弔舊賦

弔舊賦（竝序）
作者：王闓運　清

本作品收錄於《湘綺樓文集/卷1》

丁巳過長沙，將有所感而物附之。乃援筆成文，詞不加點，語恍惚而無端，意寥空而無極，亦騷之遺也。遂題為《弔舊賦》其詞曰：

夫何頎娟之令姿兮，眇修度而莫尋。委朝華而就蘀兮，信遊木之空陰。扳遺柯而泣露兮，槁移柳於漢南。悟非秋而自苓兮，感迅湍而赴侵。震餘言之末達兮，留啼鳥以告音。告余音之不存兮，危余心而悇悑。望衡門而儼開兮，臨中唐而回步。苔文石而從橫，草無次而當路。若余心之失端，亮離離其難緒。入倀倀其忽忽，出步步而依依。始循階而永歎，旋望室而知非。下玉墀而微吟，憑青瑣而不開。昔往往而逢君，令何俾余之獨歸。既音塵之永絕，逝非星之莫追。白日兮的的，浮雲兮霮霮。步簷兮翼翼，方池兮澹澹。晨雞兮時鳴，乳燕兮<冉羽>々。彼雖經而猶故，夫安知余之所感。覽外物之未遷，將群憂而自攬。蕩夕陽之飛陰，恍余聽夫餳簫。成春服而偕嬉，妙華齡於右髦。聲宛宛而猶尋，年冉冉而遂迢。固之子之猶少，胡先春而遽凋。況余生之及壯，懼芳菲之易漂。雖裛厓之不鳴，信日及之戀條。人閱世以送年，情緣事而為夢。方千歲而必消，促一夕其何痛。彼柏悅而蕙歎，匪忘情之所用。愧學道之未能，愫哀心而一送。儻顧影而同趖，亦何悲之獨重。重吾心之幽耿，寧可喻於繁詞。惆良媒之未安，實佳人之我欺。曰非咎之在予，將托恨於疇伊。將引愆以自尤，又非意之可期。告重泉而猶難，矧覿問之狐疑。申禮防其必峻，詎目成之汝貽。弦既孤而必絕，心已獨其必傷。辭慈母之昦思，甘歸身于九壤。靈便慧以自如，脫煩冤而鶴翔。忽戢翼以下臨，見幽室之孤光。愴令心其眷眷，庶孌婉而彷徨。余亦舍而永訣，恨再至其無由。既懷愴於無窮，將卒歲以優遊。捐君佩於湘潭，絕余襟於泰丘。永百載而不尋，奚華屋之能壽。過高門而無顧，羌垂涕而自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