚呼是所重者官所賤者民不知米由民出聚而不散鉅橋粟黎陽米是禍端也故侵那者在所當稽而現存者宜扵賑糶也
元張光大有云常平者荒歉之預備無傷扵農有益扵民遇水旱雹蝗之變民無菜色不至流離餓殍之患良法也可以遏富豪趋利之心無抄劄户口之煩有司視為文具者原其所自糴本之未立耳若以御史所言将三臺追到贓罰銀兩各随所属撥為常平糴夲此為反本還原仁民之良策也循環糴糶以濟饑民何患乎米有限而不能遍及村落哉為政君子果能深味常平之意則可以固邦本結民心萬世之長策也
謹案昔人知常平可以固邦本結民心謂返本還原之道莫若以贓罰銀兩收糴之非籌之熟而計之得者歟奈何後之司牧無米則聽之有榖則用之民之困苦絶不經營循吏果若是乎查之不可稍怠也眀矣
眀張朝瑞有云伏覩大明㑹典洪武初令天下縣分各立預備四倉官為糴榖収貯以備賑濟次災則賑糶其費小極災則賑濟其費大奈何嵗久法湮各州縣僅存城内一倉其餘鄉社盡無之矣兹欲令各属縣扵東西南北適中水陸道達人烟凑集䖏各立常平一所本道查發贓罰併該府縣無礙銀兩糴榖入倉不許逼抑科擾平民或值中饑大饑以便賑糶賑濟富者不許混買仍用張詠賑蜀連坐法每嵗本道或該府管糧官單車一廵視焉以防官之治名而不治實者盖社倉之法立以時收斂富者不得取重息騰髙價貧民嵗嵗受賜霑恩誠救荒之良策也
謹案從古法久弊生貴乎經理者之捜剔盡善備災恤患誠無過扵常平義倉今張公所言頗得致治之要然後世人情利𡚁尤須曲意體貼斟酌變通務使法立而民胥享法之利實在有益扵草野斯稱順俗宜民之至計
稽常平縂論曰常平倉循環糴糶出入利民之妙法良有司能盡心扵其間徹厎為民勿敢自便則蘇公羙意猶然復見扵今兹苐使各省雖有常平倉即遇饑年官不得發民不得食以避部議之嚴是豈知立倉之本意哉試思隋文之倉米粟未嘗不足獨以閉藏不給致敗慶厯詔髙宗諭庶㡬其可也所以戒借用之𡚁者莫如陸贄與余靖得賑糶之羙者首推韓琦與蘇軾法之𡚁也司馬光言之㝡詳倉之廢也張朝瑞論之最當其他皆可為規為式左傳云備豫不虞善之大者也常平善人之政稽察豫備之端可不慎重其事哉
欽定康濟錄卷二
<史部,政書類,邦計之屬,欽定康濟錄>
欽定四庫全書
欽定康濟録卷三上
臨事之政計二十
臨事論曰古者有鄉里之委積以恤民艱門闗之委積以飬老孤縣都之委積以待凶荒夫能食之已足矣而必又有所積盖如此所以為仁政之周也後世古法不修適遇饑困或指仰官榖以為生命或勸捐借以助賑施上即垂覆載之鴻㤙下仍多凍餒之黎庶此皆承平日久豐穣積年救灾恤患之務闕焉不講耳語云拯灾貴早賙急濟困之道茍能斟酌於康年自可維持於儉嵗凡長民者誠能踵武聖賢廓開大制則深㤙被於蒼生厚𠅤流於下土仁民之業豈不偉歟
一急祈禱以囬天意
〈周禮 漢明帝周逹奚武 唐代宗〉
〈麴信陵 宋王子融蘇軾語附宋太宗 仁宗
東坡志林 李伯時元順帝 明太祖〉
〈梅傳〉
周禮小祝掌小祭祀順豐年逆時雨寕風旱弭灾兵逺罪戾 司巫掌羣巫之政令若國大旱則帥巫而舞雩國有大灾則帥巫而造巫恒〈巫恒巫之有常者帥巫而造之求所以禱禳之術也〉謹案聖王御宇其爱民也甚於爱身故商之旱成湯之禱於桑林也以六事而自責周之旱宣王側身修行而欲消去之其憂民之憂也若此宜乎萬姓戴之如日月親之如父母矣今觀周禮原貴祈求凡灾傷之處倘去神京甚逺食禄是方者可不竭誠致敬上體天子之心下救小民之苦使玉燭常調而時聞擊壌之歌哉
漢明帝永平十八年四月詔曰自春以来時雨不降宿麥傷旱秋種未下政失厥中憂懼而已其理寃獄録輕繫二千石分禱五嶽四瀆郡界有名山大川能興雲致雨者長吏各潔齋禱請冀䝉嘉㴻
謹案天之水旱固難測人之祈禱亦豈同哉如遇旱灾擾龍潭掩枯禁民間不得舉火抑陽而助隂遇雨患閉城市北門盖井禁婦人不許入市抑隂而助陽然而究不若一誠是格之為當也漢世遣官分禱理寃獄出輕繫既極其誠復施仁政不可為後世之法歟
周逹奚武為同州刺史時大旱髙祖勅武祀華嶽嶽廟舊在山下常所祈禱武謂僚屬曰吾備位三公不能爕理隂陽遂使盛農之月久絶甘雨天子勞心百姓惶懼忝寄既重憂責寔深不可同於衆人在常祀之所必湏登𡶶展誠尋其靈奥嶽既髙峻千仞壁立巖路嶮絶人迹罕通武年逾六十惟將数人攀藤援枝然後得上於是稽首祈請陳百姓懇誠晚不得還即於嶽上藉草而宿夣見一白衣人来執武手曰辛苦甚相嘉尚武驚覺益用祗肅至旦雲霧四起俄而㴻雨逺近沾洽髙祖聞之賜璽書慰勞
謹案念民既深祈禱自切奚武不避一身之險遂格嶽神之靈隂雲布而時雨降民間之困釋矣後之君子欲免灾危者可不小心翼翼昭事上帝哉
唐代宗大厯四年四月雨至於九月京師斗米八百官出米二萬石分塲出糶閉坊市北門置土臺臺上置立黄旂以祈晴是日雨止
謹案天之以灾譴示警寔未嘗殃民以快意也將以試司牧者之處置何如耳今幸出官米而分糶之民困稍蘇是霽也窮黎欣幸感召而致之乎抑亦閉北門置土臺而晴也賢哲者定有以知此
舒州令麴信陵有仁政嘗為禱雨文其畧曰必也私欲之求行於邑里惨黷之政施於黎元令長之罪也神得而誅之豈可移於人而害於嵗耶焚畢雨㴻
謹案對衾影而無慚者始能向神明而暢逹也甚矣仁政之羙也清白之吏神勿福之乎無辜之民嵗將困之乎民無罪而令長賢雨或稍遲神豈無過此司空圗之移雨神亦曰知民之情而不時請於天是徒偶於位矣何以為神
宋仁宗慶厯甲申王子融息壌記云余以尚書郎蒞荆州自春至夏不雨遍走羣祀五月壬申與羣僚過此地無復隆起而石屋簷已露請掘取驗雖致小沴亦足為快因具畚鍤以待来朝從事是夕雷雨大至逺近沾洽即以馨爼薦答 蘇子瞻息壌詩序云息壌旁有石不可犯畚鍤所及又復如故又頗致雷雨嵗旱屢發有驗謹案雨之不可得者縁無從而知其可必能致雨之術也今觀息壌王子融蘇子瞻皆云畧不可犯屢有所驗犯之既有其灾求之豈無所福欲雨者茍於此地展其誠敬焉知不勝於鋤鍤之用哉
宋太宗太平興國五年五月癸卯朔京師大霖雨辛酉命宰相祈晴 己卯命宰臣禱雨 至道二年命宰臣百官詣神祠禱雪
謹案爕理隂陽宰相之任也風雨時若百榖繁昌此皆聖天子時時黙祝於上天且以此責望於公孤卿尹者也茍或愆時過甚則百僚之長自宜身任其勞齋心䖍禱上為至尊分憂下率羣臣盡職至誠所感或者邀福於上蒼以乂安海宇此亦賢臣遇灾而懼之道也
仁宗慶厯七年三月辛丑帝禱雨於西太乙宫日方炎赫帝却盖不御及還大雨沾足
謹案仁宗毎遇水旱必露立仰天痛自刻責抑何仁爱斯民之至於斯也夫灾荒之至半由人事闕失故惟恐懼修省克謹天戒以感召和氣則灾戾消而百榖用成萬民以濟詩曰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懐多福仁宗有焉
東坡志林云吾昔為扶風從事嵗大旱問父老境内有可禱者云太白山至靈自昔有禱無不應者近嵗有太守奏封山神為濟民侯自此禱則不驗矣莫測其故吾方思之偶取唐㑹要㸔云天寳十四年方士上言太白山金星洞有寳符靈藥遣使取之而獲詔封山為靈應公吾然後知神之所以不悦者即告太守遣使禱之若應當奏乞復公爵且以瓶取水歸郡水未至風霧相纒旂旛飛舞彷彿若有所見遂大雨三日嵗大熟吾作奏具言其狀詔封明應公吾復為記之是嵗嘉祐七年謹案舊典不可不諳神靈不可不敬使非蘇公之觀唐㑹要知前人封典之誤誠心敬禱許復公爵則雨終不可得而嵗能豐哉
孝宗淳熈時大旱知縣李伯時以擾龍事告太守以長䋲繫虎縋於龍潭中遂得雨取之稍遲雷電隨至急令人取出乃止 南州久旱里人以長䋲繫虎投有龍處入水即数人牽掣不定俄頃雲起潭水雨亦隨降龍虎敵也雖枯猶能激効如此
謹案行渺茫之祀典不若効可法之祈求虎非難得之物龍潭亦郡邑所常有知縣李伯時與南州里人皆以此而得雨今之求雨者獨不可以一試乎但恐不有誠心仍無寔効此又在人之自勵矣
元順帝至正二年御史王思誠上奏謂京畿去年秋不雨冬無雪方春首月蝗生河水溢宜雪寃獄勅有司行禱百神陳牲幣祭河伯塞决口被灾之家厚加賑恤庶㡬可以召隂陽之和消水旱之變此應天以寔不以文也
謹案人君馭育萬物敬畏天神豈徒以虚文求降鍳哉歴稽古史宋景公以善言退星漢文帝勅有司祭而不祈勿媚神以求助唐懿宗詔京兆用香水蒲蕭於坊市以召雨羅隐請遵十六聖之教訓可致豐稔誠以君上有爱民之隐則必寔踐其仁厚之言急行其補救之政然後誠信昭於上㤙澤及於下推徳意以導揚和氣雖多灾沴有潜消而黙化矣願司牧者之敬慎乎平時警惕於臨事也
明太祖洪武三年夏久不雨上憂之乃擇日躬自祈禱至日四鼓上素服草履徒歩出詣山川壇設藁席露坐晝暴於日頃刻弗移夜卧於地衣不觧帯皇太子捧榼進農家之食雜麻麥菽粟凡三日既而大雨四郊霑足謹案天者羣物之祖帝王則萬民之大父母也饑饉之嵗億兆嗷嗷於下司牧者憂勞於上惟恐弗克積誠感召天和為民請命於蒼昊矧敢燕閒深宫置民傷於度外哉太祖洞悉其理䖍心歩禱㡬不自爱其髪膚是以君心端而天心亦順甘㴻滂沱嵗稱大有豈不羙歟
明季戊申河南大旱知登封令梅傳見麥俱枯槁因思蕎麥可種勸民偹種而待之祈禱畢信歩行数里遇一隐士揖曰令君勤苦然雨闗天行非旦夕之可得也梅曰蕎麥尚可種乎其人嘆息曰可惜一片仁心向樹下一指曰公欲活民非此不可視之則菜也梅遂令民廣收菜子與蕎麥並種未㡬又霪雨不止蕎無一生者惟菜則勃然透發矣且逾常年數倍民頼以不死
謹案苟以難必之事教民不若以得飽之道率衆令君意在活民誠心祈禱雖不能必雨暘之恊應亦可得隐士之指述噫此隐士者烏知非神人之化身不然何以知蕎之不生而菜之必茂也乃知一誠所感萬類俱通怨天尤人者徒増罪戾耳此亦救雨灾之一法留心民瘼者不可不知也
急祈禱總論曰至治馨香何事於禱不知旱澇無常非神莫祐禱亦不可少也况當萬民窘迫四境徬徨之際哉使弗夙夜祗肅以上格天心不但不能救將来之饑饉且不能慰悵望之民情矣此周禮小祝必有掌祭祀者在也為人君者因祈禱而念民艱釋寃獄廣平糶或格神於夣寐或得雨於躬祈懐保之仁不於此而見歟嶽神降鍳大臣之敬也邑令則作文章而自責投虎以擾龍誠意所通雨無不得菜之可以活民不遇隐士之指㸃何由而知可見有牧民之責者無時不當積誠以致感通如不可得則如蘇子瞻之迎神受𠅤王子融之息壌求㤙皆可法也安可食天禄而不顧嵗時之豐歉哉詩云天降䘮亂饑饉薦臻靡神不舉靡爱斯牲圭璧既卒寕莫我聴惟圭璧既卒而後可以冀上天之降鍳將荒之際要務尚有過於祈禱者哉
二求才能以捍灾傷
〈漢武帝 秦王堅南齊武帝 唐太宗〉
〈杜黄裳 宋司馬光孝宗 理宗〉
〈元武宗 張光大明林希元 鍾化民〉
漢武帝元朔元年冬詔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三人並行厥有我師今或至闔郡而不薦一人是化不下究而積行之君子壅於上聞也二千石官長紀綱人倫將何以佐朕燭幽隐𠅤元元厲蒸庶崇鄉黨之訓哉且進賢受上賞蔽賢䝉顕戮古之道也其與中二千石禮官博士議不舉者罪
謹案武帝之詔雖不專為荒政而言然而令人舉賢之法莫妙於此如趙簡子得尹鐸而萬姓感懐陳寵用王渙而百事盡理况饑年民命在於旦夕若不以賞罰勵薦舉烏知不有徘徊岐路觀望而後時者哉
東晋秦甘露五年十月秦王堅命牧伯守宰各舉孝悌亷直文學政事察其所舉得人者賞之非其人者罪之由是人人莫敢妄舉而請托不行内外之官率皆稱職田疇修辟倉庫多寔盗賊屏息
謹案用人得而萬事理非秦王之謂乎令舉之不得其法賞罰混淆䝉蔽者多田疇能闢歟倉庫能充歟盗賊能息歟甚矣賢良之不可不急而賞罰之不可不明也
南齊武帝永明三年詔守宰親民之要刺史案部所先宜𫿞課農桑相土揆時必窮地利若耕蠺殊衆足勵浮惰者所在即便立奏其違方矯務佚事妨農亦以名聞將明賞罰以勸勤怠較覈殿冣以申黜陟
謹案佚事妨農國之大蠧也設逢水旱小民衣食全無必至凍餒流離轉於溝壑此詔既勵司牧於未荒豈肯因循於歉嵗可謂勸之切而責之當者矣
唐太宗貞觀初上令封徳彛舉賢久之無所舉上詰之對曰非不盡心但今未有竒才耳上曰君子用人如噐各取所長古之致治者豈借才異代乎正患已之不能知安可誣一世之人徳彛慚而退
謹案一人之聰明有限天下之才智無窮可弗令人悉舉乎故有一代之聖君必有一代之賢臣何嘗借才於異代蔽賢小人惟知自用被太宗一言道破此其所以抱慚而退耳
憲宗元和間上與宰相論自古帝王或勤勞庶政或端拱無為互有得失何為而可杜黄裳對曰王者上承天地宗廟下撫百姓四夷夙夜憂勤故不可自暇自逸然上下有分紀綱有序茍慎選天下賢才而委任之有功則賞有罪則刑誰不盡力明主勞於求賢而逸於得人此虞舜所以能無為而治者也
謹案天下事獨任則勞分任則逸理固然也然不得賢才而委之則親民之官不以寔心行寔政而救灾恤患之無方督撫大員不能洞逹國體宣布徳意於羣黎俾知崇節儉致阜成之有道所以治國之謨必以慎選為要杜公之對真宰相之論也
宋神宗熙寕二年遣使賑濟河北流民司馬光言京師之米有限河北之流民無窮莫若擇公正之人為監司使察灾傷州縣守宰不勝任者易之各使賑濟本州縣之民則饑民有可生之路豈得有流移
謹案宋之司馬君實其為政也雖婦人小子無不爱之戴之然其救荒也亦以舉賢良去不職為言後之活餓莩者何可不以得人為首務大生機於歉嵗而免流移之顛沛哉
孝宗時臣僚言諸路旱傷乞以展放展閣責之轉運司糴給借貸責之常平司覺察妄濫責之提刑司體量措置責之安撫司上諭宰執曰轉運只言檢放一事恐他日賑濟之類必不肻任事虞允文奏曰轉運司管一路財賦謂之省計凡州郡有餘不足通融相補正其責也謹案君臣之間皆以饑民為急其用人也互相斟酌惟恐稍有不當以貽民患悉令各盡厥職事有專司非蒼生之幸歟
理宗嘉熙三年臨安饑民相擕溺死命故守臣趙與權仍知臨安府事與權奉詔急榜諭各全性命佇沐聖㤙都人遂相戒勿死與權上則祈哀公朝下則推誠勸分甘雨隨至米商大集即流移者亦有以濟之
謹案理宗之命故守臣仍知臨安府事民遂相戒勿死良吏之有益民生也如此凡當歉嵗得此良模借㓂之風忽焉再覩何患雨之不降民之不救哉
元武宗至大二年詔即位以来恒以拯灾恤民為務而㤙澤猶未溥博流離猶未安集豈有司奉行弗至歟今特命中書省選内外官僚專以撫治為事簡汰冗員撙節浮費一新政理以稱朕懐
謹案因㤙澤未溥而以遴選宜𫿞計之得矣但在司牧亦不可不以下士為懐昔子竒年十六而令於阿非頼白首者悉與之謀其能大治歟
張光大有云擇人委任為第一要事若委任得人自然無弊君子作事謀始賑濟之方尤為當慎若一概委用富豪之家則富而好義者少為富不仁者多其害有甚於吏胥無藉之軰今後莫若選擇鄉里有徳望誠信謹厚好義之人或賢良縉紳素行忠厚廉介之士不拘富豪但為衆所敬而悦服者許令鄉民推舉使之掌管庶㡬儲積不虚凶年饑嵗得以濟民也
謹案元之張君猶夫宋之董氏也留心荒政真誠愷切故所論悉皆出於肺腑事事可法嗚呼人生天地間既不能致君擇民再不能立説濟世食粟而已不亦大有愧於寸隂是惜之論哉
明僉事林希元疏内有云救荒無善政使得人猶有不濟况不得人乎臣愚欲令撫按監司精擇府縣官之亷能者使主賑濟正印官如不堪用可别擇㢘能佐貳或無灾州縣亷能正印官用之盖荒事處變難以常拘也至於分賑官員可令主賑官擇之事完官則上之吏部府縣學職等官視此黜陟舉人監生等人員視此為除授民則上之撫按别其賞罰如此則人人有所激勸而荒政之行或庶㡬乎
謹案僉事之救荒可謂無㣲不入矣首重得人而以賞罰勸人敢不以勤敏自勵怠惰為戒哉此即求賢於賞罰之中使饑民得活於拯溺扶危之道耳
御史鍾化民救荒諭所屬曰司厰不可用在官人各地方保甲里耆公舉富而好禮者州縣官以鄉賔禮徃請破格優禮諭以寔心任事厰内利𡚁陳請即行月給官俸能使一厰饑民得所旌以彩幣匾額倍之者給以冠帯或為肉贖罪或欲子弟採芹任其所欲富室捐賑視其多寡與司厰者同賞格既諭之後又廵歴各方用拾遺法得寔心任事多方全活灾民賢之尤者即刻破格薦揚貪暴縱恣以致餓殍枕籍不肖之尤者即時馳㕘以故羣吏寔心任事饑民多所全活
〈拾遺法預令饑民進見時人具一紙勿書姓名開所當興當革及官吏豪猾有無侵刻横行散布於地即與興革處分然必擇其僉同者而後察之也〉
謹案破格優禮陳請即行鍾公存此八字於心何患人之不為我用人亦誰不欲見用於公此所以縣縣得人而厰厰有濟也况有拾遺之妙法乎
求才能總論曰天下事未有不得人而能理者也况歉嵗哉事起急迫人非素練老㓜悲啼婦女雜亂厲之以𫿞則餓體難加扑責待之以寛則散漫莫肯循規加之吏胥作𡚁致使餓莩盈途故不得人其何以濟此歴代聖君賢相無不以得人為要也如漢武之詔謂進賢受上賞蔽賢䝉顕戮唐太宗之罪封徳彛謂用人當取所長必不借才異代雖不為救荒而言而自得求才任事之要道南齊之詔至大之制切中情弊其次如苻堅之責重有司孝宗之與羣僚斟酌髙宗之復用與權皆用人救荒之良法僉事之用廉能任其擇取御史之用厰首陳請得行人有不樂為其所用歟昔王梅溪守泉州㑹邑宰勉以詩云九重天子爱民深令尹宜懐惻隐心今日黄堂一杯酒使君端為庶民斟使為太守者皆若梅溪之存心又何患乎令之不善也總之在君相當郡縣是求在郡縣宜鄉耆是選逓相慎擇必得其人任之以事自無不濟書云建官惟賢位事惟能時當歉嵗可弗以擇賢任能為首務哉
三命條陳以開言路
〈虞舜 夏禹周西伯 周公〉
〈漢文帝 唐太宗宋真宗 神宗〉
〈明于謙 周忱劉大夏 世宗詔〉
虞帝廣開視聽求賢自輔置進善旌立敢諌鼓設誹謗木以訪不逮於總章〈即明堂堯曰衢室舜曰總章〉
謹案聖人之治天下肯使一民不被其澤哉但貴賤相懸朝野相隔雖有善言何由得逹此虞帝之聖不自聖而廣開言路也後世嵗逄饑饉不得良謨將何以補天地之不足故身雖聖矣亦當法虞帝之視聼以善言為重寳
夏禹懸器以招言者曰教寡人以道者擊鼓告事者鐸訟獄者鞀諭以義者鐘有憂欲鳴者磬毎一饋十起一沐三握髪以勞民〈鞀音陶有柄揺鼓〉
謹案大禹之治水智超千古功在萬年猶欲以言自益况乎後世帝王不及禹者多矣可挟貴自矜而不以善言為急哉書云徳日新萬邦惟懐志自滿九族乃離急下求言之詔時聞規諌之條有不日新其徳歟
周西伯即位篤仁敬老慈少禮下賢者日中不暇食以待士士以此多歸之
謹案世知文王之徳廣被四海而不知其所以無逺勿届者未有不由樂聞善言而得也故日不暇食以求言否則何西伯之不惮煩而時與多士相接哉周家八百之基開之者西伯在見善不怠去邪勿疑而已矣
魯公伯禽周公之長子也成王少周公留相之使其子就封於魯周公戒伯禽曰我文王之子武王之弟今王之叔父吾於天下亦不賤矣然我亦一沐三握髪一飯三吐哺起以待士猶恐失天下之賢人子之魯慎無以國驕人
謹案孔子之所讃羙者周公之才也要知天下無有過於周公之才者矣尚且握髪吐哺以待士周公豈不知身之貴哉盖以作相之道貴乎尊賢而得士不可不以言為重耳併以之訓其子則凡驕矜自恃拒人於千里之外者視此豈不有天壌之隔耶
漢文帝時毎朝郎從官上書疏未嘗不止輦受其言言不可用置之言可用則採之未嘗不稱善 又除誹謗妖言法詔曰古之治天下朝有進善之旌〈如有進善者立於旌下言之〉誹謗之木〈慮政有缺失便言事者書之於木〉所以通治道而来諫者也今法有誹謗妖言之罪是使衆臣不敢盡情而上無由聞過失也將何以示逺方之賢良其除之
謹案文帝之求直言不啻如饑者之欲食渇者之欲飲故無不稱其善者誘之使言也除誹謗妖言法者慮其懼祸而不告也朝乾夕惕民瘼是恤不待鄒忌之諷諫而能然也此文景之時號稱熙皥盛世可以彷彿唐虞耳
唐太宗貞觀三年夏六月以旱求直言中郎將常何武人不學家客馬周代陳便宜二十餘條上怪其能以問何對曰此非臣所能家客馬周為臣具草耳上即召之未至遣使督促者数軰及謁見與語甚悦令直門下省尋除監察御史奉使稱㫖上以常何為知人賜絹三百匹
謹案以太宗之聰明英武一遇饑年直言是急救我元元故見馬周條陳之言即令人召之不特召之而且使人促之不特促之而且官之無非為萬民起見故天下無不救之饑寒發明云太宗之用人如此天下烏有遺才治道烏有不進者哉信矣夫
宋真宗咸平二年閠三月丁亥以久不雨諭宰相曰凡政有闕失宜相規以道毋惜直言庚寅罷有司營繕之不急者詔中外臣直言極諌壬辰雨
謹案言路通而苛政除猶夫茅塞去而蹊徑豁人情快於下天道有勿和於上哉真宗之諭宰相首欲闕失相規詔諭羣僚又望極言敢諫猶恐己之不徳降咎於民急於改過惟善是圗上蒼有不為之感動哉此時雨之所以立降也
神宗熙寕七年京師久旱下詔求直言畧曰朕之聴納有不得於理歟獄訟非其情歟賦歛失其節歟忠謀讜言欝於上聞而阿䛕壅蔽以成其私者衆歟詔出人情大悦是日即雨
謹案是雨也非詔出而即雨也因人情之大悦和氣相感而雨者也人情豈徒悦哉盖因直言即罷新法二十八事民免征求死於法網而雨者也乃知鄭侠之繪圗韓維之力諌寔有囬天之力仁宗因亢旱而求直言英宗縁雨灾而望敢諌從未有若兩君言之切而驗之速者也誰謂天道之元逺哉
明宣徳間山西河南荒上命于謙廵撫二省公到任即立木牌於院門一書求通民情一書願聞利弊二省里老皆逺来迎公公曰吾欲首行平糶之法汝衆里老可將吾言勸諭富豪之家將所積米榖扣起本家食用之外餘者皆要糶與饑民若仗義者毎石肯減價二錢減至一百石以上者免其數年差役一二千以上者奏請建坊旌表有不願減者勿強若有姦民擅富要利坐視饑民不與平糶者里老從寔具呈重罰不恕凡有借欠私債一概年豐還納若有遺棄子女里老可即報與州縣著官設法收飬候嵗熟訪其父母而還之如里内有賢良之民能收飬四五口者官犒以羊酒給其匾額十口以上者加綵縀免其終身差役二十口以上者冠帯榮身一時富民樂捐而尚義者甚衆
謹案公之謀猷能匡輔社稷之艱危豈不克自出救荒之仁術然猶以民情利弊為急榜示於門求通言路盖以撫綏之責闗係匪䡖拯灾之方便民為上茍非虚衷下問寔心採訪縱有爱民之意難施利濟之謀是以諮詢周廣惟恐百姓不為上告民情不得上申言路開而州牧縣令罔敢遏抑寃滯由其上之明聰已無逺不届也蠧胥奸役莫敢擾累閭里縁其上之察訪已無㣲不燭也豪猾紳士弗敢閉糴昻價侵牟鄉邑懼受欺受侮者之直訴劣跡難逃國憲也然此尚未可恃為無弊必平心以審之明决以行之其庶㡬有利而無害歟
正統時周文㐮公巡撫江南蘇州逋税七百九十萬石公閲牒大異詢父老皆言呉中豪富有力者不出耗并賦之貧民貧民不能支盡流徙公創為平米官田民田并加耗蘇税額二百九十餘萬石公與知府况鍾曲筭疏減八十餘萬石
〈明〉何良俊曰周文㐮巡撫江南一十八年常操一小舟沿村逐落隨處詢訪遇一村樸老農則携之與俱卧於榻中下咨以地方之事民情土俗無不周知故定為論粮加耗之制以金花銀粗細布䡖賫等項禆補重額之田斟酌損益盡善盡羙顧文僖謂循之則治紊之則擾非虚語也
𢎞治間命户部劉大夏出理邉餉或曰北邉粮草半屬中貴子弟經營公素不與此軰合恐不免剛以取禍大夏曰處事以理不以勢俟至彼圗之後既至召邉上父老日夕講究遂得其領要公有餘積家有餘財
舊評曰忠宣之法誠善然使不召邉上父老日夕講究如何得知能如此虛心訪問寔心從善何官不治何事不濟書曰木從䋲則正后從諌則聖人臣果知納約自牖之理兼以寔心爱民則民情何時不可上聞九重何時不悉民隐耶
世宗嘉靖七年九月川陕湖廣山西荒諭都察院令内外官員條奏救荒良䇿及凡不便者
謹案事不盡晰於典章言不盡在於卿貳故必令内外官員奏其良䇿盖合天下之廣兆民之衆平時經理常恐有未協民心不便民俗之事况於饑荒之嵗尤湏斟酌盡善康濟黎元况内外官員具有牧民之責然則有嘉謀嘉猷者可不急為入告以順承此徳意也哉
命條陳總論曰舜之孝禹之功西伯之徳皆臻人世之極皇皇焉猶恐士民不以善言告日中不暇食求賢以自輔後之致治者可弗廣開言路歟君臣一體理豈有殊周公之輔成王一沐三握髪一飯三吐哺猶恐失天下之賢人故致君澤民者亦無不以言路為先也况逄凶嵗饑饉頻仍衣食難充者衆民困不知救援無術何以稱佐君上燭幽隐子元元之意哉此漢文帝之止輦受言庶㡬無愧唐太宗之立用馬周彷彿聖王其他如宋之二君明之嘉靖亦不愧凶年之修省于忠肅公之巡撫兩省一到即求通言路上逹民情惟以平糶為先育嬰為重上行之既力下奉之必誠既活饑寒之衆復全襁褓之嬰仁哉忠肅救荒之政也周文㐮大驚逋欠若不隨地與農民辨論烏得周知劉大夏出理邉疆使不日夕與父老圗謀何由得法且草茅之中屠狗之間未必無人言可忽乎書云能自得師者王謂人莫若己者亡好問則裕自用則小君子可不卑以自牧合天下之智以為智哉
四先審户以防冐㤙
〈宋蘇次㕘 李 珏鄭 雍 余 童〉
〈俞宗亨 董 煟袁 爕 明林希元〉
〈鍾化民 陳霽岩周孔教 陳龍正〉
宋蘇次㕘澧州賑濟患抄劄不公給印冊一本用紙半幅令各自書某家口数若干大人若干小児若干合請米若干寔貼於各人門首壁上如有虚偽許人告首甘伏㫁罪以便委官查㸃又患請米者冗分定㡬人為一隊逐隊俱用旗引如卯時一刻引第一隊領米二刻引第二隊以至辰巳時皆用此法則自無冗雜且老㓜婦女悉得均糴矣 又任澧陽司户日權安鄉縣正值大澇始至令典押將縣圗逐鄉抹出全澇者用緑半澇者用青無水之鄉用黄不以示人又令鄉司抹来㕘合方請鄉耆逐鄉為圗復以青緑黄色别其村分出圗㕘驗故不檢澇而可知分數催科賑濟亦視此為先後其法甚簡要也
謹案宋蘇君兩番賑濟前法固佳安鄉之澇令典押抹出或言在城之人焉知在鄉之事豈能無弊殊不知水澇乃人所共覩共聞倘出人不意親歴數鄉而驗之不但典押不敢妄抹即鄉司鄉耆皆知自警矣非善法而何
李珏守毘陵時適遇民饑將灾傷都分作四等抄劄仁字係有産税物業之家義字係中下户雖有産税灾傷寔無所收之家禮字係五等下户及佃人之田并薄有藝業而饑荒難於求趂之人智字係孤寡貧弱疾廢乞丐之人除仁字不係賑救義字賑糶禮字半濟半糶智字全濟並給票計口如常法惟濟米預挂榜文十日一次委官散給民至於今稱之 丁卯鄱陽旱暵又將義倉米毎日就城中多置塲所減價出糶先救城内外之民却以此錢准價計口逐月一頓支給以濟村落之民非惟深山窮谷皆沾寔𠅤且免偷竊拌和之弊一物兩用其利甚普
謹案李公之守毘陵户分四等别之最清其賑鄱陽先城後鄉以錢代米免拌和路費之苦循循有序處處至當如陳平之宰肉以之而治天下何不均之有
呉中大饑方議賑恤以民習欺誕敕本部料撿家至户到左諫議大夫鄭雍言此令一布吏專料民而不救灾民皆死於饑今富有四海奈何謹圭撮之濫而䡖比屋之死乎上悟追止之
謹案捜檢户口在官長則不可不𫿞在天子萬不可過謹何也官長不𫿞則濫冐者决多天子過謹則捜檢者必刻而况久覊時日乎諌議之言誠懐保赤子之道也天子悟而追止之君明而臣良呉人生矣
余童蘄州賑濟盡括户口之數第為三等孤獨不能自存者專賑濟下户乏食者賑糶有田無力耕者賑貸閤境五邑以鄉村逺近均粟置塲毎塲以一總首主出納十塲以一官吏專伺察
謹案户列三等賑各不同已得其要而且逺近置塲多分給所各有所主令官察之弊不能生𠅤可遍及宜其見羙於千秋
江東運判俞宗亨賑濟踏殺婦人一百六十二人乞待罪
舊評曰是未明分場分隊用旗引之法不知徐寕孫蘇次叅皆有成式儘可通變而行大抵百人已上便慮冗雜此皆平日無紀律者况饑羸之軀易蹂踐乎
從政郎董煟曰勘灾抄劄之時里正乞覓強梁者得之善弱者不得也附近者得之逺僻者不得也吏胥里正之所厚者得之鰥寡孤獨疾病而無告者未必得也賑成已是深冬官司疑之又令覆寔使饑者自偹裹粮數赴㸃集空手而歸困踣於風霜凛冽之時甚非古人視民如傷之意凡縣令宜毎鄉委請一上戸平時信義為鄉里推服官員一人為提督賑濟官令其逐都擇一二有聲譽行止公幹之人為監視毎月送米麥㸃心錢分團抄劄不許邀阻乞覔有則申縣㫁治其發米賑糶亦如之若此庶乎其弊少革耳
謹案董君此語在數百年之前而勘賑弊端歴歴如繪可見人情千古一轍惟在為政者善於審户發粮否則徒飽奸人之腹耳
袁爕為江隂尉浙西大饑常平使者羅㸃屬任賑恤爕命毎保畵一圗田疇山水道路悉載之以民居分布其間凡名數治業悉書之合都為鄉合鄉為縣征發追胥披圗可立决以此為荒政首
謹案披覧輿圗瞭如指掌司牧者留心於閒暇之時則臨事自有定見若灾荒既告方事丹青如嗷嗷待哺者何與索我於枯魚之肆者殆不逺也
明僉事林希元疏云臣愚欲分民為六等富民之等三極富次富稍富貧民之等三極貧次貧稍貧稍富不勸分稍貧不賑濟極富次富使自檢其鄉之次貧稍貧而貸之種非特欲借其銀種也欲於勸分之中而寓審户之法何者盖使極富次富之民出銀以貸諸貧彼必度其能償者方借而不借者即極貧不用耳目而民為吾耳目不費吾心而民為吾盡心法之簡要似莫有過於此者若流移之民則與鰥寡孤獨等皆謂之極貧可也謹案審户不清奸人得之已可恨貧戸失之更可憐林公此法使鄉里自别上中下三等而貸之其源清矣其流豈濁哉但極富者當貸㡬户次富者當貸㡬人不可不細加斟酌亦安富之一道也
御史鍾化民督理荒政有云垂亡之人既因粥厰而得生矣稍自顧惜不就厰者散銀賙之令各府州縣正印官遍歴鄉村喚集里保公同查審胥棍作奸許人舉首得寔者重賞如虚反㘴給與印信小票上書極貧某人給銀五錢次貧某人給銀三錢鰥寡孤獨更加優恤分東西南北先期出示分給以免奔走守候敢有以宿逋奪去者以刼賊同論其銀又當不時掣封秤驗如有低潮短少視䡖重處分
謹案御史公審户之意一在正印官遍歴鄉村二在公同查審三在許人首告兼而行之不可缺一必湏上臺寔有爱民之心有司方不敢怠至分東西南北先期出示者尤羙政也
萬厯己巳陳霽岩知開州時大水無蠲而有賑府下有司議岩倡議極貧民賑榖一石次貧民賑五斗務必令民共沾寔𠅤放賑時編號執旗魚貫而入雖萬人無敢譁者公自㘴倉門外小棚下執筆㸃名視其容貌衣服於極貧者暗記之庚午春上司行文再賑貧者書吏禀公出示另報公曰不必第出前之㸃名册查㸔暗記極貧者逕開其人喚領賑米鄉民咸以為神盖前領賑之時不暇粧㸃盡得真態故也
謹案有司官皆如是之𠅤爱法紀精𫿞何患貧民之不沾寔𠅤要之真誠必能窮虚偽亦惟始終存心為民時時檢㸃則民情洞鍳而措置無一事之不得其宜矣
中丞周孔教撫蘇時有云救荒者凡以為貧户下户也官司非不欲一一清審之奈寄之人則難公任之已則難遍昔人謂救荒無竒䇿正以貧户之難審也所以然者亦不豫故耳合令被灾之府州縣豫乗秋月以主賑官督在城保長以在城保長催在鄉保長以保長催甲長以甲長報花户毎甲分為不貧次貧極貧三等除不貧外將次貧極貧各口數大小若干貼其門首壁上再令毎保開一土紙手本送至賑濟官不許指稱造册科歛貧民待鄉黨日久論定委官乗便覆查此即宋時蘇次叅澧州賑濟之法但彼臨時為之不若先時查審貧富明白民志定矣尤為無弊
謹案先時查審明白較臨期抄劄貧富逈不相同非親歴其境者不能知其妙也撫君之法不但著羙一時且可傳於後世
陳龍正曰賑饑之法徃徃吏縁為奸皆由户之不能審也貧者未必報報者未必給其報而給者又未必貧請就里中推一二大姓任以賑事有司不時单車臨視稍立賞罰科條以勸戒之盖大姓給散其利有九習知貧户多寡不至漏冐一也給散近在里中得免奔走與留滯之若二也披籍而得姓名榖米之數易於查勘三也以隣里之誼不至偽雜損耗四也貧户數服大姓即有缺漏同於自鳴五也食糜各於其鄉不至羣聚喧雜穢惡薫蒸而成疫癘六也大姓熟識近隣不至攫奪七也分縣官之勞八也吏不能為奸九也〈一云黄𢡟中所言〉
謹案凡論荒政事貴可行語貴通逹勿支勿漏斯得之矣若此九種意周而語切非目覩饑年之竇弊叢興者不能有此妙論也譬如寳鏡當前絲毫悉燭纎塵無有不見者也此雖放賑之法而審户已寓其中不審之審也可不熟此而為濟世之䇿歟
先審户總論曰時當歉嵗不以生民為重而恒以榖粟是惜者固非要道然用之而不得其法徒資奸詭莫救哀鴻在朝廷既有所費在窮民不得生全主其事者寕無溺職之罪耶况有冐支之弊必多不給之人有一姓而得數姓之粮者有㡬人而不得一口之食者其害可勝道哉故惟天子不當謹圭撮之濫而輕比屋之死鄭雍所言可風千古若主賑之官烏可不預為檢㸃此蘇次叅命取一家人口盡貼壁上陳霽岩自將㸃過窮民暗記册中立法善而用意深尚何冐破之足慮李珏之人分四等余童之户别三般居上者既能精其妙筭在下者焉敢肆其侵欺袁爕之畵未嘗不羙但當預計於平時不能濟變於歉嵗懋中所言委托大户其利有九的確不易倉卒可行弊之無窮董煟言之最盡法之簡要希元思之最精鍾御史必令正印官親歴窮鄉公同檢視周巡撫又使府州縣預先抄劄不混稽查由此觀之良法已偹於前矣善政何疎於後也乃知不稽舊典任意設施者不但不能比美先賢且恐踐俞通判之故轍矣惟保甲之法𫿞而審戸自清審户清而奸詭息然而尤當籌之於預也詩云迨天之未隂雨徹彼桑土綢繆牖户今此下民莫敢侮予人能得詩人之意致力於閒暇之時又何必徬徨於放賑之際哉
五借國帑以廣糴糶
〈春秋臧孫辰 唐開元詔興元詔 宋呉遵路〉
〈王 秬 元張飬浩至元令 明康榮〉
〈成化准奏 林希元周孔教 屠 隆〉
春秋莊公二十八年魯饑臧文仲言於莊公曰夫為四隣之援結諸侯之信重之以婚𡛸申之以盟誓固國之艱急是為鑄名噐藏寳財固民之殄病是待今國病矣君盍以名噐請糴於齊於是以鬯圭玉磬如齊告糴曰不腆先君之敝噐敢告滯積以救敝邑
謹案官之糴糶春秋時賢大夫已行之矣何以後之為臣者竟不恤民之困於髙價糴於熟所糶於荒境哉分釐之惠及小民讃誦之聲盈道路易者不為難者可知雖曰愛民其誰我知
唐元宗開元十二年八月詔曰蒲同等州自春偏旱慮至来嵗貧下少粮宜令太原倉出十五萬石米付蒲州永豐倉出十五萬石米付同州減時價十錢糶與百姓謹案糴莫貴於早糶莫貴於時以八月而計来年計之得矣且以十五萬石賑糶於一州毎升減價十文非羙政乎但唐時出糶之際其法不傳使不知張公詠守蜀平糶之法恐其 必盡歸富戸其害寔在窮民深可歎耳何也窮民待哺之日時雖多所糴之米粟有限一則官不許其多糴二則彼亦無錢多糴奸人窺破其㣲賄囑官吏串通斛手在水次日買數十石而去〈此米未曾發入公所早已暗貨與人故此無從查考簿上仍填零賣之期〉不踰月而官米已畢矣奈此地米價稍減之名忽又遍傳商販商販聞之懼𧇊本而不来官長察之歎倉空而無繼米有不驟貴之理乎奸人於是賣其所糴之米不數旬而獲利無筭寕勿令人切齒是窮民之食賤米不過數旬窮人之食貴米必需㡬月食賤米者十不過二三食貴米者十必八九𠅤之者非即所以害之耶故賑糶當兼行張公保甲之法此法一行既無冐濫亦不失㤙宋之去唐不逺烏知張公所行之法非即蒲同等州所行之法哉賑糴者尚其察之
徳宗興元元年十月乙亥詔曰頃戎役繁興兩河尤劇農桑俱廢井邑為墟丁壯服其干戈疲羸委於溝壑江淮之間連嵗豐稔迫於供賦頗亦傷農收其有餘濟彼不足宜令度支於淮南浙江東西道増價和糴米三五十萬石差官搬運於諸道減價出糶貴從權便以利於人宜即遣使分道宣慰勞勉將士存問鄉閭有可以救嵗凶灾除人疾苦各與長吏商量奏聞
謹案是時陸宣公言於上曰人君知過非難改過為難言善非難行善為難詔内命官和糴不厭多方疾苦可除悉求具奏意真詞切感動軍民此車駕之所以得返長安耳忠良之言有益於人國也如是夫
宋呉遵路知通州時淮甸灾傷民多流轉惟遵路勸誘富豪之家得錢萬貫遣牙吏二十六次和賃海船徃蘇秀收糴米豆歸本處依元價出糶使通州烖傷之地常與蘇秀米價不殊當時范仲淹乞宣付史館
謹案官米若不循環糴糶奸商乗其既盡而鬻之價愈髙而民愈困矣以萬貫錢轉運至二十六次價焉有不平之理故遵路之勸富民者是救一時之灾也仲淹之命付史館者欲垂萬世之則也留心民瘼者尚其知所取法哉
孝宗乾道七年饒州旱傷措畫賑濟知州王秬劄子借㑹子五萬貫接續販糴米麥之類以賑糶得㫖依江州旱傷益措置本州義倉米四萬四千餘石又截留上供米六千五百餘石作本收糴米斛
謹案借錢糴糶官不傷而民有益最善而易行何皆逡廵不果如知州王君借㑹子錢五萬貫接續販糴朝廷益之以米又得數萬石作本收糴此州尚慮缺食乎事畢而本在民得不死非賢者之妙筭而能之乎
元文宗時以張飬浩為西臺御史中丞時闗中大旱民相食既聞命即散家之所有以與鄉里貧乏登車就道遇饑者賑之死者瘞之經華山禱雨嶽祠泣拜不能起天忽隂翳一雨三日及到官復禱於社壇大雨如注水三尺乃止禾黍自生秦民大喜時米價騰踊緡鈔壅不可得米飬浩以倒換之艱乃檢庫中未燬緡鈔得一千八十五萬五千餘緡悉印其背又刻十貫五貫為劵給貧民命米商視印出糶詣庫驗數以易鈔又率富民出粟為奏補官四月未嘗家居止宿公署夜禱於天晝出賑饑無少怠毎一念至即撫膺慟哭
謹案人若無寔心爱民耳此天之所以不能格也若張公所行惟知有民不知有已何禱不誠何民不救視民如傷之念形之慟哭是所忠者君所爱者民不愧忠君爱民之君子矣
順帝至元三年十二月大都南城等處設米舖二十毎舖日糶米五十石以濟貧民俟秋成乃罷 六年二月増設京城米舖從便賑糶
謹案天之警惕於順帝亦云至矣兹獨於分設米舖一節思以上格天意政雖疎畧而爱飬百姓之心固肫摯而不浮茍能震動恪恭上則敬畏昊天下乃軫恤民隐則將推廣此心正已求賢飬民致治豈遽至於危也
明英宗正統六年巡撫浙江監察御史康榮奏杭州府地狭人稠浮食者多仰給蘇松諸府今彼地水旱相仍榖米不至杭州遂困又湖州府比因嵗凶米亦甚貴竊計二府官廪有二十年之積恐年久紅腐請發三十五萬糶於民間令依時值償納則朝廷不費而民受其𠅤從之
謹案積善在常人則不易在大臣又何難一念朝存萬民暮活如康公此奏窮人雖難免拮据之求饑者幸可無轉死之慮惟望仁人賑饑救困活此窮民徳大福大自古不爽也
憲宗成化六年奏准將京通二倉粮米發糶五十萬石毎秔〈音耕〉米收銀六錢粟米五錢以減京城米價騰貴再將文武官員俸粮預支三個月
謹案嵗值饑饉仁智不可不兼用也仁以𠅤民智以慰衆今減價糶米仁也預支月俸智也數月之後麥熟稲登仍然大有烏可閉藏不發令民心之頓變哉
僉事林希元疏云臣愚欲借官帑銀錢令商賈分徃各處糴買米榖歸本處發賣依原價量増一分為搬運脚力一分給商賈工食糶盡復糴事完之日糴本還官官無失財之費民有足食之利非特他方之粟畢集於我而富民亦恐後時失利争出粟以糶矣然糴糶之法專為濟貧若有商賈轉来販去所當禁革又當遍及鄉村不得專及城市則貧民方沾寔𠅤
謹案糴糶濟民能以林公之論為法不特城市䝉其利澤而村落亦沾其寔𠅤矣尚有溝壑之苦哉奈何世之救荒者皆不知林公之荒政叢言是必要之書也
中丞周孔教撫蘇時有云次貧之民宜賑糶其法有二有坊郭之糶宜多擇諸城門相近寺院及寛厰民居儲榖於其中不限時日零細糶之糶米計升多不過一斗糶榖不過二斗如奸牙市虎有借倩粧扮之弊出首者重賞其弊自革有鄉村之糶宜行保甲之法間月而糶之毎先一月出示將有灾之鄉保限次月某日某保排定日期毎隔一日一糶以防雨雪壅滯之患毎甲大約許糶三石多則五石若通水去處當移舟就水次糶之糶價俱比時價減少愈少愈善富人強奪貧人之糴用張詠連坐之法一家犯罪十家皆不許糴其糴本或借官銀或借官粮或勸富家事完各歸其本如係民家則加旌奬可也
謹案賑糶之法分出二種一曰坊郭一曰鄉村何其周到也又曰循環行之必待稲熟而止方畧精詳不遺遐邇真仁人也有心而不得其法寔𠅤不能及民有法而不存此心蒼生何由得活中丞不但身體力行而且欲傳後世有不身為濟世之名臣而子孫享積徳之報哉
屠隆荒政考有云灾傷之處議賑濟則恐官府之困廪有限議勸借又恐地方之富户無多冣妙之法借帑銀若干委用忠厚吏農富户向豐熟去處循環糴糶積榖之家雖欲踊貴其價而官府平糶之粮日日在市勢亦不能如他處米亦不足則雜置荳粟薷薥麥蕎蕨粉芝蔴之類皆足充饑但當𫿞禁商牙来糴昔呉遵路知通州時能使灾傷之處與蘇秀同其米價用此法也謹案屠君開口兩句就將荒政説完見得賑糶一事是救荒上䇿本不𧇊民不死即耿夀昌之遺意至説凡可以充饑而救死者一概可買尤見行權之大畧
借國帑總論曰上不病官下不困民能救生民於萬死之中者莫如借國帑以先興販也自春秋以来即有其事今觀唐宋元明代無不舉誠盛典也但借官錢而糴糶之多者無如王氏借民錢而興販之頻者首推呉公二人所行為法千古救荒者何可視為泛泛也若元之張公不特取鈔命米商出糴救民一種忠君爱民之心勃不可遏形之痛哭流涕而不止真太古之仁人也後之君子或那常平米或借府庫錢或貸富豪錢加其月利以作糴本給與富商大賈或差幹吏能員先徃豐熟去處循環糴糶我無濟人之重費而寔有起死之良圗舉口之勞生人之命上智之事也又何惑焉易云損上益下民悦无疆惟賑糴則所損者甚少而民之悦也誠无疆矣
六理囚繋以釋含寃
〈漢于公 終鄧太后 唐貞觀詔〉
〈顔真卿 宋太祖諭歐陽觀 元仁宗諭〉
〈明王哲 呉 黼許㐮毅〉
漢昭帝時海州大旱三年人民離散莫知所從㑹新太守下車于公謂守曰非申孝婦之寃不可守詢之公曰郯城昔有竇氏少寡事姑極孝姑念孝婦侍奉勤苦欲其嫁婦不允姑遂自經盖以已在妨其嫁也姑之女竟以殺毋告太守按治婦乃誣服某曽力争而勿聴咎非在是而何新守齋戒沐浴徒歩徃祭孝婦於塜祝方畢而大雨如注至今有孝婦廟在
謹案人有寃抑之事不明則欝恨之氣不散遂結於太虚而灾𤯝見滛雨亢旱蝗蝻兵火之類是也竇氏孝婦也䝉不孝之名身首不保非于公之力請於太守徒歩徃祭舒孝婦之寃而能上囬天意哉况以孀婦而遭此寃者多矣一見於齊之庶女再見於東漢之上虞三見於晋代之臨淄折獄者慎之
章帝建初元年大旱榖貴校書郎楊終以為廣陵楚淮陽濟南之獄徙者萬數又逺屯絶域吏民怨曠乃上疏曰臣竊按春秋水旱之變皆因暴急𠅤不下流自永平以来仍連大獄有司窮考轉相牽引掠拷寃濫家屬徙邉加以北征外邦西開三十六國頻年服役轉輸煩費又逺屯伊吾樓蘭車師戊巳民懐土思怨結邉域足以感動天地移變隂陽願陛下留念省察以濟元元謹案楊子山以至理論天意切寔不差毫釐何也天不可測而理可必聖人云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聴安有天心異於民心者哉掠拷寃濫已足違和况閭閻愁苦一方欝結此天地所以為之感動也
安帝立鄧太后猶臨朝聼政永平二年夏京師旱親幸洛陽寺録寃獄有囚寔不殺人而被拷自誣羸困輿見畏吏不敢言將去舉頭若欲自訴太后察視覺之即呼還問狀具得枉寔即時收洛陽令下獄抵罪行未還宫㴻雨大降
謹案不仁哉有司之𫿞刑也不肯細心體訪但將五毒迫人囚不能堪何寃不受致令餘威猶在死不敢言若非太后英明此獄烏能得直今下屬問而上司録防寃抑也然而出入難必誰敢再受一番荼毒故案一定而獄多寃理其枉而出之者是在欽恤慎刑之君子矣
唐太宗貞觀十七年三月甲子以久旱詔曰去冬之間雪無盈尺今春之内雨不及時載想田疇恐乖豐稔農為政本食乃人天百姓嗷然萬箱何兾昔頽城之婦隕霜之臣至誠所通感應天地今州縣獄訟常有寃滯者是以上天降鍳延及兆庶宜令覆囚使至州縣簡刑獄以申枉屈務從寛宥以布朕懐庶使桑林自責不獨羙於殷湯齊郡表墳豈自髙於漢代
謹案天地惟以好生為心人生當以不殺為徳刑之所加何招不得有罪者嘆自新之無路受枉者恨宿憤之難申怨觸上蒼遂成閉塞此詔一下何患甘霖之不沛而嘉禾之不熟哉
開元中榆林衛等久旱非常顔真卿為御史行部至五原時有寃獄久不决真卿至立辨其寃雨即沛然而至郡人遂呼為御史雨
謹案獄之寃者不待决遣而後乖戾之氣慘成凶嵗即令沉埋獄底積憤未舒已逆天和久之不雨幸顔公行部細心辨其寃獄愁雲怨日忽變而為暢靄和風此御史雨之所由来也
宋太祖建隆二年帝謂宰臣曰五代諸侯跋扈〈跋扈猶言強梁也扈竹籬也水未至先作竹籬候魚入水退小魚獨留大魚跋籬扈而出故曰跋扈也〉有枉法殺人者朝廷置而不問人命至重姑息當如是邪自今諸州决大辟録案奏聞付刑部覆視之
宋史㫁曰禁暴止虐誠帝王保民之盛徳也湯武聖君此心純乎爱民故勇决嚴毅之中即寓正直蕩平之道太祖深知理獄之難視人命為至重特詔令諸州慎重録囚逹部詳審然後信讞定而法網寛合之周禮委曲詳核之條仁慈忠厚之㫖前後無違矣
歐陽觀為泗州司理嘗秉燭治官書屢廢而歎妻問之曰此死獄也我求其生不得耳其子修方三嵗乳者抱立於旁觀曰術者謂我嵗在戍不利使其言驗不及見児之立也後當以吾言告之
謹案仁哉歐陽觀之存心何肫摯而深切也求生於死獄之内並非要名遺言以告後人并非樹徳總為一腔慈𠅤不欲因勢而阻尤不欲自我而止故及身則倍著哀矜錫類則教之忠厚仁哉司理宜文忠之為名臣也乎
元仁宗延祐四年春正月帝謂侍臣曰中書比奏百姓乏食宜加賑恤朕黙思之民饑若此豈政有過差以致然與向詔有司務遵世祖成憲宜勉力奉行輔朕不逮然嘗思之惟省刑薄賦庶使百姓可遂其生也
謹案百姓不能遂其生四境擾害由之起大業末年乾符初年可鑑也仁宗因民饑饉言非省刑罰薄賦歛則不能舒其困非思得其要而治得其道者哉
明孝宗𢎞治十五年五月上命御史王哲巡按江西時值大旱苗種不得入土哲深恤民隐即親録囚繫出其所當原者數百人餘皆減之次日即雨遂成有秋民為謡曰江西有一哲六月飛霜雪天下有十哲太平無休歇
謹案古之盛吉執丹筆而泣者謂五口筆一下死生立判故也理刑官如此存心何至亢旱不雨王御史因苖不得入土親録繫囚出其當原減其餘等即成有秋乃知寕失出無失入此二句者誠祈禱之靈符也
松江呉黼任撫州同知時久旱不雨臺使以黼㢘直將隣郡建昌富民呉萬八一案令迹其寔盖萬八以子殺父大獄久未决萬八至是仍以厚賂求寛免黼曰我荷國㤙食天禄寕以賄賂壊公法耶遂覈論如律是夕忽然大雨萬八已為雷震矣一郡驚異以為呉公之正直所感云
謹案此又以不殺而致旱灾者也萬八之獄㫁無遲滯之理問官何得貪其厚賂而曲貸其辜茍非天譴嚴明暗與王章相合安見幽明一理法不可弛然則赦非善政古且志之况於絶倫之大者乎
單縣有田作者其婦餉之食畢即死其翁曰此必婦之故矣陳於官不勝箠楚遂誣服自是天久不雨許㐮毅公時官山東曰獄其有寃乎乃親歴各境出獄囚遍審之至餉婦乃曰夫婦相守人之至願鴆毒殺人計之至宻焉有自餉於田而鴆之者哉遂詢其所饋飲食所經道路婦曰魚湯米飯度自荆林無他異也公問時適當其夫死之際置魚作飯仍由舊路而行試狗彘無不立死者遂出其罪即日大雨如注
謹案感孚之理㨗如影響田婦餉夫而死寔出無心問官不能細訪置之死地所謂嚴刑之下何所不招遂干天怒灾異頓施非㐮毅公上體天心察其寃抑安能沛甘㴻於恒暘之嵗哉
理囚繫總論曰獄中之苦人盡知之乎以將相而歎獄吏之尊則其毒加於囚也可知矣一人在獄閤户悲啼吏卒苛求不已妻児賣盡難供故血淚未乾於箠楚離魂又泣於夣中仁人君子可不以刑獄是恤哉若雨呼御史者不决之獄也亢旱三年者已死之獄也畏吏不敢言苖不得入土者將死之獄也罪定天誅不殺之獄也不論已死未死有枉不直困於獄中天地未有不為之震怒而見於灾異者也楊終之論信不誣矣唐之太宗宋之太祖元之仁宗異代同心故得咸稱致治之主折獄者存心必若歐陽觀明察得如許㐮毅方能無愧試問今之沉於獄底者果能求其生而勿得者歟哀哉吾恐半居洛陽令之所問也人自不察耳五毒痛加何枉不坐縲絏所繋何嵗無寃易云君子以明慎用刑而不留獄書云殺戮無辜上帝弗蠲降咎於苖君子可勿於囚繋之内稍開一面以免降咎之困哉
七禁遏糴以除不義
〈秦百里奚 秦穆公隋文帝 唐崔悛〉
〈後周廣順詔 宋呉及蘇 軾 蘇 緘〉
〈淳熙詔 黄 裳明張居正 鍾化民〉
周㐮王甲戍五年冬晋饑使乞糴於秦百里奚言於秦伯曰天灾流行國家代有救灾恤隣道也行道有福秦於是輸粟於晋
謹案人生不幸遭遇饑年全頼有無相濟庶可全生此賢臣所以勸其君救灾恤隣𠅤飬黎民之要道也
㐮王七年十一月晋饑秦伯饋之粟曰吾矜其民也謹案秦伯之輸粟一而再矜民之語藹若陽春并不生一㸃偏䕶之念是故被其澤者懽欣交通逺邇爱戴後之為隣郡司牧者可不上法賢哲之仁術乎
隋齊州刺史盧賁坐民饑閉糴除名皇太子為言賁有佐命功不可廢帝謂盧賁等功雖甚偉然皆挟詐擾政不可免也乃如律治之
謹案沽名而不恤民者非良有司也欲以閉糴為爱民殊不知隣邦均赤子也故孟子取五覇之禁遏糴千古公正之論莫大於此髙祖之論盧賁略前勲而儆害民之吏誠快舉哉
唐崔悛為湖南都團練觀察使湖南舊法豐年貿易不出境鄰部灾荒不相䘏悛至謂屬吏曰此非人情也無使閉糴以重困鄰民自是商貨流通
謹案不近人情之事皆胥吏貪汚者之所為也凡下閉糴之令藉口為本境之民起見未嘗稍有所私殊不知其所私者不在是也不過不能為民身家畫萬全之䇿徒欲藏此粟於富家以説豪猾昻價損民之意豈知聖天子以天下為家胞與為懐凡在版圗莫不欲安飬而生全之寕肯令此境阜安彼方饑餒乎揆情度理務在流通崔公真仁人也
後周廣順間南唐大旱井泉涸淮水可渉饑民度淮而北者相繼濠夀發兵禦之民與兵鬬而北来太祖聞之曰彼我之民一也聴糴米過淮唐人遂築倉多糴以供軍詔唐民以人畜負米者聴之以舟車運載者勿予謹案視太祖之待南唐非大度之主歟唐人以之供軍尚許人畜負之而去究何嘗因救民而得禍若後之府縣官必然閉糴以為上為其君下為其民而不知其干天之怒矣人主當以好生為徳信哉
宋仁宗嘉祐四年諌官呉及言春秋之時諸侯相争竊地專封固不以天下生靈為憂然同盟之國有救患分灾之義秦饑晋閉之糴而春秋誅之聖朝㤙施動植視民如傷然州郡之間各專其民擅造閉糴之令一路饑則隣路為之閉糴一郡饑則鄰郡為之閉糴夫二千石以上所宜同國休戚而宣布主㤙今坐視流離又甚於春秋之間豈聖朝所以子育兆民之意
謹案閉糴之令自古皆恨又自古有之其故何也其意他處之民徙死我境之粟有餘豈無卓異賢能之賞殊不知此令一行刼掠流移由之而起呉公言之亹亹盖深知民之受弊甚大㫁不可以害民之政為我邀功倖禄計也
蘇軾浙西灾傷狀内有云臣聞熙寕之灾傷本縁天旱米貴而沈起張靚之流不先事奏聞但立賞閉糴富民皆事藏榖小民無所得食流殍既作然後朝廷知之使命運江西及截本路上供米一百二十三萬石濟之巡門俵米攔街散粥終不能救饑饉既成繼之以疫所傷寔多兩税課利皆失其舊是大吏之不能仰承徳意廣孚𠅤澤於下民也如之何其可乎
謹案饑年處事沽名心萬不可起救荒政務湏宜早為裁酌沈起張靚立賞閉糴不過欲沽爱民之譽不知小民絶粒草木俱完藏米者愈髙其價興販者懼刼不来遂至於此非平日失於稽古臨事在於求名乎東坡疏中此叚可為閉糴者戒
紹興初蘇緘為南城令嵗凶里中藏粟者固閉以待價緘籍得其數先發常平榖定中價糶於民掲榜於道曰某家有粟㡬何令民用官價糴有勒不出及出不如數者撻於市以是民無艱食
謹案民無糴所刼掠必興盗賊縱横安危難保惟頼司牧有以處之然不將常平米盡行先糴何以塞富民之口蘇君為政先已後人其誰我議
淳熙八年勅旱傷州縣全頼傍近豐熟去處通放客販米斛已降㫖不得遏糴訪聞上流得熟州郡尚有將客販米斛邀阻者仰逐司覺察按劾尚或容蔽仰御史臺彈奏 九年兩降指揮諸路監司不許遏糴多出榜文曉諭如故違戾令總司覺察申奏
謹案官之糴糶有限民之興販無窮彼射錙銖之利我活溝壑之民寔云兩得如其閉糴此境雖安彼地不活無惻隐之心違忠恕之道彈劾覺察其可緩乎
咸淳七年撫州饑黄裳奉命徃彼救荒但期㑹富民耆老以某日至至則大書閉糴者籍強糴者斬八字掲於通衢米價遂平〈一云辛㓜安所行〉
謹案孰謂救荒無竒䇿以八字而定民心非竒䇿乎此所謂有治人無治法也
明萬厯九年淮鳯告灾張居正疏云皇上大發帑銀遣使分賑㤙至渥矣然賑銀有限饑民無窮惟是隣近協助市糴通行乃可延旦夕之命近聞所在徃徃閉糴灾民既缺食於本土又絶望於他鄉是激之為變也宜禁止遏糴之令講求平糴之法聴商民從宜糴買江南則糴於江淮山陕則糴於河南各撫按互相闗白接逓轉運不許閉遏其糴本或於各布政司或於南京户部權宜措處河南直𨽻四府縣以臨德二倉之米平價發糶則各處皆可接濟
謹案以通暢之筆寫仁政之端條分縷晰何等明白且令各巡撫互相闗白接逓轉運糴本悉為措置允稱相度汪洋不愧調和鼎鼐有塩梅之責者不可不法之以救天下也
萬厯間御史鍾化民奉使河南賑饑先飛檄各省不許遏糴及河南布政司撤防勦兵悉分置黄河口各運米所過為米舶傳縴䕶送至境設官單記所到時刻稽遲罪及將領米到任其價之髙下毋許抑勒是時米價五兩逺商慕重價無攘奪患浃辰米舟併集延袤五十里價遂減石止八錢矣〈袤音茂長也亘於東西曰廣亘於南北曰袤〉
謹案水旱不時天荒之也遏糴阻抑人荒之也天荒尚有挽囬人荒豈無救治鍾公竭力救全頓蘇民困米價十減五六可知有治人無治法本仁心以行仁政事未有不濟者也
禁遏糴總論曰偽矣哉有司之遏糴也彼不過欲借此以邀爱民之上賞耳若言真寔為民彼糶米之家雖婦人小子必知但賣其食之所餘㫁無盡貨之理何必有司之諄諄禁約也之圗治之術在誠寔尤在權宜自周至明歴代典故悉中窽要晋𠅤公之失筭未識爱民之方周太祖之大度包容異域盧賁沈起張靚等特小人之尤者耳設令見崔悛於湖南能無愧歟此宋朝之詔使劾之察之誠是也呉及之論蘇緘之法黄裳之諭化民之檄同功一體得致治之原良法良模不可不知所以法之也且無曲防無遏糴五伯禁之聖賢取之吏竟背之耶詩曰在彼無惡在此無射庶㡬夙夜以永終譽則凡在位之君子欲羙其譽於畢生者可分疆界致嗷嗷待哺之民日望泛舟之役而弗得哉閉糴之令烏可勿除
八發積儲以救困窮
〈漢文帝 魏黄初間唐元宗 憲 宗〉
〈宋仁宗 真徳秀元世祖 胡長孺〉
〈明成祖 周 忱孫 璽 鍾化民〉
漢文帝六年大旱蝗令諸侯無入貢弛山澤減諸御服損郎吏員發倉庾以賑民
謹案嘗閲文帝之詔有云患自怨起福繇徳興則禍福之機久矣了了於胸中故首定振窮飬老之令毎布蠲租免税之㤙當此旱蝗相繼豈不知民饑患也救困徳也有不自損以濟蒼生哉此三代後之賢君首推文帝也
魏黄初二年冀州大荒歳饑使尚書杜畿持節開倉廪以賑之 五年冀州復饑又遣使者開倉廩賑之 六年春遣使者廵行沛郡問民間疾苦貧者悉賑貸之謹案時當灾荒民惟望治魏能爱民賑貸弗倦故能撫其衆而大其國百姓戴𠅤四境寕帖致治者所當於𦂳要機宜務為斟酌也
唐元宗開元二十九年制曰承前饑饉皆待奏報然後開倉道路悠逺何救懸絶自今委州縣及採訪使給訖奏聞
謹案初陽透發大地囬春一詔下頒九州開泰豈非明皇此日之制乎洞悉嗷嗷待哺之苦免其懸懸望眼之穿故其時沐㤙澤者歌咏遐陬四海清寕兆人康樂誰謂斯民也非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者也
憲宗元和九年二月丁未制曰善為國者務蓄於人百姓未康君孰與足去嵗甸服氣序愆和夏屬驕陽秋多苦雨三農爽候五稼不滋産於地者既㣲出於力者宜困百姓所欠歴年税斛等項並宜赦免仍以常平義倉斛斗三十萬石委京兆條疏賑濟如不足即宜以元和七年諸縣所貯折糴斛斗添給應縁賑給百姓等委京兆官差擇清幹官於毎縣界逐處給付使無所弊各得自資将我詔意戒之以擾授之以仁宣示朕懐咸使知悉
謹案地無所産粟何從生民若遭荒催征何益憲宗悉為蠲免誠賢主矣且以三十萬石而賑饑民不足又令添之以折糴之斛㪷諄諄不已民命為懐何其仁也克寛克仁彰信兆民憲宗之謂矣
宋仁宗乾興元年十二月以京城榖價翔貴出常平倉米分十四塲賤糶以濟民 皇祐三年十二月癸巳詔曰天下常平米依原糴價出糶以濟饑民毋得收餘利以希㤙賞
謹案民逄饑饉之灾確似人遭水火之厄救之稍遲不成灰燼即䧟狂瀾寕不痛心然救之不力終於一死與不救何殊今乾興間以常平米分作十四塲減價出糶以濟平民皇祐間又以天下常平倉米依原價出糶以濟貧民博施濟衆可風千載小民不有再生之樂歟
寕宗時真徳秀知潭州以㢘仁公勤勵僚友以正心脩身勉士行遇水旱灾傷貧困無依之民極力救恤復立𠅤民倉積榖至五萬石至凶荒時照原價出糶又積榖九萬五千石分十二縣置社倉以徧及鄉落立慈𠅤倉飬老倉孤㓜無依自十五嵗以下年老無飬自六十嵗以上皆有賑給
謹案自古理學儒臣莫不本子𠅤蒼生之念為君父錫福於四方盖其温厚性成兼能陶鎔於典籍經權措置各得其宜試觀此數法寔可與文公之社倉共垂不朽有守土之責者茍能倣而行之是甘棠慈䕃可以傳後世而潤斯民矣
元世祖至元五年益都路饑以米三十一萬八千石賑之 十年諸路出蝻霖雨害稼賑米五十四萬五千五百九十石 十三年東平濟南諸路水旱賑饑用米二十二萬五千五百六十石粟四萬七千七百十二石鈔四千二百八十二錠 廿二年十一月哈喇和卓民饑户給牛二頭種二石更給鈔一十一萬六千四百錠糴cq=58米六萬四百石為四月粮賑之
謹案天有降灾之時民無愁苦之嵗此際之轉移而造福者惟隨時蠲賑𠅤爱萬民之聖君賢相耳帑藏之金粟㫁無窮時閭里之身家亟宜撫恤世祖賑饑不異九天雨露隨地頻施一無所吝民生矣嵗何凶焉
武宗時民饑者四十六萬户即詔毎户月給米六斗浙東宣慰同知脱歡察議行勸貸之令歛富民錢一百五十餘萬以二十五萬屬海寕縣簿胡長孺藏之長孺察其有乾没意悉散於民既而果索其錢長孺抱成案進曰錢在此脱歡察怒而不敢問
謹案饑民之得賑濟猶田苖之得時雨㸃滴不到根荄失鮮業已雲興澤沛則時刻不可需遲何况雲霓之轉易乎㢘吏識破貪夫之意發其積聚補散民間為蒼生救饑寔則為脱歡消愆仁智兼盡一舉而兩得之矣
明成祖永樂九年七月户部言賑北京臨城縣饑民三百餘户給粮三千七百石有竒上曰國家儲蓄上以供國下以濟民故豐年則歛凶年則散但有土有民何憂不足隋開皇間大旱民饑文帝不開倉賑濟聼民流移就食末嵗計所積可供五十年倉廩雖豐民心勿固前鍳具在今後但遇水旱民饑即開倉賑給毋令失所
謹案開皇間倉廪皆足不肯賑給使民流移後且恃其富足而糜費焉成祖深明其故而易其轍誠明逹之主哉
正統間周忱廵撫江南適江北大饑巡撫都御史王竑借三萬石於忱忱計至来春麥熟曰此湏十萬即以與焉盖忱所積餘米不但贍江南又可兼利江北景泰二年有言忱勾通官吏侵漁國帑召忱還忱言臣之百凡修治興作見為妄費亦由宣宗皇帝許臣便宜行事臣之所費者餘米也不敢侵動正賦事遂不問致仕而歸户部因言忱所積米無可稽驗請綜括為公賦由是徵需雜出逋負依然呉後大饑民多餓莩無不望周公之再生矣
謹案賢臣妙䇿忽轉而為奸吏彈射之端户部因之作公賦設使再遇饑年於何利頼户部之歸積粟於朝廷不過邀榮於一己豈知國體之正大其生財之道固自有在夫豈若是之𤨏𤨏也哉
武宗正徳四年孫璽知興化縣事多竒政時大水傷稼上司不允題荒璽即自為奏請詔減田租之半又賑饑民萬餘人後以兵備巡歴雲貴直聲大振
謹案今之為縣令者見上臺不題而敢自奏乎孫公不以逆鱗為恐寕顧其他雖然使非天子之𠅤爱何以成郎官之救援宜並徳之
神宗萬厯二十二年御史鍾化民河南賑荒垂危之人賑粥有顧惜體面者散銀賑之着州縣正印官下鄉親放移官就民毋勞民就官分東西南北四鄉先示散期以免奔走伺候貧民領得錢榖或里長豪惡要抵宿負者以刼論出首者賞其銀正印官監視戥鑿逐封加印立册期日分給差㢘能官不時掣封秤驗躬巡所至延見各色人等不嫌村陋
謹案饑無不救國無不安河南甲午之荒甚難措手而鍾公獨力撐持弗辭辛苦賑濟斯民不生不已不特自㤀其官併過遭饑之困觀其政蹟直欲令人感入心脾矣良臣善政真足垂光簡編
發積儲總論曰倉廩寔而國富饒致治之本圗也然而有徳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則財與用俱有可知百姓之身家國之倉廪所由出始而年嵗豐登民則為上寔倉儲偶然旱潦告灾君即為民謀保聚盖君猶心而民猶體體安心始泰民饑其可勿救乎積儲其可勿發乎君臣識鍳之明睿者未有不以賑濟為急者也自漢文以至元明賑濟之法救困之言略偹於前致治者可勿以是為法哉夫水旱蝗蝻迫人溝壑救人適以自安無二視也何則未有百姓困厄於下而君臣能相安於上者也天灾之流行偶爾一人之救濟萬全否則成湯何以將六事而自責孔子何以舉自貶以對景公救饑之道權自上操設遇灾傷之地誠能大發積儲以救窮黎則一方安樂薄海内外愈皆安樂矣能散財者世躋昇平夫豈謬哉
九不抑價以招商運
〈齊管子 漢宣帝詔唐盧坦 宋趙抃〉
〈范仲淹 包 拯范純仁 孟庾章誼〉
〈董 煟 明周孔教蔡懋徳 龎承寵〉
齊管子曰滕魯之粟釡百則使吾國之粟釡千滕魯之粟四流而歸我若下深谷矣
謹案㫖哉管子之言也民之趨利確如水之趨下稍拂其性其誰我向榖粟者活命之源也使恤民之財而不恤民之命財帛其可飽乎危亡其可免乎則釡百釡千之論非明决者不能道也
漢宣帝本始四年春正月詔盖聞農者興徳之本也今嵗不登已遣使者賑貸困乏其令太官損膳省宰樂府減樂人使歸就農業丞相以下至都官令丞上書入榖輸長安倉助貸貧民民以車船載榖入闗者得毋用傳〈傳符也欲榖之多故不問其出入也〉
謹案宣帝令丞相以下皆上書入榖以貸貧民則官無避事之弊矣載榖入闗者不論舟車皆無用傳則免徵商之困矣豈尚有抑價之令哉
唐盧坦為宣歙觀察使嵗饑榖價日増或請損之坦曰所部土狭榖少仰四方之来者若價賤榖不復来民益困矣既而米商輻輳市估遂平民頼以生
〈宋〉董煟曰不抑價則商賈来此不昜之論昧者反之其意正欲沽譽不知市無告糴之所適以召變而起釁也坦有定見真可嘉也
宋神宗熙寕中趙抃知越州兩浙旱蝗米價踴貴諸州皆榜道路禁人増米價人多餓死抃獨榜通衢令有米者任昻價糶之於是諸州米商輻輳米價更賤而民無餓者
謹案抑價之令一行商賈固褁足不前囤户亦皆無米吏知之乎囤戸恐人賤糴略留少許以應多人餘皆重價而暗售他方故無米者室如懸罄有錢者亦欲呼庚於是一夫不靖千人應之趙公之論髙出千古
范公仲淹知杭州二浙阻饑榖價方踴毎斗一百二十文范公増至一百八十文衆不知所為仍多出榜文具述杭饑及米價所増之數於是商賈争先惟恐其後米既輻輳價亦隨減
謹案范公仁智兼全行之固極其善後世法令不可造次湏要揆時度勢假如杭州米貴増價之榜文必湏豫先差人於産米地方張掛約其已到之後我處方増其價不然彼處米商未知而我先増其價貧民何堪久食貴米但増價告示切不可令一人知之恐俱待増價而後賣則民愈苦矣
包拯知廬州不限米價商賈聞之日集其境不數日而米價大平
謹案龍圗公之明决雖婦人小子無不知之若使米價可抑公抑之矣公知物多必賤少則貴愈抑愈少愈少愈貴龍圗公之所不抑也而他人可抑之哉
范純仁為㐮邑宰因嵗大旱度来年必歉於是盡籍境内客舟誘之運米許為主糶明春客米果至多於平日邑人遂頼以不饑
謹案境内荒矣客米不来此際而方為之偹何若先事而為之圗范公預於冬間多方勸誘交春果至髙價既無民情可慰非得預偹不虞之䇿耶
紹興五年行在斗米千錢時留守叅政孟庾户部尚書章誼不抑價惟大出陳廪毎升止糶二十五文僅得時價四之一耳民頼以濟
謹案米貴時民雖賣妻鬻女總救不得數旬之苦何也米貴則人賤所得無㡬耳二公大出陳廪減價救民秋成仍可賤糴非仁智兩全之道歟故慮米貴者出天庾而賤糶一也借國帑以興販二也王侯貴戚大小臣工軍民人等有米照時價出糶視其多寡逓有㤙奬三也責重有司廣貸牛種課民春耕因其勤惰定以黜陟四也朝廷重農抑末優恤窮甿五也得此五法水利是務專官督理何米貴之足憂哉
從政郎董煟云比年為政者不明立法之意謂民間無錢湏當籍定其價不知官抑其價則客米不来若他處騰踴而此間之價低則誰肯興販商賈不至則境内乏食有蓄積者愈不敢出矣饑民手持其錢終日無告糴之所有不肯甘心就死者必不能安静人情昜於煽摇此莫大之患也惟不抑價非惟舟車輻輳而上户亦恐後時争先發米出糶其價自賤
謹案凡論荒政言宜通暢事貴預知董君所論彰隐情於未發息禍患於無形非逹人之言歟為政者果能頻頻屬目細想人情自無抑價之令閉糴之條矣若之何忽之也
明中丞周孔教撫蘇時有云榖少則貴勢也有司往往抑之米産他境歟客販必不来矣米産吾境歟上戸必然閉糴矣上戸非真閉糴也逺商一至牙儈為之指引則隂糶與之以故逺商可糴而土民缺食是抑價者欲利吾民反害吾民也
謹案抑價之令一出商賈不来囤户不賣即賣如撫君所云專賣與出重價之逺商而去四境之米於是而絶無論小民無錢在手即有錢何從得糴非死亡即刼掠縁斯而起撫君燭及隐㣲非一省之福乎
杭州司李蔡𢡟徳通商濟荒條議杭城生齒仰給外米䝉憲行廣糴通商已無遺䇿而聚米之道不厭多方近聞隣境閉糴米價翔涌商販紛紛有各處阻難之愬職思官府之儲散有限民間之自運無窮而民間之自運猶有限逺商之樂販更無窮但能使逺地經商望武陵為利藪聞風争赴米貨逬凑杭郡百萬生齒之事濟矣招来之法釐為八則〈八則載後摘要偹觀條内〉
謹案商不通民不救價不抑客始来此定理也司李善於擘畫釐為八則精詳周到盖以經濟為心視疎忽者逺矣
杭守龎承寵給批糴米議杭城周遭百里食齒繁聚地又山多田少桑柘多而禾稼少故民間食米皆仰給於外省所從来久矣今夏徂秋雲漢為灾民虞桂玉所藉商販雲集庻㡬拯此孑遺無奈隣省下遏糴之令掫人又播摽掠之虐使不為之計商人將褁足不敢出途而杭民有立槁耳給照流通無待再計仍請嚴檄嘉湖二府飭各巡兵不得搶掠嚇詐米船生事者以三尺䋲之庶商販通行而杭民猶有更生之望也
謹案興販五榖雖云射利之徒譬猶救民之使不可與他販等何也杭州素不産米逺商不至朝啼絶粒暮䘮溝渠害可言哉給批令糴無許阻撓通商之要法也
不抑價論曰諸君子咸以不抑米價為髙又以稍増米價為善商自通而民可救此固不易之理矣古人立法固有成筭後世倣行貴乎随時非訪之於父老即宜詢之於紳衿然終不若㣲行村僻得寔之為當也遇饑年果能知境内之粟共有若干石而榜示於通衢必使闔郡人知之令有米者但許随時價出糶不許閉糴屯積此亦救民之要法不可不知也小民既知有米可糶心已安矣誰復争求客商知價不抑舟已集矣豈又他之此不抑之抑也惟杭城之棧米最為可恨富商略不遂意棧而不賣圗厚利耳豈顧窮民牙人利口欺官阿富翁耳誰憐餓莩彼果為人何不速買速賣循環糴糶悉屯積而不賣哉此非閉糴而何君子知之自管子以及宋明政之羙者已列於右若能倣行何患乎饑民之不救也與其為民惜錢不若為民惜命如宋時濮州侯日成嫌米價日増題請令人留一年之粮餘皆依祥符八年之數而出糶天子慮其擾民勿許非洞悉人情之聖主耶書云懋遷有無化居蒸民乃粒萬邦作乂故米價貴任其低昻不可稍為之裁抑欲利吾民而反害吾民也
十開粥厰以活垂危
〈齊黔敖 衛公叔文子漢陸續 隋房景逺〉
〈唐郭禹 宋程頤陳堯佐 元余闕〉
〈明席書 畢懋康耿 橘 鍾化民〉
齊大饑黔敖為食於路以待餓者而食之有餓者䝉袂輯屨貿貿然来黔敖左奉食右執飲曰嗟来食揚其目而視之曰予惟不食嗟来之食以至於斯也從而謝焉終不食而死曽子聞之曰㣲與其嗟也可去其謝也可食
謹案禮貎之於人大矣哉士君子當死亡之際略不自貶以偷生曽子論之素矣故鍾御史河南賑粥賑銀獨加厚於寒士不與庸衆同之盖以揚目而視之者未必不謝之而寕死也
衛公叔文子卒其子請謚君曰昔者衛國凶饑夫子為粥與國之餓者不亦𠅤乎昔者衛國有難夫子以其死衛寡人不亦貞乎夫子聴衛國之政修其班制以與四隣交衛國之社稷不辱不亦文乎故謂夫子貞𠅤文子謹案人當饑饉之時得𠅤一餐之粥即延一日之命此後得遇生機皆此一餐之力矣故為力少而致功大以此定謚也宜矣凡當凶嵗人可不以文子之𠅤為𠅤哉
漢陸續字智初㑹稽呉人也㓜孤仕郡戸曺史時嵗荒民饑困太守尹興使續於都亭賦民饘粥續悉簡閲其民訊以名氏事畢興問所食㡬何續因口説六百餘人皆分别姓名無有差謬興異之
謹案粥雖數碗能活饑人豈可小視公皆悉數無遺其不茍於處事也明矣太守之用人户曺之謹慎不可為賑粥之盛典歟
隋房景逺為齊州主簿多𠅤政景逺平生重然諾好施與嵗祲設粥通衢存濟甚衆平原劉郁路經齊兖遇刼賊將殺之郁呼曰與君鄉近何忍見殺賊曰若鄉里親親是誰郁曰齊州房主簿是我姨兄賊曰我食彼粥得活何忍殺其親遂還郁衣物且䝉活者二十餘人謹案善之感人如風之偃草未有不從之而披靡者也故雖盗賊不昧其良賑救其可緩乎主簿賑粥得救其親設令景逺自遇化盗為良豈其所難可見粥之活人感㤙者切食禄者何不稍分肥甘之萬一以延枵腹之殘喘哉
唐僖宗文徳元年四月以郭禹為荆南留後初禹勵精為治撫集彫殘賑饘粥給孤貧通商務農時藩鎮莫以飬民為事獨華州刺史韓建招撫流散勸課農桑數年之間民富軍贍時人謂之北韓南郭
謹案人生天地間𠅤在一時名垂萬世始可告無忝於生平北韓南郭近之矣若專以功名為重者生則顯榮死則冺焉不亦大可慨哉
宋程頤有云救饑者使之免死而已非欲其豐肥也當擇寛廣之地宿戒使辰入至已則闔門不納午後與之食申而出之日得一粥則不死矣其力能自營一食者皆不来矣比之不擇而與者當活數倍之多也
謹案昔陳龍正謂伊川之論雖佳但日只一餐恐不足以救其死耳曽則以為莫若俟其食畢毎人或給米二三合或給糕餅數枚以代下次之餐彼既不專守候於此又可徃他處營生一朝而獲數日之粮未可知也
陳堯佐知夀州遭嵗大饑自出米為糜以食餓者吏民以故皆争出米共活數萬人堯佐曰吾豈以是為私𠅤耶盖以令率人不若身先而使其從之樂也
謹案米珠薪桂人皆自顧不暇何處懇求官長若不救全老弱死而壯者盗必然之勢陳公身先率民廣開粥厰一州之中到處盡沾寔𠅤非善於鼓衆之君子哉
元順帝至正二年五月起復余闕為淮東宣慰副使守安慶到官十日㓂至却之集將吏議屯田戰守計環境築堡寨選精甲外捍而田其中明年春夏大饑人相食捐俸為粥以食之請之中書得鈔三萬錠以賑民
謹案忠於君者必能爱民如余公到官十日捐俸煮粥請鈔賑民力行善政惟恐不及後果盡忠於國若置饑民於勿問但以功名為重是屯其膏而不能布上之㤙澤矣所以有聖主必頼有賢臣上下交而志同夫非蒼生之幸歟
明嘉靖十七年席書疏云臣竊見南京地方饑饉殊甚初賣牛畜繼鬻妻女老弱展轉少壮流移甚或餓死於道廷議賑恤但饑民甚多錢粮絶少惟作粥一法不湏防姦不湏審户至簡至要可以救人世俗皆謂作粥不可輕舉縁有行之一城不知散布諸縣以致四方饑民聞風駢集主者勢力難及来者壅積無筭遂謂作粥不宜輕舉不知辰舉而午即受𠅤三四舉而即可寕輯其效甚速其功甚大此古遺法扶顛起斃拯溺救焚未有先於此者未有急於此者此臣一得之愚也
謹案是時餓莩甚多比戸離徙奸民雜出公謂民命在於旦夕若必待編審事定民何以堪令州縣毎十里為一局先發現銀市米為粥賑之兩月惟食以粥則所賑皆貧民奸猾漸散迺奏截運儲及戸部所發銀兩議定間月兼給其妙在先令州縣十里為一局俟賑粥兩月然後議給銀米所以人沾寔𠅤而豪強不得為奸也
陕西巡按畢懋康賑粥其議有云嘗聞救荒非救饑民乃救死民也其法無如煮粥善相應先儘各州縣見在倉粮盡數動支又動本院贖銀收買米豆雜粮煮粥賑濟然所謂救荒無竒䇿者患在任之不真任之不力耳若有真心自有良法又何事不可為何灾不可弭也向得張司農救荒十二議試有明驗為此仰司即将救荒議十二欵發刻令各府印刷分給各州縣逐欵著寔舉行〈十二欵載後賑粥湏知内〉
謹案若有真心自有良法非寔心爱民者不能道此二句亦不能知此二句之妙畢公深於爱民令州縣盡開粥厰且令将救荒十二議處處發刻印刷施行其心不但欲救一省之荒併欲救各省之荒更可以救各省千百年後之荒矣生機至今猶在時與春氣融和於宇宙間也
萬厯時知常熟縣耿橘有云荒年煮粥全在官司處置有法就村落散設粥厰若盡聚之城郭少壮棄家就食老弱道路難堪一不便也竟日伺候二飡遇夜投宿無地二不便也穢雜昜染疾疫給散難免擠踏三不便也非有司親嘗嚴禁人衆慮粥缺少増添生水往往致疾惟就各處村落屬慕義者主之畫地分煮之為當也謹案耿君三説言言中窽事事俱真非目覩而傷心者焉能有此故於不得已之中想出必不可易之法莫如各處村落各令義士主之留法人間惠爱至今不息吁嗟乎耿公安得天下有司盡如公也
御史鍾化民河南賑饑令各府州縣官遍歴鄉村察舉善良以司粥厰就便多立厰所毎厰收飬饑民二百不拘土著流移分别老㓜婦女片紙註明某厰就食以油紙䕶繫於臂彚立一冊聴正印官不時查㸃使不得東西冐應期至麥熟而止所到必行拾遺之法遍歴州縣村墟粥厰以故地方官望風感動竭力賑救而民頼以生
謹案諺云饑時一口勝如一斗死在湏臾即能行走粥厰之妙言難盡述鍾公令州縣鄉村就便多立厰所在在救全而且遍歴周觀有司敢不竭力以生之乎一㸃仁慈貫徹各厰如陽和之布大地無有不在其化育之中者也
開粥厰總論曰饑年賑粥可以粥視之乎純陽丹藥岐伯仙方不是過也何也得之則生勿得則死故耳於黔敖之事可見矣但粥厰之事務雖多其要惟五耳一貴多厰耿橘之論是也二貴得人陸續之事是也三貴巡察鍾化民之所行是也四貴犒賞畢懋康之所頒是也五貴得法席侍郎之所奏是也以此五法得余忠宣之捐俸陳堯佐之先民何患乎粥厰之不盡善盡美也乃知無逺渉之苦門外之嗟者厰多故也無廢弛之事冐破之求者得人故也不事虚名立平賑竈者廵察故也人人竭力不忍相欺者犒賞故也寔𠅤均沾不填溝壑者得法故也茍能若是不特逺邁於房主簿且可與公叔文子及北韓南郭並傳不朽矣禮記云使民有父之尊母之親如此而後可以為民父母則凡父母斯民者一粥之賑其可緩乎
欽定康濟録卷三上
<史部,政書類,邦計之屬,欽定康濟錄>
欽定四庫全書
欽定康濟錄卷三下
臨事之政
十一安流民以免顛沛
〈漢成帝詔 唐王方翼宋天聖詔 韓 琦〉
〈富 弼 畢仲游趙令良 滕逹道〉
〈杜 紘 鄭剛中元武宗制 明原傑〉
漢成帝鴻嘉四年春正月詔曰數勅有司務行寛大而禁苛暴迄今不改一人有辜舉宗拘繫農夫失業怨恨者衆傷害和氣水旱為災關東流散者衆青幽冀部尤劇朕甚痛焉已遣使者循行郡國被災害什四已上民貲不滿五萬勿出租賦逋貸未入皆勿收流民欲入關輒籍内〈籍其名而内之〉所之郡國謹遇以理務有全活之恩以稱朕意
謹案民至於一無所有借貸無門身同乞丐今日或父子同行明晚烏知不夫妻離散故不作他鄉之者十不得其半也今此詔除其逋欠所在之處輒籍内之令郡國速為救全以廣天子之意民有不興鴻雁于飛之咏耶
唐儀鳳間王方翼為肅州刺史蝗獨不至其境鄰郡民皆重繭走之方翼出私錢作水磑薄其直以濟饑瘵起舎數十百楹居之全活甚衆
〈宋〉董煟曰流民至當為法以處之富弼令樵採打魚之類地主不得為主是也但一時未免侵擾莫若修隄浚河興水利公私兩便不然官司出錢租賃民間蘆場或柴篠山近縣郭市井去處縱流民樵採官復置場買之非惟流民得自食其力雪寒平價出賣亦可濟應細民
宋仁宗天聖七年閏二月詔河北轉運使契丹流民其令分送唐鄧汝襄州以閒田處之仍令所過人日給米二升初河北轉運使言契丹嵗大饑民流過界河上謂輔相曰雖境外之民皆是朕之赤子也可賑救之故降是詔
〈宋〉董煟曰境外之民一遇饑歉流徙過界仁皇尚且救賑之聖度廣大如此况同路同郡之民為守令者可不加意乎
韓琦知益州嵗饑流民滿道琦募人入粟設粥濟之明年給糧遣歸又招募壯者等第列為禁軍一人充軍數口之家得以全活檄劍關民流移欲東者勿禁凡撫活流亡共一百九十萬 慶歴三年陕西饑詔琦撫之琦至寛徵徭免租税給復一年逐貪殘不職之吏罷冗員六百七十人時河中同華等州饑民相率東徙琦發廪賑之凡活一百五十萬人琦後為相封魏郡王五子皆貴忠彦繼為相
謹案天地之大徳曰生韓公體之有一民不被其澤者若已推而納之溝中韓公任之兩畨賑救法出萬全堪為濟世之嘉模永作活人之大典於今屈指七百餘年凡見流移必思盛德是韓公之泯沒者身而不亡者心以其生機猶在故也安流者可不以韓公為法哉
富弼知青州㑹河北嵗凶流人就食者衆公勸民出粟益以官廪随所在貯之葺公私廬舎若干散處其人以便薪汲或曰此非弭謗自全計也公曰能全活數萬人不勝二十四考中書令哉行之愈力忌者亦無能難也〈其法詳于摘要備觀内〉
謹案大膽做去細心處事汲汲於民罔知其他富公之安流也安流之法其要惟三一得食一有居三可歸富公盡得其妙故為千古之名臣
哲宗元祐中耀州大旱野無青苗畢仲游謂向来郡縣賑濟多後時力愈勞而民不救乃先民之未饑揭榜示曰郡將賑濟且平糶若干萬石諭無出境民皆歡然安堵已而果漸艱食乃出粟以賑且平糶以給之隣近流散殆盡而耀民之當徙就食者乃十七萬九千口顧所發粟不及萬石以民粟繼之家給人足無一人逃者監司故搜於長安得二人曰此耀之流民也送還郡仲游驗閲皆中州之逐利者所齎自厚即非流民監司媿阻謹案民心惶惑百詭俱生仲游先期出示則民有所恃而無恐何流亡之有後則繼之以實政或平糶或賑濟恵不混施出之裕如非平日素有籌畫者而能然歟
孝宗隆興二年趙令良帥紹興是時流民聚城郭待賑濟餓而死者不可勝計通判王恬閭邱寧孫建䇿云今盡發常平義倉米賑給之至来年麥熟止恐無以為繼况旬給斗升之米官不勝其勞民不勝其病莫若計其地之逺近口數之多寡人給兩月之糧令歸治本業不猶愈于聚城郭待升斗之給困餓而死乎趙行其言委官抄劄給糧以遣之不旬日間城中無一死人歡呼盈道全活甚衆
謹案建䇿者貴乎通盤打筭如此則生若彼則死計地給糧令歸治業非生民于必死之中耶其妙處在總給兩月之糧日食之外尚可謀生君子哉趙公也聽仁者之言而活此流民也
滕達道知鄆州嵗方饑乞淮南米二十萬石為備後淮南東京皆大饑達道獨有所乞之米召城中富民與約曰流民且至無以處之則疾疫起併及汝等矣吾城外廢營田欲為席屋以待之民曰諾為屋二千五百間一夕而成流民至以次授地鍋炊器用皆具以兵法部勒婦女炊少者汲壯者樵民至如歸上遣工部侍郎王古按視廬舎道巷引繩綦布肅然如營陣古大驚圖上其事有詔褒美用活者數萬人
謹案安流者心不慈所需必不備法不嚴混亂不循規滕君部民有法派職有條經濟之才令人驚服詔㫖烏得不大為褒美
國朝陳芳生曰流民過境必當量倉儲多寡預酌撫恤之宜如其未至又且所積無㡬或欲揚聲招之以飾虚譽此賊民之甚者亦必自賈竒禍切戒切戒
杜紘為永平令嵗荒民將他徙召諭父老曰令不能使汝必無行若畱能使汝無饑皆曰善聽命乃官給印劵稱貸於大家約嵗豐為督償於是咸得食無徙者明年稔償不愆民甚德之
謹案民之流者或死於道路或亡於疫疾或陷於刼賊或歸於豪强種種慘狀不一而足惟永平令慰之於未流之前生之於將斃之際民甚德之不亦宜乎
鄭剛中判温州嵗饑流民載道勸守發倉賑之守曰恐實惠不及饑者答曰業有措置以萬錢每錢押一字夜出坊巷遇饑卧者給一錢戒曰勿拭去押字次早憑錢給米饑者無遺守歎服
謹案出人不意而為之簡且便剛中法也若稍露其機假冐者多矣總之真心愛民自有善法推廣其意當不止此仁者勉之
元武宗至大元年三月乙丑以北来貧民八十六萬八千户仰食于官非久計給鈔百五十萬錠帑帛准鈔五十萬錠命太師伊徹察喇等分給之罷其廪給三年詔各處人民饑荒轉徙疾疫死亡雖令有司賑恤而實惠未徧今嵗收成轉徙復業者有司用心存恤原抛事産依數給還在官一切逋欠並行蠲免仍除差税三年野死遺骸官為收拾於官地内埋瘞
〈明〉陳龍正曰苛刻之吏稍遇豐收民間有復業者輒併追其舊逋以故民畏而不敢歸况更肯除税三年乎元時紀綱雖頺而民生往往受其寛政故雖灾荒之日子孫眷屬毫無愁苦仁民之政豈誣也哉
明憲宗成化十二年御史原傑奏設行臺於鄖陽統治新設竹溪鄖西等縣詔可初祭酒周洪謨憐流民為項忠所逐著流民説有云東晉時廬松滋之民流至荆州乃僑置滋縣於荆江之南陕西雍州之民流至襄陽乃僑置南雍州於襄水之側其後松滋遂隸於荆州南雍遂併於襄陽垂今千載寧謐如故前代安流民甚得其道今若聽其近諸縣者附籍逺諸縣者設州縣以撫之置官吏編甲里寛徭役使安生理則流民皆齊民矣何以逐為御史李賢然其説至是流民復集遂援洪謨之説疏上之故命原傑往蒞其事事成進傑右都御史謹案實有救民之心何患無安流之法古之致治何嘗借才於異代項忠坐不讀書未知往事周君深明故典彷彿前人流民藉此而生三縣賴之而設故諸事不可不以法古為先也
安流民總論曰時至饑年以守土牧民官視之則曰流民以天子宰相視之莫非赤子忍令其扶老攜幼冐雨衝風吞饑忍饑途栖路宿而流離於道路哉故愛民之君子皆當法前賢之遺事以救之也民之未流者當以畢仲游杜紘為法民之已流者王方翼韓琦富弼可師成帝之詔能釋行路之悲剛中之錢可救途宿之苦趙令良計程給費故郷得返原子山立縣收畱異地可居境外之民仁宗待之以赤子逺来之衆武宗濟之以恩膏是未流者已流者欲歸者欲畱者行路者途宿者他國民逺来衆前人無不有以處之矣是所望於後之仁人哀其窮而軫恤乎離鄉求活之苦詩云之子于征劬勞于野爰及矜人哀此鰥寡膺民社者顧可不知勞来還定安集之典哉
十二勸富豪以助濟施
〈齊管子 春秋子皮子罕漢趙憙 後魏樊子鵠〉
〈唐来濟 宋向經扈 稱 曽 鞏〉
〈陳 珦 明世宗〉
齊桓公曰大夫多并其財而不出腐朽五榖而不散管子對曰請以城陽大夫而請之桓公曰何哉管子對曰城陽大夫嬖寵被絺綌鵝鶩含餘秫齊鐘鼔吹笙箎而同姓兄弟寒不得衣饑不得食將欲盡忠於邦國能乎其毋復見寡人削其秩杜其門而不出功臣之家皆争發其積蔵以與其逺近兄弟以為未足又收國之貧病孤獨老不能自食之氓皆與得焉國無饑民此之謂繆數
舊評既抑城陽之寵又勸功臣之施管子片言其利大矣
春秋之時鄭饑未及麥民病子皮餼國人粟户一鍾是以得鄭國之民故罕氏世掌國政以為上卿宋饑時司城子罕出公粟以貸使大夫皆貸司城氏貸而不書為大夫之無者貸宋無饑人晋叔向聞之曰鄭之罕宋之樂二者皆得國乎
〈宋〉董煟曰罕氏果世掌國政於鄭樂氏遂有後於宋此所謂天災流行國家代有行道有福理之必然也
漢趙憙守平原青州大蝗侵平原荒甚乃出俸賑之勸富民出榖濟饑所活萬計官太傅封侯世爵
謹案以何忍獨飽存於胸中分俸救人伏湛行之矣今又見於趙公且勸富民出榖賑濟所活萬計何平原之多幸也荒於天而不荒於人非太守之力歟
後魏樊子鵠為殷州刺史屬旱儉恐民流亡乃勸有粟之家分貸貧者并遣人牛易力多種二麥州内獲安謹案不勸貸窮民必流不種麥三春失望何以及秋成而得活樊刺史悉為措處令小民通那有無已不費而流亡少乏經濟之才者何足語此
唐髙宗顯慶元年夏四月上謂侍臣曰朕思養人之道未得其要公等為朕陳之来濟對曰昔齊桓公出遊見老而饑寒者命賜之食老人曰願賜一國之饑者賜之衣曰願賜一國之寒者公曰寡人之廩府安足以周一國之饑寒老人曰君不奪農時則國人皆有餘食矣不奪蠶要則國人皆有餘衣矣故人君之養人在省其徴役而已今山東役丁嵗别數萬役之則人大勞取庸則人大費臣願陛下量公家所須外餘悉免之
謹案勸分於有力之家孰若輸息於朝廷之上来濟所對得之矣饑寒遍於國中征役苦於萬姓雖日言養人而人得養歟一國之饑寒非朝廷不能濟也非老人不能言也君天下者幸致思之
宋向經知河陽大旱蝗民乏食經度官廪嵗支無餘乃先以已圭田所入租賑救之已而富人皆争效慕出粟所全活者甚衆
謹案旱蝗一見已知必饑理宜通盤打算國帑肯發而賑乎倉庫足散而救乎如其未然勸分在所不免以身樹法猶恐其遲向君肯後之乎故至饑年當加禮於富人深憐乎貧者否則富人不為我用而貧者無得飽之時矣
仁宗時扈稱為梓州轉運使嵗大饑道殍相望稱即先出祿米賑民故富家大族皆願以米輸之於官而全活者數萬人降勅奬諭
謹案竭一己之力有限合衆人之助方多即江海不擇細流之意耳然不有以先之其誰我信今扈公先出祿米以賑民則富人之恐後也必矣君子之德風信然
曽鞏判越州時嵗饑度常平不足以賑給而田野之人不能皆至城郭至者羣聚有疫癘之虞前期諭屬縣召富人使自實粟數總得十五萬石視常平價稍増以與民民得從便受粟不出田里而食有餘粟價自平又出粟五萬石貸民為種糧使随嵗賦入官農民賴以不乏〈宋〉董煟曰此䇿固善但視常平價稍増則視時價必稍損矣恐成科抑不若前期勸諭商賈富民循環糴販之為愈
陳珦知徐州沛縣㑹久雨平原出水榖既不登晚種不入民無卒嵗具珦謂俟水退即耕而種時已過矣乃募富家得豆數千石以貸民使布之水中水未盡涸而甲已露矣是年遂不艱食
謹案凡勸募於人者原不可認定出錢出粟假如沛縣因久雨而田難種若勸人以粟賑之烏能久逺陳君揆時度勢豆尚可種遂募而種之果得以濟為費既省為力又多即此而推䦕人多少聰明啟人多少悟頭故因時而募者方稱善法
明世宗嘉靖十年令支大倉銀三十萬兩賑濟陕西又奏准陕西灾傷重大扣本家食用其餘照依時價糶與饑民若每石減價一錢至五百石以上者給與冠帶一千以上表為義門遺棄子女州縣官設法收養如民家有能自收養至二十口以上者給與冠帶
謹案此詔之妙在減價出糶者遞有恩榮使有米者不得盡索髙價小民可沾平糶之恩朝廷不煩發帑之費一舉而數善備焉然皆祖忠肅于公之政也至收養子女亦一時同行之事良有司所當究心者
勸富豪總論曰勸諭之道不一握其要則民輸恐後失其方雖官索不輸曷弗以古人為法哉若管子之勸貴人則以退黜勸司城氏之勸大夫則以不伐勸其他先已而後人者比比然也至如揆時度勢若陳珦之勸輸豆種又在留心經濟者之善為師法矣但又有一種分頭勸不可不知宜預查通縣共有㡬社每社先訪才幹出衆者能事能言者數人聘以禮酌以筵許其旌奬每一人令其勸輸㡬户多者為能倘有富足而不聽勸輸者有司始自勸焉不激不撓循循善誘務在必得如是則社社無不輸之上户村村無不救之窮民矣詩云哿矣富人哀此㷀獨周禮云五族為黨使之相救五黨為州使之相賙統詩禮而觀之有無原貴相通濟貧即是安富勸分其可少乎特不可稍存其私耳
十三乞蠲賑以紓羣黎
〈漢蠲免詔 唐李絳白居易憲 宗 京兆府奏〉
〈宋沈倫 程 顥趙善防 元御史臺〉
〈明吴之鵬〉
漢昭帝元鳳二年詔朕閔百姓未贍前年減漕三百萬石頗省乗輿馬及苑馬以補邉郡三輔傳馬其令郡國毋斂今年馬口錢三輔太常郡得以菽粟當賦 宣帝元康二年五月詔曰今天下頗被疾疫之災朕甚愍之其令郡國被災甚者毋出今年田租 安帝延光元年京師及郡國二十七雨水大風傷人詔曰被淹傷者一切勿收田租
謹案漢帝之蠲免田租奚啻數千萬此但畧舉一二以見大綱凡在後之撫綏兆民者要當彷彿前人加意百姓蠲免徵收裕其衣食不待有司之報先事豫圖一聞奏請之章凖給恐後庶㡬天災不害而民有保聚之樂矣
唐憲宗元和四年三月上以久旱欲降德音翰林學士李綘與白居易上言以為欲令實恵及人無如減其租税又言宫人驅使之餘其數猶廣事宜省費物貴狥情又請禁諸道横斂以充進奉又言嶺南黔中福建風俗多掠良人賣為奴婢乞嚴禁止閏月己酉降制釋天下繫囚蠲租税出宫人絶進奉禁掠賣皆如二人之請己未雨絳表賀曰乃知憂先於事故能無憂事至而憂無救於事
謹案二公以婉言諫君蠲租之外復請多端悉皆聽從當斯時也愁苦之氣變而為和暢之風此時雨之所以立沛也
元和七年上謂宰相曰卿輩屢言淮浙去嵗水旱近有御史自彼還言不至為災事竟何如李綘對曰臣按淮南浙東浙西奏狀皆云水旱人多流亡求設法招撫其意似恐朝廷罪之者豈有無災而妄言有災耶此盖御史欲為姦䛕以悦上意耳願得其主名按置之法上曰卿言是也國以人為本聞有災當急救之豈可復疑之耶朕昔不思失言耳命速蠲其租税
謹案憲宗之蠲租也不但命蠲而且命速蠲可見人主愛民之心頗切特患無以告之耳使非李絳力言㡬為御史所誤小人之不可令其近君也若此
元和十年三月京兆府奏恩勅蠲放百姓兩税及諸色逋懸等伏以聖慈憂軫疲氓屢蠲逋賦將行久逺實在均平有依倚權豪因循觀望忽逢恩貸全免徵繇至於孤弱貧人里胥敦廹及其輸納不敢稽違曠蕩之恩翻不沾及亦有奸猾之輩僥倖為心時雨稍愆已生覬望競相誘扇因至逋懸若無綱條實恐滋弊自今後忽逢不稔或有恩蕩伏請每貫每石内分數放免輸納已畢者准數折免来年租税則恩澤所加强弱普及人知分限自絶奸欺從之諸州府亦准此處分
謹案欲厚斯民燭奸為最否則孤弱受其追呼豪强享其德澤完納者全無實恵拖欠者反得沾恩無以懲其既往何以勸其將来京兆之奏天子之從兩得之矣
宋太祖建隆元年户部郎中沈倫使吴越歸奏泗饑民多死郡中軍儲尚百萬餘斛可貸於民至秋復收新粟有司沮倫曰今以軍儲賑饑民嵗若薦饑無所收取孰任其咎上以難倫倫曰國家以廩粟濟民自當召和氣而致豐稔豈復水旱耶帝命貸之
謹案帝王雖肯愛民亦貴賢臣有以啟之宋太祖之貸軍糧若非沈倫之鼓舞焉能得貸和氣致祥實與洪範相符仁人之論非淺見者所能及也故數語而人傳千載
程顥知扶溝水災民饑請發粟貸之隣邑亦請司農怒遣使閲實使至隣邑而令遽自陳榖且登無貸可也使至謂顥盍亦自陳顥不肯使者遂言不當貸顥則請貸不已力言民饑遂得榖六千石饑者獲濟而司農益怒視貸籍户同等而所貸不等檄縣杖主吏顥言濟饑當以口之衆寡不當以户之髙下且令實為之非吏罪乃得已
謹案必存濟世豈論位之尊卑若程夫子之抗司農可言其位之尊耶食君之祿者必當忠君之事畧不以黜陟介其懐故民得濟而吏得免責也君子之處事豈庸衆之所能測哉
寧宗嘉泰四年前知常州趙善防言貧民下户每嵗二税但有重納未嘗拖欠朝廷蠲放利歸攬户郷胥而小民未嘗沾恩乞明詔自今郊霈與減放次年某料官物或全料或一半其日前殘零並要依數納足則貧民實被寛恩官賦亦易催理從之
謹案饑饉不蠲民安得活但蠲而不得其當徒歸攬户良善無恩惟有停徵本年舒萬姓剜肉之苦免其来年全四境易納之人頑户拖欠空延日月良民肯納来嵗無徵此外别無善法趙公所奏可為萬世不易之良規
元成宗大德六年御史臺言自大德元年以来數有星變及風水之災民間乏食陛下敬天愛民之心無所不至理宜轉災而福今春霜殺麥秋雨傷稼五月太廟災尤古今重事臣等思之得非荷陛下重任者不能奉行聖意以至如此若不更新後難為力乞令中書與老成識達治體者共圖之復請禁諸路釀酒減免差税賑濟饑民帝皆嘉納命中書即議行之
謹案以災傷而令老成圖治復請禁釀酒免差税廣賑濟皆饑年之要務而天子從之有不轉災而為福者哉昔人云儒者之言可寳萬世若此數語能發天地之陽和闡乾坤之生意非萬世之寳歟
明神宗萬歴九年給事中吴之鵬疏内有云至若江南天下財賦半給於斯霪雨不絶田墟盡沒禾苗淹爛廬舎漂流若不大施捐免不可然臣之所謂蠲者不在積逋而在新逋不在存留而在起運何也盖積逋之蠲奸頑侵欠者獲厚恵而善良供賦者不沾恩則何以勸且以凶嵗議蠲而乃免樂嵗逋欠之虚數民危在眉睫而乃議往年可緩之徵輸則何以周急乃若存留不過國課十分之一二耳官俸軍儲之類詎可一日無哉故非蠲運濟民未有能獲甦者也
謹案凶年之苦拆屋伐桑難存皮骨賣妻鬻子不足充饑故雖任爾千般鍛鍊總難上納分釐是不蠲亦蠲矣何若蠲之而民心猶在也然蠲而不得其法等於不蠲耳給事之疏搜剔利弊一目瞭然奏蠲者所當急效也
乞蠲賑總論曰歲當饑饉小民顛沛流離非急下蠲租之詔頻頒濟困之恩庶民何由而康濟乎此漢唐以下之賢主知之深而謀之最急者也苐聖天子深居九重全恃親民有司目擊民艱者速為䦕報鎮撫大員旬宣德意者急為具題或請蠲或請賑或請貸時勢不同處置各異是故損上益下之權總在轉移者之審别其要剔除冐濫之法總在推行者之竭盡其心倘或民遇饑荒郡縣抑使不報報亦覆驗遲行甚至災荒分數寧刻毋浮賑濟貧窮寧嚴毋濫此豈聖主恵愛斯民之本意凡厥有司可勿為之仰承恩㫖以子恵元元乎要之安民不當惜費撫衆貴乎實心故為臣者不可不以奏請為急為上者自必當以聽納為先乞天恩而生饑餒洞達國體者必不以為損朝廷之儲蓄而以為培國本之良圖矣
十四興工作以食餓夫
〈齊晏子 宋趙抃范仲淹 歐陽修〉
〈熙寧詔 張守約汪 綱 邵靈甫〉
〈明張純李畛 張敷華林希元 鍾化民〉
齊景公之時饑晏子請為民發粟公不許當為路寢之臺晏子令吏重其賃逺其兆徐其日而不趣三年臺成而民振故上悦乎游民足乎食君子曰政則晏子欲發粟與民而已若使不可得則依物而偶於政
謹案晏子之濟饑上無逆鱗之恐下有拯溺之恩以智行仁即工寓賑上下墜其仁術而不知此君子所以美之也
宋趙抃知越州嵗大饑公多方賑救之外又僱小民修城四千一百人為工共三萬八千乃計其工而厚給之民賴以濟
謹案公之賑救多端念此壯夫一種非興工不足以聚多人故城事一舉而四境歸工貧苦之家賴之得生富貴之室藉此免禍不然强而有力者當此饑寒逼廹不知做出多少不可知之事矣
范公仲淹知杭州吴中大饑吴民素喜競渡好佛事乃縱民競渡召諸寺主諭以饑嵗工賤令其大興土木又新倉厫吏舍工技服力日數萬人是嵗兩浙惟杭晏然民不流徙
謹案令人廣修寺院更美於官府興工其價稍増故耳至於嬉遊者必其力之可費而後費之借此以濟窮民格外之仁智寓於權也
歐陽修知潁州嵗大饑公奏免黄河夫役得全者萬餘家〈此即周禮所謂弛力也〉又給民工食大修諸陂以溉民田盡賴其利〈此即以工役而寓賑濟之意也〉
謹案歐陽修不但文章名世愛民之政至今膾炙人口此其所以稱全人也
神宗熙寧七年正月河陽災傷䦕常平倉賑濟斛斗不足乞兼發省倉詔賜常平榖萬石興修水利以賑濟饑民
謹案此詔愛民深矣一舉而數善備焉興修水利令民口有食而家有糧非目前之善䇿乎興修之後堤塘堅固溝洫分明田事賴以不損非永逺之善䇿乎賑濟之外果能府府皆然何患大有之難登
張守約知涇州涇水善暴城每嵗増治堤堰費不貲適年饑罷其役或曰如水害何守約曰荒嵗勞民甚於河患禱之河神一夕雷雨河徙而南城不為患
謹案昔潮州有鱷魚韓文公投之以文則徙而去之人以為竒今涇水暴城張公禱之於神一夕而徙不更異乎總之為萬民起見天地神自能鑒原所以無靈不格耳人可不以萬民為念哉
汪綱字仲舉知蘭谿嵗苦旱勸富民濬治塘堰大興水利饑者得食其力民賴以蘇
謹案窮民無事衣食弗得法網在所不計矣故盜賊蜂起富室先遭塗毒而餓莩亦䘮殘生為害可勝言哉今勸富民治塘修堰饑者得食富室無虞保富安貧之道莫過於此
邵靈甫宜興人儲榖數千斛嵗大饑或請乗時糶之曰是急利也或請損值糶之曰此近名也或曰將自豐乎曰有成畫矣乃盡發所儲僱傭除道自縣至湖鎮四十里浚蠡湖横塘等水道八十餘里通罨畫溪入震澤邑人争受役皆賴全活水陸又俱得利子梁登第孫綱冠於南省咸謂積善之報
謹案耿夀昌奏立常平而封侯食報宋子貞廣濟饑人而官至平章救人之功上干天聽靈甫子孫連登髙第於理何疑
明英宗正統五年二月以畿内災民食不贍勅張純〈都察院右僉都御史〉李畛〈大理寺右少卿〉區畫賑濟給京城饑民飯三月造奉天華盖謹身三殿乾清坤寧二宫以畿内饑復民二年家有父母者人賜二石米
謹案昔周孔教云官府賑給安能飽其一家故凡城之當修池之當鑿水利之當興者召民為之日授其直是於興役之中寓賑民之恵也今張李二公查有父母之家又各賜米二石孝養教民又得之於興工之内矣非善政歟
孝宗𢎞治元年張敷華為湖廣布政使嵗饑給粟散粥藥病掩胔髙值来商卑詞告糴出官錢修學宫徧役軍民籍為甲伍使資傭值以業餓者
謹案一命之榮尚能起死况方面乎觀張公之所為身受其恵者固感激終身即見諸史者亦永懐不已噫𢎞治至今布政多矣惟張公膾炙人口者恵政及民故也
嘉靖時僉事林希元疏内有云凶年饑嵗人民缺食而城池水利之當修在在有之窮餓垂死之人固難責以力役之事次貧稍貧人户力能興作者雖官府量品賑貸安能滿其仰事俯育之需故凡圯壊之當修涸塞之當濬者召民為之日受其直則民出力以趨事而因可以賑饑官出財以興事而因可以賑民是謂一舉而兩得也
謹案僉事公云在在有城池水利之當修此一句不知提醒多少夢中人盖他事䦕銷不無難易若地方急務豈亦躊躇誠一舉而兩得之事也牧民者何事因循不為上少紓恤民之憂乎
萬歴間御史鍾化民救荒令各府州縣查勘該動工役如修學修城濬河築堤之類計工招募以興工作每人日給米三升借急需之工養枵腹之衆公私兩利謹案化民之救荒日馳數百里廵察各縣粥厰随從無㡬所到食粥以故吏民畏服敬若神人如修學築堤等類悉令䦕工每人日給米三升不許畧加粞榖又諭州縣有領工價而或稍怠其役者鞭撻槩行停止恐一人卧痛闔室餓亡故耳誠不世出之仁人也
興工作總論曰失業之人不知所往加以饑寒逼廹不就死於溝壑必創亂於山林勢所必至何也豐年尚有通那之處歉嵗斷無告貸之門晏子知之範君民於仁術立法千古宋之諸君子法之饑民得濟恵愛何深若張守約之禱河神一夕而徙鍾化民之戒鞭撻百世銜恩不又可為後世之則歟賜榖萬石而興修水利者神宗一人也給工食而寓孝道者張李二公也靈甫解囊於郷里又奚愧焉其他愛民之人未有不急急於此者惟宋與明為獨甚令彼窮人不暇於為非全家賴之而得食恩施萬姓名著千秋有為者亦若是我獨不能歟昔宋時莆陽一寺有建大㙮者工費鉅萬或告侍郎陳正仲曰當此荒嵗寺僧剝斂民財以作無益之舉盍白郡公禁止之正仲笑曰子過矣建塔之役寺僧能自為之乎莫非傭此邦之人而為之也斂之於富饒之家散之於貧寠之輩小民藉之得食當此凶嵗惟恐僧之不為塔也子乃欲禁之乎乃知仁者之言明白顯易可醒愚蒙而為後世法者此種是也牧民者可不知興工寓賑之道哉
十五育嬰兒以慈孤幼
〈越勾踐 漢髙祖光武章帝賈 彪 鄭 産
晋王濬 南北朝任昉唐文宗詔 宋葉夢得〉
〈劉 彞 虞允文俞仲寛 明林希元〉
越王勾踐令國中將免者以告〈免即分娩也〉公令醫守之生丈夫二壺酒一犬生女子二壺酒一豚生三人公與之母生二人公與之餼
謹案户口不繁疆塲誰拓况遭顛沛尤貴人扶故越王命醫給賞與母與餼惓惓焉惟恐稍有不及而損之也此其十年生聚十年教訓二十年之後吴其為沼也嬰兒其可勿恤乎
漢髙祖七年民産子復勿事二嵗〈復免也勿事不役使也〉光武帝建武中産子者復以三年之算〈每人嵗賦錢一百二十為一算〉 章帝二年春正月詔曰人有産子者復勿算三嵗令諸懐𡜟者賜胎榖人三斛復其夫勿算一嵗著以為令謹案漢家之恤丁口也若是故版籍繁而幅員廣兩漢世數約有四百餘年異代豈無愛民之君能以嬰兒為重者則未有若漢家之惠養殷殷者矣
賈彪為新息長小民困貧多不養子彪嚴為其制與殺人同罪城南有盜刼害人者北有婦人殺子者彪出案發而掾吏欲引南彪怒曰賊㓂殺人此則常理母子相殘逆天違道遂驅車北行案驗其罪城南賊聞之亦面縛自首數年間人養子者千數僉曰賈父所長生男名賈子生女名賈女
謹案人見殺一無辜者必怒罵曰如此沒天理若嬰兒初出母胎何罪而即遭慘殺况殺之者又其父母非滅天倫之輩乎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回車案問重於大盜明決之論也
鄭産泉陵人為白土郷嗇夫時民家産子一嵗輒出口錢鮮有舉子者産勸百姓勿殺子口錢皆為代出郡縣具以聞上錢因得免改白土曰更生郷
謹案民之艱於費也骨肉在所不顧故以口錢而殺子者衆今鄭君悉為代出因而上聞有感得免郷亦改為更生為人上者可不深念民艱凡可以蘇民困者悉更有以生之哉
晋王濬為巴蜀太守邑人生子皆不舉濬嚴其科條寛其徭役所活數千人及後伐吴所活者皆堪為兵其父母戒之曰王府君生汝汝必死之用是破吴而建大功謹案以太守而活嬰兒如拾芥之易去其致死之由䦕其得生之路其誰敢異何以今不多見也王公因好生而全人骨肉後因骨肉之言而建大功食報之速不捷於影響歟
南北朝任昉為義興守嵗饑以月俸治粥廣活饑民禁民産子不舉有孕者輒助其資斧全活數千餘家謹案平時尚有斃嬰之户荒年豈無殺子之人任公不但禁民之不舉有孕即為之輸金衣食無措之人藉此而併生其夫婦民惟恐孕之不有矣尚有殺子之人哉
唐文宗太和六年五月詔内云天下有家長大者皆死所餘孩稚十二至襁褓者不能自活必至夭傷長吏勒其近親收養仍官中給兩月糧亦具都數聞奏
謹案既恤孤於幼小必當月給其口糧奈何以勒令為功糧止兩月數月之後能保其無恙乎嗚呼天子尚恤其錙銖小民豈能常慷慨是唐之慈幼不及漢之懐保矣
宋葉夢得守許昌值大水流殍滿道公盡發常平倉所儲者賑之全活者數萬人獨有遺棄小兒無由得救公詢之左右曰無子者何不收養曰人固所願但患嵗豐年長即来認去耳公即立法凡災傷棄兒父母不得復認遂作空劵印給發於里社凡得兒者明書於劵以付之計救小兒共三千八百餘人後官至尚書左丞封侯子皆登第
謹案凡欲救人不立一善法則人必不為我救如葉公之救三千餘人假使不立印劵勿令父母不許復認救之焉能如此之衆故宋時有慈幼局近世有育嬰堂不可不盡法之以廣吾仁愛也
劉彞所至多善政其知䖍州也㑹江西饑歉民多棄子於道上彞揭榜通衢召人收養日給廣恵倉米二升每月一次抱至官中看視又推行於縣鎮細民利二升之給皆為字養故一境生子無夭閼者
謹案給之厚生之衆必然之理劉公操此立論故無不救之嬰蘇東坡云聞鄂人有秦光亨者今已及第為安州司法方其在母也其舅陳遵夢一小兒挽衣求救甚急因念其姊有娠將産而意不樂多子豈應是乎馳往省之則嬰兒已在水盆中矣救之得免以是觀之救之非救一嬰兒是救一安州司法矣廣而推之功可勝言哉
虞允文聞浙人嵗有丁錢絹故細民生子即棄之稍長即殺之每為之惻然訪知江渚有荻塲利甚而為世家及浮屠所私虞令有司籍其數以聞請以代輸民之身丁錢符下日民歡呼鼓舞始知有父子生聚之樂〈有云虞公知太平州所行者〉
謹案救人於一時不若救人於永逺救人於猶豫難必之間不若救人以的確不易之舉嚴其禁賑其米但救於一時而未必永逺丁錢絹朝廷之舊額遽爾請蠲恐多未確今虞公訪荻塲而代之賦既不缺且可永逺所失者皆私竊皇家之地利所全者實民間父子之至情今生齒浩繁皆謂之虞子也可
四明俞仲寛宰劍之順昌作戒殺之文召諸郷父老為人所信服者列坐廡下以奉置醪醴親酌而侑之出其文使歸勸其郷人無得殺子嵗月間活者以千計故生子多以俞為小字轉運判官曹輔上其事朝廷嘉之就改仲寛一官仍令在任復為立法推行一郡後仲寛因被差他郡還邑每有小兒數百迎於郊
謹案竹馬之迎不可與漢之郭汲比羙先後哉要非座列廡中親行酌勸者不能也故有活嬰兒之心平時宜以仲寛為法若逢饑嵗則非月給不生又當效王致逺之䦕慈幼局也
明嘉靖時林希元疏内有云大饑之年民父子不相保往往棄子而不顧臣昔在泗州見民有投子於淮河者有棄子於道路者為之惻然因效劉彞之法凡收養遺棄小兒者日給米一升一支五日每月抱赴局官看視饑民支米之外又得小兒一口之糧逺近聞風争趨收養甚至親生之子亦詐稱收抱以希米食旬月之間無復有棄子於河於道者矣今各處災傷去處若有遺棄小兒如臣之法似可行也
謹案僉事公遇一事必盡一事之美即如救嬰兒倣古人之法給一口之糧不但行之於一身兼欲廣之於天下尤有不可及處所題疏稿出筆醒豁不尚辭華大有洞䦕重門之意非寔心處事之君子乎
育嬰兒總論曰户口之繁朝廷之瑞嬰兒夭折元氣虧傷臨民者救之育之曷可緩也况天地之大德曰生其所最愛者曰人可令其無端受戮雛雞小犬之不若哉故越王撫之而昌大其國漢室重之而世數綿長賈彪回車案問名垂不朽王濬嚴列科條功著平吴劉彞之掲榜通衢夢得之預為空劵恵在一時法垂萬世仁何也繼此惟俞仲寛之酌酒勸人庶㡬可匹林希元疏内有云饑民支米之外又利一口之糧争趨收養可見法之嚴不若恵之厚也古云拯諸溝壑而置之襁褓惟在臨民者之一舉意耳烏得以錙銖是惜而不以好生為懐哉周禮大司徒以保息六養萬民慈幼居其首則不可不急為之撫育也明矣
識認嬰兒法 須記其頭目疤�及手指旋紋㡬箕㡬羅始無差錯足指悉騐而記之方得其微衣褓是何顔色布帛單綿此次辨也
一曰凶年之所棄父母性命尚在不保安顧嬰兒或有人通知或有人抱来急宜收養問其来歴便其長大知父母之姓名也
十六視存亡以惠急需
〈漢鍾離意 周 暢南北朝宋文帝 後周賀蘭祥〉
〈隋辛公義 唐太宗詔宋仁宗諭 趙 抃〉
〈吕公著 元仁宗明太祖 林希元〉
漢鍾離意㑹稽山隂人少為郡督郵太守賢之任以縣事建武十四年㑹稽大疫死者萬數意獨身自隐親經給醫藥〈隐親謂親自隐恤之經給謂經營濟給之〉所部多蒙全濟
謹案大疫之時不難於給藥而難於親為調治身且不恤藥豈吝施病者藉之而得生非周禮司救之道歟
周暢為河南尹安帝永初二年夏旱久禱無雨暢因收葬雒城傍客死骸凡萬餘應時雨嵗乃稔
謹案君子之處事求其無歉於心而已尸骸零落暴露風霜於心安乎河南尹特為收葬雖不能必其有雨然而天道昭昭毫釐不爽爾既恩施於枯骨天豈不恤於生人此雨之所以立降也
南北朝宋文帝元嘉四年五月京師疾疫遣使存問給醫藥死者若無家屬賜以棺器 二十四年六月京邑疫癘使郡縣及營署部司普加履行給以醫藥
謹案凡帝王遇病者當法神農之心而救之生見死者宜效文王之道而使之掩文帝此舉兩得之矣否則病者咨嗟死者暴露何以見仁風之廣被
後周賀蘭祥為荆州刺史時盛夏亢陽祥親廵境内觀政得失見有發掘古塜暴露骸骨者謂守令曰此豈仁者之為政耶命所在收葬之即日雨是年大有州境先多古墓俗好發掘至是遂息
謹案發掘古塜骸骨抛殘不特大傷天理亦且澆薄成風此際之縣家所為者何政聴其兇暴而不加禁止茍非刺史之深仁曷能致時雨之大降甚矣廵行之不可少也
隋辛公義為岷州刺史岷俗一人病疫闔户避之病者多死公義欲變其俗命凡有疾者悉輿至㕔中親身為之拊摩病者愈召其家諭之曰設若相染吾殆矣諸病者子孫皆感泣而去敝風遂革合境呼為慈母
謹案死生命耳故有病疫而死者有不死者必非一病而盡死也但無藥食調理此必死之道辛公知之力挽頺風親自拊摩見病之不能染也岷俗感之而化慈母之稱至今猶在恵愛何深也
唐太宗貞觀十年關内河東疾疫遣醫賫藥療之 十六年夏榖涇徐虢戴五州疾疫遣賜醫藥 十八年自春及夏廬濠巴普郴疾疫遣醫往療
謹案賢君爱民不使一民失所肯令疾疫為之遍染耶太宗命醫賫藥而往亹亹不倦民命自重不特無忝於神農之味藥且沛陶唐仁夀之遺風矣
宋仁宗至和元年正月壬申京師疫内出犀角二令太醫和藥以療民疾其一通天犀也左右請留供服御帝曰吾豈貴異物而賤百姓哉立命碎之
謹案君之民散於國君之寳蔵於庫無寳不失其為令主愛民則世稱為聖君仁宗深恤抱疾之衆不寳通天之犀其識鑒豈不可與抵璧投珠之聖主共垂萬世哉
神宗熙寧八年吴越大飢趙抃知越州多方救濟及春人多病疫乃作坊以處疾病之人募誠實僧人分散各坊早晚視其醫藥飲食無令失時以故人多得活凡死者又給工銀使在處收埋不得暴露
謹案人病矣飲食湯藥一無所有雖輕病尚不能生况饑餓之軀乎趙公用及僧人使視湯藥真妙想天䦕僧以慈悲為心者固勇往而直前即無此心亦不得不以活人自命也雖然究須誠實者方佳而賞勞亦不可少
哲宗元祐三年冬頻雪凍死者無算吕公著為相日與同列議所以救禦之術乃發官米官炭遣官分塲賤賣以惠貧民疾病之人日給醫藥饘粥又不時委官看問以故得多全活
謹案米炭則分塲而賤賣藥食則日給而救援且又不時委官分看非賢相而能之歟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其時體相君之心而活民者要亦不少真不減虞夏黄農之世矣
元仁宗皇慶二年十一月京師大旱疫帝問弭灾之道翰林學士程鉅夫舉湯禱桑林事以對帝歎曰此實朕之責也赤子何罪明日大雪
謹案帝王之心常與天地相通者也上不愛民則疾疫頻傳元元是恤大雪降於次日則髙逺而不能力求者天也呼吸而可以相通者亦天也君天下者可勿以小民之疾苦為念哉
明太祖洪武三年命天下府州縣䦕設恵民藥局拯療貧病軍民疾患每局選設官醫提領於醫家選取内外科各一員令府醫學授正科一員掌之縣醫學授副訓科製藥恵濟其藥於各處出産并税課抽分藥材給與不足則官為買之
謹案大有為之君未有不以民命為重者此惠民藥局所由建也妙在即以税課抽分之藥材而給之不足又買之後世果能守而不廢歟太平日久貴者愈貴賤者益賤上下不相關死生不相恤始有不可知之事矣
嘉靖時僉事林希元疏内有云時際凶荒民多疫癘極貧之民一食尚艱求醫問藥於何取給往時江北賑濟亦發銀買藥以濟貧民然督察無方徒資冐破臣愚欲令郡縣博選名醫多領藥物随郷䦕局臨症裁方多出榜文播告逺近但有饑民疾病並聽就厰領票赴局支藥遇死者給銀四分令人埋葬生死沾恩矣
謹案林公説一食尚艱何從得藥真切中病根之語此醫藥之所以不可不並設也然不随郷立局處處有醫病者焉能匍匐就醫得藥而生至死者給銀收葬不至暴露尤見深仁急宜法也
視存亡總論曰民之大事生死而已生惟疾病可憂死則暴露為慘二者不知所惠而謂民之愛戴猶深者恐未之確也周静軒有云天之立君以為民也君之立國以行保民之政也故炎帝察寒温平熱之性以療人疾後之為君者可勿體此意以救民哉藥局之䦕命醫之舉宜急行焉生之於床蓆活之於垂亡雖乏神犀賴兹慈母庶無忝耳設不幸枵腹而死矣茍不助銀令人速掩血淚染尸獸餐初斃青燐夜泣白骨飄零生不能充腸而足食死復暴露於荒郊㷀㷀赤子遭此慘傷可云澤潤蒼生保民之政一無歉歟今則並舉而列之於右則君臣各有所法不至有愧於前人豈尚貽譏於後世周禮云司救者有人以治民病也掌除骴者有人以掩骼埋胔也皆大典也每嵗宜然况饑年乎
十七弭盗賊以息奸宄
〈魯孔子 漢光武譚 顯 唐太宗〉
〈權德輿 宋司馬光蘇 軾 謝 諤〉
〈董 煟 金牛德昌明成化諭 邱 濬〉
魯孔子曰民之所以生者衣食也上不教民民匱其生飢寒切于身而不為非者寡矣故古之于盗惡之而不殺也今不先其教而一殺之是以罰行而善不及刑張而罪不省夫赤子知慕其父母由審故也况為政興其賢者而廢其不賢以化民乎知審此二者則上盗息謹案聖人之意重教而不重殺故曰古之于盗惡之而不殺况當飢饉之時命在須臾之際其為盗也意在盗其生耳茍與豐嵗之為盗者而同其罪必欲置之死可云審得其當哉要知殺固不可縱亦非宜聖人加一惡字弭盗者能體此意亦無愧于讀書之人矣
漢光武帝建武十六年郡國羣盗並起郡縣追討到則解散去復屯結冬十月遣使者下郡國聴羣盗自相紏擿五人共斬一人者除其罪於是更相追捕賊並解散徙其魁帥于他郡賦田受廪使安生業自是牛馬放牧不收邑門不閉〈古者給人以食取諸倉廩故稱廩給廩食也〉
謹案以兵治盗盗匿則不知以盗治盗盗散仍可捕生五人而殺一人為盗者人人自危所以並相解散也徙其魁帥不殺可知邑門不閉良心盡現要非賦田受廩使其有生業之可安者不能也
譚顯為豫州刺史時天下飢饉競為盗賊州界收捕萬餘人顯愍其困窮自陷刑辟輒擅赦之因自劾奏有詔勿理
謹案仁哉刺史譚公也萬人之命懸于一人之手與其殺之以彰王法無寧生之而令自新况人至衆豈無株連寃抑之累哉譚公赦之而自劾天子不問一團生意充塞寰區吾知亂者定而飢者食何也世間之理感召者多當此之時騰歡遐邇豈無瑞麥佳禾之應哉
唐太宗時上與羣臣論止盗或請重法以禁之上曰朕當去奢省費輕徭薄賦選用亷吏使民衣食有餘則自不為盗安用重法耶自是數年之後海内昇平路不拾遺外户不閉商旅野宿焉
謹案治水而不窮其源理人而不得其本皮毛之用何濟于事然則太宗之輕徭薄賦裕其衣食之本源是以徳化民不以盗視民較于用重法而殺人者不有天壤之隔耶後果四海昇平匪人改過故貞觀之治可為萬世法
憲宗問宰相為政之道寛猛何先權徳輿對曰秦以慘刻而亡漢以寛大而興太宗觀明堂圖禁杖人背是故安史以来屢有壊法之臣皆旋踵而亡由祖宗仁政結于人心人不能忘故也然則寛猛之先後可見上善其言
謹案徳輿之對憲宗大得為政之體天理人情之至也以秦漢而觀興亡瞭然慘刻何為唐之太宗恩浃人心是以危而復安亂而復治徳輿所對悉得其要天子安得不善其言由此觀之刑清政簡俗厚風淳皆君上敦崇寛大之一念所由成耳臨民者可勿鑒諸
宋司馬光知諫院時言臣聞勅下京東西灾傷州軍如貧户以飢偷盗斛斗因而盗財者與減等斷放臣竊以為未便若朝廷明降勅文預言與減等斷放是勸民為盗也百姓乏食當輕徭薄賦䦕倉賑貸以救其死不當使之自相刼奪况降勅而勸之臣恐國家始于寛仁而終于酷虐意在活人而殺人更多也
謹案温公豈不知活人為美政哉但盗刼斛斗而預言減等朝廷之德意雖深小人之盗心益熾是欲活人而反䦕殺機矣温公之奏何等深切明白盖君子之言有當先期而告諭者有宜存心而未發者時中為妙况天子之詔乎
神宗熙寧七年蘇軾知密州軍論河北京東盗賊奏曰臣伏見河北京東比年以来旱蝗相仍盗賊漸多今又不雨麥不入土竊料明年春夏之際盗必甚于今日謹按山東自上世以来為腹心根本之地其與中原離合常係社稷安危近年公私匱乏民不堪命冐法而為盗則死畏法而不盗則飢飢寒之與棄市均是死亡而賖死之與忍飢禍有遲速相牽為盗亦理之常雖日殺百人勢必不止茍非陛下較得䘮之孰多權禍福之孰重特于財利少有所捐衣食之門一䦕骨髓之恩皆遍人心不革盗賊不衰者未之有也
謹案荒歉之年東坡以人之棄市而死者遲凍餒而亡者速因為盗者多殊不知不止此也彼以為作盗而戮者止其一身受餓而亡者必死其闔户此急賑之猶恐其為盗况于不賑乎且山東係中原要地社稷之存亡係焉可勿令其啣骨髓之恩哉要非䦕衣食之門者不能也前賢論之既當後人玩之當行否則何貴乎有書積案盈箱之亂人耳目也
孝宗淳熙中廬陵艱食飢民萬餘守譙門錄事參軍謝諤亟命植五色旗分部給窮民頃刻而定
謹案經濟之學不講倉卒之變難支飢民萬餘守譙門而不散使無仁術慰羣黎雖無作亂之心難免刼掠之舉何以結局參軍急命樹旗别其五色分部賑之既分其黨不得相顧遍恵其民各自為心頃刻而定若此之事設遇飢年可不熟之于衷乎
董煟曰荒政除盗亦當原情頃有京尹者以死囚代為盗者沉之于江此最為得法盖凶荒之年强有力者好倡亂須當有以警惕之使逺邇自肅之為上不然則羣聚而起殺傷多矣
謹案智哉京尹之以死囚而代飢民仁哉董煟之援引以詔後世縱之恐諸人之効尤殺之在情理有可恕以此而警窮民非飢年禁盗之妙法耶
金牛德昌為萬泉令屬蒲陕洊飢羣盗充斥城門晝閉德昌到官即日䦕城門縱百姓出入榜曰民苦飢寒剽掠郷聚以偷旦夕之命甚可憐也䏻自新者一不問賊皆感激解散縣境以安
謹案干戈息盗不若至誠感人民因飢饉而為盗非擾社稷而興兵胡為乎閉其城而必欲致之死牛公洞悉其情使之自新人孰無良有不感激而解散者乎災傷既至此類恒多斟酌用之可稱上智
明憲宗成化二十一年正月廵按山西監察御史周洪奏翼城垣曲等縣飢民嘯聚為盗招撫不服宜發兵捕之上曰民廹飢寒朕甚憫焉其令鎮守廵撫等官宣布朝廷寛宥之意明示有司撫御之方果有執迷不服然後相機除勦
謹案兵者凶器也不得已而用之亦必大傷和氣民當飢嵗衣食全無御史與其既亂而請發兵何不未飢而請先賑不知罪已但欲殺人何以為御史仁哉上諭生意多而殺機少聖天子之心矣社稷有不鞏固而盗賊有不敗亡者哉
邱濬曰臣願明勅有司遇有水旱災傷勢必至于饑饉必先榜示禁民刼奪諭之不從痛懲首惡以警餘衆決不可行姑息之政此非但救飢荒乃弭禍亂之先務也倘有富民閉糴何以處之曰先諭之以恵隣次䦕之以積善許其随時取直禁人侵其所有民之無力者官與之劵許其取息待熟之後官為追償茍積粟之家丁口頗衆亦必為計算推其贏餘以濟匱乏若彼僅自足亦不可强也凡有所積不肯發者非至豐穰不許出糴彼見得利又恐後時自計有餘亦不得不發矣
謹案刼糧之衆固可恨閉糴之民亦可嫌古人以數字而慰萬民曰刼糧者斬閉糴者籍誠荒政之妙䇿也今邱公欲痛懲首惡以警餘人非善法歟雖然衣食無資恐難終止故勦除不如招撫之美蠲免不及賑濟之佳實恵及民心懐盛德何憂百姓之傾危否則鮮有不為明主之責罰者慎之慎之
弭盗賊總論曰弭豐年之盗易弭飢嵗之盗難何也持法若嚴則失緩刑之意治之稍寛又䦕刼奪之門嗚呼惟知之真則處之當盖廹于飢寒而圖茍活者實不等于以刼掠而為生涯者也此孔子有曰古之于盗惡之而不殺漢光武徙賊帥于他郡給田受廩使安生業唐太宗之慎選賢良輕徭薄賦裕其衣食明之成化惟以招撫為心不以勦除是急豈非皆務寛大而不尚慘刻者哉司馬光之不欲豫言減等深于愛民也蘇子瞻之先期請賑明于治道也對譚顯而何慚經濟如叅軍存心若京尹非即晝䦕邑門之意乎邱公以逞刼奪之風者當痛懲首惡以警餘人言簡而理當舎此何求於以知饑年之弭盗外貌不妨示以嚴若柴瑾之封劍命誅楊簡之斷肋示衆得之矣存心又貴其能恕如龔遂之撫恤亂民王曽之笞釋死犯近之矣易云天地之大德曰生聖人之大寳曰位何以守位曰仁然則為君者固當溥吾仁而永吾位為臣者可不體天地之心承朝廷之意裕其衣食之源以告無忝于聖人之立説哉
十八甘專擅以奮救援
〈漢汲黯 韓 韶晋陶回 後魏李元忠〉
〈隋張須陀 唐員半千宋范純仁 楊 紘〉
〈程 顥 洪 皓元張𢎞範 明王竑〉
漢武帝時河内失火延燒千家上使汲黯往視還報曰家人失火比屋延燒不足憂也臣過河南貧人傷水旱者萬餘家至父子相食臣謹以便宜持節發河南倉粟以賑貧民臣請歸節伏矯制之罪上賢而釋之
〈宋〉董煟曰古者社稷之臣其見識施為與俗吏固有不同黯時為謁者而能矯制以活生靈今之太守號曰牧民一遇水災牽制顧望不敢專決視黯當内愧矣
韓韶為羸長〈羸長泰山郡縣令長〉賊聞其賢相戒不入羸境餘縣流民萬餘户入縣界韶䦕倉賑之主者爭謂不可韶曰長活溝壑之人而以此伏罪含笑入地矣太守素知韶名德竟無所坐韶與同郡荀淑鍾皓陳寔皆嘗為縣長所至以德政稱時人謂之潁川四長
謹案他縣之民流入我境遽䦕倉賑救世豈無議殊不知仁人之心見彼流于道路求活無門焉分彼此噫我能救人人亦自能諒我公道在天地間斷無少滅之理
晉陶回為吴興太守時人飢榖貴三吴尤甚詔欲聴相鬻買以拯一時之急回上疏曰當今天下不普荒儉惟獨東土榖價偏貴使相鬻買聲必逺流北海聞此將窺疆如臣愚意不如䦕倉廩以賑之乃不待報輒䦕倉及割府郡軍資數萬斛米以救乏絶由是一境獲全既而下詔并勅㑹稽吴郡依囬賑恤
謹案古云隣之厚君之薄也若君之薄非隣之厚歟今陶太守惟恐惡聲逺播専擅救全上格賢主悉倣其法識力豈在汲黯之下哉
後魏李元忠為光州刺史時州境災儉人皆菜色元忠表求賑貸至秋徵收被報聴用萬石元忠以為萬石給人計一家不過升斗耳徒有虚名不救其𡚁遂出十五萬石賑之事訖表陳朝廷嘉之
謹案杯水不可救車薪之火古云二千石與國同休戚救民之灾茍不力任王仁恭見殺于劉武周郭子和誅王才于榆林衛皆以不賑而起人拂𨒫之心可小視哉今刺史不事虚名増其賑米不獨救民且可弭盗
隋張須陀為齊郡丞㑹興遼東之役百姓散失又屬嵗飢榖米踴貴須陀䦕倉賑給官屬咸曰須待詔勅不可擅與須陀曰今帝在逺遣使往来必淹嵗序百姓有倒懸之急如待報至當委溝壑矣吾若以此獲罪死無所恨先䦕倉而後上狀煬帝不責也
謹案惻隠之心人皆有之不因帝王而異也但為小人之所蔽擴充者無㡬耳郡丞為國為民不惜身命䦕倉賑給雖專擅于下而上不之責後之閉倉不救者抑何䕶身之䇿太堅也耶
唐員半千為武陟尉屬頻嵗旱飢勸縣令殷子良䦕倉以賑貧餒子良不從㑹子良赴州半千便發倉粟以給飢人懐州刺史郭齊宗大驚囚而按之時黄門侍郎薛元超為河北道存撫使謂齊宗曰公之民不能救之而使惠歸一尉豈不愧也遽令釋之
謹案有心救民位不在乎大小如員君職不過一尉耳令不從其請後因令之公出遽發倉而賑之一㸃救人之念有勃然不可遏者民不賴之以生耶何物太守竊位茍祿而且囚之雖然不有小人難形君子此薛員二公所以見稱千載也
宋環慶大饑帥守坐不職罷去范純仁代之始至慶州餓殍載路官無榖以賑純仁欲發常平封貯粟麥賑之州郡官皆不欲曰常平擅支罪不赦純仁曰環慶一路生靈付某豈可坐視其死而不救衆皆曰須奏請得㫖純仁曰人七日不食則死豈能待乎諸公但勿預吾獨坐罪可耳即發粟賑之一路饑民悉得全活
謹案世多不職之吏人亦知其所以不職之故乎一懼禍患二為功名三貪財貨人肯置三者于勿問惟以生民為己念斷無不做一畨惠人之事名垂竹帛者也如范公曰吾當自坐四字出口不知壓倒多少無能之輩
仁宗慶厯七年江東大饑運使楊紘發義倉以賑之吏欲取㫖紘謂吏曰國家置義倉本慮凶嵗今須㫖而發人將殍死上聞而褒之
謹案楊公認定義倉為荒而建以之救民何辭以責即有不測一身危而萬姓安得失已非愚者所及况事聞於上不但不罪而且褒之遲早之間所生多矣智孰及之
程顥攝上元令盛夏塘堤大决法當聞之府府禀於漕然後計工調役非月餘不能興作顥曰如是苗必槁矣民將何食救民獲罪所不辭也遂發民夫塞之嵗則大熟
謹案聖賢出仕之心非致君則澤民豈為功名豈拘文法塘決而待請雖則允從苗已稿矣傷稼殺人俗吏之事程夫子而肯為之哉
秀州錄事洪皓見民田盡為水沒饑民塞路倉庫空虚白郡守以荒政自任悉籍境内之粟留一年食發其餘糶於城之四隅本境民有不能自食者洪亦為主之凡流民俱立屋於城之西南兩廢寺男女異處樵汲有職稍有所犯以民饑不可杖逐而去之借用所司發運錢糧不足㑹浙東運常平米四萬過城下洪遣使鎻津栅語運官截留官噤不肯曰此御筆所起也罪死不赦公曰民仰哺當至麥熟今臘猶未盡中道而止則如不救寧以一身易十萬人之命竟留之未㡬亷訪使至驗其立法曰吾行邉軍之法不過如是違制抵罪為君脱之又請得米二十萬石所活九萬五千餘人後官至端明學士謚文惠
謹案洪公之活民也始則心傷餓殍竭力何辭繼則米盡官民雖死勿恤故遣吏鎖柵强遏皇糧當斯時也但知有萬民之命不知有一己之身認罪活民究無所罪後且身膺上爵子拜相公誰謂作福而無福報哉
元武宗至大二年大名大水張𢎞範輒免其租税朝廷罪其専擅𢎞範進曰臣以為朝廷儲小倉不若儲之大倉詔勿問
謹案張君之説大為近理設大倉窮而小倉徒多充實不特無益抑且難恃是故哲后賢臣諮謀朝夕惟以民生為急恒産是謀迨乎里多盖蔵兆姓殷富然後政教流行而風俗淳厚豈非盛時休美之業歟
眀景帝景泰二年都御史王竑廵撫江北時徐淮連嵗饑荒竑大發官倉賑救諸倉盡空獨廣運倉尚有滯積此備京師之用者也一中貴一户部官主之竑欲發而主者難之竑曰民惟邦本本固邦寧民窮至此旦夕為盗且上憂朝廷何論備京師爾不吾從脱有變吾先殺爾治爾召盗罪然後自請死竑詞既戅主者素憚其威許之所存活百五十八萬八十餘人他境流寓安輯者萬六百餘家共用米一百六十餘萬石先是徐淮大饑帝於㯶轎上閲疏驚曰餓死我百姓矣奈何後得䦕倉賑濟之奏又大言曰好御史不然百姓多餓死矣謹案史載竑部民有疾者許其舁輿即愈竑每出百姓則争舁之可見有活人之功者身雖未死已作神人昔朱熊所刻救荒補遺内言韓魏公方歿有死而復甦者言公為閻羅天子矣即同事神人無不欽敬其救荒之功也其事類此因記之
甘専擅總論曰士君子䇿名清時専為一身之計乎萬姓流離將斃若不奮身以救何貴乎有此權位也如以死懼古詩云遍觀四海人誰為不死客然則死忠死孝死為萬民正死之得其所者矣又何懼哉况天之賦性相同惟帝王更多惻隠未有不以恤灾捍患之臣而為不忠者也何必盡以珠玉之貴惜其身而不以愛身之道以愛民如以位言員半千不過縣尉儼然有汲黯之風洪皓止於錄事力並純仁之舉曷常以尊卑為限也至若邑宰韓韶之救活流民人稱四長程顥之發夫防決苗長千村非良牧而何太守獨無善政歟陶回之發粟擅美於晋時元忠之賑貸首稱於後魏皆彰彰青史可法而可嘉者也嗚呼人當隋代尚有郡丞張須陀之救援後世不能概見者何哉如宋之運使楊紘明之廵撫王竑皆㧞萃超群實心盡職力任䦕倉全活萬姓生為柱石沒為明神信所宜矣大倉之喻𢎞範且然人可弗及歟乃知有致君澤民之心者不獨不重視其功名即此身亦不甚惜耳其意若曰左傳不云乎茍利社稷生死以之吾何為而不以智仁勇三者自勵也故其知災傷之當恤智也哀矜惻隠仁也甘心専擅勇也一事舉而震驚千古寧獨一時哉
十九撲蝗蝻以保稼穡
〈漢卓茂 宋 均戴 封 魯 恭〉
〈唐太宗 姚 崇宋太宗 李 廸〉
〈謝 綘 元張寛明王士亷 朱 熊〉
漢平帝時卓茂為密令天下大蝗河南二十餘縣皆被其災獨不入密縣界督郵言之太守不信自出案行見乃服焉
謹案卓公之為令也人納其訓吏懐其惠教化大行豈若他人食祿而無益于國家哉此蝗蝻之所以不入其境也可嘆者卓之賢太守未之知也賢愚莫辨黜陟混淆何以為太守
光武時宋均為九江太守虎皆渡江而去中元元年山陽楚沛多蝗其飛至九江界者輒東西散去由是名稱逺近
謹案愛民之人即此誠心能格異類故猛虎渡江蝗蝻散去豈因祈禱而然全在平日之清亷恵愛有以格之耳故凡為太守者欲除蝗蝻于四境之上不若除蝗蝻于一心之中心清而政仁所去者不獨一蝗也
戴封字平仲對䇿第一擢拜儀郎遷西華令時汝頴有蝗災獨不入西華界督郵行縣蝗忽大至督郵其日即去蝗亦頓除一境竒之
謹案異哉督郵確似蝗蝻之主帥也督郵以剝民肥已為心蝗蝻亦以食苗自飽為事二而一者也此蝗蝻所以随督郵而来去耳微戴君之亷明西華之青禾㡬何而不為蝗蝻之盡食也故觀蝗蝻之有無即知司牧之賢否可不警哉
元和間魯恭為中牟令有三異蝗不入境化及禽獸童子有仁心
謹案蝗之為災皆因官之不職有以致之故京房易傳云臣安祿滋謂貪厥灾䖝易飛𠉀曰食祿不益聖化天視以䖝䖝無益于人而食萬物者也今魯君之化及于禽獸童子有仁心蝗尚入其境哉
唐太宗時畿内有蝗上入苑中掇數枚祝之曰民以榖為命而汝食之寧食吾之肺腸舉手欲食之左右諫曰惡物恐成疾上曰朕為民受灾何疾之避遂吞之是嵗蝗不為灾
謹案君有仁言熒惑退度今欲吞惡物寧食肺腸以救小民而蝗蝻有不為之感化哉天地以生物為心太宗以救民為重是天即君矣君即天矣君心激切天意克從蝗不為灾理固然耳又何疑哉
元宗䦕元四年山東大蝗民祭拜坐視食苗不敢捕宰相姚崇奏云秉彼蟊賊付畀炎火此古除蝗詩也乃出臺臣為捕蝗使分道殺蝗盧懐慎曰凡天灾安可以人力制也且殺䖝過多必戾和氣崇曰昔楚王吞蛭而厥疾瘳叔敖斷蛇而福乃降今蝗幸可驅若縱之榖且盡殺䖝活人禍歸于崇不以諉公也蝗害遂息
謹案此何事也猶牽制顧慮作此迂論盧公清慎有餘學術不足其為相也元宗原欲其坐鎮雅俗世人稱為伴食中書良不誣也
宋太宗淳化二年春正月不雨蝗三月乃雨時連嵗旱蝗是年尤甚帝手詔相曰朕將自焚以答天譴翌日大雨蝗盡死
謹案昔㓂凖言洪範云天人之際應若影響斯言誠不謬也太宗愛民心切直欲自焚以答天譴翌日大雨飛蝗盡死羽書桴鼓捷不若此所謂天髙而聴卑特患無愛民之君不患無不息之災也
真宗咸平八年秋九月時連嵗旱蝗帝問學士李廸曰旱蝗薦臻將何以濟廸言陛下土木之役過甚蝗旱之災殆天意以警陛下也帝然之遂罷諸營造禁獻瑞物未㡬得雨青州飛蝗赴海死積海㟁百餘里
謹案帝問旱蝗而李廸以力役對若天有以命之也帝即然之遂罷營造禁獻瑞物時雨即降飛蝗盡死可見大心即在民心何必逺求哉凡欲除災害者曷勿以民情而揆之也
謝綘論救蝗有云竊見比日蝗蟲亘野坌集入郛郭而使者數出府縣監捕驅逐蹂踐田舎民不聊生謹按春秋書蝗為哀公賦斂之虐又漢儒推蝗為兵象臣願令公卿以下舉州府守臣而使自辟屬縣令長務求方略不限資格然後寛以約束許便宜從事期年條上理狀參考不誣奏之朝廷旌賞錄用以示激勸
謹案蝗之為災一在賦斂之苛一在官員不職古人所推理必不爽漢儒又推兵象者若以民困不救久將紛紜擾國急切難于撲滅也今謝公欲令公卿以下各舉守臣令其便宜從事期年參考以定賞罰非至計歟
元順帝時秋七月河南武陟縣禾將熟有蝗自東来縣尹張寛仰天祝曰寧殺縣尹毋傷百姓俄而黑鷹飛啄食之
謹案天下之蠢然而無知者蟲鳥也殊不知最靈明而有覺者亦蟲鳥也天子改過蝗皆自斃郎官自祝遂致鷹驅故有牧民之責者不必患蝗之為害特患己之不誠也
明成祖永樂二十二年五月濬縣蝗蝻生知縣王士亷以失政自責齋戒率僚屬耆民禱于八蜡祠越三日有烏數萬食蝗殆盡皇太子聞而嘉之顧侍臣曰此實誠意所格耳
謹案禮記云先王能修禮以達義體信以達順則天降膏露地出醴泉鳳凰麒麟皆在郊棷矣今濬令悔過自責誠心敬禱故始失而終得也蝗無知而烏有靈感孚之所致耳
朱熊所緝救荒補遺有云天災不一有可以用力者有不可以用力者凡水與霜非人力所能為姑得任之至于旱傷則有車戽之利蝗蝻則有捕瘞之法茍可以用力者豈得坐視而不救哉為守宰者當速為方畧以禦之以令斯民也
謹案明朱熊所刻救荒書即董煟之所緝不過増減其間俱至當而不可易故正統間刻此書名曰救荒活民補遺萬歴間復有人刋之以行于世可見惻隠之心人皆有之若能廣為傳布蒼生之幸矣
撲蝗蝻總論曰蝗蝻之生人知之乎刻剝小民不為顧恤地方官吏侵漁百姓之見端耳所以在上者以愛民為心未有不格天地而異類為之消除至如唐太宗寧食惡物而不恤姚崇認後患而不辭則蝗害頓除或思自責或罷土木灾之散也捷若桴鼓太守得如宋均縣令能如卓茂等安得有蝗入其境中即有之不為黑鷹啄食亦為鳥雀所餐又何慮哉此謝絳朱熊之論所當法也要知蝗蝻不去則草野咸受其害一在修德格天一在捕瘞除患如以物命為憐蝻者蝦之遺孽也天下之食蝦者統嵗而計寧止億萬石何獨至于害稼之蝗而疑之此汴州刺史所以見誚于姚崇也詩云去其螟螣及其蟊賊無害我田穉上古且然今何惑哉
二十貸牛種以急耕耘
〈漢昭帝 南北朝魏太子南齊戴僧静 唐袁髙〉
〈齊德州 宋太宗諭劉 渙 熙寧御批〉
〈曽 鞏 查 道明林希元 喻 均〉
漢昭帝始元元年三月遣使者賑貸貧民無種食之人秋八月詔曰往年災害多今年蠶麥傷所賑貸食勿收責毋令民出今年田租
謹案殘冬已過東作方興若不急令耕耘將来困苦必倍於前者力盡人疲故也昭帝特令貸之種食不但貸之而又令勿收責且蠲其租非天子之仁相君之德沛生機於民食者乎
南北朝宋文帝元嘉二十一年魏太子課民稼穡使無牛者借人之牛以耕種而代為耘田以償之凡耕種二十二畝而芸田七畝大略以是為率使民各標姓名於田首以知其勤惰禁飲酒遊戲者於是墾田大増謹案民無牛令借人之牛使耕種耘田以償是有牛者不吝而耕田者亦樂於相從處之大得其公又使標姓名於田首而知勤惰種種妙法不一而足無惑於墾田之大増國賦由之而足也
南齊戴僧静為北徐州刺史買牛給貧民令耕種甚得邉荒之情
謹案有田無牛猶之有舟無楫不能濟也刺史一郡之主民之生死係焉買牛而給與貧民獲救荒之本其得民情也宜矣
唐徳宗貞元元年二月詔曰諸道節度觀察使所進耕牛委京兆府勘責有地無牛百姓量其産業以所進牛均平給賜其有田五十畝已下人不在給限給事中袁髙奏曰聖慈所憂切在貧下百姓有田不滿五十畝者尤是貧人請量三兩户共給牛一頭以濟農事從之是時蝗旱之後牛多疫死諸道節度韋臯李叔明等咸進耕牛故有是命
謹案給事之奏深得民情民以貧而田不能多再以田少而牛無所給是困而益困貧而益貧矣豈裒多益寡之道歟視其田之多寡共給耕牛當為至法
文宗太和三年七月齊德州奏百姓自用兵已来流移十分只有二分伏乞賜麥種耕牛等勅量賜麥三千石牛五百頭共給綾一萬疋充價直仍各委本州自以側近市糴分給
謹案兵荒之後惟賴救全牛種俱無何由得活德州之奏請不大有功於萬民耶詩云愷悌君子人之父母首重耕耘何慚民牧
宋太宗至道二年詔官倉發粟數十萬石貸京畿及内郡民為種有司請量留以供國馬太宗曰民田無種不能盡地利且竭力以給之國馬以芻藁可矣
謹案天地之利用之則不竭取之則非貪以之救民何民不救太宗借種與民而欲盡收地利以食民是神農之心矣肯以此粟為國馬所食哉有司之請不智甚矣
英宗治平間河北凶荒民無食多賤賣耕牛劉渙知澶州盡發公帑錢買牛明年逋民歸無牛耕價貴十倍渙依元直賣牛河北一路惟澶州民不失所
謹案公之賣耕牛雖濟民於已荒之後實救人於未困之先何也使人賣時不買今欲買時安得有賣牧民者肯事事倣此而行則饑民無往不濟矣
神宗熙寧八年三月上批沂州淮陽軍災傷特甚百姓不惟缺食農乏榖種田事殆廢粒食絶望糾集為盗者多實可矜憫若不復加賑恤恐轉至連結羣黨難以捕擒陷溺其民投之死地可速議所以賑恤之遂詔京東轉運提舉司發常平錢省倉米等給散與孤貧人户謹案民無種榖將来之口糧何從取給賑之固不勝其賑而所賑之粟米并且難支為民務本計者肯恝然乎今神宗御批小民絶粒在於無種因而大發倉庫廣賑孤貧本固矣尚有憔悴其枝者哉
曽鞏知越州值嵗饑出粟五萬石貸民為種糧使随嵗賦入官農事賴以不乏
謹案知一州即當知一州之緩急曽公之知越州嵗饑矣使不知種糧之當貸或死或盜紛然而起即不困阨元氣已傷今以五萬石貸之随賦而入官既無損民不困乏何美如之
查道知虢州蝗災知民困極急取州麥四千斛貸民為種民困由是而蘇遂得盡力於耕耘之事
古人云春秋於他不書惟無麥即書董仲舒建議令民廣種宿麥無許後時盖二麥於新陳未接之時最為得力不可不廣也查君貸之以種非得古人之良法者哉
明僉事林希元疏内有云幸而殘冬得度東作方興若不預為之所將来嵗計復何所望故牛種一事猶當處置臣召父老計之自立一法逐都逐圖差人查勘除有牛無種有種無牛聴自為計外無牛人户令有牛一頭者帶耕二家用牛則與之供食失牛則與之均賠無種人户令富人户一人借與十人或二十人每人所借雜種三斗或二斗耕種之時令債主監其下種不許因而食用收成之時許債主就田扣取不許因而拖負亦加其息官為主契付債主收執此法一立有牛種者皆樂於借而不患其無償缺牛種者皆利於借而不患其乏用有災傷處如臣之法似可行也
謹案僉事公之貸牛種也特設一法不取給於官而通那於民非至公至當可乎故加息立劵萬不可少無許拖負猶得民情但當多發示諭遍曉城市郷村不得略遲時日况為數不多救全甚廣非親身與父老斟酌者而能得此善政耶
萬歴戊子東南水災窮民工力種糞一無所有新建喻均守松江得請免田糧若干出示佃户還租亦如減糧之數仍令有田之家量留榖本至春耕時貸與佃户為来嵗種田之資一時稱為恵政
謹案請免田糧而恵及佃户其仁溥矣又令各留榖本以貸佃户殷殷無巳無非為郷民起見不知喻公之為郷民正所以為富户郷民絶粒業主何收故當時鍾御史給民之牛種云有可耕之民無可耕之具饑餒何從得食租税何從得有也
貸牛種總論曰四民中最苦者農也耕耘之外别無所能當此饑饉之時若不令其速為耕種則又絶將来之望矣賑濟者囊已俱傾待哺者仍然引領不猶中道而廢耶今觀漢唐以及於明貸耕牛之善法莫如魏太子貸宿麥之妙䇿首推查道矣四五月間新陳未接之際得此一助民賴不死此董仲舒所以力言二麥之不可少也為君者能如漢之昭帝宋之太宗熙寧之御批為臣者得若南北朝之戴氏及唐宋明三代之諸臣何患乎牛之不得種之不播哉粒食可望而餓莩得生矣但林公疏内有云令保甲監其下種曽則以為不若使田隣互相監種之為便也彼見我田我見他地一不種則有罰何冐領之有左傳云政如農功日夜思之思其始而成其終可見臨民者必如是而後可以言為政也則牛種之貸可不代為籌畫勉其耕種以慰西成之望乎
欽定康濟錄卷三下
<史部,政書類,邦計之屬,欽定康濟錄>
欽定四庫全書
欽定康濟録卷四上
事後之政計有六
事後論曰事將告竣尤貴斡旋畧有未安終虧撫恤况饑年之事務實民命之所關纔得稍蘇瘡痍未起百姓暴露乏食久廢其叢居無定所室無完聚朝廷雖有蠲復來歳丁田之詔閭閻尚少目前耕種之需縱使商賈農工盡待給於官府錢米之賑流民災戸咸仰聽於有司安挿之方田究荒蕪業歸怠惰此猶以餓殍之養養之而已非深思逺慮為兆人計長乆之道也所宜以古為鑑率由典常識國家大體時用之宜廣聖主加惠黎元之意周詳懇摯圖維厥終足國計而釋民愁轉荒歳為樂歳因計事後之圖亦有六焉是在行之者之無務為其文可矣
一贖難賣以全骨月〈難去聲〉
〈齊管子 魯孔子漢朝二詔 後魏詔〉
〈唐太宗遣使 文宗詔栁宗元 宋朝三詔〉
〈元武宗 明成祖憲宗詔 鍾化民〉
齊管子曰湯七年旱禹九年水湯以莊山之金鑄幣而贖民之無饘賣子者禹以歴山之金鑄幣而贖民之無饘賣子者
謹案聖王之世可見亦有賣子之人貴乎上之人有以處之耳窮民命在旦夕若不聽其鬻賣必至骨肉相枕而死不更慘乎此聖王所以聽其賣而代其贖不禁其不賣也
魯國之法魯人為人臣妾於諸侯有能贖之者取金於府子貢贖魯人於諸侯而譲其金孔子曰賜失之矣取其金則無損於行不取其金則不復贖人矣
謹案孔子責子貢之讓金恐曠贖人之典耳可見聖心亦以贖人為美政矣後之君子曷勿體聖人責子貢之失求為政之得哉
漢高祖五年詔民以饑餓自賣為人奴婢者皆免為庶人 光武建武七年詔吏人遭饑饉及為青徐賊所畧為奴婢下妻欲去留者恣聽之敢拘制不還以賣人法從事
謹案此二詔為貧不為富可一不可再非中和之論也若免為庶人聽其去留少者空養育於平時壯者徒費銀錢於歉歳設遇再饑其誰復買不遭㗖食定䘮溝渠豈禹湯鑄幣贖人之意哉
後魏高宗和平四年詔前以民遭饑寒不自存濟有賣鬻男女者盡仰還其家或因縁勢力或私行請託共相通容不時檢較令良家子息仍為奴婢今仰精究不聼取贖有犯加罪若仍不檢還聼其父兄上訴以掠人論謹案古云天地無私故能覆載王者無私故能容養若處事稍有不平難言至當良家子息不聼取贖然後以掠人論罪其誰敢議如一無所得盡放還家何以活將來之餓莩今高宗之詔非兩全之道歟
唐太宗貞觀二年遣使杜淹賑恤關内饑民鬻子者出金帛贖還之
〈明〉邱濬曰嗚呼人之至愛者子也時日不相見則思之挺刃有所傷則戚之當年豐時雖千金不易一稚一遇凶荒惟恐鬻之而民不售此無他知偕亡而無益也故不若官買之以實軍伍
文宗䦕成元年三月詔比聞兩河之間頻年旱災貧人得富家數百錢數斗粟即以男女為之僕妾委所在長吏察訪聼其父母骨肉以所得婚購之勿得以虛契為理
謹案此詔勿憑虛契歸其所買骨肉有再聚之歡養育無驟失之患使上不代贖而令民自圖者此詔庶幾其可也父母斯民之次法耳
栁宗元為栁州刺史不鄙夷其民惟務徳化先是以男女質錢約子本相當則没為奴婢宗元與民設法悉令贖歸衡湘以南士皆北面稱弟子
謹案人知栁柳州以文章鳴世而不知其以徳化民即如贖子女而歸其父母其徳之施於民也逺矣羅池廟食有以哉
宋太宗淳化二年詔陜西緣邉諸州饑民鬻男女入近界部落者官贖之 真宗大中祥符三年詔前歳陜西民饑有鬻子者命官為購贖之還其家 仁宗慶厯八年二月賜瀛莫恩冀州緡錢二萬贖還饑民鬻子謹案鳥雀有羣栖之樂人生豈無完聚之歡無如死生在於旦夕骨肉在所難全天子下念窮民悉為代贖父子得以永聚夫妻不復分離非仁政之一端乎
元武宗至大元年十一月以大都米貴發廩十萬石減價以糶賑貧民北來民饑有鬻子者命有司悉為贖之謹案流落異鄉尤多苦切父母不得相親閭里曾無一識武宗贖其子而還其家猶無子而有子矣發廩賤糶以賑貧民是無食而有食矣非聖朝之盛典乎
明成祖永樂十一年六月上召行在戸部臣曰人從徐州來言水災民有鬻子女者人至父子相棄窮極矣即驛賑之所鬻為贖還
謹案骨肉逺離死生難料設遭疾病誰念垂危是不死於饑寒亦半䘮於零丁矣天子憫其孤窮骨而月之賑而活之在覆載尚有缺䧟之時在朝廷絶無生離之衆寧獨受恩者永懐不已即旁觀者亦感激無窮也
憲宗成化二十三年詔陜西山西河南三省軍民先因饑荒逃移將妻妾子女典賣與人者許典賣之家首告准給原價贖取歸宗其無主及願留者聼隠匿者罪之謹案官給原價贖其歸宗若不首告罪其隠匿人亦何怨之有使如漢家之竟令放還或以掠人論是以勢而不以理豈君民之道哉
明神宗萬厯二十二年鍾化民河南救荒疏臣仰體徳意贖還民間荒年出賣妻孥四千二百六十三名皇上全人父子兄弟夫婦之倫離而復合斷而復續骨肉肺腑之親無悲思哀痛之慘矣但贖還之後不知其終保完聚否倘餬口無資後相轉貿如夢中乍㑹覺後成空思及於此不覺淚下惟帝念哉
謹案鍾御史之善政不一而足即如贖人一種至四千二百餘名饑時不至䘮失稍熟得能完聚家而室父而子孰非再造之恩歟
贖難賣總論曰曾聞明季成化乙未科狀元費宏之父捐館資一十二金贖婦還夫狼狽而歸夜聞窻外神人曰今宵採苦菜作飯明年産狀元為兒宏果十九而登鄉薦翁生受吏部侍郎之封在貧士尚憐離散居天位何得視為漠然况其賣也非自作之孽也時當歉歳不賣親人終無生理其意以為餓死而無救不若活賣而分離後得一見未可知也在買者給其價而衣食之不惜捐費於豐年實欲服勞於後日既生其身且救其家均相有益高下難分但血淚已枯於異地而夢魂猶戀乎家鄉非天子之深仁厚徳孰能救其婢使奴差之苦也然漢家之詔恣聼去留不償所值設遇薦饑於何得活豈善策哉故司牧能如栁宗元使臣得若鍾化民多方設法完彼親人皆合禹湯之心無愧孔子之教矣且父子不相見兄弟妻子離散仁政之所首疾也可使見之於世乎孟子曰禹思天下有溺者由己溺之也稷思天下有饑者由已饑之也聖賢之憂民如此此父母孔邇之歌所以流傳於盛世哉
二憐初泰以大撫綏
〈漢龔遂 光武詔後魏崔衡 唐代宗詔〉
〈李栖筠 張全義宋富弼 蘇 軾〉
〈朱 熹 元成宗詔明太祖詔 鍾化民〉
漢宣帝時渤海歳饑多盗帝命龔遂鎮之遂曰民困饑寒故盗弄陛下之兵於潢池耳夫治亂民猶治亂絲不可急也乃單車至府悉罷捕盗令但以執田器為良民令民賣劍買牛賣刀買犢曰何為帯牛佩犢由是吏民富實而盗悉解
謹案古稱荒政貴不治之治也使太守必欲勦除盗賊以清四境不但不能使之安必将廹之亂今念㷀㷀赤子饑餓使然衣食足而禮義生惟務農桑富其一郡較之血我干戈腥我天地者霄壤矣
光武帝建武六年正月詔曰徃歳水旱蝗蟲為災榖價騰躍人用困乏朕惟百姓無以自贍惻然愍之其命郡國有榖者給廩高年鰥寡孤獨及篤癃無家屬貧不能自存者如律二千石勉加撫循無令失職
謹案瘡痍初起調䕶無方必死無疑之症矣光武知之以徃歳災傷特命賑給且勉二千石不可失職大得安不忘危之道哉
後魏崔衡為秦州刺史先是河東年饑劫盗大起衡至修龔遂之法勸課農桑周年之間宼盗止息
謹案崔衡既可倣而行之於魏後人獨不可效而施之於世乎盗賊悉除農桑得盛龔君妙法原在人間人自不能則耳好大喜功者徒自誅求於不已豈良有司哉
唐代宗元年十一月制逃亡失業萍泛無依特宣招綏使安鄉井其逃戸復業者宜給復三年如百姓先貨賣田宅盡者宜委州縣取逃戸死口田宅量丁口充給仍仰縣令親至鄉村安存處置務從樂業以贍資糧謹案逃亡失業不能撫綏還鄉無倚復又他之烏知其不為盗也今既各有處置人民樂業泰階將起是安民適所以安己富民即所以富君非美詔歟其握要處在處置樂業以贍資糧尤見深恩
代宗時李栖筠為浙西觀察使屬師旅饑饉之後百姓流離講誦之徒數年竟絶乃大䦕學館招延秀異表大儒河南禇冲吳郡何員等超資授官為學者師身自執經問疑義由是逺邇趨風鼓篋升堂者至數百人教化大行
謹案禮義者經國之大典也豈因饑饉之後可廢而不講乎李觀察特為之整理誠得聖人教之之義矣不大有功於名教耶
僖宗光啓三年張全義為河南尹初東都薦經饑饉饑民不滿百戸全義選麾下十八人材器可仕者人給一旗一榜謂之屯將使詣十八縣故墟落中植旗張榜招懐流散勸之樹藝蠲其租税惟殺人者死餘但笞杖而已由是民歸之者如市數年之後都城坊曲漸復舊制諸縣戸口率皆歸復桑麻蔚然野無曠土全義明察人不能欺而為政寛簡出見田疇美者輙下馬與僚佐共觀之召田主勞以酒食有蠶麥善收者或親至其家悉呼出老幼賜以茶綵衣物有田荒穢者集衆杖之或訴以乏人牛乃召其隣里責使助之由是隣里有無相助比戸豐實凶年不饑遂成富庶焉
謹案兵火之餘尚能富足太平之世何事凋零乃知世有治人寔無治法在上者能如張公之招撫流亡勸之樹藝誰不勇徃耕耘互相賙濟乃知一人之鼓舞關係萬姓之豐盈何以後世之官但知自富不知富民此凋零之所由來耳茍能以富己之圖維變而為富民之善策要亦無有不富者矣後來屈指誰可並驅
宋富弼鎮青州適河決八州之民俱徙京東既以救濟至次年麥熟於是各計其路之逺近授糧使歸生全者五十餘萬人
謹案家不歸無以安其身糧不足無以資其歸富公計其逺近授糧遣歸不使有竆途之窘始也救之生終也給其歸始終相濟故能位極人臣而名垂萬世也
蘇軾論積欠狀臣親入村落訪問父老皆有憂色云豐年不如凶年官吏以夏麥既熟舉催積欠胥徒在門枷鎖在身求死不得故流民不敢歸鄉臣聞之孔子曰苛政猛如虎昔常不信以今觀之殆有甚焉水旱殺人百倍於虎而人畏催欠又甚於水旱百姓何由安生朝廷仁政何由得成
謹案催欠於麥熟之際以致居者日以擾流者不敢歸蓋些少之收還官則仍然舉家枵腹救口則目前鞭撻奚辭是饑於年者可救饑於官者難逃昔邵康莭有云寛一分小民受一分之賜凡為司牧者當以撫恤黎民為首務催征國課固不可緩苐必揆時度勢審知現在之情形勿以荒田災累之窮民認作頑戸抗糧之百姓庶幾政無刻厲而寛厚愛民之意乃行
朱熹疏臣竊以為救荒之政蠲除賑貸固當汲汲於其始而撫存休養尤在謹之於其終臣愚欲望陛下赦臣之罪察臣之言亟詔有司凡去年被災之郡盡今年毋得催理積年舊欠及將去年倚閣夏税悉與蠲放其上二等人戸當此凶年細民所從仰食其間亦有出粟減價賑糶而不及賞格者伏望聖慈普加恩施許將去年殘欠夏税多作料數逐年帶納則覆載之間幅員之内當此災旱之餘無有一夫一婦不被堯舜之澤矣謹案名賢之為百姓甚於自己之為一身眞誠懇切無所不至文公以民之貧者念其困苦而赦之民之稍可者念其救荒而帶徵安富救貧畧不稍遺豈易及哉
元成宗大徳三年正月詔比年水旱疾疫百姓多被其災巳嘗蠲復賑貸尚慮恩澤未周其大徳三年腹裏諸路合納包銀俸錢盡行除免江南等處夏税以十分為率量免三分 五年詔各路風水災重去處今歳差發税糧並行除免貧乏缺食人民之家計口賑濟乏絶尤甚者另加優給其餘災傷亦仰委官省視存恤
謹案人君恩澤能於百姓有加無己正是培植元氣之處誠足為撫綏兆庶者之法守也矣
明太祖洪武十年九月勅中書省去歳浙西嘗被水災民人缺食朕嘗遣官驗戸賑濟今雖時和年豐念去歳小民貸息已重既償之後窘乏猶多今頼上天之眷田畝頗收若不全免舊年被災之民今年田租不足以甦其困爾中書其奉行之
謹案太祖以窘乏猶多四字存之胸中則免兩租之念已勃然而不可遏矣非履安思危視民如傷之至歟要之民為邦本本固邦寧祖宗培植於前子孫保䕶於後權宜斟酌計出萬全是誠致治之要道也
神宗時廵視河南御史鍾化民疏中有云臣每至粥厰流民告稱一向在外乞食離鄉背井日夜悲啼今䝉朝廷賑濟情愿歸家但無路費又恐沿途饑死臣體皇上愛民之心令䦕封等處查流民願歸者量地逺近資給路費給票到夲州縣補給賑銀務令復業據祥符縣申報共給過流移男婦二萬三千二十五名
謹案鍾御史救民不盡善盡美則不肯止假如窮民雖有路費而不補給賑銀歸無所望未免逡廵今聞有此口糧先有所藉生計得以徐圖故歸而恐後者多矣立法不可與富鄭公後先嫓美耶
憐初泰總論曰既荒之後如病初起不能撫綏再加勞困是不死於病篤之時而反亡於初愈之日矣不大為可歎哉麥熟矣旦夕可免啼饑之苦有麥則然蠶畢矣出入可釋無衣之歎無絲則否故小民有些須之蓄尤不可有耗散之端倘若徘徊岐路歸計無從劫掠相侵空囊如洗或追呼逼廹或禮義罔知不仍如遭倒懸之苦耶於以知歸流也弭盗也停徵也教養也四者皆仁政之大端撫綏之急務自漢唐以至元明莫不各有善法所當急效者也纔履豐年方臻熟嵗可不下體民心上承天意以固我金甌哉雖然若弭盗而不歸其流則劫奪之患不息教養而不停其徵則妨民之困不除農桑何由得盛學校何從得興此又相因而為用者也缺一不講烏乎可哉
三必賞罰以風繼起
〈齊桓公 齊威王漢武帝詔 郭 賀〉
〈南北朝沈演之 唐徳宗詔宋哲宗詔 孝 宗〉
〈潘 潢 元薩里布哈張士宏明劉鑑 周孔教〉
齊桓公之郭問父老曰郭何以亡曰以其善善而惡惡也公曰若子之言乃賢君也何至於亡父老曰郭公善善不能用惡惡不能去所以至此耳
謹案賞罰者朝廷之大權明决者經綸之妙用秉其權則必善其用倘聰明周徹而裁斷之際不能不瞻顧遲回揆之上理究非所宜所以善惡在前已灼見其根柢務即用其激揚賞罰𫿞明而四方風動治國之要莫大於此
齊威王語即墨大夫曰子令即墨毁言日至及使人視即墨田野闢人民給官無事東方以寧是子不賂吾左右求助也封之萬家邑語阿大夫曰子令阿譽言日至及使人視阿田野不闢人民貧餒是子賂吾左右求助也是日烹阿大夫及左右嘗譽者自是莫敢飾非而齊國大治
謹案威王之賞罰明齊國之萬事理可見愛民者不可以不賞不賞無以酬既徃飾非者不可以不罰不罰何以戒將來救荒者誠能體此意以用人則得任賢勿貳去邪勿疑之道矣
漢武帝元鼎二年詔仁不異逺義不辭難今京東雖未為豐年山林池澤之饒與民共之今水潦移於江南廹隆冬至朕懼其饑寒不活江南之地火耕水耨方下巴蜀之粟致之江陵遣博士等分循行諭告所抵無令重困吏民有振救饑民免其厄者具舉以聞
謹案分人以財謂之惠惠之及人能生人於垂斃則功亦不小矣故凡有功於饑歳不敢望報者君子之存心必有以報之者朝廷之大典至若小民尤為善舉可不上聞乎
明帝永平三年荆州刺史郭賀官有殊政上賜以三公之服黻黼冕旒勅行部去幨帷使百姓見其容以彰有徳
謹案盛矣哉上之所賜也他𨛦知之有不自反者歟昔魯恭有云萬民者天之所生天愛其所生猶父母愛其子故愛民者天祐之君寵之民戴之史載之衆羙偹於一身矣胡為乎不以善政為先也
南北朝宋文帝元嘉十二年東土饑遣揚州治中從事史沈演之廵行所在演之表曰宰邑敷政必以簡惠成能涖職闡治務以吏民著績故王奐見紀於前叔卿流稱於後竊見錢塘令劉道眞餘杭令劉道錫皆奉公恤民恪勤匪懈百姓稱詠初被水災之時餘杭高隄决潰洪流迅激勢不可量道錫躬先吏民親執板築塘既屹立縣邑獲全經歴諸縣訪覈名寔並為二邦之首最治民之良宰上嘉之各賜榖千斛
謹案有功不賞吝惠不施淮隂之論項王婦人之仁耳其何以濟演之特舉二令宋帝賜榖千斛名垂後世不可為勵衆之曠典歟後之勤於民事者幾縣受榖千斛者幾人甚可慨也
唐徳宗貞元二年正月詔親人之任莫切於令長導王者之澤以被於下求庶人之瘼以聞於朝得失之間所係甚大昨者詳延羣彦親訪嘉猷尚書司勲員外郎竇申等十人潔己貞明處事通敏人不流亡事皆辦集就加寵秩允叶前規嗚呼弛張係於理不係於時升降在於人不在乎位非次之恩以待能者彰義黜惡期於必行凡百君子各宜自勉
謹案堯舜之時雖有水旱之災不聞有溝渠之死者要在得人而理蓄積有備耳今此詔加意於賢良勉郎官於撫字非握要之典耶
宋哲宗紹聖元年十一月詔河北賑饑諸路恤流亡官吏有善狀才能顯著者以聞
謹案世豈無才乎特患有才而不能知耳或為小人之所蔽或在草茅而無聞即有伏龍鳯雛不得司馬徽而薦揚之能致魚水之得歟此詔有才能者令舉以聞人惟恐才之不見用於世矣何遯跡之有
孝宗淳熙八年七月賞監司守臣修舉荒政者十六人十二月癸卯朔以徽饒二州民流者衆罷守臣官出南庫錢三十萬緡付浙東提舉常平朱熹賑糶 丙辰詔縣令有能修舉荒政者監司郡守以名聞
謹案賢者賞之不肖者罷之又出庫錢令朱子賑糶且詔監司郡守各奏修舉荒政之員天地養萬物聖人養賢以及萬民孝宗非身體而力行者哉
潘潢覆積榖疏内有云凡境内應有圩壩堰坍缺陂塘溝渠壅塞務要趂時修築堅完疏濬流通倘壊久不修修不完固或因而害民者並為不職從寔按勘施行遇該考滿務查水利無壊方許起送有能為民興利如史起溉鄴鄭國開渠之利具奏不次擢用該管官員亦照所轄完壊多寡分數定註賢否一體旌别
謹案世之有賞罰如門之有樞機賞罰不行如樞機壊矣尚能望其啓閉有時而足以衛䕶多人耶潘公此疏歷歷指出如是者當罰如是者當陞誠得樞機之妙者矣
元文宗時監察御史薩里布哈張士宏等言朝廷政務賞罰為先功罪既明天下斯定國家近年自特們德爾竊位擅權假刑罰以遂其私綱紀始紊迨至泰定爵賞益濫比以兵興用人甚急然而賞罰不可不𫿞夫功之高下過之輕重皆繫天下之公論願命有司務合公議明示黜陟功罪既明賞罰攸當則朝廷肅清紀綱振舉而天下治矣文宗嘉納之
謹案大舜用九官誅四凶徳被天下而功垂不朽後人可不法之以圖治歟御史以賞罰為先文宗嘉之孰謂非紀綱振舉之朝哉
明孝宗𢎞治十年二月廵撫鳯陽都御史李蕙奏致仕六安州知州劉鑑前在州四年積預備倉糧餘十萬石後致仕適連歳荒歉州民賴倉糧存濟者甚衆請加旌異上曰鑑雖致仕餘惠在民其仍進階奉政大夫以勸為民牧者
謹案知州之賢廵按之奏孝宗之賞皆得報功要法可以勵繼起但其在任之時其竭力圖維預備倉糧潔己愛民不聞上臺奏請直待餘惠及民而始邀天眷其初之蔽賢者非奸佞而何
周孔教撫蘇時有云大司徒保息萬民之政既曰恤民又曰安富大率民不可以勢驅而可以義動故民有出粟助賑煮粥活人者上也有富民巨賈趂豐糴榖歸里平糶循環行之至熟方持夲而歸者次也有借粟借糧借牛於鄉人待年豐而取償者又其次也凡此之民皆屬尚義於此權其輕重或請給冠帶或特給門匾或給以賞帖後犯杖罪子孫皆可准折皆所以奨之而不負之也此在㑹典及累朝詔㫖俱有之有司所當急行者也
謹案夫子云道千乗之國敬事而信可見信為治國之夲救荒者饑時頼之以救民事後豈可置之而不問周君序三種救荒之人急宜表彰綱舉目張斯為得信賞必罰之道
必賞罰總論曰古云有功不賞有罪不誅雖唐虞不能以化天下今多列報功而罰罪不載非謂不職者可以寛其罰盖不待事畢早已逐而去之也此即范仲淹一家哭何如一路哭之意耳昔高澄問政要於杜弼弼曰天下大務莫過於賞罰賞一人使天下之人喜罰一人使天下之人懼二事不失自然盡善時有聞弼之言者大説曰言雖不多於理甚要故明於致治者無不以二端為大務也漢唐之典宋元之事盡列於前彰彰可據至劉鑑之不䝉即賞者蔽賢者之罪也周孔教之欲奨尚義者勵衆之道也乃知災傷之際不有賢良建策斡旋解民倒懸出之湯火孰與活垂斃而生餓殍禮記云聖人南面而治天下報功其二也可見賞罰者致治之大典也而可忽乎哉不特此也城市鄉村若有孝弟莭義之人或敦倫或濟世者此亦天地之正氣人間之儀表安可不一併表揚以彰有徳果能若是是無徃而不以唐虞之化化天下矣國有不治社稷有不安者哉
四籌匱乏以防薦饑
〈漢景帝 張 敞南北朝齊何敬叔 唐劉晏〉
〈宋范純仁 蘇 軾中書省言 朱 熹〉
〈毛鼎新 明陳智伯朱 英 鍾化民〉
漢景帝時上郡以西旱復修賣爵令而裁其價以招民謹案救荒如救焚惟速為佳使價稍高則觀望者多後今裁價而招民人必勇徃向前可謂納粟救荒之善策矣何匱乏之有
宣帝地莭三年京兆尹張敞上書國兵在外田事頗廢素亡餘積雖羗虜已破來春民食必乏窮僻之處買亡所得縣官榖度不足以賑之願令諸有罪非盗受財殺人及犯法不得赦者皆得以差入榖此八郡贖罪務益致榖以預備百姓之急左馮翊蕭望之駁議曰今欲令民納粟贖罪則富者得生貧者獨死是貧富異刑而法不一也西邉之役民失作業雖戸賦口斂以贍其困乏古今通義百姓莫以為非以死救生恐未可也
謹案無辜之民困之以賦不若令有罪之人贖之以財出其情愿輸其當然寛一人而生數十人之身命變通之方莫妙於此况狡猾之民得安其生四方安樂民皆改行從善所謂禮義生於富足此際轉移真不費之惠矣可勿行哉
南北朝齊何敬叔為長城令有能名在縣清亷不受禮遺夏莭至忽牓門受餉數日中得米二千餘斛他物稱是悉以代貧人輸税
謹案一人受汚四境得食非智者能之歟然其汚也易釋其智也實深君子曰潔己愛人莫敬叔之若矣
唐代宗時劉晏掌財賦以為戸口滋多則賦税自廣故其理財以愛民為先諸道各置知院官每旬月具州縣雨暘豐歉之狀白使司豐則貴糴歉則賤糶或以榖易雜貨供官用及於豐處賣之知院官始見不稔之端先申至某月須若干蠲免某月須若干救助及期晏不俟州縣申請即奏行之應民之急未嘗失時不待其困斃流亡餓莩然後賑之也由是民得安其居業戸口蕃息謹案大學一書劉晏能熟讀有徳有人一莭行之事而見諸政其後除劉公之外凡理財者或急急於徵求恤災者且遲遲而賑救不知國之與民所係甚重偶有偏災即為救濟務使民有安全之樂而無困阨之憂則誠仁主愛惠子民之至計矣
宋范純仁知襄城襄俗不事蠶織鮮植桑者純仁因民之有罪而情輕者使植桑於家多寡視罪之輕重按所植榮茂與除罪
謹案愛民之人罰之者即所以益之也䦕一面之恩錫自新之路與蒲鞭示辱醇酒強人同一意耳况瘡痍初起尤當以此為法
元祐間蘇軾守杭嘗於城中創置病坊名曰安樂坊以僧主之仍請於朝三年醫愈若干人乞賜紫衣度牒一道復買田歳收租米千斛資之軾還朝近臣有以黄白金為餽軾恐却之以拂故人意受之則傷亷乃悉畀於杭用助買田而以書致謝意
謹案東坡此舉即劉凝之受餉分給之意也人不我拂徳及萬民一舉而數善備焉嗟夫東坡行之於前以救疾疫今人何不踵行於後使災民得所養耶
孝宗興隆間中書門下省言河南江西旱傷立賞格以勸積粟之家凡出米賑濟係崇尚義風不與進納同謹案崇尚義風不與進納同此二語鼓舞天下救荒捐納之人眞妙語也一種愛民深心沛乎筆底宜榜示四海以為捐納者勸
朱熹奏内有云湖南江西旱傷米價踴貴細民艱食理合委州縣官勸諭富室如有賑濟饑民之人許從州縣保明申朝廷依今來立定格目給降付身補授名目竊恐有司將同常事未即推恩致使失信夲人無以激勸來者欲望聖慈特降睿㫖依已降指揮將陳夔等特補合得官資庶幾有以取信於民將來或有災傷易為勸諭
謹案聖賢之心豈為捐粟者計寔為阻饑者謀若荒而令之捐熟而遲其授適有不足再欲舉行其誰我信左傳有云君子之言信而有徵故怨逺於身也
毛鼎新黄岩人授浙西提舉茶鹽司準遣改常平司準遣其長有欲獻羡餘四十萬者鼎新力爭以置社倉〈明〉陳善曰鼎新此舉不啟君上之侈心而於民有徳且俾其長免言利干進之咎一舉而三善具焉
明宣徳末永豐饑亂民嚴季茂等千餘人就縛布政陳智伯謂脅從者衆不可概令瘐死倡捐俸為粥賑之奏報決首惡三十餘人餘皆免時有告富民與賊通者三百餘人智悉令詣官自告諭之曰果若人言下吏鞫訊爾尚能保家乎今若能出粟濟饑民當貸爾衆流涕乞如命得粟萬餘石所活不可勝計
謹案富民遭官一審家資盡入吏胥之手饑民其有濟乎陳公使之出粟活人真上智也窮黎被脅而從情有可矜富家向賊求生於理可恕處之悉當非秦鏡歟
成化間朱英廵撫甘肅尋總督兩廣在甘肅積軍羡三十萬在兩廣四十餘萬流民復業者十五萬家或謂公先後督撫積羡撫民功多矣何不奏聞英言此邉臣常分何足自薦
謹案流民復業者十五萬家非以積羡濟之而能然歟在甘肅在兩廣莫不以積羡撫民且弗自薦心何純也較之獻於天子而邀榮遇者天壤矣
御史鍾化民疏内有云積儲之法在民莫善於義倉在官莫善於常平中州常行此法矣但官府之遷轉不常倉庫之廢興不一燃眉則急痛定則忘豈有濟乎臣令各州縣查將庫貯糴夲及堪動官銀榖賤則增價以糴榖貴則減價以糶設遇灾荒先發義倉義倉不足方發常平不必求賑在在皆恤賑之方無俟發粟年年有不費之惠也昔神農之教曰有石城十仞湯池百歩帯甲百萬無粟不可守也倉廩既寔奚憂盗賊哉〈湯音啇湯池者水盛之池也〉
謹案燃眉則急痛定則㤀圖治之所切戒者莫大於此若饑後而不為之備又何以長享昇平世稱郅治乎所以村村有儲處處有倉則民𣪞富而水旱可無急廹之憂
籌匱之總論曰年運之荒歉寔無常也而窮民之待哺情孔亟焉偶值無年必多匱乏茍不設法補足社倉不猶生之於東隅而窘之於西榆乎用集其四以偹採擇一曰捐職二曰贖罪三曰用羡餘四曰假餽納勸分未嘗不妙但恐難言於既輸之後耳捐職如景帝之裁酌宋孝宗之諭義深得鼓舞之方朱夫子則又論之詳而勉之至是法可勿行乎贖罪張敞所論千古嘉謨免一人之死救千百人之生豈蕭望之所能及哉法内行仁范忠宣陳智伯又為之最矣以羡餘而偹荒者則有毛鼎新朱英之可鑑将餽納而救賑者則有何敬叔與蘇東坡之可憑皆潔己愛民之君子何皆莫之法也若使理財者能如劉晏籌社倉者能如鍾化民尚有燃眉則急痛定則忘之誚乎古昔三年耕必有九年之畜以三十年之通制國用總以籌匱乏於豐年不使民間有灾荒饑饉之苦耳仁哉聖心典制所垂抑何惠民深而憂民之心更如此其懇摯也耶
五尚節儉以裕衣食
〈唐 堯 齊晏嬰漢杜詩 羊 續〉
〈南北朝孔奐 唐高祖詔禇遂良 宋㓂準〉
〈龎 籍 元尚文明太祖詔 海 瑞〉
陶唐氏帝仁如天智如神就如日望如雲金銀珠玉不餙錦繡文綺不展奇怪異物不視玩好之器不寳滛佚之樂不聼宫墻室屋不堊色〈音惡白土也〉衣履不敝盡不更為也
謹案人知聖人之儉乎心乎萬民不但不以金玉錦繡為貴亦無暇及於此也隋文未嘗不儉閉粟吝施不知君民一體之理猶鷦鷯而學鵬飛不能彷彿於萬一耳
齊相晏嬰〈字平仲今山東萊州府人〉嬰以莭儉重齊一裘三十年豚肩不掩豆齊國之士待以舉火者七十餘家
謹案晏嬰齊相也蕭何漢相也一衣食之儉也如此要亦無恒産之足治矣後世美嬰而不美何者嬰能儉以及人而何但知為子孫計耳
漢杜詩字公君河内汲人也仕郡功曹遷南陽太守性莭儉而政治清平以誅暴立威善於計畧省愛民役造作水排鑄為農器用力少見功多百姓便之又修治陂池廣拓土田郡内比室殷足時人方於召信臣故南陽為之語曰前有召父後有杜母
謹案為政而以母稱其惠之及民也可知矣身崇莭儉農務為先以致比屋殷足較於分俸及人者更握其要吾願愛民之君子皆以杜公為法可也
羊續字興祖太山平陽人也中平三年拜南陽太守當入郡界乃羸服間行侍童子一人親歴縣邑採問風謡然後乃進境内驚竦莫不震懾時權豪之家多尚奢䴡續深疾之常敝衣薄食車馬羸敗府丞嘗獻生魚續受而懸於庭丞後又進之續乃出前所懸者以杜其意靈帝欲以續為太尉時拜三公者皆輸東園禮錢千萬令中使督之名為左騶續乃坐使人於單席舉緼袍以示之曰臣之所資唯斯而已
謹案力挽頺風人之所難興祖閒行入郡矯其故弊舉緼袍以示使者不以三公易其介名垂後世較於富貴一時殁則無聞者逺矣
南北朝孔奐字休文晋陵守清白自勵妻子不入衙齋得俸即分贍孤寡一郡號曰神君富人殷綺見其儉素饋以氊衣奐謝曰百姓未周豈容獨享温飽
謹案孔君之儉素必欲百姓足而始自享其温飽則無時無刻不以窮民為念矣其分俸也在所必然氊衣之惠徒增其歎今之為守者對孔君而果能無愧歟
唐高祖武徳二年詔曰酒醪之用表莭制於懽娛芻豢之滋致甘㫖於豐衍然而沉湎之軰絶業亡資惰窳〈音與〉之民騁嗜奔慾方今𤇺燧尚警兵革未寧年糓不登市肆騰踴趋末者衆浮冗尚多肴羞麴蘖重增其費救敝之術要在權宜關内諸州官民宜斷屠酤
謹案人情多縱知流而不知節知放而不知檢欲倉箱之固也得乎一遇飢年仍為餓莩此詔令官民盡斷屠酤誠得莭制嗜慾之道矣
太宗嘗怪舜造漆器禹雕其爼諫者十餘不止小物何必爾耶諫議大夫褚遂良對曰雕琢害農力纂繡傷女工奢靡之始恣縱之漸也漆器不止必金為之金又不止必玉為之故諫者救其源不使得䦕及夫横流則無復事矣帝咨美之
謹案奢靡之始恣縱之漸天子且然而况小民乎倉箱朝盡困窘暮乗非死即流勢所必至可不知所以莭之哉禇公之對自天子以至庶人皆不可不察也
宋㓂凖字平仲渭南人真宗朝拜相決䇿成澶淵功寢室一布幃二十載不易封萊國公處士魏野贈詩曰有官居鼎鼐無地起樓臺北使至歴視諸宰執語譯者曰孰是無地起樓臺相公〈譯音亦即今之通事也〉
謹案清介而為外邦之所慕豈他人所能及哉叱堂吏之例簿謝門生之三䇿皎皎素風可規天下此枯竹生笋而竹林祠之所由起也可云生無樓閣地死有竹林祠
仁宗時右司諌龎籍奏曰臣昨在太平州界檢㑹廣徳軍判官錢中孚等狀稱諸鄉貧民多食草子名曰烏昧幷取蝗蟲暴乾摘去翅足和野菜煮食臣竊思之東南上供粮米每歳六百萬石至府庫物帛皆出於民民於飢年艱食如此國家若不莭儉生靈何以昭蘇臣今取草子封進望宣示六宮藩戚庶抑奢侈以濟艱難謹案龎公之論莭儉欲先君而後民由宮廷而及國誠得為治之夲民之所輸若彼所食若此不深為可嘆哉是故聖君愛民必使六合咸享豐盈衣食充足猶不敢少有崇侈以自俸也此粟紅貫朽所以稱文景之盛治耳
元成宗大徳九年西域賈人有獻珍寳求售者議以六十萬錠售其直省臣有謂左丞尚文者曰此所謂雅庫勒大珠也六十萬售之不為過矣文問何所用之答曰含之可不渇熨面可使自有光文曰一人含之千萬人不渴則誠寶也若一寶止濟一人其用已微矣吾之所謂寶者米粟是也有則百姓安無則天下擾以功用較之豈不愈於彼乎
謹案世之寶珠玉者多矣有能因珠玉而念及米粟以濟百姓者幾人賢哉左丞也照乗之珠不能以安社稷卞和之玉後復仍授他人何不寶米粟以濟蒼生永國祚而享帝王之福哉
明太祖洪武三年詔禁民僣侈凡庶民之家不得用金繡錦綺紵絲綾羅止許用紬絹素絲其首餙釧鐲並不許用金玉珠翠止用銀 五年詔古之䘮禮以哀戚為夲治䘮之具稱家有無近代以來富者奢僣犯分力不及者掲借財物炫耀殯送及有惑於風水停柩經年不行安𦵏宜令中書省集議定制頒行遵守違者論罪如律 十四年令農民之家許穿綢紗絹布啇賈之家止許穿絹布如農民之家但有一人為啇賈者亦不許穿綢紗
謹案有可用而不用謂之儉約有不當用而用謂之僣妄今民間僣妄者多非有司之過歟洪武三詔獨十四年令内尤多重農之意敦夲而莭人非深明治道者有此美政耶
海瑞知淳安縣時鄢懋卿總理天下鹽政驕奢無度每廵視郡縣所過供給費且不貲獨瑞供帳菲甚懋卿雖怒素聞其強項亦歛威去後擢主事抗章直諫剛正動於一時至萬厯十三年帝聞其名擢為南僉都一時京師自大僚以及郎丞無不奉法而雨花牛首等景遊宴頓絶都人巷議比之包老復生
謹案細閲剛𡶶之抗疏與椒山之諌章片言隻字皆非他人所敢道也一種忠君愛國之心溢乎筆底不知其有身矣遑惜其他痛哉椒山䝉不測剛峯得善終者反側之徒已去故也其清介之風足以衛民足以易俗非斯民之保障哉
尚莭儉總論曰奢與儉較儉固美矣但儉而不能有益於人見法於世不因吾儉而去其奢或惡其奢而師吾儉此即於陵仲子之流矣烏乎取帝堯莭於己而儉於世澹泊無為太古之風也唐高祖明太祖皆躬崇莭儉垂裕後人晏嬰以及海瑞諸君子儉以持已惠及親隣者有之富足斯民者有之名聞外邦者有之移風易俗者有之靡不因我之儉而有益於世者也可不則之以範斯民哉昔宋均有言亷吏清在一己無益百姓似乎不足多也故其亷使非於陵仲子之亷兼能濟人末俗頺風頼之而振始可稱有功于斯世耳白香山有云人民之貧困者由官吏之縱欲也官吏之縱欲者由君上之不能莭儉也故上一莭其情而下有以獲其福上一肆其欲而下有以罹其殃此至言也易曰莭以制度不傷財不害民是莭者素為聖人君子之所重矣曷勿身以先之固萬姓之倉箱而為久安常治之道哉
六敦風俗以享太平
〈魏西門豹 漢文翁明 帝 仇 覽〉
〈隋辛公義 趙 煚唐太宗 徐有功〉
〈宋沈度 朱 熹元仁宗 明太祖〉
魏文侯時西門豹為鄴令發民夫鑿渠引漳水灌田以蘇民困俗信女巫歳為河伯娶婦選室女投河中豹及期徃視指女曰醜煩大巫入報河伯即呼吏投之羣巫驚懼乞命從此禁止
謹案利不興則民無以豐衣食害不除則人何以安室家有一於此太平何由得享今西門豹之為鄴令也引漳水以灌田溺大巫而救女是拯民於䧟阱之中而登之袵席之上者矣惡俗頺風有不為之煥然一新歟
漢景帝末文翁為蜀郡守廣仁愛好教化見蜀中僻陋有蠻地風文翁欲誘進之乃選郡縣小吏有才者張叔等十餘人親自飭厲遣詣京師受業博士或學律令有至郡守刺史者又修起學宮於成都市中高者以補郡縣吏次為孝弟力田由是教化大行至武帝時乃令天下郡國皆立學校官自文翁為之始云
謹案人之禮義廉恥四維也使無學校教誨將不知四者為何物矣何由而大其徳業享其太平文翁施仁愛而廣教化不特蜀中為之一新天下後世皆為之感動故學校之官雖建於武帝而寔由文翁始其有功于名教不亦多耶
明帝永平二年幸辟雍拜三老五更引五更桓榮及弟子升堂上自為辨説諸儒執經問難於前冠帯薦紳之士圜橋門而觀聼者盖億萬計自天子諸王侯及大臣子弟功臣子孫莫不受經後宮親屬概不重用以是吏得其人民樂其業逺近畏服戸口滋殖
謹案勲業爛然光照天地必從古今典册中來則致治之道舍經書禮樂之人其誰與歸惟文帝首重斯文不用國戚而循良叠見若郭賀宋均劉平諸君子之美政彰彰青史則之而可以惠民可以致治凡欲廣教化美風俗者曷不以明帝為法哉
仇覽一名香為蒲亭長有陳元者母訟其不孝覽驚曰守寡養姑奈何欲致子於法其母遂感悟而去覽親至其家諭以大義卒成孝子邑令王渙曰不罪陳元殊少鷹鸇之志覽曰鷹鸇不如鸞鳯耶
謹案革人之面不若革人之心置人之死不若救人之生王渙能以王法坐不孝仇覽獨不能以嚴刑治逆母乎覽則不然躳行勸化使蒙天性慈者慈而孝者孝不特陳元思報劬勞之徳而闔邑無不動孝養之心有恥且格末俗一新是王渙欲為其易而仇覽獨任所難鸞鳯鷹鸇之喻不信然乎
隋辛公義為牟州刺史下車先至獄所决斷十餘日囹圄一空後有訟事應禁者公義即外宿人問故曰忍禁人在獄而我獨安寢乎自是州人感化以訟為恥謹案無謂末俗之難移也上果有愛民之官下斷無不化之民於公義見之矣訟之為害也結深仇費錢帛起奸偽隳事功不一而足人情由此而惡薄風俗何由而得新今辛公以清獄之徳外宿之誠感動愚頑州人悉以訟為恥非古之遺愛歟
趙煚〈音景〉字通賢為冀州刺史市多奸偽煚造銅斗銕尺置之肆間百姓稱便上聞而嘉焉詔天下如其法嘗有盗田中蒿者為吏所執煚曰此刺史不能宣化故耳彼何罪也慰諭勸之令人載蒿一車賜盗盗感泣過於嚴刑
謹案夫子云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何若以徳禮化民使其有恥且格之為美哉趙煚知其然作偽者制器以防之為盗者載蒿以愧之不尚嚴刑峻法惟期教化風行奸詭有不為之易轍耶
唐太宗即位之初嘗與羣臣語及教化上曰今承大亂之後恐斯民未易化也魏徵對曰不然久安之民常驕佚則難教經亂之民多愁苦則易化封徳彛非之曰三代以還人漸澆訛故秦任法律漢雜覇道盖欲化之而不能也徵又曰五帝三王不易民而化行帝道而帝行王道而王顧所行何如耳若云漸澆今民當悉化為鬼魅矣帝從徵言
謹案太公之封於齊也五月而報政伯禽之治魯也三年而報政不各隨其上之所𨗳耶徳彞烏足以知之不數年太宗之教化大行非風俗之一變乎甚矣魏徵之言彰彰有驗也於以知忠厚存心者未有不獲忠厚之報也
徐有功為蒲州司法叅軍不忍杖民人服其徳更相約曰犯徐叅軍杖者衆必共斥之以故訖代不辱一人時武后聞知授有功為刑曹數犯顔敢諫持平守正執㨿寃罔嘗與太后反覆辨論太后大怒命拽出斬之有功廻顧言曰臣雖死法終不可改至市臨刑得免凡三坐大辟終不挫折將死晏然后以此益重之所全活者甚衆酷吏為之少衰然疾之如讐矣卒年六十八授一子cq=59官張文成為有功贊曰躡虎尾而勿驚觸龍鱗而不懼者也
謹案一人貪生千人立死有功寕犯顔而辯枉不因將斬而易辭仁愛與直莭並行執法者則之何失入之有
宋沈度字公雅為餘干令父老以三善名其堂一曰田無廢土二曰市無游民三曰獄無宿繋
謹案聖人不云乎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官有善政民無不譽皆其良心之所發而不容冺者也田無曠土則家有餘粮市無游民則㕓無曠業獄無宿繫則囚乏寃民三者備而民心得有不咸欣至治而興來暮之歌哉
朱熹知漳州奏除屬縣無名之征歳免七百萬以俗未知禮採古䘮𦵏嫁娶儀制揭以示民命父老傳訓其子弟拆毁滛祠禁士女游集僧舎風教一端
謹案去民横征之苦𨗳人儀制之間非以世道人心為己任者焉能及此文公先釋其困苦後教其婚䘮循循善誘風教一新惜乎不令其久居廊廟大行其淑世𨗳民之徳意耳
元仁宗皇慶二年春三月御史中丞郝天挺上疏論時政陳七事一曰惜名爵二曰抑浮費三曰止括田四曰久任使五曰論好事六曰奨農務夲七曰勵學養士帝皆嘉納詔中書悉舉行之
謹案凡帝王能納善言美時政未有不享一統之盛而樂物阜民康之樂者也今仁宗詔中書舉行郝御史所陳之七事理之所當廢者則必盡去世之所仰望者又必盡興政教一新人情踴躍沛乎莫遏無徃而不見一道同風之治矣
明太祖曰朕嘗取鏡自照多失其眞冶工曰模型不正故也朕聞之惕然人主一心為天下型一不正百度乖矣可不慎乎
謹案模型正矣使用人不明理財未善舛錯其政亦難致一道同風之盛此聖經於二者所以特舉之而並重也明太祖以鏡自勵握其要道克慎克勤範我黎民非致治之主耶
敦風俗總論曰民之日流於汚下而不能享太平之福者人知之乎皆由未知孝弟忠信禮義廉恥之為重耳如父兄能以此而教子弟師友能以此而曉愚䝉在位者察其言行奨其淳良民惟恐身之不端而見棄於大人君子矣風俗有不敦者哉但異端不息則人心難正學校不興則教化不廣孝弟有虧則人倫未備寃獄不申則明慎多慚是皆有負於一人而獲罪於天下者也嗚呼小民之焦勞初釋衣食方充若不身自力行格彼非心雖處於豐亨明盛之時恐亦變而為頺敗委靡之俗矣不大為可憂哉歴稽徃哲溺女巫而毁滛祠者有人修學宮而幸辟雍者有人教以敦倫寧如鸞鳯力争寃獄甘觸龍鱗心何仁而胆何壯也又有格民恥訟愧盗如刑不恃刑罰為章程者非皆以善教得民心力任移風易俗之仁人𫆀然民亦有以三善名其堂者益見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者也信乎夫子之言君子之徳風小人之徳草草上之風必偃厚其生復其性有不永享太平之福者哉
欽定康濟録卷四上
<史部,政書類,邦計之屬,欽定康濟錄>
欽定四庫全書
欽定康濟録卷四下之一
摘要備觀
摘要總論救荒要務己備於前但古人偶値凶年目擊心傷有一種殷殷無己之心或見於行事㦯見於立言皆救人活命之良規既不敢盡棄而不收又不能悉載而備覽以是不得不摘其要者而存之臨民者果能潤澤其間民䝉其福矣但此種皆隨見隨録以便増添其先後之次第葢未嘗列序也
歴朝田制
井田 區田 櫃田 梯田 架田圃田 沙田 塗田 圍田
井田之制創自黄帝三代因之寓兵於農伏險於順法至善也今惟鄭州其井田尚存餘或可行於土曠人稀之處周禮凡治野夫間有遂遂上有徑十夫有溝溝上有畛百夫有洫洫上有涂千夫有澮澮上有道萬夫有川川上有路百里之内川與路縱横各九而澮與道則各九十也欲開井田不必盡泥古法縱横曲直各隨地勢淺深髙下各因水勢則長運可息民力可蘇矣〈見勸農書〉區田始自伊尹教民糞種負水澆稼禦旱濟時之良法也按舊説長濶相乘通共可作二千七百區空一行種一行於所種行内隔一區種一區除隔除空外可種六百六十二區每區深一尺用熟糞一升和匀壅其根旁苖出鋤不厭頻結子時再鋤空區之土向根上加培以防大風揺擺邱陵傾阪及髙亢之處皆可為之近水更佳每畆可收六十六石學種者或半之〈熟糞者不拘何糞積於灰草之中待其浥蒸氣透而用之非用火煨也 見國脉民天〉
櫃田築土䕶田似圍而小其面俱置瀽穴順置田段便於耕蒔若遇水荒田制既小堅築髙峻外水難入内水則車之易涸淺沒處宜種黄穋稻此稻自種至收不過六十日能避水溢之患如水過澤草自生糝稗可收髙涸處亦宜陸種諸物皆可濟飢此救水荒之上法也葢因壩水溉田亦曰壩田與此名同而實異矣〈見農桑訣〉梯田謂梯山為田也夫山多地少之處除峭壁巉巖不可種其餘有土之山下自横𪋤上至危顛裁作重磴皆可藝種如土石相半則須壘石相次包土成田若山勢峻極人須傴僂蟻沿而上耨土而種自下登陟俱若梯磴故總而名之曰梯田如上有水源則可以種秫稻秔稲如止陸種亦冝粟麥葢田盡而地地盡而山山鄉細民求食若此之艱良可慨也〈見農桑訣〉
架田架猶筏也亦名葑田考之農書云若深水藪澤則有葑田以木為田坵浮繫水面以葑泥附木架上而種藝之其木架田坵隨水髙下浮泛自不淹沒自初種以至收刈不過六七十日夫架田附葑泥而種既無旱暵之災復有速收之效水鄉無地者冝效之〈見農桑訣〉圃田種蔬果之田也周禮以場圃任園地註曰圃樹果蓏〈音祼〉之屬其田繞以垣墻或限以籬塹負郭之間但得十畆足贍數口若稍逺城市可倍添田數至半頃而止結廬於上外周以桑課之蠶利内皆種蔬惟務取糞壌以為膏腴之本慮有天旱臨水為上否則量地鑿井以備灌溉比之常田嵗利數倍此園夫之業可以代耕若養素之士亦可托為隠所不亦美哉〈見農桑訣〉
沙田謂沙淤之田也今通州等處皆有之而民間率視為棄地若江淮間有此田則為腴地矣葢此田大率近水其地常潤澤可保豐熟四圍冝種蘆葦内則普為塍㟁可種稻秫稍髙者可種棉花桑麻或中貫湖溝旱則便溉或傍繞大港澇則洩水所以無水旱之虞但沙漲無時未可以為常也〈見農桑訣〉
塗田者見於瀕海之地潮水徃来淤泥常積上有鹹草叢生此須挑溝築㟁或樹立樁橛以抵潮汎其田形中間髙兩邊下不及數十丈即為一小溝數百丈即為一中溝數千丈即為一大溝以注雨潦為之甜水溝初種水稗斥鹵既盡可種粱稻所謂㵼斥鹵兮生稲粱即此是也此因潮漲而成與淤田無異者也〈見勸農書〉
圍田者四圍築長堤而䕶之内外不相通之謂也江以南地卑多水民間之田皆築土為㟁環而不㫁隨地形勢四面各築大㟁以障水中間又為小㟁或外水髙而内水不得出則車而出之以是常稔而不荒今北方之地坦平無㟁潦則不能禦水旱則不能蓄水焉能不荒今須勉有力之家度視地形亦各為長堤大㟁以成大圍㟁下須有溝以洩水則外水可䕶而内悉為膏腴之稼地矣又何慮乎水旱之為災也
謹案田制雖多臨民者貴乎隨地制冝因時命樹否則何補於農人雖然教之得其法矣使不念其胼胝之勞薄其賦歛寛其徭役彼方慕游食之樂以為樂九年之蓄可得而致哉
養種法
凡五穀豆果蔬菜之有種猶人之有父也地則母耳母要肥父要壮必先仔細揀種其法量自己所種地約用種若干石其種約用地若干畆即於所種地中揀上好地若干畆所種之物或穀或豆等即顆顆粒粒皆要精選肥實光潤者方堪作種此地糞力耕鋤俱要加倍愈多愈妙其下種行路比别地又須寛數寸遇旱則汲水灌之則所長之苖與所結之子比所下之種必更加飽滿下次即用所結之實仍揀上上極大者作為種子如法加晒加糞加力其妙難言如此三年則穀大如黍矣若菜果應作種者不可留多如𤓰止留一𤓰茄止留一茄餘開花時俱要摘去用泥封其枝眼〈見國脉民天〉
古人云凡五穀種同時而得時者穀多榖同而得時者米多米同而得時者飯多飯同而得時者乆飽而益人舜典曰食哉惟時此之謂也
此外有古今救民書集未得採入者祈博覽者補之黎民幸矣
鄧御天農歴一百二十卷
馮慕岡重農考 鄺廷瑞便民圖纂
王炳活民救荒書 汜勝之書
賈思勰齊民要術 賈元道農經
王珉要術 苗好謙栽桑圖說
王盤農桑輯要 孟祺書
周憲王救荒本草 胡文煥救荒本草
王盤野菜譜 張西山荒政論
明季倉糧考
㑹典祖宗設倉貯穀以備饑荒其法甚詳凡民願納穀者或賜奨勅為義民或充吏或給冠帶散官令有司以官田地租税契引錢及無礙官錢糴穀收貯近時多取於罪犯抵贖以所貯多少為考績殿最云例具於後洪武初令天下縣分各立預備四倉官為糴穀收貯以備賑濟就擇本地年髙篤實民人管理
正統五年奏准各處預備倉凡侵盗私用冒借虧欠等項糧儲查追充足免治其罪其侵盗證佐明白不服賠償者准土豪及盗用官糧治罪
成化六年令在外軍民子弟願充吏者納米六十石定撥原告衙門遇缺收叅
𢎞治十八年議准在外司府縣問刑應該贖罪等項贜罰等物盡行折納糴買稲穀上倉以備賑濟並不許折收銀兩及指揮别項花銷
正徳二年令雲南撫按同三司掌印等官查勘各庫藏所積除軍前支用銀物外其餘堪以變賣及官地湖地等項可以召人佃種收租者儘數設法糴米穀上倉專備賑濟
十四年令遼東比照宣大事例将廵按并大小衙門問過一應贖罪銀兩存留本處以備買糧賑濟
嘉靖三年令各處廵撫按官督各該司府州縣於嵗收之時多方處置預備倉糧其一應問完罪犯納贖納紙俱令折收米穀每季具數開報撫按衙門以積糧多少為考績殿最如各官任内三年六年全無蓄積者考滿到京户部叅送法司問罪
八年又令各處撫按官督所屬官将贓罰税契引錢一應無礙官錢糴買稲穀或從便冝收受雜糧以備荒歉各該官員果能積穀及數聼撫按官覈實旌異若不用心舉行照例住俸
萬歴七年議准各省直撫按酌量所屬知府地方繁簡貧富定擬積穀分數其積不及數者與州縣一體查叅其陞遷離任者照在任一體叅究
謹案不知善法之當遵惟恃催科之足據吝於己而刻於人未有不危其國者也如明季以贓罰銀兩積穀備荒非法之至善哉但為數太多急於取足因愛民之心反變而為害民之政豈祖宗發帑相資之意隆慶間王君賞上疏言凡罪贖銀兩當視地方貧富獄訟繁簡為差不可槩限之以重數也疏上稱善可云兩得矣然則過多其數固非善政略無所備亦豈良圖奈何自嘉靖起雖有備荒之名而無備荒之實災荒屢見萬姓流離至於泰昌天啓崇禎尤不可問積穀之典既曠復兼加徵助餉分外徵求是直驅民作賊耳即明季而觀有備者累世太平無蓄者因災即覆凡有牧民之職者可不為蒼生作饑饉之謀上慰聖主愛養黎元之意耶
救荒全法 董 煟救荒之政有人主所當行者有宰執所當行者有監司太守縣令所當行者各有不同今悉條列於後
人主所當行 計六條
恐懼修省 減膳撤樂
降詔求賢 遣使發廪
省奏章而從諍諫 散積藏以厚黎元
宰執所當行 計八條
以調燮為己責 以饑溺為己任
啓人主敬畏之心 慮社稷顛危之漸進寛征固本之言 建散財發粟之䇿擇監司以察守令 開言路以通下情
監司所當行 計十條
察隣路豐熟上下以為告糴之備
視部内災傷大小而行賑救之䇿
通融有無 紏察官吏
寛州縣之財賦 發常平之滯積
毋崇遏糴 毋啓抑價
毋厭奏請 毋拘文法
太守所當行 計十六條
稽考常平以賑糶 准備義倉以賑濟視州縣三等之饑而為之計〈小飢則勸分發廪中飢則賑濟賑糶大飢則告奏截漕乞鬻爵借内帑錢為糶本〉
視隣郡三等之熟而為之備〈纔覺旱澇即發常平錢遣牙吏徃豐熟䖏告糴以備賑濟米豆雜料皆可〉
申明遏糴之禁 寛弛抑糴之令
計州用之盈虛〈存下一嵗官吏支遣餘皆以救荒不給則告糴他邦〉
察縣吏之能否〈縣吏不職劾罷則有迎送之費姑委佐貳官以輔之不然對移他邑之賢者〉
委諸縣各條賑濟之方 因民情各施賑濟之術
差官禱祈 存恤流民
早檢放以安人情 預措備以寛州用因所利以濟民飢〈興修水利整理城垣之類〉
散藥餌以救民疾
守令所當行 計二十條
方旱則誠心祈禱 已旱則一面申州
告縣不可邀阻 檢旱不可後時
申上司乞常平以賑糶 申上司發義倉以賑濟
勸富室之發廩 誘冨民之興販
防滲漏之奸 戢虚文之弊
聼客人之糶糴 任米價之低昻
請提督 擇監視
叅攷是非 激勸功勞
旌賞孝弟以勵俗〈飢年骨肉不能相保有能孝養公姑竭力供祖父母者當即行旌奨〉
散施藥餌以救民 寛征催
除盜賊
上共六十條
謹案此六十條因位立言随時行政條條盡善種種回天饑年得此民可再生雖隋侯之珠卞和之玉不足以易其一字也願聖主賢臣以寳六經之法寳之始稱允當
救荒無定法風土不一山川異冝惟在豫先講究而已應令諸州守臣到任一月以後詢究本州管下諸縣鎮可以備救荒及其措置之䇿斷然可行者條奏取㫖各令自守其說任内設遇旱澇即簡舉施行不得自有違戾外委監司内委臺諫常切覺察又救荒有賑糶賑濟賑貸此三者名既不同其用亦各有體賑糶者用常平米其法在於平凖市價黙消閉糴之風比市價减三分之一如若不足當委官循環糴糶務在救民不計所費賑濟者用義倉米施及老㓜殘疾孤貧等人米不足或散錢與之即用庫銀糴豆麥菽粟之類亦可務在選用得人賑貸者或截留上供米或借省倉米或向朝廷乞封樁米或各項倉厫權時那用家不過二石嚴戒出納諸弊死亡不能償者已之豈在責其必償哉
論賑
放賑亦有三城市則減價出糶常平米一也村落則一賴支散義倉錢二也其不係賑濟之人則有逐都上户領錢興販循環糶糴之法三也
〈明〉僉事林希元曰若宋董煟救荒全法一書可謂兼備矣元張光大取而續增之本朝朱熊又補其遺世稱為完書刻板現在南京國子監臣愚竊欲重加編集以進此嘉靖八年林公所題之疏也
荒政叢言疏 林希元
臣昔待罪泗州適江北大飢民父子相食盗賊蠭起之際臣之官適當其任葢嘗精意講求於民情利弊救荒事冝頗聞詳悉今欲陳於陛下者負暄之意也臣聞救荒有二難曰得人難曰審户難救荒有三便曰極貧之民便賑米曰次貧之民便賑錢曰稍貧之民便轉貸救荒有六急曰垂死貧民急饘粥曰疾病貧民急醫藥曰病起貧民急湯米曰既死貧民急募瘞曰遺棄小兒急收養曰輕重繋囚急寛恤救荒有三權曰借官錢以糴糶曰興工役以助賑曰借牛種以通變救荒有六禁曰禁侵漁曰禁攘盗曰禁遏糴曰禁抑價曰禁宰牛曰禁度僧救荒有三戒曰戒遲緩曰戒拘文曰戒遣使其綱有六其目二十有三備開於後編次以進總曰荒政叢言陛下倘不以臣言為愚拙為迂疎乞勅部院詳議可否即賜施行
戒遲緩
臣聞救荒如救焚惟速為濟民廹飢寒其命在於旦夕官司若遲緩而不速為之計彼待哺之民豈有及乎凡申報荒災務在急速與走報軍機者同限失誤飢民與失誤軍機者同罰如此則人人知警待哺之民庶有濟矣
禁宰牛
凡年嵗凶荒則人民艱食多變鬻耕牛以茍給目前不知方春失耕嵗計亦旋無望臣按問刑條例私宰耕牛再犯累犯者俱發邊衛充軍但民果貧不能存活許其赴官陳告官令富民收買仍令牛主收養即以本牛種田照鄉例與富民分收待豐年或富民得牛或牛主取贖如此則牛可不殺而春耕有頼矣
河南賑荒事實 鍾化民多示諭
蠲令已行奸猾里書借口分别里分之災傷為減免以邀賄賂任情移奪村僻愚民不知免數難沾實恵公查照題准分數每項原𣲖銀若干今減免銀若干出示四郊使民共曉里書莫能上下其手民悉沾恩
禁刑訟
飢饉之年幸留殘喘小民無知猶逞其訟有司不能勸息反為受理一紙之追絶人數日之糧一番之駁窘証犯數家之命一人卧痛數口待亡公則通行府縣除人命大盜外盡行停止惟以粥厰為務
憐寒士
讀書者不工不啇非農非賈青燈夜雨常無越宿之糧破壁窮簷止有枵雷之腹一遇荒年其苦萬状公則從厚給之
搜節義
時當歉嵗義夫節婦孝子順孫公必多方采訪而表章之
撫蘇事冝 周孔教
言救荒有六先曰先示諭先請蠲先䖏費先擇人先編保甲先查貧户有八冝曰次貧之民冝賑糶極貧之民冝賑濟逺地之民冝賑銀垂死之民冝賑粥疾病之人冝救藥罪繋之人冝哀矜既死之人冝募瘞務農之人宜貸種有四權曰奨尚義之人綏四境之内興聚貧之工除入粟之罪有五禁曰禁侵欺禁㓂盗禁抑價禁溺女禁宰牛有三戒曰戒後時戒拘文戒㤀備其綱有五其目二十有六
先處費
飢有三等曰小飢多取足於民中飢多取足於官大飢多取足於上取足於民如通融有無勸民轉貸之類是也取足於官如處糴本以賑糶處銀穀以賑濟是也取足於上如截上供米借内帑錢乞贖罪乞鬻爵之類是也
先示諭
時值飢荒民情洶洶冝當民之未飢多揭榜示曰将散財将發粟将請蠲税銀糧米将平糶粟米吾民毋過憂毋出境毋棄父子毋為㓂盗則民志定矣
宜賑糶
賑濟冝精賑糶冝溥一甲之中惟以穀均人不因人計穀穀數同銀數同聼其通融来糴則官不煩民不擾而恵利均沾穀價自不騰湧矣官之糴本或出自官糧或借官銀或勸令冨家出錢收糴照價出糶而量增其船脚工食之費皆成法也
〈明〉陳龍正曰此萬歴間周中丞孔敎所頒行也古今救荒之事無不撮載然提綱皆本於林希元而其間損益則因乎時地耳
荒政議
逺地之民冝賑銀古之諸倉皆在民間粟既藏於民故及民也易今之粟藏於官故及民也難近且難之况於逺乎移粟就民則偷竊伴和滋其弊矣檄民支粟則脚費米價適相當矣故凡百里以外地不産米而河路不通者惟當以銀賑之包銀紙上用銀匠姓名穿錢索上用錢舖姓名如有低偽聼其赴官陳告
救荒活民書 張光大
每讀中統建元之詔能因旱暵憫念黎元哀矜惻怛之心溢於意言之表被災去處從實减免不被災地面亦令量減分數此天無私覆地無私載堯舜一視同仁之意也郡縣之官一遇水旱各私其民誦之寕不有愧
荒政要覽 俞汝為
論禁淤湖蕩云川主流澤主聚澤不得川不行川不得澤不止二者相為體用故澤廢是無川矣况國有大澤澇可為容不致驟當衝溢之害旱可為蓄不致遽見枯竭之形必究晰於此而水利之説可徐講矣
勸農書 袁 黄
今以農事列為數欵里老以下人給一冊有能遵行者免其雜差
一州之中土脉各異有強土有弱土有輕土有重土有𦂳土有緩土有燥土有濕土有生土有熟土有寒土有煖土有肥土有瘠土皆須相其冝而耕之孝經援神契曰黄白土冝禾黑土冝麥赤土冝菽汙泉冝稻爾民類以汙下之地為劣而不知其冝稻惟不講故也
救荒活民補遺 朱 熊
仁哉王者之用心於民也兢兢夕愓一夫不得其所必思有以濟之不使其有嗟怨之聲愁戚之態也彼天下之人将熙熙然鈞陶於春風和氣之中然後為治耳當五季之時戈㦸雲擾蛇蟠虎踞者比比皆是不有真聖人出伐其罪而弔其民何以見天地循環乎一命之士茍存心於愛物於人尚有所濟况君臨天下者哉宋太祖平江南李煜臣賀而君泣命出米十萬賑之冝其善始令終子孫享有天禄垂三百年至今與聖主明王配享盛徳之所致也
荒政考 屠 隆
災變之來必也順風俗相時冝酌人情權事勢如漢永平年間詔五穀不登其令郡國種蕪菁以助人食陳珦知徐州乆雨珦謂待晴種時已過募冨家得豆數千石貸民布之水中水未盡涸而豆甲已露遂不艱食則凡可以佐百姓之急者不可不多方為之擘畫也
天子端居九重安能坐照萬國如有災傷百姓急須告災於有司有司急須申災於撫按撫按急須奏災於朝廷萬不可遲遲則易於起疑而救災又恐無及是誰之咎也
屠隆自序曰嵗或不登四境蕭條百室枵餒子婦行乞老稚哀號積骨若陵漂屍填河百姓之災傷困厄至此為民父母奈何束手坐視而不為之所哉因作荒政考以告當世貽後来維司牧者留意焉
農政全書 徐光啓
水而得一邱一垤旱而得一井一池即单寒孤子聊足自救惟蝗則不然必藉國家之功令必須百郡邑之協心必須千萬人之同力一身一家無獨力自免之理此又與水旱異者也總而論之蝗災甚重除之則易必合衆力共除之然後易耳
救荒䇿 國朝魏 禧
救荒之䇿先事為上當事次之事後為下先事者米價未貴百姓未飢吾有䇿以經之四境安飽而吾無救荒之名所謂美利不言是也當事者米貴而未盡民飢而未死有䇿以濟而民無所重困所謂急則治其標是也事後者米已乏竭民多殍死遷就支吾少有所活所謂害莫若輕是也凡先事之䇿八當事之䇿二十有八事後之䇿三
一收買物件飢荒時貧民多賣衣服器用以給食而冨民乘人之急甚至損其價之九而買之此時官府宜那移錢糧設人收買使貧民不至大虧則謀生之路寛矣秋冬間仍行發賣便可補數至於草薪之類亦當以此時收買俟寒雨賣之仍可得利
一重強糴之刑時方大飢民易生亂若縱其強糴則有穀者愈不肯糶四方客粟聞風不来立飢死矣且強糴不禁勢必搶奪搶奪勢必擄殺當著為令曰有不依時價強糴一升者即行重處蓋彼原欲少取便冝今且性命不保則強糴者鮮矣
一贖重罪重罪本無贖理然能多出穀救荒則雖枉法以生一人而實救數千人之死亦權道也惟本年所犯不可令贖恐富人乘機報復故也
先憂集 陳芳生〈緝〉
社倉之制專以賑貸凡官貸者必多侵冐民貸官者必受追呼民與民貸必出倍息惟社倉無此三害雖非荒年亦可借作種食年年出納乆之自豐所積雖豐亦不必停其出息其無故不肯還者申官追足為民生計乆逺難容姑息耳
禁宰耕牛必湏騐死牛而後可以塞盗源平時固當力行凶年尤冝首重牛之私宰者利最厚故凶年盗牛居多今惟禁屠家無得夜殺夜殺者同盗牛法坐十家無許住村僻住鄉僻者同私宰法坐十家首者免罪私宰者或可熄迹矣 又聞江右近有凶徒造毒藥淬利針見農家有牛暗以針刺牛其牛見血立死其所用藥大約射㒺之屬與刺虎窩弓同類迹之亦易得也
凡盗牛賣黄昏至者半價夜半至者價得十之三五更至止與一飯而無價故私宰耕牛多在夜間而無白晝之理
荒政叢書 余 森〈緝〉
觀朱夫子社倉諸記及各規約法可謂備矣然變通亦在其人隨其時地之冝而用之未可執一也按黄震通判廣徳軍時社倉大弊衆以始自文公不敢他議震曰法出於聖人猶有通變安有先儒為法遂不得救其弊哉即别買田六百畆以其租代社倉息非凶年不得輙貸貸不取息此可謂善於法朱子者矣
招來啇米八則 蔡懋徳
一不定官價 凡米到行家悉聼時價之髙下
二清追牙欠 市牙侵啇米價者務令呈官追給啇米發糶即要追足價銀俾可速運得利
三免税鈔 凡米船過關務五尺以下者盡行免鈔部勒有碑不可不遵
四免官差 凡係米船埠頭不許混行差撥
五禁發米處奸棍阻遏 遏米原非美政且已移文開禁奸棍借口留難者禀官拏究
六禁沿途白捕 嚇詐水鄉假冐廵船指稱搜鹽因而搶奪許鳴官重處
七禁役需索 請批掛號官備紙劄聼米啇隨領隨給衙役不許私索分文併稽半刻
八米到悉聼民便 或積或賣官俱不問止許銷批倒換新批
此上八議明注批中徃来貿易轉相告諭要使逺近熙攘之輩皆羡子母什一之贏願出我途而源源灌輸於不窮或於荒政未必無少補也
荒政要覽 俞汝為
按地平天成禹鍚元圭後畢世經營只是濬渠築㟁以養稼穡夫子稱之曰卑宫室而盡力乎溝洫此之謂也或疑言疏瀹不兼言封築則堤㟁似屬餘事不知井田之制百歩為畆深尺廣尺為田間水道而不立封限百畆為遂遂上有徑十夫有溝溝上有畛百夫有洫洫上有涂千夫有澮澮上有道萬夫有川川上有路言致力溝洫則畛涂在其中禹貢稱九澤必曰既陂是彭蠡震澤之底定亦藉陂障圍瀦成澤開濬封築信非兩事也於是想見唐虞三代之用民力專用之而已
佃農廣開闢
洪武初令各處人民先因兵燹遺下田土他人開墾成熟者聼為己業業主已還令有司於附近荒田撥補
十三年詔陜西河南山東北平等布政司及鳳陽淮安州廬州等府民間田土許儘力開墾有司毋得起科
天順三年令各處軍民有新開無額田地及願佃種荒閒地土者俱照減輕則例起科每畆糧三升三合草一斤存留本處倉塲交收不許坐𣲖逺運
成化二十一年令遼東地方軍舍餘人等有開墾不係屯田抛荒土地者上等田每一百畆納穀一石豆一石中等田納穀一石豆五斗
嘉靖六年募民開墾荒田時給事中夏言疏内有云太祖髙皇帝立國之初檢覆天下官民土田徴收税糧俱有定額乃令山東河南地方額外荒田任民儘力開墾永不起科至後又令北直𨽻地方比照山東河南例民間新開荒田不問多寡永不起科所以然者蓋縁北方地土平廣中間大半㵼鹵瘠薄之地葭葦沮茹之塲且地形率多窪下一遇數日之雨即成淹沒不必霖雨之乆輙有害耕之苦祖宗列聖蓋有見於此所以有永不起科之例又有不許額外丈量之禁是北方人民雖有水潦災傷猶得隨處耕墾以幇取糧差不致坐窘衣食夫何近年以来權倖親䁥之臣不知民間疾苦不知祖宗制度妄聼奸民投獻輙自違例奏討将畿甸州縣人民奉例開墾永業指為無糧田土一槩奪為己有由是飢寒愁苦靡所底止豈祖宗列聖之法治世和民之道哉
萬歴十一年議准陜西延寧二鎮丈出荒田但不在屯田舊額之内者俱聼軍民隨便領種永不起科各邊但有屯餘荒地堪墾者俱照例行
王家屏答王對滄廵撫書有云開荒之議大是難言以為不可開而却有可開之地以為可開而却有不願開之人人所以不願開者冨有田者盡力於熟田不肯治荒田也貧無田者又無力可治荒田必仰給牛種於官官給牛種豈召之来而遂給之耶必報姓名必闗里甲必遞領状皆不得徒手得必有費矣還牛種於官又有費矣起收子粒追呼之使相屬又必有費矣此三項者皆正費也未為累也田未墾時荒田也官田也既墾而田主人至矣田主人欠糧則拉與賠糧欠差則拉與賠差非必真正田主人也本非其田而頼之使賠者亦有之矣頼之於官非必不才有司聼其頼也即才有司而急於差糧之完屈之使賠者亦有之矣非直一嵗賠也嵗嵗佃之則嵗嵗賠之不棄其田賠未已也故人之視荒田不啻坑穽官雖召之不應也雖給之牛種寛其租粒不徃也何也差糧之累難支而官府之令不信也此百姓之所以益逃而田土之所以益荒也乃諸鎮以墾田入奏者動輙數千百頃每視其籍惟有恨且嘆耳将誰欺乎夫田既日墾則租當日多租日多則餉當日減今各鎮一面報開荒一面請餉則其未嘗開荒可知矣
張瀚淮鳯墾田疏内有云合於淮鳯二府特設一僉事擇實心幹濟者畀之專勅給以關防駐劄適中州縣撫按同心董其事各道不得侵其權有司豪勢不得撓其法假以嵗月不責近功開一頃即一頃之利招一民即一民之安三年果有成績進秩而不遷再考再進秩乆且超遷之其所轄有司即以開墾地土招来人民多寡為殿最亦各乆任超遷如是十年不臻富庶之效無是理也専官之責其效在廣開溝洫夫水土不平耕作無以施力必先度量地勢髙下跟尋水所歸宿濬河以受溝渠之水開溝渠以受潢潦之水官道之衝設大堤以通行偏小之村亦增單以成徑惟欲於道傍多開溝洫使接續通流水由地中行不占平地又度低窪處所多開塘堰以瀦蓄之夏潦之時水歸溝塘亢旱之日可資灌溉髙者麥低者稲平衍地多則木棉桑果皆得隨時樹藝土本膏腴地無遺利遍野皆衣食之資矣
屠隆曰近日建議北方新開水田於北人甚利蓋北方地勢髙燥故冝種二麥但其間豈無可開種水稲者兼而行之始以為難數年以後為利溥矣巨室沮撓持議不决殆可深惜
居業録曰天下之衣食盡出於農工啇不過相資而已故程子舉先王之法合當八九分人為農一二分人為工啇今以數計之工啇居半又有待哺之兵及僧道尼巫師祝富盛之家皆不耕而食機織本女子之事今機匠以男為之耕者少食者多天下如何不飢困冝自百官士人之外止将一分作工啇以通器用貨財有無其餘盡驅之於農既盡生財之道又免坐食之費四海必将殷冨矣
謹案固本莫如積粟冨民不外墾田棄地利而縱游民天時稍逆盗賊立興民可失業而田可不耕乎此君臣之賢者無不以開荒為急也但開墾之法其説多矣有欲貸牛種於窮黎而開墾者有欲選健卒而為屯田者有欲令冨民墾之而為世業者紛紛不一既以措費為不易又恐冒濫其功程遂多沮遏嘗竊計之其費有不必取給於朝廷而費自足其功有不必慮其冒濫而冒濫自除者曷勿勉之其法惟令公侯貴戚文武大官自為籌畫召募開荒今則廢地後作俸田且為世業官雖遷而田莫奪疏濬堤防有勿急乎然開荒之時須以溝洫分明者受上賞次者受中賞茍且完事必令重濬之如有力而怠於從事者則有罰簡一有風節賢臣専董其事看地勢之髙下辨蓄洩之淺深為首務次查其出本幾何開闢幾何養活農民若干衆一嵗一奏五年之内奨以勵之八年之外以此俸之不敷然後足之以俸銀誰不樂從然朝廷之起科須待其去官之日而後徵之又宜大減於常賦使小民之還租亦得半納於宦家否則何益於窮民恥游惰而事農事果得均相有益民未有不樂為之耕官未有不樂為之費者也又何必以工本為艱難而専欲取給於内帑哉
富公安流法
擘畫屋舍安泊流民事 富 弼
當司訪聞青淄登濰萊五州地分有河北災傷流移人民逐熟過来其鄉村縣鎮人户不那䟎安泊多是暴露並無居處目下漸向冬寒切慮老小人口凍餓而死甚損和氣特行擘畫下項
一州縣坊郭人户雖有房屋又縁出賃與人居住難得空閑房屋今逐等合那䟎房屋間數開後
第一等五間 第二等三間
第三等兩間 第四等一間
一鄉村等人户小可屋舍逐等合那䟎間數開後
第一等七間 第二等五間
第三等三間 第四等五等二間
急将前項那䟎房屋間數報官災傷流民老小在州者州官著人在縣者縣官著人在鎮者監務著人引至抄㸃下房屋間數内計口安泊本縣及當職官員躬親勸誘量其口數各與桑土或貸種救濟種植度日如内有現在房數少者亦令收拾小可材料權與蓋造應之若有下等人户委的貧虚别無房屋那應不得一例施行如更有安泊不盡老小寺院菴觀門樓廊廡亦無不可務令安居不致暴露失所
謹案人當顛沛流移之日身無一文扶老携㓜旅店不容安歇道塗橋上棲身冷雨淋膚寒風刺骨即壮健者已将病疫况餓體愁人有不轉於溝壑哉富公於青州首重安頓流民之法故無暴露失所之人則凡有流民入境者安可不彷彿前賢先有以安其身哉
青州勸誘人户量出斛米救濟飢民示有云河北一方盡遭水害老小流散道路填塞坐見死亡之阨豈無賑恤之方又縁倉廩所收簿書有數流民不絶濟贍難周欲盡救災必須衆力庶幾凍餒稍可安存况乎今年田苗既大豐於累載而又諸郡物價數倍於常時蓋因流民之來遂收涌貴之直豈可只思厚己不肯救人共覩災傷諒皆痛閔五州鄉村人户分等第並令量出口食以濟急難施斗石之㣲在我則無所損聚千萬之數於彼則甚有功凡在部封共成利濟今具逐家均定所出斛米數目如後
第一等二石 第二等一石五斗
第三等一石 第四等七斗
第五等四斗 客户三斗
已上並米豆中半送納
内有係大段災傷人户委的難為出辦即不得一例施行亦不得為有此指揮别生弊倖透漏有力人户稍有違戾罪不輕恕
一凡有一官令專十耆将雕造印板所印刷票子給與流民印押其頭後留餘紙三四張編定字號所差官員便令親自收執分頭下鄉勒耆壮引領排門抄㸃凡見流民盡底喚出不論男女當面審問的實填定姓名口數便各給票子一道收執以便請領米豆不得差委他人混給票子冒支米豆
凡有土居貧窮或老年或殘疾或孤寡或貧丐等人除在孤老院有糧食者不重給餘皆一體給票領銀
一凡給米豆每人日給一升十三嵗以下每人日給五合三嵗以下男女不在支給之例仍於票子上預算明白不得臨時混算
一官如管十耆每日只給兩耆以五日給遍十耆一給五日官員須早到給所辦事不得令流民遲歸晚去凍露道途
一官員受米豆先要看耆内何處人家可以寄頓只要便於流民請領始為得當
一勘㑹二麥将熟諸處之流民盡欲歸鄉令監散官自五月初一日算至五月終一併支與流民充作路糧以便歸鄉
一指揮青淄等州須曉示道店不得要流民房宿錢謹案此皆富公青州安流之法不但人無路宿而且口食有資寕若後人雖本境飢寒尚無術以䖏之哉自公分養之法一立愈於聚民城市薰蒸成疫者多矣故録其大槩以示後來使知前賢䖏事之悉當也
陸路運糧法 董摶霄
奏議海寕一境不通舟楫軍糧惟可陸運瀕海之人屢經冦擾且冝曲加存撫權令軍人運送其陸運之方每人行十歩三十六人可行一里三百六十人可行十里三千六百人可行一百里每人負米四斗以夾布囊盛之用印封識人不息肩米不著地排列成行日五百回計路二十八里輕行十四里重行十四里日可運米二百石每運可供二萬人此百里陸路運糧之法也
欽定四庫全書
欽定康濟録卷四下之二
賑粥須知
賑粥論曰粥厰之當開其事雖見之於古人粥厰之宜備其法又宜宣之於後世庶㡬一目瞭然何者當先何者宜後斷宜選擇者何人必不可少者何事悉以古人之法為法既無遺漏又不泛施使餓莩藉之而生枵腹賴之而活雖云一粥是人生死關頭須要一畨精神勇猛注之庶㡬閙市窮鄉皆沾利益又聞昔伊川先生論賑粥云惟有節則所及者廣又云救飢者欲其免死而己非欲其豐肥也觀於此言又可知賑濟之中亦應有節制之道矣
官長開厰賑粥法
陕西畢巡按發刻張司農救荒十二議
一親審貧民先令里長報明貧户正印官親自逐都逐啚驗其貧窘給與吃粥小票一張填寫里甲姓名許執票入厰仍登簿萬不可令民就官往返等𠉀先有所費要耐勞耐久細心查審
〈明〉胡其重曰若賑可稍緩則須親審若州縣遼闊遍歴不完而賑又不可緩則須於寄居官等擇其有徳有品者分任其事亦可
二多設粥厰 衆聚則亂散處易治昔富鄭公設公私廬舎十餘萬區而安處其民又多設粥厰今議州縣之大者設粥厰數百處小者亦不下百餘處多不過百人少則六七十人庶釡㸑便而米粥潔鈐束易而實恵行
謹案司農之得手處全在此一條妙在厰多則人不雜各賑各方而且易於識認又無途宿風雨之苦
三審定粥長 數百貧民之命懸於粥長之手不得其人𡚁竇叢生務擇百姓中之殷實好善者三四人為正副而主之即富鄭公用前資待缺官吏之意也
四犒勞粥長 飢民羣聚易於起争粥長約束任勞任怨上不推恩激勸待以心腹誰肯効力盡心故宜許其優免重差特給冠帶匾額近則又有一法半月集粥長於公堂任事勤勞者以盒酒花紅勞之惰者量行懲戒以警其後
謹案此法極善可以鼓舞衆人而且易為但有善人能人不妨任粥長當堂禀用官即具帖請来厰中協力料理
五親察厰𡚁 粥厰素稱𡚁藪惟在稽察嚴宻然非守令躬察則不知警又有以逸代勞之法限粥長三五日執簿赴堂領米諄諄囑其用心察其勤惰又要時加宻訪置大籖四根書東南西北四字日抽一籖如東字單騎東馳不拘逺近直入厰中果有弊者造作不精者分輕重而懲治之不可貸也
六預備米穀 倉廩不實支取易匱或動支官銀糴買或勸借義民輸助必須多方設法預為完備 凡煮粥之米既交粥長或搬運或變賣任從其便只要有采煮粥不許吏胥因而索詐
七預置柴薪 厰中器皿不可强借惟鐡杓必須官給兩個恐有大小故也煮粥之柴其費最多粥長等既任其勞那堪再行賠累即令粥長在所領米内扣出其米變賣作價可也
八嚴立厰規 馭飢民如馭三軍號令要嚴眀規矩要畫一印簿照收到先後順序列名鳴鐘會食唱名散籖凡散粥或單日自左行散起或雙日自右行散起或自上散或自下散或自中散互為先後則人無後時之嘆不至垂涎以起争端敢有起立擅近粥竈者即時扶出除名粥長不遵規矩亦有所懲
九收留子女 預示飢民不可擅棄子女然而饑寒困苦難保其無萬一有之令里老保甲老人等収起抱赴官局收飬仍給送来之人數十文以作路費庶可酬其奔走之勞
十禁止賣婦 賣婦者當嚴為禁止倘有廹切真情将夫妻盡收入厰中婦令撫嬰男歸厰用事完聽去
十一收養流民 最苦者飢民逃竄以路為家須於通衢寛空處叧立流民厰叧置流民簿随到随收如若滿百須增厰舎若乞丐又立花子厰不得與流民共食
十二散給藥餌 凶年之後必有癘疫疫者萬病同証之謂也不論時日早晚人參敗毒散極效或九味羗活湯香蘇散皆可但須多服方有效驗合動官銀令醫生速為買辦合厰散數十帖以濟貧民至夏間有感者為熱病敗毒散加桂苓甘露飲神效敗毒散内不用人參加石膏為佳再令時醫定奪必不誤也謹案畢公諱𢡟康賑粥於陕西萬歴二十九年事也其入闗之始見饑民嗷嗷待哺乞生無路乃云莫如煮粥最善故将張司農救荒十二議即發刻施行薦㧞勤員特㕘惰慢務令有司以一真精神救護元元可稱賢大夫矣
山西巡撫呂坤賑粥法
一廣煮粥之地 飢民無定方而煮粥有定處若不多設處所以粥就民恐奔走於塲難宿於家或朝食一来暮食一来十里之外不勝奔疲不便一也壮丁就粥便可随在歇止而老病之父母幼弱之小兒羞怯之婦女餓死於家其誰看管不便二也乞粥以歸不惟道逺難携亦且妄費難察不便三也不如十里之内就近村落寺觀之處各設一塲庶於人情為便
一擇煮粥之人 舊日監督主管多委里甲老人嗟夫難言之矣無迫切之心則痛癢不闗而事必茍無綜理之才則㸃察失當而事恒不詳無鎮壓之力則强者多暴者先而恵不均故定煮粥之法當選煮粥之人先令之講求講求既明正印官親與問難如於立法之外另有良法者即行奨賞則人人各奏其能而仁術益精詳矣
一行勸諭之令 善不獨行當與善者共之正印官執一簿籍少帶人數各裹餱糧徧到鄉村看得衣食豐足房舎齊整之家便入其門親自勸勉或願捨米糧若干或願煮粥若干日飼養若干人務盡激勸之言無定難從之數如有所許即令自登簿籍先送牌坊等樣為之奨勵
一别食粥之人 凡来食粥者報名在官立簿一扇分為三等六班老者不耐餓另為一等粥先給稍加稠病者不可羣另為一等粥先給少壯另為一等最後給此謂三等造次顛沛之時男女不可無辨男三等在一邉女三等在一邉是為六班
一定散粥之法 擂鼓一通食粥之人男坐左邉以老病壯為序女坐右邉亦然毎人一滿椀周而復始大率止於兩椀老病者加半椀一椀可也毎日夕人給炒豆一椀
一分管粥之役 大粥塲立總管一人掌簿二人司積二人管米豆俱以廉幹者為之每鍋竈頭一人炊手一人壯婦人更好柴夫一人水夫十人皆以食粥中之壯者為之但有惰慢及作𡚁者即時杖逐
一計煮粥之費 凡米須積在粥厰嚴宻之處司積者自帶鎻鑰每日每人以三合為率食粥之人每日増減不同掌簿先一夕日落報名數於司積令某鍋煮米若干司積冒破米豆者每一升罰一担竈頭尅減米豆者不論多少重責革出
一查盈縮之數 不分軍民良賤不論本土流民除强壯充實男女不可輕收外其餘但係面黄肌瘦之人尫羸襤褸之狀即准收簿每簿分男女二扇每班常餘紙數葉以備早晚續到之人其人以日為序如正月初一日趙甲某府某縣人見在何處居住有子無子初二初三以次登記
一備煮粥之具 布袋若干條大鍋若干口木杓若干隻〈約與椀大〉木椀若干箇〈椀令食粥者自備甚便但大小不一恐多寡不同〉大木杓若干箇水桶若干隻柴薪不可多得即差少壯食粥之人令其拾採
一廣煮粥之處 須行各州縣一齊通煮使窮民各就其便而流来之人不致結聚但一塲過五百人即将流民撥於别塲有父子夫妻一同随撥蓋結聚易離散難老病婦女何害少壯男子不散必為盗於地方接熟之日照歸流民法各發原籍更為得所
一備草薦 饑病之人坐卧無所亦易生疾州縣将穀稻藁桔織為草薦令之鋪地庶不受濕有力之家平日肯織千百或冬月施與丐子或飢年散給粥塲大隂徳事事完另行奬勵
一奬有功 如果有功無過者原委人役大則送牌小則花紅鼓樂送至其家以示優厚
一旌好義 看其費米之多寡而定其旌賞之重輕或送牌坊或給免帖或給冠帶可也
一賑流民 過往流民倘過粥塲毎人給粥三椀炒豆一椀仍問姓名登記以便查考
一貯煮粥器皿 天道無十年之熟一切煮粥器皿須令收藏備造一册存庫委付一人收掌不許變價及被人花費
謹案此上皆呂公之良法其論粥厰必使數里一厰令人無奔走後時之失一厰止收二百人令人無雜聚成疫之害可為曲盡人情以余論之如辰刻令人食粥一餐随以米三合給之代其下次之粥民不因官守候二餐誤其一日之他圗官不為民令人過勞日有兩畨之料理較於廣其食粥之地别其食粥之人不尤為要哉
崇禎庚辰年浙江海寧縣雙忠廟賑粥人食熱粥方畢即死每日午後必埋數十人與宋時湖州賑粥粥方離鍋猶沸滚器中饑人急食之食己未百歩而即死者無異後杭人何敬徳知之遂於夜半煮粥置大缸中明旦分給死者寡矣其所以必死之故人知之乎凡食粥者身寒腹餒必然之勢身寒則熱粥是好腹餒則飽餐自調殊不知此皆殺身之道立死無疑故賑飢民其粥萬不可過熱令其徐徐食之戒其萬勿過飽始可得生賑粥時尤須大書數紙多貼於粥厰左右上書餓乆之人若食粥驟飽者立死無救若食粥太熱者亦立死無救猶當令人時時髙唱於粥厰之中使瞽目者與不識字之人皆知之庶可自警否則烏能知其久饑與不久饑而豈可概薄其粥令其不飽哉不論官賑民賑皆宜如是人之生死係焉仁人幸無忽也
舊傳新鍋煮粥煮飯煮菜飢民食之未有不死者故厰中須用舊鍋萬一舊鍋不足須將新鍋或向菴堂寺院或向飯舗酒家換取舊鍋備用庶不致損人之命此又一要法也
不論男婦到厰吃粥倘懐中有嬰兒者許給一人之粥令其携歸哺之彼利此粥不致棄子造福更大也
少婦處女初次到厰吃粥之後當給半月之糧令其吃完此米再到厰中来吃一次如前給之後皆倣此不可令彼含羞忍恥日日到厰挨擠於稠人廣衆之中也
萬歴二十八年河南大飢郭家村劉一鵾既貧且病囑其妻曰與其相守而俱亡何若自圗生計其妻泣曰夫者婦之天死則俱死耳寧忍相棄乎後賴御史鍾化民令縣官多設粥厰食之而得生
謹案可見救人之死莫如粥厰但此厰貴早而不貴遲枵腹者不能再𠉀也貴近而不貴逺貧病者不能逺步也貴久而不貴暫禾麥未熟不能自食也一鵾可鑑其他可知倘此厰急促不能立辦菴堂寺院皆可代也
明末州縣官之賑粥也探聽勘荒官次日從某路將到連夜於所經由處寺院中設厰壘竈堆儲柴米鹽菜炒豆髙竿掛黄旗書奉憲賑粥四大字於上集村民等𠉀官到鳴鐘散粥未到則枵腹待至下午官去随撤厰平竈寂然矣皆耳聞目覩之事由是推之民安得不困國安得不擾後世官長賑粥可不視此為戒哉
凡賑粥當在十月初旬為始此際草根樹皮無從得覔無粥則有死而已其止當在三月初旬此時草木既已萌芽飢者或有賴於一二也
因里設厰賑粥法
魏禧言施粥者必須因里設厰若勞其逺行恐半途仆斃又須立人監理令飢民至者随其先後来一人則坐一人後至者坐先至之下已坐者不許再起一行坐盡又坐一行以面相對以背相倚空其中路可令担粥人行走坐至正午撃梆一通髙唱給第一次食令人次序輪𣪚有速食先畢者不得混與一次散訖然後撃梆二通髙唱給第二次食如前法共三次即止蓋久饑之人腸胃枯細驟飽即死惟飢民中稱有父母妻子卧病在家者量行給與携歸處分已訖方令散去散去之法令後至坐外者先行挨次出厰庶不擁擠踐踏又多人羣聚易於穢染生病須多置蒼术醋碗薫燒以逐瘟氣又不時察驗嚴禁管粥者尅米將生水攙稀食者暴死其碗箸各令飢民自備 按米多亦不得施飯久饑食飯有立死者
謹案魏君之論粥厰簡而當切而備非實與斯民休戚相闗以飢饉為念者不能也故其救荒䇿皆可為後世法不獨一粥厰也
擇地聚人賑粥法
城四門擇空曠處為粥塲蓋以兩棚坐以矮櫈繩列數十行每行兩頭豎木橛繋繩作界飢民至令入行中挨次坐定男女異行有病者另入一行乞丐者另入一行預諭飢民各携一器粥熟鳴鑼行中不得動移毎粥一桶兩人舁之而行見人一口分粥一杓貯器中須臾而盡分畢再鳴鑼一聲聴民自便分者不患雜蹂食者不苦見遺限定辰申二時亦無守候之勞庶法便而澤周也
謹案古人賑粥擇四門之寛廣處而分食之既免冗雜薰蒸之苦又無遺出門外之悲法云妙矣但四鄉若不倣此賑之恐飢民盡奔城市仍難安頓故不可不廣為之計也
挑担就人賑粥法
担粥法無定額無定期亦無定所每晨用白米數斗煮粥分挑至通衢若郊外凡遇貧乞令其列坐人給一杓毎担需米五六升可給五六十人之餐十担便延五六百人一日之命或數日或旬日更有仁人繼之諸命又可暫延無設厰之勞有活人之實既可時行時止又且無功無名量力而行随人能濟衆毎日有仁方矣此崇禎辛巳嘉善陳龍正賑粥之法也
〈明〉張氏曰担粥須用有蓋水桶外用小籃備鹽菜椀筯 荒年有外具衣冠内實饑餒不能忍恥就食者如託人瓶缽取食勿生疑阻倘訪知果赤貧無人轉託者更宜挑担上門量給之
以米代粥分給法
沈少叅正宗謂担粥法止可代流亡之在其途者若救土著之飢民煮粥叢𡚁不若分地挨户給以粥米既可活人又不叢聚但須分給得當時加親察勝如因粥釀疫者多矣
謹案分給粥米之法果能託親覔友老成忠厚之人分布城市鄉村一體從事何善如之
垂死飢人賑粥法
邊海有失風船飄至塘船中人餓將絶者急與食往往狼吞而致死後有煮稀粥潑桌上令飢人漸漸吮食之方能得生盖飢腸微細不堪頓食也
謹案以此觀之凡飢人不可令其吃熱粥而頓飽也明矣僉事林公故有云垂死貧民急饘粥粥要極稀毋令至飽此皆厯有徵驗之言不可不遵也
黄虀雜煮增粥法
取菜洗浄貯缸中用麥麫入滚水調稀漿澆菜上以石壓之不用鹽六七日後菜變黄色味有微酸便成黄虀矣此後但以菜投入虀汁中便可作虀更不復用麫取虀切碎和米煮粥食之每米二斗可當三斗之用雖不及純米養人而充塞饑腸聊以免死亦儉嵗縮節之一法也
謹案凶年增數口之粥即救人㡬日之命豈可視為泛泛故用黄虀煮粥凡米二升可作三升之用非法之至善者歟物力維艱之際不可不急為預備也
欽定四庫全書
欽定康濟錄卷四下之三
捕蝗必覽
捕蝗總論小雅大田之詩曰去其螟螣及其蟊賊無害我田穉田祖有神秉畀炎火其後姚崇遣使捕蝗即引此詩為証然其說未詳而其法亦未大備世云蝗有蒸變而成者有延及而生者不知延及而生實始於蒸變而成若致力水涯不容蒸變禍端絶矣既成之後非多人不能撲滅古人言法在不惜常平義倉米粟慱換蝗蝻雖不驅之使捕而四逺自輻輳矣倘尅減遲滯則捕者氣沮誠哉是言也故將蝗之始末盛衰條分於後蓋知之詳則治之切以助為政者之萬一耳
一蝗之所自起
蝗之起必先見於大澤之涯及驟盈驟涸之處崇禎時徐光啓疏以蝗為蝦子所變而成確不可易在水常盈之處則仍又為蝦惟有水之際倐而大涸草留涯際蝦子附之既不得水春夏鬱蒸乗濕熱之氣變而為蝻其理必然故涸澤有蝗葦地有蝗無容疑也
任昉述異記云江中魚化為蝗而食五穀 太平御覽云豐年蝗變為蝦此一証也 爾雅翼言蝦善遊而好躍蝻亦好躍此又一証也 有一僧云蝗有二鬚蝦化者鬚在目上蝗子入土孶生者鬚在目下以此可别
二蝗之所由生
蝗既成矣則生其子必擇堅垎〈音劾〉黑土髙亢之處用尾栽入土中其子深不及寸仍留孔竅勢如蜂窩一蝗所下十餘形如豆粒中止白汁漸次充實因而分顆一粒中即有細子百餘蓋蝻之生也羣飛羣食其子之下也必同時同地故形若蜂房易尋覔也
老農云蝻之初生如米粟不數日而大如蝇能跳躍羣行是名為蝻又數日羣飛而起是名為蝗所止之處喙不停嚙故易林名為飢蟲又數日而孕子於地地下之子十八日復為蝻蝻復為蝗循環相生害之所以廣也
三蝗之所最盛
蝗之所最盛而昌熾之時莫過於夏秋之間其時百穀正將成熟農家辛苦拮据百費而至此適與相當不足以供一啖之需是可恨也
按春秋至於勝國其蝗灾書月者一百一十有一内書二月者二書三月者三書四月者十九書五月者二十書六月者三十一書七月者二十書八月者十二書九月者一書十月者三以此觀之其盛衰亦有時也
四蝗之所不食
蝗所不食者豌豆菉豆豇豆大麻𦯶麻芝麻薯蕷及芋桑 水中菱芡蝗亦不食 若將稈草灰石灰二者等分為細末或灑或篩於禾稻之上蝗則不食
有王禎農書及吳遵路諸事可考植之不但不為其所食而且可大獲其利
五蝗之所自避
良守之所在蝗必避其境而不入故有牧民之責者果能以生民為己任省刑罰薄税斂直寃枉急賑濟洗心滌慮雖或有蝗亦将歸於烏有而不為害矣
如卓茂宋均魯恭諸君子載在前集皆班班可考也六蝗之所宜禱
蝗有禱之而不傷禾稼者禱之未始不可如禱而無益徒事祭拜坐視其食苗其禱也不亦大可冷齒耶萬歴四十四年六月丹陽有蝗從西北来蔽天翳日民争刲羊豕禱於神有蒲大王者尤號靈異凡禱之家止嚙竹樹茭蘆不及五穀有一朱姓者牲醖悉具見蝗已過遂止而不禱須臾蝗復迴集於朱田凡七畝盡嚙而去鄰苗不損一頴其事亦可異也至於開元四年山東大蝗祭拜之而坐視其食苗此一禱也不可謂愚之至哉
七蝗之所畏懼
飛蝗見樹木成行或旌旗森列每翔而不下農家若多用長竿掛紅白衣裙羣然而逐亦不下也 又畏金聲炮聲聞之逺舉鳥銃入鐡砂或稻米擊其前行前行驚奮後者随之而去矣
凡蝗所住之處片草不存一落田間頃刻千畝皆盡故欲逐之非此數法不可以類而推爆竹流星皆其所懼紅綠紙旗亦可用也
八蝗之所可用
蝗若去其翅足曝乾味同蝦米且可久貯而不壊以之食畜可獲重利
〈明〉陳龍正曰蝗可和野菜煮食見於范仲淹疏中崇禎辛巳年嘉湖旱蝗鄉民捕蝗飼鴨鴨最易大而且肥又山中人養猪無錢買食捕蝗以飼之其猪初重止二十斤旬日之間肥而且大即重五十餘斤始知蝗可供猪鴨此亦世間之物性有宜於此者矣 又有云蝗性熱積久而後用更佳
九蝗之所由除
蝗在麥田禾稼深草之中者毎日清晨盡聚草稍食露體重不能飛躍宜用筲箕栲栳之類左右抄掠傾入布囊或蒸或煮或搗或焙或掘坑焚火傾入其中若只掩埋隔宿多能穴地而出
蝗在平地上者宜掘坑於前長濶為佳兩旁用板或門扇等類接連八字擺列集衆發喊手執木板驅而逐之入於坑内又於對坑用掃帚十數把見其跳躍往上者盡行掃入覆以乾草發火燒之然其下終是不死須以土壓之過一宿乃可一法先燃火於坑内然後驅而入之詩云去其螟螣及其蟊賊毋害我田穉田祖有神秉畀炎火此即是也
蝗若在飛騰之際蔽天翳日又能渡水撲治不及當候其所落之處糾集人衆各用繩兜兜取盛於布袋之内而後致之死
此上三種之蝗見其既死仍集前次用力之人舁向官司或錢或米易而均分否則有産者或肯出力無産者誰肯殷勤古人立法之妙亦嘗見之於累朝矣列之於後
十蝗之所可滅
有滅於未萌之前者督撫官宜令有司查地方有湖蕩水涯及乍盈乍涸之處水草積於其中者即集多人給其工食侵水芟刈歛置髙處待其乾燥以作柴薪如不可用就地燒之
有滅於將萌之際者凡蝗遺子在地有司當令居民里老時加尋視但見土脈墳起即便去除不可稍遲時刻將子到官易粟聽賞
有滅於初生如蟻之時者用竹作搭非惟擊之不死且易損壊宜用舊皮鞋底或草鞋舊鞋之類蹲地摑搭應手而斃且狭小不傷損苗種一張牛皮可裁數十枚散與甲頭復可收之聞外國亦用此法
有滅於成形之後者既名為蝻須開溝打捕掘一長溝溝之深廣各二尺溝中相去丈許即作一坑以便埋掩多集人衆不論老幼沿溝擺列或持掃帚或持打撲器具或持鐡鍤毎五十人用一人鳴鑼蝻聞金聲則必跳躍漸逐近溝鑼則大撃不止蝻驚入溝中勢如注水衆各用力掃者自掃撲者自撲埋者自埋至溝坑俱滿而止一村如此村村若此一邑如是邑邑皆然何患蝻之不盡滅也
謹案四法果能行之於未成將成已成之後醜類自滅何至蝗陣如雲荒田如海但窮民非食不生茍不厚給活其身家誰肯多人合力不盡滅之而不已哉雖然給之厚矣有司若不親加料理烏知弗為吏胥之所侵食也故撲除之法有二一在責重有司一在厚給衆力敢錄前人之善政以為後世之芳規視之者幸無忽焉
責重有司之例
唐開元四年夏五月勅委使者詳察州縣勤惰者各以名聞
謹案有此明詔有司尚敢因循而不捕乎故連嵗蝗灾而不至大飢者罰在有司故也
宋淳熙勅諸蝗初生若飛落地主隣人隠蔽不言耆保不即時申舉撲除者各杖一百許人告報當職官承報不受理及受理而不親臨撲除或撲除未盡而妄申盡浄者各加二等
謹案此勅初責地主隣人未嘗不是末重當職官貟尤為敦本之論得捕蝗之要法所欠者耆保諸人吿而能捕者絶無賞給尚無以為鼓舞之道耳
明永樂九年令吏部行文各處有司春初差人巡視境内遇有蝗蟲初生設法捕撲務要盡絶如或坐視致令滋蔓為患者罪之若布按二司不行嚴督所屬巡視打捕者亦罪之毎年九月行文至十月再令兵部行文軍衞永為定例
謹案此則專罪有司之不力而又委其任於布按噫法至是而無以加矣昔徐光啓疏中有云主持在各撫按勤事在各郡邑盡力在各小民羙哉數語也又陳氏有云捕蝗之令當嚴責其有司蓋亦一家哭何如一路哭之意古之良吏蝗不入境有事於捕已可愧矣捕復不力雖嚴罰豈為過耶斯言誠可採也厚給捕蝗之例
晉天福七年飛蝗為灾詔有蝗處不論軍民人等捕蝗一斗者即以粟一斗易之有司官貟捕蝗使者不得少有掯滯
謹案捕蝗一斗得粟一斗非捕蝗而捕粟矣小民何樂而不為有司若果奉行蝗必盡捕而無疑矣
宋熙寧八年八月詔有蝗蝻處委縣令佐躬親打撲如地方廣濶分差通判職官監司提舉分任其事仍募人得蝻五升或蝗一斗給細色穀一斗蝗種一升給粗色榖二升給銀錢者以中等值與之仍委官燒瘞監司差官覆按倘有穿掘打撲損傷苗種者除其稅仍計價官給地主錢數
謹案此詔給榖既云詳盡而又償及地主所損之苗不但免税而且償其價數噫捕蝗而至此詔可云無間然矣
紹興間朱熹捕蝗募民得蝗之大者一斗給錢一百文得蝗之小者毎升給錢五百文
謹案蝗蝻有大小之分賢者别之最清蓋害人之物除之宜早不可令其長大而肆毒也故捕蝗者不可惜費得蝗之小者寧多給之而勿吝也蓋小時一升大則豈止數石文公給錢大小逈異不可為捕蝗之良法歟
明萬歴四十四年御史過庭訓山東賑饑疏内有云捕蝗男婦皆饑餓之人如一面捕蝗一面歸家吃飯未免稽遲時候遂向市上買麫做餅挑於有蝗去處不論逺近大小男女但能捉得蝗蟲與蝗子一升者換餅三十箇又查得崮山隣近兩厰領糧饑民一千零二十名令其報効朝廷今後將彼地蝗蟲或蝗子捕半升者方給米麫一升以為五日之糧如無不准給與
謹案過御史何見之不廣而責効甚速也尹鐸之保障晉陽馮驩之焚劵薛地何嘗責其必報然亦未嘗不報也今過御史命人担餅易蝗亦云小惠且崮山飢民升數之粟必令有蝗而始給彼老弱殘疾艱於行動力不能捕蝗者不盡死於此疏耶
凡欲行捕蝗之法可見不外嚴責有司厚給捕者而已但二者相因為用缺一不可要知捕蝗易粟官亦易於勵衆衆亦樂於從官若使不准開銷於何取給不亦仍成畫餅耶故天子不可惜費近臣不可䝉蔽君臣一體朝野同心再法十宜而力行之何患乎蝗之不除而蝻之不滅哉
一宜委官分任 責雖在於有司倘地方廣大不能遍閱應委佐貳學職等貟資其路費分其地段註明底册毎年於十月内令彼多率民夫給以工食芟除水草於驟盈驟涸之處及遺子地方搜鋤務盡稱職者申請擢用遺惡者記過待罰
二宜無使隐匿 向係無蝗之地今忽有之地主隣人果即申報除易米之外再賞三日之糧如敢隐匿不言被人首吿首人賞十日之糧隐匿地主各與杖警即差初委官貟速往搜除無使蔓延獲罪
三宜多寫吿示 張掛四境不論男婦小兒捕蝗一斗者以米一斗易之得蝻五升者遺子二升者皆以米三斗易之蓋蝻與遺子小而少故也如蝗来既多量之不暇遍秤稱三十斤作一石亦古之制也日可稱千餘斤矣惟蝻與子不可一例同稱當以文公朱夫子之法為法也
四宜廣置器具 蝗之所畏服者火炮彩旗金鑼及掃帚栲栳筲箕之類鄉人一時不能備辦有司當為廣置給與各厰社長分發多人令其領用事畢歸繳庶不徒手徬徨此即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之意也
五宜三里一厰 為易蝗之所令忠厚溫飽社長社副司之執筆者一人協力者三人共勷其事出入有簿三日一報以憑稽察敢有冐破從重處分使捕蝗易米者無逺渉之苦無久待之嗟無擠踏之患
六宜厚給工食 凡社長社副執筆等人有弊者既當重罰無𡚁者豈可不賞或給冠帶或送門匾或免徭役随其所欲而與之其任事之時社長社副執筆者共三人毎日各給五升斛手二人協力者一人毎日共給一斗分其髙下而令人樂趨
七宜急償損壊 因捕蝗蝻損壊人家禾稼田地既無所收當照畝數除其税糧還其工本俱依成熟所收之數而償之先償其七餘三分看四邊田隣所收而加足勿令久於怨望
八宜浄米大錢 凡換蝗蝻不得揷和粞榖糠粃如或給銀照米價分發不許低昂如若散錢亦若銀例不許加入低薄小錢巡視官應不時訪察以辨公私
九宜稽察用人 社長社副等有弊無弊誠偽何如用鍾御史拾遺法以知之公平者立賞侵欺者立罰周流環視同於粥厰其弊自除
十宜立叅不職 躬親民牧縦蟲殺人倪若水見誚於當時盧懐慎遺譏於後世飛蝗尚不能為之滅飢賊奚能使之除司道不揭督撫安存甚矣有司之不可怠於從事也
謹案蝗之為害甚於水旱民之不能去盡者以無良法故也今以十所闡發蝗之生滅以十宜細說蝗之可除曷勿事之且古之聖王川澤有禁山野有官既不濫殺豈肯縦惡此即驅虎豹蛇龍之意也
宋王荆公罷相鎮金陵是秋江左大蝗有無名子題詩賞心亭曰青苗免役兩妨農天下嗷嗷怨相公惟有蝗蟲感盛徳又随鈞斾過江東荆公一日餞客至亭上覽之不恱命左右物色之竟莫能得
謹案古云瑞不虚呈必應聖哲妖不自作必𠉀昏淫荆公恃才妄作天怒人怨乖戾之氣随之而行勢所必有不思撲滅蝗蝻反欲捕捉詩人即或得之亦不過江左之詩人而能捕天下後世之詩人哉識見不逹新法可知怨者多矣
錢穆甫為如臯令會嵗旱蝗大起而泰興令獨紿郡將云縣界無蝗已而蝗亦大起郡將詰之令辭窮乃言縣本無蝗蓋自如臯飛来仍檄如臯請嚴捕蝗無使侵隣境穆甫得檄書其紙尾報之曰蝗蟲本是天灾實非縣令不才既是敝邑飛去却請貴縣押来未㡬傳至郡下無不絶倒
謹案二令皆可罷也當此飛蝗食稼困害良民之際不思自罪敬警格天一欲委罪於人一以批辭為戲則其平日之政必不善矣可受百里生民之寄乎
賀徳邵號戎菴湖廣荆門人為諸生時徒步入城路過麻城拾遺金二百兩留三日待其人来舉而還之後宰臨邑遇荒旱設法賑濟全活數萬人隣境之蝗蝻雲湧而臨邑獨無人皆異之至今從祀不絶
謹案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始可為政賀君晝返遺金豈来暮夜此蝗蝻之所以不入其境也如以有為無除之不急其為害也不特傷稼且將食人寧獨蔽天而已哉
明顧仲禮保定人幼孤事母至孝遇嵗凶負母就養他郡七年始歸時蝗蟲遍野食其田苗仲禮泣曰吾將何以為養母之資乎言未已狂風大起蝗蟲盡被吹散苗得不傷
謹案人知官清則蝗不入其境不知人孝則風亦能吹之而散所以忠孝感神㨗如桴鼓怨天尤人者徒自增其罪戾耳
欽定四庫全書
欽定康濟錄卷四下之四
社倉條約
社倉論曰救荒之術賑濟貴乎速轉運貴乎近利賴貴乎恒久而不在乎一時之權宜若是乎社倉之不可不設也審矣但建之而不得其法或相强於未行之前或粉飾於舉行之際託非其人乾沒是患開發或濫浮冐正多推其意原本於鄉黨相賙而久且為閭里之擾累豈非徒騖虛名而毫無實裨者乎用集文公之條約敢凟司牧之聽聞果能彷彿前賢設施四境未饑者咸歌大有將饑者悉免倒懸能變通以善其用則紫陽復生而仁民之術溥矣崇安社倉記〈朱熹〉乾道戊子春夏之交建人大飢予居崇安之開耀鄉知縣事諸葛侯廷瑞以書来屬予及其鄉之耆艾左朝奉郎劉侯如愚曰民飢矣盍為勸豪民發藏粟下其直以賑之劉侯與予奉書從事里人方幸以不飢俄而盗發浦城距境不二十里人情大震藏粟亦且竭劉侯與予憂之不知所出則以書請於縣於府時徐公嚞知府事即日命有司以船粟六百斛沂溪以来劉侯與予率鄉人行四十里受之黄亭歩下歸籍民口大小仰食者若干人以率受粟民得遂無飢以死無不恱喜歡呼聲動旁邑於是浦城之盗無復随和而束手就擒矣及秋又請於府曰山谷細民無葢藏之積新陳未接雖樂嵗不免出倍稱之息貸食豪右而官粟積於無用之地後將紅腐不復可食願自今以往嵗一斂散既以紓民之急又得易新以藏俾願貸者出息什二又可以抑僥倖廣貯蓄不欲者勿强嵗或不幸小飢則弛半息大䘲則盡蠲之於以恵活鰥寡塞禍亂源甚大恵也請著為例王公報皆施行如章劉侯與予又請曰粟若分貯民家於守視出納不便請倣古法為社倉以貯之於是為倉三亭一門𡓜守舎無一不具司會計董工役者貢士劉復劉得輿里人劉瑞也既成而劉侯之官江西幕府予又請曰復與得輿皆有力於是倉而劉侯之子將仕郎琦嘗佐其父於此其族子右脩職郎玶亦廉平有謀請得與并力府以予言悉具書禮請焉四人者遂皆就事方且相與講求倉之利病且為條約予惟成周之制縣都皆有委積以待凶荒而隋唐所謂社倉者亦近古之良法也今皆廢矣獨常平義倉尚有古法之遺意然皆藏於州縣所恩不過市井游惰軰至於深山長谷力穡逺輸之民則雖飢餓瀕死而不能及也又其為法太宻使吏之避事畏法者視民之殍而不肻發往往全其封鐍逓相付授至或累數十年不一訾省一旦甚不獲已然後發之則已化為浮埃聚壌而不可食矣夫以國家憂民之深其慮豈不及此然而未之有改者豈不以里社不能皆有可任之人欲一聽其所為則懼其計私以害公欲謹其出入同於官府則鈎校靡宻上下相遁其害又必有甚於前所云者是以難之而弗暇耳今幸數公相繼其憂民慮逺之心皆出乎法令之外又皆不鄙吾人以為不足任故吾人得以及是數年之間左提右挈上說下教遂能為鄉閭立此無窮之計是豈吾力之獨能哉因書其本末如此刻之石以告後之君子云
社倉條約
一逐年十二月分委諸部社首保正副將舊保簿重行編排其間有停藏逃軍及作過無行止之人隐匿在内仰社首隊長覺察申報尉司追捉觧縣根究其引至之家亦乞一例㫁罪次年三月内將所排保簿赴鄉官交納鄉官㸃檢如有漏落及妄有增添一户一口不實即許人吿審實申縣乞行根治如無欺𡚁即將其簿紐算人口指定米數大人若干小兒減半候支貸日將人户請米狀拖對批填監官依狀支散
一逐年五月下旬新陳未接之際預於四月上旬申府乞依例給貸仍乞選差本縣清强官一貟人吏一名斗子一名前来與鄉官同共支貸
一申府差官訖一面出榜排定日分分都支散〈先逺後近一日一都〉曉示人户〈産錢六百支以上及自有營運衣食不缺不得請貸〉各依日限具狀〈状内開說大人小兒口數〉結保〈毎十人結為一保逓相保委如保内逃亡之人同保均備取保十人以下不成保不支 陳龍正曰不成保不支將聴畸零窮民之餓乎不如金華縣規附甲為妥〉正身赴倉請米仍仰社首保正副隊長大保長並各赴倉識認面目照對保簿如無偽冐重疊即與簽押保明〈其社首保正等人不保而掌主保明者聴〉其日監官同鄉官入倉據狀依次支散其保明不實别有情弊者許人告首隨事施行其餘即不得妄有邀阻如人户不願請貸亦不得妄有抑勒
一收支米用淳熙七年十二月本府給到新漆黒官桶及官斗仰斗子依公平量其監官鄉官人從逐㕔止許兩人入中門其餘並在門外不得近前挨拶奪人户所請米斛如違許被擾人當㕔告覆重作施行
一豐年如遇人户請貸官米即開兩倉存留一倉若遇飢歉則開第三倉専賑貸深山窮谷耕田之民庶㡬豐荒賑貸有節
一人户所貸官米至冬納還〈不得過十一月下旬〉先於十月上旬定日申府乞依例差官將帶吏斗前来公共受納兩平交量舊例每石收耗米二斗今更不收上件耗米又慮倉厫折閱無所從出每石量收三升准備折閱及支吏斗等人飯米其米正行附冊收支
一申府差官訖即一面出榜排定日分分都交納〈先近後逺一日一都〉仰社首隊長告報保頭保頭告報各户逓相紏率造一色乾硬糙米具狀〈同保共為一狀未足不得交納如保内有人逃亡即同保均備納足〉赴倉交納監官鄉官吏斗等人至日赴倉受納不得妄有阻抑及過數多取其餘並依給米約束施行〈其收米人吏斗子要知首尾次年夏支貸日不可差換〉
一收支米訖逐日轉上本縣所給印冊事畢日具總數申府縣照會
一每遇支散交納日本縣差到人吏一名斗子一名社倉算交司一名倉子兩名每人日支飯米一斗〈約半月〉發遣裹足米二石共計米一十七石五斗又貼書一名貼斗一名各日支飯米一斗〈約半月〉發遣裹足米六斗共計四石二斗縣官人從七名鄉官人從共一十名毎名日支飯米五升〈十日〉共計米八石五斗已上共計米三十石二斗一年收支兩次共用米六十石四斗逐年葢墻并買藳薦修補倉厫約米九石通計米六十九石四斗
陳龍正曰毎人日支飯米一斗太多矣應減為一升五合另給酒菜銀數分上下均便
張文嘉曰支收交納各有定限為日不多在鄉官士人知此義舉㫁不計利至於吏人倉子安肯空勞毎名支飯米一斗即寓相犒之意若減為一升五合又給酒菜之資不惟反多煩瑣抑恐不足服此軰之心其鄉官并僕從恐有貧薄者亦必須支米五升方足薪水之用固知朱子非過厚也
又按朱子當日始創此事故須官府弹壓倘今舉行社倉則保簿赴官交納及申縣乞差吏斗諸事俱不必行止須支給司社及倉守効勞宣力諸人可也
一排保式某里第某都社首某人今同本都大保長隊長編排到都内人口數下項
甲户〈大人若干口小兒若干口居住地名某處或産户開説産錢若干或白烟耕田開店買賣土著外来係某年移来逐户開〉
餘開
右某等今編排到都内人户口數在前即無漏落及増添一户一口不實如招人户陳首甘伏觧縣㫁罪謹狀
年月日大保長姓名
隊長姓名
保正副姓名
社首姓名
一請米狀式某都第某保隊長某人大保長某人下某處地名保頭某人等㡬人今逓相保委就社倉借米每大人若干小兒減半候冬收日備乾硬糙米每石量收耗米三升前来送納保内一名走失事故保内人情願均備取足不敢有違謹狀
年月日保頭姓名
甲户姓名
大保長姓名
隊長姓名
保長姓名
社首姓名
一社倉支貸交收米斛合係社首保正副告報隊長保長隊長保長告報人户如闕隊長許人户就社倉陳説告報社首依公差補如闕社首即申尉司定差
一簿書鎖鑰鄉官公共分掌其大項收支須監官簽押其餘零碎出納即委鄉官公共掌管務要均平不得狥私容情别生奸弊
一如遇豐年人户不願請貸至七八月而産户願請者聽
一倉内屋宇什物仰守倉人常切照管不得毁損及借出他用如有損失鄉官㸃檢勒守倉人賠償如些小損壊逐時修整大段改造臨時具因依申府乞撥米斛
〈宋〉陸九淵曰社倉固為農之利然農田常熟則其利可乆苟非常熟之田一遇歉嵗則有散而無斂来嵗缺種糧時乃無以賑之莫若兼置平糶一倉使無貴賤之患折所糴為二毎存其一以備歉嵗代社倉之匱實為長利也
舊說青苗者田未熟而貸之錢田已熟而收其利安石嘗行此於一邑甚善然猶躬通下情随其願與不願也至當國時欲以此行之天下而守令者又阿重臣意㫖以多散錢多得利為稱職不問貧富緩急强與之又寄權人役出納之際輕重為奸而民遂怨咨載道矣
謹案社倉之建至凶嵗而益見其妙若聽民之願與不願而議建十不得一矣何也小民以他人之物而為一己之所有則恒喜以一己之需而為公家之所存則多惡此必然之勢也如懼其惡而不令建張詠命去茶植桑不嘗致惡於四境乎其後何以復為
其所喜等而上之魯人之歌孔子鄭人之歌子産皆彰彰可驗也是彼一時之喜惡何足以惑吾永逺之深仁哉
欽定康濟錄卷四下之四
Public domainPublic domainfalsefal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