弇州四部稿 (四庫全書本)/續稿卷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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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弇州續稿巻四十二
  明 王世貞 撰
  文部
  序
  臺中奏議序
  明興言者之路頗屈於嘉靖末而是時侍御張公按山西獨上疏請召故諫臣吳時來董傳策等五人以為能發相嵩父子奸曲突徙薪之功大疏上忤㫖逮繋詔獄廷杖六十謫編氓居無何為隆慶初天子用遺詔悉召復直諫者官言路始大發舒而張公再用為御史感激上恩且自以不世遇於是所條上國事其大者如復殿名勤聖學責相業重緹帥咸的的破窽尋出按三輔孜孜䘏閭井痏瘼再以蠲省請而其最難者疏請特召故諫臣石星時左右以公扞罔明詔譛之幾復逮其最大者糺悍相之姦欺請置於理天子為絀恩私强去之海内翕然以為張公豈真漢御史綱後耶不然何其能觸當道燄至此也公自是遷綰尚璽綬佐太僕猶逡巡以為驟避之請急還里而所謂悍相者復起遂以大計例逐公矣㑹公嘗一論故陜西撫臣不行當亞相罷而撫臣繼顯貴用事公自是不獲振即知公者以例格之徒有彈指歎咤而已夫所謂例者葢六嵗大計京朝吏而斥謫之為恒例其以鼎革災異出言官之建白而後計吏曰不恒例夫不恒例故例也識者猶疑其投間成報復而今所以察張公者無一焉一相握太宰柄曰請得一第言官而去留之一相領御史臺曰不可毋乃使甘心於素所銜者御史臺之說雖不行然天下歸直臺而不歸直太宰此何以例為夫知大察之為例知大察之棄而不收為大察例不知夫非故而察者之不為例也今不持例以格報復者而持例以格被寃者何也元祐之賢撃元豐之黨不勝而其人為紹聖所以甘心元祐者流竄之無所不至然不遽使之終身錮也即錮亦未有不解者也以張公之講學明道理其視一官若敝屣雖不為大用然所建白禆益國計非淺其文辭亦庶幾元祐之劉噐之陳了翁足以永世矣計張公疏亡慮數十獨其推轂不佞為過情然不佞不敢以私為張公惜不佞之所為惜者惜國家體與夫似公而俱不復用者也
  念初堂集序
  嘉靖中司外制者務以駢偶割裂綢繆其文辭嫌於人主而下諛執政乃推公與二三學士討論之而公所草最為簡要淳古推本經術彬彬然有兩漢風當是時館閣之士爭以詩酒飾太平而公獨不然務顜析國家典故以至邊防財賦諸大計歴歴如指掌以故其見之文皆明切破窽雋厚有餘味公凡一典文衡三領佐南北成均意必得真材以需世用故諄諄然所提耳而誨之者無匪近裏敦行之學具載諸說部中可攷己公既不屑為花鳥月露役而一時雕蟲葉玉之技愧避若異趣然有所發於性而止於文明者故内足於實而外足於藻也不佞自少時好讀古文章家言竊以為西京而前談理者推孟子工情者推屈氏筴事者推賈生此豈有意於修辭而辭何嘗不工篤也一氣孔神於中夜存怳若抉𤣥珠於夜氣平旦之前而先幾齊物之妙所發於弔屈喻鵩二章者亦畧可推矣後世始岐而二三之各立門以相髙辭𧮬而不能勝則歸理理窮而亡所得則復趣辭捨事而談理則空捨理而筴事則俗彼其岐而二三之也非真能詣於其所受者故也公之所詣真夫是以黙通而不閡黙通而不閡夫是以兼蓄而亡偏短公庶幾大成者哉知公者猶以謂公不侍講筵不得以其文資啟沃不為内閣及六曹大臣不得以其文定國是黼皇猷於聖人之徳政葢缺如焉以為憾不佞則不然夫孟子退而著七篇荀卿文中子俱有所撰述以為後世有王者作將於吾言乎取夫飲河者期滿腹公集行而天下後世有不滿腹者哉以一時顯公者有限已以異時顯公言者無限而又何憾焉公今年七十矍鑠逾於壯時即有西河之戚不至為子夏而篤信聖學乃爾自是以後皆化徑也不佞雖不敢謂守𤣥公所造豈𤣥等哉公字子難别號稚川先生其所名集曰念初堂
  陳子吉詩選序
  子吉以太學生應京畿試遂魁其經子吉固以經術進而工古文好為詩而是時故相興化李公見而異之與講鈞禮稱上客諸所為應制詩篇箋表其草多自子吉而子吉晩數竒婁上公車輙報罷顧所為詩則益工李公既用元相歸里時時稱疾使掌故謝客客攝不敢旅見而獨子吉出入幕中自如李公且為序其詩以行今年秋九月子吉過我弇園出而示余余故嘗識子吉於吳興十年矣而猶以為經術士也不知其能詩又不知其詩之工若此㣲子吉來余幾失之夫詩道闢於𢎞正而至隆萬之際盛且極矣然其髙者以氣格聲響相髙而不根於情實驟而咏之若中宫商閱之若備經緯已徐而求之而無有也乃其卑者則猶之夫巴人下里而己子吉乃獨能斟酌其問使格恒足以䂓情質恒足以禦華所謂求之而有者往往出於聲色之外其於五言古近體尤號長城然束脩見余過自損挹以少年自喜為騷賦樂府而經術奪之已又奪於應制儷偶語不獲大肆力於學是愧夫操觚之士甫脫青衿即詭以詞達幅巾寛裾則冒山人之號而縱談漢唐語彼豈能真有之聊以自娱快而已夫子吉材髙而過自挹損何也夫子吉所謂慥慥長者非歟於是吾太守張君取而梓之曰子吉將以是受益耶則可今而吾知其不災木矣
  真逸集序
  此吾吳人毛文蔚豹孫詩也豹孫之先曾大父起家至御史中丞諸孫皆擁豪資相髙以服食輿馬聲色而豹孫内厭之敝緼咀藜而己然不問家人産産顧先旁落少工經生義久而亦厭之力為古文辭以自見冀俟之後世云吳最為天下大府饒豪賢長者豹孫雖不數數然間與其頴游亦多能稱述之而蜀郡張中丞行部嘗合諸名士而旌其室之楣以示標異豹孫得真逸之目因遂名其詩曰真逸集而屬余序之余嘗謂詩之所謂格者若噐之有格也又止也言物至此而止也今天下名能為詩無若吾吳而吳詩大約有三下者取捷餖飣因墮成易毋論不及而止上者探月脅穿天心務於人所不經道將超格而上之而不知其所歸至才敏之士騖於聲情以捷取勝轉近而轉墮於格之外乃豹孫稍異於是大約劑華實約事景其遇物觸興不取自於人而取自於已是以有恒調而無越格至五言古近體則尤彬彬雋永矣豹孫所以為詩凡數百千首其文亦稱是念居貧不能盡授梓而梓其詩之尤異者騷一首七一首亦附著焉昔華陽陶隠居其得名集曰真逸與豹孫同其聲稱施後世而詩之存者不能百一豹孫詩固不為少也
  茶陵顔氏族譜序
  顔之先自春秋始也其可考者魯郡公真卿所自著王友碑第云系出小邾子孔門達者七十二人而顔氏有八不稱為何人後其在漢晉經術政事秇文比比至齊而御史中丞見逺哭和帝殞絶遂以忠顯至周而御正中大夫之儀不署隋文輔政詔尋守故璽弗予外斥遂復以忠顯至唐而真卿與其從兄太子太保杲卿倡義師抗賊禄山河北杲卿至磔死家從死者十餘人而真卿再抗賊希烈雉經死葢又以忠顯至宋而安撫判官雷歘從大帥芾守潭州折胡元之鍔者累嵗而城䧟舉家自焚死則又以忠顯千餘年間諸顔之經術政事秇文固不乏而其最顯者世世稱忠臣嗟夫忠臣之為忠也業己不有其身矣尚能有子孫哉而杲卿雷歘之二公者一死而舉家殉之則為其子孫而不絶者僅一綫息耳然此一綫之息續而啟其後寖昌寖明顔之派遂布於天下嗟嗟何真宰之深篤宛至也今茶陵之顔為雷歘後而其居梅院者支攸縣居南沖者支露水居盤陂者支墟塘大小數千百指皆能以爼豆為事出而宦厯中外皆負能吏聲而元之雋文宗者又能為家䂓以齊之明之雋思孔者又式而廓之而其子州别駕志邦又能輯其先今之譜而問序於余世之序宗譜往往誇門閥紀勲猶余皆所不論獨論其為忠之危將後之不䘏而猶有存者後之人不危其為忠而善蹈之以至世世不絶語云世治則良臣世亂則忠臣今天下故極治矣諸名為顔氏者時羮墻先世之所為忠而為良可也顔故有黃門侍郎之推家訓譜遺之又不列諸顔及杲卿傳余家有善本悉以貽别駕使梓焉
  金華府志序
  自二畿外而為大藩者十有三而浙最重浙大郡十有一而踞上㳺者三而金華最重金華之地所繇起也在秦則僅一邑然其後地稍斥而人民稍亦衆夥已分割為支邑而郡領之乃名所繇起也則自梁武始矣其後或為郡或為州而州之最著曰婺夫婺星女之名精也女所統揚州之分名城數十百計而金華以蕞爾郡應之重不亦章章較著哉當宋之紹興甲戌而洪文安公遵來為通守而志之至元之至正改元而瞻思者以僉廉訪事來分署而續之然其大要草創備采述而已而諸邑亦未盡屬至勝國與明際而天地磅礴之所偏鍾文明之所獨啟諸旁邑之來屬者併郡城而入為鄉若亭邑者數百餘山若培而髙川若浚而深原隰若闢而廣而一時之髦俊才傑若黃文獻宋文憲王忠文輩又四起而黼黻之遂以其郡名天下至成化庚子而周宗智者來為守而又續之葢垂百年而今太守王侯懋徳來既政成而後續三志乃歎曰之周志而前者核矣吾懼其有遺采也之周志而後者日新矣吾懼其遂佚而無所紀也於是謀之其僚丞廷龍倅之夢司理鍵更以修志請於撫司馬徐公按侍御王公分守徐公分巡胡公督學喬公咸報可下金華令名藩延左給事中陸君鳳儀為局以授諸生章一陽輩凡十人大凡討之陸君而王侯實衷之閱嵗而帙成為巻三十自建置以至藝文為條三十有八王侯謂不佞故蘭溪令新有連也介而問序焉不佞竊謂志志者詳於地而畧於人志史者詳於人而畧於地乃今所志分野災祥山川土田官師人物彬彬乎三才之理備矣昔杞宋以夏殷之後天子之邦所降承而及其為禮也孔子能言之而阻於杞宋之不足徵今以一蕞爾郡於越之所支采而垂至二千年而寖昌寖明者誰力耶君子謂金華之獲以文獻聞者自洪公始也其助之則瞻與周也金華之獲以文獻甲且世世勿替者則王侯與陸君及一時卿大夫力也故不辭而書之
  南橋徐氏族譜序
  徐之先用醫顯也厥始自公熙而秋夫而道度叔向叔向之後其處南者曰文伯曰嗣伯曰雄其處北者曰成伯曰之才曰之範雖厯中外領二千石貴者据上台有聲稱而不欲捨其術甘以方技名一家雄之後幾十百傳而始為南橋徐氏有郡醫學提領徳者復以其術鳴於時自是子提領振宗提領子子暘子暘子可豫世世受醫不廢而可豫尤稱為神竒一傳而為院使公樞厯事五聖賜金紫歸老以上夀終詔予祭塟再傳而為院判公彪以六品得任子任子季曰墱入供事中秘累遷至水部員外郎而其叔塤自史職弁武為錦衣千户而諸孫之雋曰鏔曰鋘曰鎜者曾孫之雋曰源者相繼肄醫院有官職曰濟者取科試再令巖邑訓大府自是南橋之徐益有聲稱州邑間而去醫而儒者種種矣儒之雋曰益孫為太學生益孫嘗覽括其先世而嘆曰炎帝治百藥起民疢軒轅氏與岐伯所論難稱經並羲易醫之為功大矣哉吾徐氏之先熙公以其道貽子孫並顯南北葢數傳而絶絶而提領嗣之至院使公所被上寵靈卓犖有台輔所不敢望者今而後褒衣博帶之業進而其道冺冺矣且吾徐氏世非乏文獻也奈何使之佚而亡所紀於是手創為譜其自熙公以至雄公為耳祖曰創始自徳以至十二世曰世系提領公而後有聞者列其事狀曰貽則院使公而後上所賜制勅御詩紀之曰恩綸諸名公大夫志述表傳記序歌詩之類系之曰徵信其他傳而稱後者曰世系别而傳疑之文附焉葢譜成而徐氏之所謂文獻者班班如矣昔而家之才有諸子少卿同卿起家為大官然之才猶謂其不學無術而歎曰終恐同廣陵散矣葢傷家聲之隤也自今而後徐氏之嗣人進而儒退而醫苟存心於愛物以成其名而聲施後世則皆有譜在毋使為之才所誚也益孫與余善有史氏才兹譜亦其一斑云
  文起堂續集序
  吾郡張㓜于自十餘嵗時為諸生至於今凡三十餘未嘗一日而廢鉛槧之業有所結撰以至游戯篇什出則人愛而傳之以故梓行之集可十數其最巨麗者曰文起集凡十餘巻兹則其續集也㓜于既慕周武姜公之風所著箴銘百十章最古雅而切於理事置之楚書汲冡中不可辨他賛頌及責躬戒子贈婦諸篇亦稱是乃其報袁太常書少卿中散之䂓發以胷臆則復彬彬矣㓜于藻穎絶世諸所率然酬應運斤成風舂容寂寥徧於海内即雞林之賈雅能慕愛之而兹集或未盡爾也何者曲彌髙和彌寡文侯所以恐卧髙帝所以卑之則世耳也乃不佞謂兹集成而他集當捧盤皿以從矣㓜于有秣陵游稿嘗謁不佞序之實兹集之一支云
  梁伯龍古樂府序
  凡有韻之言可以諧管絃者皆樂府也風雅熄而鐃歌鼓吹興其聽者猶恐卧而燕魏齊梁之調作絲不盡諧肉而絶句所由宣絶句之宛轉不能長而花間草堂之峭蒨著花間草堂不入耳而北聲勁北聲不駐耳而南音出自伯龍之為南音苟不至於不毛其儇䜿游女皆能習而咏之而伯龍意不懌曰是焉足以名我今夫古樂府之與今詞本末逈然别矣其音發於籟而辭縁於情古未有二也於是稍取建安六代之作而擬之得若干首伯龍之才恒有餘故不能盡返其本始其質不能禦文故時時出入今古然或正言以明志或婉語以引情一切歸之和平爾雅庶幾洋洋乎盈耳矣說者猶謂文園令之賦班蘭臺尚以其曲終而奏雅況伯龍哉愚不敢以為然不取其終之雅而罪其始之曲是法家刻深語也夫伯龍猶知有返古也栁屯田張祕監之才彼豈遽出伯龍下安於其偏至之好而不知節故狡狡之輩目之以三中譏之以三變彼葢欲自解而不能也黃豫章者賢於二子矣乃至托於佛而為䜟以解夫豫章誠悔之則胡不如伯龍之以古樂府䜟也吾故曰伯龍猶知有返古也
  蘓長公外紀序
  今天下以四姓目文章大家獨蘓公之作最為便爽而其所譔論筴之類於時為最近故操觚之士鮮不習蘓公文者而雌黃之頰於公不能無少挫然使天下而有能盡四氏集者萬不得一也蘓公才甚髙蓄甚博而出之甚達而又甚易凡三氏之竒盡於集而蘓公之竒不盡於集故夫天下而有能盡蘓公竒者億且不得一也公之所不盡韻而詞則温韋讓壯舌而諧謔則侯白遜雅筆而簡牘題署則黃豫章遜雋游戯而為法書則顔平原李北海之難弟為古木竹石則文洋州之畏友逃而之佛則裴相國楊學士之禪那以是律三君子有一乎否也當蘓公之生存雖荒州下邑兒童婦女莫不欲一識其面而其言之傳葢北幽朔而東三韓西達羗戎南過雞林馬人之界而其禁絶之者乃在於廣厦細旃之上角而與之左者談說經術道理之士亟竄而亟欲殺之者亦一時材諝貴臣噫可怪也及公殁且久而廣厦細旃之上其惡漸移而為好學士大夫至於今慕說之不衰雖然問其所以能盡公者則自論筴之外無幾也吾所以云億不得一也當吾之少壯時與于鱗習為古文辭其於四家殊不能相入晚而稍安之毋論蘓公文即其詩最號為雅變雜揉者雖不能為吾式而亦足為吾用其感赴節義聰明之所溢散而為風調才技於余心時有當焉以故取公年譜及傳誌畧存之而復蕞公之小言興諸家之評隲紀述𤨏屑亦一一附録約為十巻名之曰蘓長公外紀而置之山房之几暇日抽一巻佐一觴其不賢於山腴海錯者幾希
  皇甫百泉慶厯詩集序
  百泉先生自弱冠而詩道成凡四十餘年而皆盡於世廟之日則已有梓行者矣其自隆慶改元而為萬厯先生業己六十餘其名愈益重海内之欲得先生言者愈益迫䞇幣之刺旦暮溢於門一伺其出游捧觚翰而擬其後者踵相接於道先生徐憑几或酒所應之皆各得意去凡先生之徴事寄指雖蠭出不可勝窮然靡不精切而雅當諸困先生以題若韻者雖麕至不可指數然不能得其一瑕語所為體五七言古近不一而皆不墮於開元大厯之後塵於是諸乞言之士復時時欲窺先生全而先生度無以應之始謀諸剞劂既成而授書於余俾為穅秕之導余嘗謂古之刻精於言者當其少也强吾有涯之精神以求躋於未易造之地或借外遘之境而鑿吾不受琢之天以故往往不盡其本夀幸而得老矣智窮而無從取思氣耗而不能充吾志故其才又往往不待夀而盡自東西京而建安六季僅揚中散子雲顔光禄延之得過七袠而已然子雲逃而息於𤣥延之逃而息於酒彼不悟其智之窮而氣之耗姑以雕蟲之技壯夫之所不為而枝人亦晩矣若文通之才竭孝貞之思盡乃又其下者以先生視之獨不然當先生之伯仲季氏四起而以文章名東南其前逝者且三十年近亦十餘年而先生獨巋然若魯靈光則其精神固専萃未涯也是六十年之中非有大故憂患未嘗一日廢書其入也若輸其出也若傾又烏能窮先生之智而耗其氣哉先生之所託於慶厯者謂二聖號也今萬厯永永無疆而先生之詩方日升川盈而不已其巻袠當不可勝數余姑序而俟之
  伐檀集序
  余所善張將軍居平呐呐若不出口而其勒悍卒挽强弓躍馬顧盻有憑陵廣武意至於命親知浮大白鯨吸牛飲飛不及停居然髙陽酒人也酒後耳熱慷慨談說天下事或意有所不可白眼罵坐皆稍稍避去其人當不能為詩即為詩而得一二易水語髪立骨飛以附於燕趙之後止矣顧其所讀書必西京後而開元前其於格務躋於武徳貞觀而稍稍柔之以齊梁之月露其語務出於不經人道寧有瑕璧而無完珷玞此語之在天地人人能得之然亦人人耳相剽若太倉粟陳陳相因矣汰而使之精創而使之新非有沈深劌刻之思未易致也今舉其所謂精者新者不以歸之人而歸之張將軍然乎否也嗟夫士固不可皮相也吾居恒怪夫脫胄珥貂者例不能為文語即有之而若沈始興之授口曹竟陵之險步偶然之所發亦噏囈幸中耳前僅一孟徳後僅一處道光彩琅琅戈㦸間若盤龍之正始風流不旋踵而以文敗矣今天下幸承平無事故張將軍不治兵而得以其間治詩第僅能以一詩人名張將軍而所謂勒悍挽强顧盼憑陵之態歛之乎伊吾囁嚅之地而已矣然使張將軍而以一詩人名於天下後世彼固甘之何者彼睥睨於其僚舎而數從余於東海上不以余之侘傺齷齪而有倦心意者其有真嗜也詩凡六巻名之曰伐檀集葢以其齋故而羈淮二巻附焉將軍名元凱嘗督運為千艘帥再掌衛篆其數起躓亦以詩故云
  史記纂序
  以棟既梓其史記評林而行之不佞為叙之矣己又SKchar所謂史記纂者何也後之治太史公者有二家紀傳志表綱提臚列籍而成一代言者此未易治也摹句摘字經緯錯綜籍而成一家言者世固不乏也評林行而自館署以至郡邑學官毋不治太史公者矣意者其猶袠重而不逮逺歟費鉅而不逮貧歟編繁而不逮目歟以棟有憂之是故叙而畧於辭辭而寡於法者弗敢纂也所褒讚而非其精神之渙發者弗敢纂也所提指而非其闗節眼骨照應步驟者弗敢纂也斯纂也令衿裾之士稍能習佔畢握鉛槧者獲一寓耳目焉不待顜探而法燦然備矣機躍然若有入矣是故史記纂行而治太史公者固不必皆貴近有力也或謂以棟毋乃割裂乎哉曰不然是昭明氏之濫觴而真文忠氏之所合流也神於金者液而采其精以馭凡鐵皆鏐也精於酒者澄而取其母以馭明水皆醪也此為文之要則而以棟之所以恵天下士意也若夫籍而成一代言則有初SKchar之評林在
  杏山續集序
  葢余持鄖節而所部内鄉有李先生云其人卓詭不倫人也門者前通謁稱鄉貢士而見之金緋煥然霜髮鶴骨稍與談扢千古業纚纚若貫珠己出其杏山集者而讀之五言古最遒上居然有建安康樂風七言歌行出入少陵太白近體所謂武庫兵甲森森刺眼然其氣恒完而用事恒有餘間發一獨至語往往出意表余甚竒之未久謝去謁太嶽𤣥帝宫書來謂余攝衣上天柱盻望其西則峨眉稍北若二華其東所居王使君皆人間巨觀而先生為歌詩凡數章語益竒居久之余解鄖節甫下均州而先生則已𠉀於江岸矣酒所慷慨語不休尋病瞑痃且殆亟呼藥藥之醒猶謂病𩦸尚可以千里且吾老矣何能再見王使君語夜分始别其又垂三載而吾鄉徐中丞入為司寇還里先生附余書其又三月餘而先生復専使以書慰余困信信益感切用壯且盡篋其續稿而示余則見贈懐寄之作皆在顧其屬辭益工使事益博騞然若庖丁之奏聲又若駿馬馳於康莊之野而亡蹷蹄也夫以余之亡當於世晚而益骯髒顧先生有深合者而託之以不朽之事夫先生雖㣲余烏能不朽之若先生之集行而少有異同者其居江左哉江左之氣激而清是以有累篇少累字中原之氣壯而樸是以有累字少累篇要之不以彼易此也先生嘗有官封稱大夫矣其猶曰鄉貢士者何也公車之用未竟而厭去之已又不能釋然且其意不欲以官封重而又何以鄉貢士重也故舎而題之曰杏山續集序
  心賦序
  心賦者何永明禪師夀老所著也梵語為質多耶又為波茶震丹語為心佛之所謂覺覺此而已真心之外皆妄心也天竺古先生說法四十九年至竟無一法可說未覺則萬語不為多覺則一字不為少嗚呼是何夀老之言之多也夫亦為學人地也當四十九年之說法一法而諸經異名諸學人者尋名而狥之則益逺矣夀老之為此賦欲使古先生之所說無法而非心學人能覺此心則無心而非法其采聞若博而為辭若詳然以反說約耳文而以韻者何古先生之為教也多以梵音作哀慈響俾人從聞根而入道中國之為學也始託文字而傳焉夫聞根之易於見根也夀老葢知之矣故一切而攝之韻俾聴者精於入而誦者有味乎言之也夫此賦傳而學人之指妄為真者吾知免矣其以識為覺者則不能無隠憂云天下求佛於佛而馬祖示之曰即心即佛然又不免求佛於心而祖復破之曰非心非佛夫非心非佛之教大行而即心即佛者為真得也嗚呼悟此而後可以讀夀老賦哉苟悟此而何所讀夀老賦哉昔宣律師註楞嚴使那咤入兠率印證之慈氏而後成書余無可印證者證之心而己








  弇州續稿巻四十二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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