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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齋全書/卷六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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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十三 弘齋全書
卷六十四
作者:李祘
1814年
卷六十五

經史講義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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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思錄一○辛丑春。移設摛文院于都摠府。用宋朝幸院故事。親至院。召原任提學李徽之,黃景源,李福源,徐命膺,蔡濟恭。提學金鍾秀,兪彥鎬。原任直提學徐浩修。直提學鄭民始,沈念祖。原任直閣鄭志儉,金憙。直閣徐鼎修。原任待敎徐龍輔等。講是篇。經筵諸臣。亦以聽講與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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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思錄卽學問要旨。而太極圖說。爲開卷第一義。先講此章好矣。直提學先讀此章。讀訖。其各陳文義。

念祖對。此篇自無極而太極。以至變化無窮焉。解說圖體也。自惟人也以下。推說本圖餘意。而以立人極三字。爲聖人之極工。其要又在於主靜二字。主靜者。動亦定靜亦定之意也。苟能主靜。則動無不順。如貞之復元而正與義之體。有以立。中與仁之用。有以行。此聖人修道之謂敎處也。大抵人莫不具仁義禮智之性。稟二氣五行之精。故理則同。而氣則不齊。其所稟之氣。或不能無偏。則其所賦之性。亦或不能全。是所謂氣質之性也。陽有餘者其性剛。陰有餘者其性柔。木氣有餘。則其性過於慈仁。水氣有餘。則其性過於周通。因其所受之氣。而各自不同。苟能知其偏處。而實用工夫。則偏者可以終至於全矣。是以爲人君者。各隨其氣稟而治而敎之。然後可以率天下歸極。而天下之極乃立焉。其所以立極之道。惟在於中正二字。蓋易通所謂性者。剛柔善惡中而已者是也。此篇所謂中正。指禮智而言也。雖有分言合言之各異。而其爲不偏不倚無過不及則一也。今殿下以繼開之聖。得君師之位。苟於付畀之內。一夫不能就中正之極。則殿下之功化未造其極也。伏願任人之際。必須量器稱事。用之不違其性。敎人之際。必須矯偏捄正。導之以變其質。則一世之人。咸歸于殿下之極矣。伏願以中正二字體念。而中正之要。惟在於主靜也。

志儉對。圖說。大槩有三端。自無極而太極。至變化無窮焉。所以論太極也。自惟人也。至立人極焉。所以論人極也。自故以下。至篇末。所以論人極旣立。與天合德。參互以上兩段之義也。太極二字。見於易繫。而至於人極。易未嘗明言。只曰三極之道而已。周子始發之。其功大矣。人亦一天也。故惟人也以下所言。與上段陰陽五行萬物化生。節節相應。以明天人之一理。故先儒以爲圖說一篇主意。專在於發明人極者此也。而若乃人極之所以立。則在定之以中正仁義而主靜一句。此乃一篇之樞紐。而不曰禮智而曰中正者。非但中正二字。比禮智較實。大抵此篇。專出於易。而中正卽易之用故也。且就中正二字上論之。則正而未中者或有之。未有中而不正者。然則中之一字。又此句之要旨也。堯舜執中之中。成湯建中之中。孰非這箇中字乎。今殿下處立極之位。繼前聖之統。所當著力者。亦不過中焉止矣。而中固不可以他求也。卽這太極之則。無物不在。隨時隨事。一循其則。而不容一毫私意。則存諸中而爲一本之太極。發諸外而爲萬殊之太極。立人極而與天合德之休。亶在是矣。於此益加體驗。是所望也。

憙對。太極圖凡五圈子。而第一圈則太極也。第二圈則陰陽也。第三圈則五行也。第四圈則乾男坤女也。第五圈則萬物化生也。是以就圖說觀之。則無極而太極。第一圈之謂也。自太極動而生陽。至兩儀立焉。第二圈之謂也。自陽變陰合。至四時行焉。第三圈之謂也。而太極陰陽五行。分成三圈。故或恐人誤認。其各爲一物。乃復以三圈。合而論之。以明五行之不外陰陽。陰陽之不離太極。此所以有五行一陰陽。陰陽一太極。太極本無極之說也。又自無極之眞。至坤道成女。卽所謂氣化。而第四圈是也。自二氣交感。至變化無窮焉。卽所謂形化。而第五圈是也。流行造化之妙。於斯盡矣。而天人一理。彼此無間。故又就人身上言之。以屬五圈。其所謂惟人也得其秀而最靈者。卽太極也。其所謂形旣生矣。神發知矣者。卽陰陽也。其所謂五性者。五行之德也。其所謂善惡者。男女之分也。其所謂萬事者。萬物之象也。是故。太極陰陽五行男女萬物之理。不出乎吾人一身之中。而此圖歸趣。專在於聖人之道。其所謂定之以中正仁義而主靜者是也。然欲學聖人定靜之道。則必由君子修爲之方。故繼言君子於聖人之下。而若其修爲之方。則敬也。是以朱子以爲修之悖之。亦在乎敬肆之間。其旨豈不深乎。今我殿下聖學高明。臣固知平日敬字上工夫。已臻極處。而益復加勉以立人極。是臣區區之望也。

龍輔對。太極動而生陽。靜而生陰。動靜相因。體用交須。循環無窮。生生不息。故易曰。天地之大德曰生。天之所以爲天。以是不息也。聖人與天合德。聖之所以爲聖。亦以是不息也。故詩人詠天之德曰於穆不已。詠文王之德曰純亦不已。此可見文王與天合德而本原於不息也。若乃圭璋顒卬。綱紀四方者。何莫非不息中做出來也。今殿下所處之位。卽文王之位也。所當行之道。卽文王之道也。若能體上天於穆不已之道。法文王純亦不已之德。勉勉孜孜。無一息之間斷。則自可以日新又新。與天合德。是臣區區之望。

徽之對。無極而太極。卽形容其極至。也極之爲字。是屋椽聚會處。單言太極。則或慮後人錯認。以有形底物。故加以無極二字。形容一理之本源。而猶言其無形之極。而卽是至極處也。故在天爲太極。在人爲人極。陰陽動靜之理。卽太極也。中正仁義。卽人極也。而主靜者。是乃聖學用工處。雖於動之中。不失澹然本體。是故七情之發。皆得中節。與四時合其序。與日月合其明。此是聖功之極處。然聖人之所以如此者。動靜語默。莫不合於天理。無一毫私意之或間。詩云維天之命。於穆不已。於乎不顯。文王之德之純。純之一字。極形容文王合天之大德。於此等處。每加體念焉。

景源對。太極二字。始出於繫辭。而周子又作圖說。以爲無極而太極。非謂太極之外。又有一箇無極也。詩云上天之載無聲無臭。此言無極也。圖說本之大易。故曰定之以中正仁義而主靜。此發明太極之道也。蓋太極圖。本之大易。而易之道。中正爲大。圖說不言中正。則何以明易之道。佛老之道。亦莫不各有一極。而吾道所謂極者。有異乎佛老之極。而能立乎天下萬世者。以其有中正仁義也。是故。洪範曰。歸其有極。此謂皇極之道。而極者。標準之名也。治莫盛於堯舜。而堯舜之所以爲堯舜者。不過立人極三字矣。立極卽帝王之極功。而立之之道。中與正而已。殿下光臨大位。爲萬民標準。未知殿下之極。立歟不立歟。伏願一遵中正仁義之道。益修其所以立之之方。則堯舜三代之治。不難致也。

福源對。此圖說。卽孟子以後初有之文字也。傳千載不傳之統。發前人未發之妙。有功於斯文大矣。然其時知之者鮮。或有誤解其義者。或有訾議其說者。若無程子之倡明。朱子之發揮。則此圖說。將歸於种放穆脩之流矣。作其說者濂溪。而使其說大明大行者。程朱之功也。

鍾秀對。此箇道理。懸空而言。則曰無極曰太極。體貼人身而言。則曰人極。而以帝王之學言之。則所謂皇極。亦只是這極字。蓋莫非至極。無以復加之稱也。皇王所以建極之要。亦不出乎中正仁義四字矣。

民始對。臣素無學識。敷演文義。發難質問。有不敢強其不能。而我殿下新定本院。撰成節目。凡於儀文制度。燦然具備。而又親臨會講。首以近思錄。許諸臣講確䂓箴。蓋欲以博文約禮。俾臻於文質彬彬之域。甚盛意也。臣等之榮感。已無可言。而如此盛擧。自昔罕有矣。然苟不能推而廣之。只行於一院而止。則是豈聖上設施之本意也哉。必須自近及遠。擴而充之。使八域之內。咸被右文之化。皆成君子之人。然後始可與三代比隆矣。伏願留念焉。

浩修對。象數可圖。理不可圖。而周子取圓圈圖之。蓋天下之萬形。多有虧欠。而唯至圓者。充滿無虧欠。故天以圓而動而健。地以圓而靜而寧。日月星辰以圓而運行代序。取圓明理之旨微矣。最上一圈。亦卽太極。而陰陽之中小圈。五行之下小圈。亦太極。譬如萬川之月。卽一天上之月也。臣竊謂太極圖說,西銘,定性書,好學論四篇。聯觀參究。然後聖學次第乃備。周子以兩圈。明氣化形化。而西銘以乾稱父坤稱母。溯本而論之。周子但言君子修之。未嘗言修之之道。而西銘以窮神知化。直說到厚生玉成。周子但言定之以中正仁義主靜。未嘗言何以定何以靜。定性書曰。動亦定。靜亦定。廓然大公。物來順應。此乃定與靜之工夫也。好學論曰。眞而靜。眞卽無極之眞。靜卽主靜之靜。而又曰。明諸心知所養。則指出知行二字。而聖學之塗轍具矣。伏願將此四篇。深留聖意。益加體認之工。

今日之會。盛矣。新移本院。特臨此筵。要與卿等。一堂詢諮者。豈直爲談書說經而止哉。文義之外。顧今日可言者多矣。上自寡躬闕遺。時政得失。以及乎生民之苦樂。前辟之治亂。無事不言。無言不到。俾有所上下相益者。卽今日臨院之意也。若使登筵挾策。隨例應文。則是不過爲一場閒說話。却何補於君德治謨哉。蓋講說卽因言而起疑。因疑而釋疑。終至於感發人善心者也。是以朱子與象山。義理不同。門路各異。而白鹿之講。門人聽講者。往往有泣下者。言之感人也如是矣。今欲誦聖言而說聖道。以至乎一分開發。則惟講說是已。今日當與卿等。盡日劇談。夜以繼晷。卿等盡言無諱。予當虛襟而受之也。此書書名。卽近思也。先儒以是書。謂四子之階梯。蓋學者爲學。先從近裏處下工。切問近思。自近及遠故也。旣名近思。則篇首先言性理之微蘊。恐非初學之所可曉。而有非近思之意也。大凡學者。雖於造道深篤之後。義理頭腦性命本原。未嘗驟議而躐論焉。以子貢明悟之識。親炙聖門。已在升堂之列。而性與天道。則猶不得聞焉。以是究之。此書之首。載太極圖。誠幾神章。中和說者。無幾近於說太高語太邃之歸乎。說者。或以爲朱夫子編小學。而弁言元亨利貞仁義禮智。又編是書而首言無極太極未發已發。特欲使初學者。知其名義。有所嚮往而已。此說近似。而視孔夫子罕言性命之義。不無疑晦之端。平日有何講究之義耶。

景源對。以篇名觀之。雖曰近思。而篇首先言高遠者。蓋編書之際。自不得不溯源而論之。不如是則無以明孔孟之道。子思作中庸。首言性與天命。此無他。人知己之有性。而不知其出於天。知事之有道。而不知其由於性。故子思於此。首明性命之原。近思錄之首。載太極圖者。亦此意也。人物之性。皆有太極。如論近思。則太極於性尤近。而切於日用彝倫。亦莫近於太極圖說。舍此圖。則學者何自而思乎。此書此章之義。其意若遠而實近也。

徽之對。呂東萊序雖言之而工夫次序。似若有躐等之嫌。學者不知道之大原。則有若無根之水。故昌黎之學。先儒譏之。以其無上達之工也。是故。此書之首。書太極圖者。欲使學者。先知人生性命之原。出於天也。

福源對。孔門敎人。不出於入孝出悌日用常行之事。至孟子。始有言性言命處。至程子。論學論道。無非奧辭微言。聖賢之言。非有異同。時義然也。此書之先言道體。呂東萊序文已及其義。而經傳中。亦有如此體例。中庸先說天命之謂性。博學審問愼思明辨之說。皆在中間。所謂始言一理。中散爲萬事是也。

大體然矣。然則孔門敎人之次序。朱子訓學之階級。各有所異。其所以異同之義。可以分析而言之歟。

命膺對。太極圖。自濂溪傳于程子。而程子門人如楊龜山,謝上蔡,尹和靖諸人。皆可謂高弟。然程子亦不以太極圖傳之。故朱子以爲當時無可傳之人也。今以程門高弟所不得聞之圖。揭諸篇首者。似出於衰世之意。蓋當程朱之時。師道旣立。自可以盈科進步。而至於程朱之後。窮鄕晩學。未有師承。終身不見本原。則易致轉入偏曲之弊。故首揭此圖。以端其門路也。

鍾秀對。孔門敎人。只就學者下手處。掠下說。未嘗和盤說出。至孟子道性善時。已不免直從源頭處道破。至程朱時。則性理名目頭項。件件備具。學者須是先識得大綱。然後方有準的可以下手。故朱子之編近思錄。則直以周子無極太極之說。揭之篇首。此由於世級逾下。說得逾詳矣。

濟恭對。孔子之時。吾道雖微。而異端不起。故雖以子貢之明悟。不得聞性命之訓。至程朱之時。聖遠敎弛。異說喧豗。學者迷所趨向。故不得已而溯源發微而敎之也。

三重臣所陳好矣。蓋孟子之世。異端寖起。正道漸晦。孟子不得已而言性。濂溪之時。聖言旣湮。邪說益肆。濂溪不得已而言無極。此所以孔子不言而孟子言之。孟子不言而濂溪始言者矣。

彥鎬對。孔孟程朱敎人之序。各因時勢。而先後詳略。有所不同。其勢固然。况是書。雖爲初學之模範。四子之階梯。而學問之道。先知後行。苟於性之本原。道之體統。不能領會。則將何以下手而用工乎。編書之法。自不得不然也。

朱夫子之言修身大法。小學書備矣。義理精微。近思錄詳之。先儒又以爲二書固望道之階梯。而自夫人騖詞章。此二書或罕寓目。雖欲入道難矣。顧今之世。擧世之人。無端厥趨向之心。無淬礪濯磨之效。莫不弁髦是書。不徒不能字會字義句探句旨。以至䂓模之大。節目之詳。初不硏究。體用本末。大小精粗。亦不講劘。固已可歎。而古之學者。爲弊也。厭卑近而務玄遠。好陵躐而遁虛無。不歸於詞章。則歸於異端。今之學者。爲弊也。幷與詞章異端。而不曾致意而用力。凡屬文字之事。擔却一邊。視如笆籬邊物焉。惜乎此何故也。世稱我東。文明立國。禮義成俗。治敎郅隆。儒賢輩出。是以末學後生。雖未力行於實地工夫。而童習白紛。出奴入主者。猶在於性理之糟粕。聖賢之言語。雖謂之家談孔孟。戶說程朱。誠非虛語。至于後世。而衣儒冠儒。懸空說去。修飾邊幅者。亦可見遺風餘俗之尙有存焉。奈之何近日以來。此事亦廢。古有七聖皆迷之歎。而今則可謂擧世皆迷矣。經筵乏資益之望。黌舍絶絃誦之聲。莫非敎化不明之致。予方反躬自省之不暇。而夷考其故。則上下之間。必有所以致之之由矣。卿等皆經幄近臣也。玆於敷示心腹。欲聞昌言之日。何所憚而不奏以嘉言善謨。上以格予心之非。下以矯今世之俗耶。當內閣移設之初。特開經筵。選一代新進之輩。始刱講製。卽予之苦心至意。或冀有一分補益者也。若使只博虛名。終無實效。則刱冗官之失。予固不辭。而是豈所期待於諸近臣者哉。君臣之間。貴在無隱。卿等皆以端方之士。旣登咫尺之筵。若無一言而退。則不但自愧于心。豈可傳示於後也。今日所以振文風回治道之要。可得聞歟。

徽之對。近來俗習。不尙文學。不過爲虛文而已。雖或有之。亦是糟粕而已。若論丕變之道。則惟在殿下之導率。今殿下臨講此院。閣中諸臣。無非極一代之選。若使無所爲於下。無所補於上。只荷恩寵。榮則榮矣。設閣優待之意。果安在哉。使閣臣益勉學業。備顧問任啓沃。入而敷奏嘉謨。出而對揚明命。殿下亦懋拜昌之德。益示求助之意。上下交勉。瞻聽聳動。士必有興起者矣。此亦作人之道。而文風之振。庶可待也。

聽講官徐命善對。雖非文義。敢此仰達矣。聖上每以文風之不振。屢發中朝之歎。此誠當世之病也。臣嘗感慨于中。頃以勵名檢。陳達於初筵矣。竊念殿下臨御以來。凡所以奬勸文士。賁飾文治之方。靡不用極。始意則數年之間。必當有蔚興之效。式至于今。貿貿依舊。前則以科擧之頻設。頗有會做科文之人。今則幷與科文而廢之。終年閱歲。未聞留意於文字上。如此而文風何能振作乎。究其弊源。則不無所由。蓋不待文王而興者。皆是豪傑之士也。衰世中豪傑之士。豈易得哉。勢將以中人以下。責之於人。不行勸懲之政。而能使中人以下。自趨於道齊之科。自古未易。此臣所以惓惓於激揚二字。以爲一分矯弊之本者也。苟能激濁揚淸。使擧世之人。咸知不文者爲可恥。而能文者爲可貴。則絃誦之聲。不斷於賢關之中。文學之士。輩出於京鄕之間。人才可以登庸。治道可以成就。此在殿下一轉移間。伏願深留聖意焉。

景源對。近日讀書之人。幾絶種子矣。國朝儒學。莫盛於宣孝兩朝。而至于肅廟末年。卿士大夫。猶尙文學。彬彬有可觀者。閭巷五十年之間。遺風餘韻。尙有存者。臣亦少日。學是書於先正臣李縡之門。此豈非昭代之舊俗乎。今則儒學已絶。庠序州閭之間。絃誦不聞者。凡幾年矣。竊覵聖上崇儒求賢之誠。非不至矣。而如金鍾厚則未及招徠。今已作故。兪彥鏶則年亦老耄。終不造朝。士林之歎惜久矣。蓋聖王作成之道。先自朝廷而表式。然後可見興起之效。惟願聖上留神焉。

顧今世級已降。治道漸下。不待文王而興。何可責之於今人耶。然而勸懲之言。大體好矣。格非矯俗之道。諸臣盡言之可乎。

福源對。今日事。乃是曠古之盛擧。以講學兼求言。體用具備。聖意非出於賁飾聲明而已。將欲求實效也。天下萬事。必徹頭徹尾無作輟。然後方有功效。如唐虞晠際。君臣上下。日日相與問答講論者。無非危微精一之訓也。無非都兪吁咈之言也。治化安得不如彼其盛乎。今日一番盛擧之後。聖心若或間斷。則只使臣等。蒙被曠絶之榮而已。上下之間。有何實效乎。今日登筵者。不過臣等十餘人。此外或在朝或在野。願忠之臣。有志之士。未知爲幾人。若使聖心。講學常如今日。求言常如今日。典學有終始。求助無遠邇。則何理之不明。何言之不來。唐虞之盛。亦致之何難哉。俄者。大臣以文風之委靡。請行勸懲之政。勸懲固不可無。而若但以爵祿而勸之。刑罰而懲之。則亦難責實效矣。惟磨以歲月。勿忘勿助。有悠久不息之化。然後方可期作人之美矣。

鍾秀對。今日親臨講會。誠千古盛事也。聖上果收啓沃輔導之益。而畢竟又有文風丕振之效。則今日之會。固非不幸。而儻或不能然。則當此文勝之日。不過爲添一彌文而止矣。本閣之刱設已多年所。而䂓模制度。尙未定矣。今番聖意極其勤懇。以致諸臣殫心奉行。閣中䂓度。皆得成就結果。臣於此。竊以爲喜。亦以爲憂。聖上臨御以後。已及五六年。而大凡治法政令。皆不無始銳終弛之漸矣。今閣事之成就。克有始終如此。從此百事之終始成就。皆如閣事。則可無終弛之慮。此臣之所喜也。萬一他事之終始成就。不如閣事。則本末倒矣。此臣之憂也。伏乞深留聖意。

然矣。先儒有言曰。井田必自一邑始。蓋先之一邑。推之天下之意也。王者經邦。學者進德。必皆先從入頭處下手。然後乃可以取次做去。今予內閣之設置。亦此意也。振勵文風。鼓動一世之效。將欲自一閣始者。今已六年于玆矣。近始略定䂓度。稍立儀節。庶或有循名責實之望。予之所以眷眷不置者。豈徒然哉。粤在光廟朝。始有內閣之名。要倣宋明之制。中古以後。廢而不修。逮于先朝。始置編次人。畀以潤色絲綸之任。但職無定號。官無定䂓。雖有內閣之意。而內閣之制。尙未復焉。今置此閣。非予刱立。卽因國朝故事。略加損益者也。今幸儀文始備。而若使諸臣。不體予心。徒侈虛銜。則惟予右文之本意。適足爲益其浮文而已。此豈不大可憂也。然而修擧之政。只行於一閣。而此外百度。則實有不承權輿之歎。委靡叢雜。莫可收拾。尙何望治化之成也。顧今國事。艱虞溢目。朝象渙散。而尙不得底定矣。生民愁苦。而尙不得拯濟矣。士氣益頹。將何以振作。人才漸下。將何以作成。軍政日紊。則矯弊沒策。經費日匱。則裕用無計。以至種種病敗。不勝其多者。苟求其由。誰執其咎。今日之無實言。卽今日之一大病源也。未知予無來諫之實而然耶。卿等無納約之誠而然耶。是誠左右顧而莫省所以也。噫。皇朝科道之弊。可勝言哉。當時設官。蓋所以廣開言路。而畢竟分朋。漸至於交搆讒間。用一人則輒騰彈駁。出一言則隨加抉摘。以至塞外之將。相繼就誅。林下之士。亦皆罹禍。皇朝二百年元氣。於是而不復振矣。以今之風氣習尙。若使公車日積。則恐或有似此之弊。而言路國之血眽。存亡係焉。豈可先事而豫虞。不思所以開言路之道。自歸於因噎而廢食乎。今此求助之敎。亶出敷心之意。而登筵諸臣。終無一言之仰副。實予平日之誠。不能孚人。固所自愧。而亦不能不慨慨也。

鍾秀對。言路之杜絶。臣嘗屢陳其可悶矣。自上雖下求言之敎。而終無求言之效。臣每以自上反求諸己之意。仰達矣。大凡下之人。不從上之所令。而從其所好者。理也。書云。其心好之。不啻若自其口出。須是心之所好。有甚於口之所言。然後方可以孚感于下矣。聖上雖屢煩求言之敎。而臣下終無應之者。則其意必以爲上心之樂聞昌言。不及乎辭敎。或與辭敎有異而然也。此無他道。唯在殿下益軫反躬之道。以爲來言之地而已矣。

民始對。天下事先立䂓模。然後可責實效。殿下臨御以後。世道益下。文風益壞者。職是䂓模不立之故也。俄者。勸懲之論。非不爲好。而不立勸懲之本。只事勸懲之末。則勸之而人不知勸。懲焉而人不知懲矣。顧何補於回治道振文風之道哉。雖以內閣言之。如臣無文。亦參是選。人之視臣者。乃以爲當然希覬始生。奔競遂甚。朝廷之擧措如此。尙何望勸人而懲人哉。今日之許多病敗。只緣䂓模不立。而䂓模之不立。惟在於治不得要道也。

然矣。何以則果得要道耶。

鍾秀對。爲治之要。莫如愼官方。淸要緊重之職。尤不可輕授。須是酌量人與器之稱不稱。灼見其相稱而授之。然後方可以杜倖門抑躁競。苟爲不然。則人將曰彼亦爲之。吾豈不若彼哉。於是乎人皆不安其分。而擧懷僥倖希覬之望。奔競鑽刺。百弊俱興。况今士大夫捐廉恥求榮進。風習漸染。已成痼疾。非一朝一夕之故者乎。臣故曰。莫如愼官方。乞留聖念。

志儉對。殿下以今人不惟不務實。幷與文學而弁髦之爲憂。聖敎誠然。而其所以如此者。無他。以俗習之賤名檢也。蓋名檢。本也。文學。末也。如使今之人。皆知名檢之爲貴。而不欲放倒。則文學將不勸而自勉矣。殿下爲是之憂。以爲制之於外。所以安其內也。故於本閣儀節。亦未嘗不屢勤飭敎。必欲臣等之交相勉勵。無失其儀。聖意蓋欲自此而爲修飭名檢之始也。臣等豈不欽仰。第有其誠而後。可以行其事。臣等自來全乏本領工夫。旣無其誠。而徒求於儀文之末。則豈無扞格怠惰之患乎。設令嫺習於拜跪進退之節。轉見其文勝意虛。如程子之訓矣。固無以仰承聖意之萬一。而非徒此也。大抵近日百千萬事之無一修擧。以致殿下之治不徯志。中朝發歎者。皆坐於欠一誠字。此實羣下之罪。而殿下導率之誠。必有所不至者故耳。如果加勉於一誠字。可以貫金石而孚豚魚。則必有觀感風動之效矣。臣之此言。雖甚陳陋。救弊之方。無尙於此。益加聖念焉。

念祖對。今我聖上每以作成之方。屢發臨筵之歎。辭敎懇至。臣竊欽仰。而殿下苟能實心施措。終始靡懈。則彬蔚之化。何難指日而期也。至於文臣講製。已有成䂓。必見來效。而雖以泮儒事言之。頃於禁苑試藝。黌堂賜醞。又復命頒璇題。使齋生應製。寵賚便蕃。擧皆聳動興起。而方外諸生。亦皆聞風彈冠云。菁莪之盛。朝暮可期矣。第念近俗。鮮有小學之工。幼失蒙養之方。長致扞格之患。不能拘束筋骸。閑習禮儀。終至於放倒行檢。紛汩名利者。職此之由也。今欲極推本之意。盡儲材之方。則古者小學之敎。正爲今日之急務也。是以自古四學。皆有敎官。間又多置分敎官。以敎都下之童蒙。今則分敎官之制。雖難復古。先飭養蒙之官。俾盡訓迪之方。又命四學敎授。誠心勸課。則庶有補於作成之道矣。

言則好矣。今置四敎官。養國內羣蒙。欲責成效。其亦難矣。尹和靖。從伊川學半年後。方得大學西銘看。蓋欲先養他氣質。則以學問之意也。謝上蔡請學於明道。明道敎以靜坐。橫渠敎人。以禮爲先。大抵靜坐則可以居敬而存心矣。學禮則可以檢身而飭行矣。初學進修之道。莫要於此。旨哉。兩先生敎人之訓也。此與古聖王敎人小學之義。其揆一也。而靜坐二字。尤爲今人對證之劑。這靜字是主靜之靜也。非釋氏虛靜之靜也。靜之中。有主宰者在。禮所云儼若思。毋不敬者是也。先儒之言曰。靜中有物。亦以是耳。此固學者徹上徹下之工。而至若初學之纏繞俗習。偸惰放肆者。苟欲收其已放之心。做得漸進之工。則捨靜坐二字。恐無下手處矣。今日養蒙之道。固是急務。而此姑置之。先自寡躬。至于直提學以下。必勉於靜坐之工而後。可以爲小學之成功。大學之門路矣。况彼南行坐諸臣。尤是妙年之新進。無非可敎之良士。盍益自勉於是乎。今此登筵諸臣。第一切實之工。惟在靜坐二字。一日二日。眞積力久。則自可入於繩尺科臼中矣。予當自力。諸臣亦以此。各自勉焉。卽予之竊有望於諸臣者也。

念祖對。臣等雖甚愚迷。敢不銘佩。

伊川每見人靜坐。便歎其善學。靜坐實爲初學之要道。而亦不可泥看。若靜坐而已。則與參禪入定。有何區別。故延平之學。造詣深篤。而猶令人於靜中。體認大本未發時氣象。此乃龜山門人相傳旨訣。朱夫子亦於初年。頗信其說。後來大以爲不然。以子思只說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未嘗敎人靜坐體認也。靜坐體認之說。起於佛氏。六祖所謂不思善。不思惡。認本來面目是也。學者。若不洞辨吾儒與異端差毫謬千之殊。往往多流於他歧。故伊川識破此弊。以爲涵養於未發之前則可。求中於未發之前則不可。此二段語。最爲的當。千古不易之論也。朱子又於晩歲。謂知舊曰。李先生說。終覺有病。學者只是敬以直內。義以方外。不可專向靜中求。又云。若特地將靜坐做一件工夫。便是禪。只須著一敬字。通貫動靜。此言尤眞切明白。向所謂敎人靜坐云云。蓋欲其檢攝而不放也。箕踞心猶慢。况不以靜制動。則此心豈在腔子中耶。靜坐爲主敬之工。主敬爲學聖之本。靜而存養。則靜時敬也。動而省察。則動時敬也。無時無事不用工。然後自有進益之妙。俄以靜坐二字。爲諸臣言之。而或慮其未及諦聽。又此云云。

諸臣拜受命

近思一篇。掇取四君子之格言。而編輯之。搜英羅精。門路煥然。孔子之道。周程張朱繼之。蓋孔夫子集羣聖之成。而朱夫子又集諸賢之成。學者。欲求孔夫子集成之跡。則求諸周張兩程之言。可以造其蘊奧。欲求朱夫子集成之功。則觀於是書。又可以探其意義。大槩是書。求端用力之方。處己治人之要。莫不備載。與大學次序。可作表裏看。此曰求端者。似乎大學之格致也。此曰用力者。似乎大學之誠正也。此曰處己者。似乎大學之修身也。此曰治人者。似乎大學之齊治平也。今欲用工於二帝三王之學。用力於二帝三王之治。則捨是書。何以哉。然世之人。視此書。如視陳談。不曾致意者。其弊安在。

徽之對。冊子䂓模各異。似不必強而較之矣。人不讀書。士皆懵經。至以先聖之格言。視若笆籬邊物事。初無喫緊下工之意。此所以世無眞儒久矣。

爲學之全體大用。盡載於修己治人四字中。而此外又生小節目者。何也。必有指意。可得詳知歟。

鍾秀對。用力當兼知行矣。

此篇論道體。蓋道者日用當行之則也。先儒註釋不啻明白。而此曰道體。道之爲言。何謂也。體之爲言。又何謂也。道者無形。何以謂之體也。旣曰有體。則道是有形之物耶。且此道字。與率性之謂道之道。同耶異耶。先釋道字體字之義。仍釋中庸首章道字之義。可也。

福源對。此道字。與率性之道不同。而與形而上之道。略相似矣。

命膺對。道一而已。率性形上。同是道也。豈有同異之可分耶。體字。卽指道之全體而言也。

鍾秀對。形而上之道。與率性之道。非有二道也。率字非用力底字。本指元來自有之道而言。則或疑其有同異者。恐未然矣。

徽之對。此道卽天道。道是理也。人旣生矣。理亦賦焉。循此理謂之道。然則此所謂人道。與率性之道。似同矣。

道者。無形可見。無跡可尋。卽一當然之則也。體者。在人爲百體一體。在物爲本體定體。是乃有形之謂也。今以體字著在道字之下。何也。必有下字之本義。可得聞歟。道體先儒釋之曰道之體統。又以爲性之本原。仍以爲學問之綱領。故此書先言道體云云。學者欲明此道之體。以及乎道之用。則惟其下工之方。其目維何。必有由近及遠。由粗及精之工。然後可以窥其道體之萬一。序文所謂宗廟之美。百官之富。庶有以盡得之者。或此之謂歟。

憙對。道本無形。則道體之體字。非形體之體。而卽體段之體也。蓋體字之義有三。或曰體段。或曰全體。或曰體用。若謂是體用之體。則動靜者。太極之體用也。豈可以只言其體而不言其用乎。至於全體云者。雖與體用之體有間。而若與大用二字對言。則亦爲體用之體。惟以體段之體看之。然後似穩當矣。

若謂之體段之體字。則體段之體字。體統之體字。其爲體字則同。而段字統字。各有字義。體段體統同異之說。可得分言歟。

憙對。體統之體字。與體段之體字。所指之意。似有間矣。

念祖對。謂之道體。則此是摠括全體大用之道字。今以體段言之。則其所指者小。似不能盡包矣。以體統言之。則所指者雖大。似涉於有形體矣。卽其無體之說。而拈出一體字。以名言之。則其全體大用。自可該括矣。

志儉對。此體字。非形體之體。卽體段之體。蓋猶曰。全體云爾。故程子論天道。亦曰以體。則謂之易。此等體字。恐無涉於形體之嫌矣。此道字。與率性之道。均是道也。宜無異同。而但此道字。卽性與天道之道。彼道字率性之云。雖非人工修爲之謂。而旣曰率循此性云爾。則所就而言者。微有不同矣。蓋此道字。竝包得中庸所云天命地頭故耳。

鍾秀對。此體字。與體用之體有異。是統論道之全體也。體段之說是矣。

太極二字。始見於何書耶。極字之義。與皇極屋極北極人極之義。同耶異耶。此曰無極而太極。蓋無極。只言其無形。太極理也。太字。大而無復加之義也。可謂造化之樞紐。萬彙之根柢。今欲釋是義。則何以爲說爲可也。

憙對。太極二字。則孔子已言之。無極二字。則周子以前。雖有老子之言。只指氣一邊。而非所謂理也。且如邵子所謂無極。雖與老子之言不同。亦是氣也。則以理言之。自周子始矣。蓋周子之作圖說也。特言此二字。以明太極之無形。蓋無形者理也。而非所謂氣也。是以朱子釋無極而太極之意曰。只是說無形而有理。其所謂無形者。卽是無極也。其所謂有理者。卽是太極也。然則以理之無形而言之者爲無極。以無形之理而言之者爲太極。而太極之外。豈復有一物而爲無極乎。且北極屋極之極。皆是有形之極也。太極之極。乃是無形之極也。極字則雖同。所不同者。有形與無形。而所謂無形者。無極是也。則無極而太極云者。謂無如皇極屋極之形。而有至極之理也。

志儉對。屋之中四方之所湊會處爲極。其他極字。皆是取喩於屋極之極也。皇極。卽四方之表準。則此極字。雖亦無形。猶有表準之義。至於太極之極。乃是無聲無臭之理。則取喩雖同。而其虛實微有不同者矣。

鍾秀對。皇極屋極北極等極字。雖取中央作表準之意。而其所以爲表準者。正以其極至無以復加。而然則與無極太極之極字。別無異矣。

無極當解以無形云者。似然矣。而極卽理也。形卽氣也。無論無形有形。若以形字解這極字。則是極字。反歸著於氣分上耶。此以無形解無極字。豈非起疑處乎。

志儉對。朱子所云無形而有理。恐爲的當矣。蓋太極。直是至極之理。本無形體無方所。而或恐後學錯看。以爲有形體有方所。故濂溪特加無極二字以明之。然而上極字。屬之於形。下極字。屬之於理。若不能善看。則亦有分異之嫌。故先儒黃榦曰。極字以有喩無。而所喩在於言外。其措辭之法。猶曰無形而至形。無方而太方。欲人知夫非有是極而謂之太極。然則其屬於形屬於理者。皆在言外。而兩極字。同是取喩之字。不可以無極之極字。直作形字看。恐無歸於氣邊之嫌矣。

鍾秀對。釋無極而太極者。或以無其極而太有極釋之。或以無底極。乃是太底極釋之。無底極云者。驟聞雖差異。而其意蓋謂無形底極也。亦自成說矣。

憙曰。此說恐似差謬。若謂之無底極。則不但上下極字同爲無形。其所謂無者。將爲異端虛無之道乎。蓋無極而太極五字。世人釋之者不一。或以而字作者字意看。或作然字意看。或以而字作接連上下之意看。而者字然字之意。皆不免賓主輕重之病。惟以接連上下之意看之者爲當。是以朱子以爲無極而太極。猶曰莫之爲而爲。莫之致而至。觀於此。則而字之爲接連上下之意。可知矣。至於無極之釋以無底極云者。臣未知其可也。

鍾秀曰。無字之釋。先於極字。而不後於極字。然後無極二字。與太極同一文勢矣。

志儉曰。是不然。若先解無字。則無極之極字。別爲一極。而與太極爲二件矣。且如是看。則朱子所訓無形而有理者。何謂也。

鍾秀曰。無極而太極云者。若曰無形之極。而有理之極也。

志儉曰。是又不然。一無字。何以含得無形之義乎。且以無形二字之義。盡屬之於一無字。則無極之極字。又何指耶。太極之太字。必不可作有理解。則有理之釋。不得不歸於太極之極字矣。然則無極之極字。亦當作有理解耶。若曰。亦當作有理解。則無極二字中。已說盡無形有理之義。太極便爲衍語。豈其然乎。

命膺曰。此句我東先儒多有論辨之語。或以無其極爲訓。或以無形之極爲訓。尙無定論。而臣意則無形之極云者。與無聲無臭之義合。似當爲定論也。

鍾秀曰。無極之無字。太極之太字。較重於兩極字矣。

憙曰。不然。無極太極四字。雖加減一字不得。而肯綮則全在於兩極字。若無上極字。則無字有何著落。若無下極字。則太字有甚意味。觀其義意。極字爲主。則其不可以無字太字。謂之較重者。明矣。

東伯言然矣。上天之載無聲無臭。解無極二字。造化樞紐。品彙根柢。解太極二字。此則雖不載此篇註解。古人有明言之者。此說無或害於本旨耶。抑分明形容之說耶。

憙對。無聲無臭。解無極樞紐根柢。解太極則無極之爲無形。太極之爲有理。斯可見矣。

鍾秀問於憙曰。五行之生。各一其性。此性字。本然之性耶。氣質之性耶。

憙曰。本然之性也。

鍾秀曰。旣下各字。則各字卽區別之意也。今以各字觀之。似是氣質之性矣。

憙曰。本註云。渾然太極。無不各具。豈不爲本然之性乎。

志儉曰。觀於各一其性之各一字。則亦似涉於形氣矣。

東伯言是矣。就五行上言之。雖是各具一性。就天命上觀之。卽是同受一理。朱子曰。天命流行。墮在氣質中。而各自爲性。蓋天命。卽本然之理也。故曰各具一太極。予意則以各具一太極五字。可知其爲本然之性也。俄以此言發端。而未及究其說矣。大抵文王不言太極。而孔子言太極。孔子不言無極。而周子言無極。若使文王演易於孔子之時。則文王當曰太極。孔子纂易於周子之時。則孔子當曰無極耶。二聖一賢易地。其將何以爲說耶。

景源對。文王之時。非無太極。而文王不言太極者。祕天道也。至孔子時。則異端始盛。易道不明。於是乎始言太極。故論易者。以繫辭爲一枝花。及周子之時。或以孔子之易。謂出於老子。或曰。太極自道德經而發揮。或以爲上古之時。無極翁始生太極。周子乃作圖說。言無極而太極。是太極圖。亦可謂一枝花也。其有功於吾道者。與孟子無以異也。

志儉對。前聖之所未發。後聖發之者。蓋以時愈降而言愈詳也。文王在孔子之時。則必言太極。孔子在周子之時。則必言無極云爾。則言不可若是其幾也。大抵前聖後聖。易地則皆然。言不必同。而發明此道。則似無不同矣。

憙對。義理無窮。時世有異。前聖後賢之言。漸益詳密。孔子之言太極。周子之言無極此也。然前後一揆。易地則然。何敢曰文王不言太極於孔子之時。孔子不言無極於周子之時耶。

陳北溪之言曰。而字只可輕接過了。不可就此中間。作兩截看。此言蓋慮學者以無極太極。看作兩件物事而然也。然周子著說。加一而字於兩極字之間者。似或有下字之本意。可以詳言歟。

憙對。而字。卽承接斡旋之語。著一而字。然後無極太極。方可爲一極也。

志儉對。此而字。只是接語之辭。非所以作層節也。今去而字而只曰無極太極。則二極字各自爲一極。周子下字之意。可見矣。

周子闡一圖。至精之理。發千聖不傳之妙。非周子。不能以爲此圖。非程朱。不能以會此說矣。是以宋史氏記周子說曰。自無極而爲太極。朱子至發請改之議。若無本文之明切。先說之發揮。幾乎累周子而誤後學矣。大抵俗儒錯解處類多如是。可不懼乎。嘗見朱子之說。曰。老子之言有無。以有無爲二。周子之言有無。以有無爲一。先正有引是說。發揮此句者。然有無爲一之說。先儒或歸朱子初年之說。先正之釋是句。必引此言何也。

憙對。誠如聖敎矣。老子之以有無爲二。此所以爲異端。而周子之言有無。則異乎是焉。蓋其所謂無極而太極者。卽無形而有理。則無極太極。元非二物。而可見有無之爲一矣。

陸象山以爲大傳。明言易有太極。今乃言無。何也。象山之看無字。其意何在而然也。朱子之辭而闢之。猶不痛快。但言其不然而已。此或不屑其所見之不精。不欲深辨其說而然耶。

憙對。陸氏之論。任其胷臆。全是杜撰。而至於此言。尤極不成說。有不足多辨。誠與兒童之見無異。朱子之不極言而痛斥之者。恐以此矣。

太極動而生陽。動極而靜。靜而生陰。靜極而復動云者。陽動之極則陰始生。陰靜之極則陽始復動之謂耶。

憙對。動爲陽。靜爲陰。而動靜爲陰陽之界分。則動極然後方可謂靜矣。靜極然後方可謂動矣。如以一晝夜論之。晝爲陽動。夜爲陰靜。苟論陰陽大界分。則陽動之至於十分者。是所謂動極而陰之靜始在於此時。陰靜之至於十分者。是所謂靜極而陽之動始在於此時。不然則朱子何必言靜於動極之後。言動於靜極之後乎。

然則先儒曰。今日是夏。明日是立秋。此言十分地頭極動而靜。極靜而動者也。又曰。才動便屬陽。才靜便屬陰。此言陽中有陰。陰中有陽。互相關續者也。大抵動靜相因。陰陽相根。春生而有秋殺之理。晝明而有夜晦之理。陰盛於十月而曰陽月。陽盛於午正而屬陰辰。以此推觀。則陰陽之分。不可區別界限。謂之以十分地頭始動始靜矣。然則此曰動極靜極云者。果何謂也。且動極靜極之極字。與太極無極之極字。同是極也。字義之同異。亦可以詳言歟。

念祖對。動而陽上面。卽是靜而陰。動極十分而後靜。靜極十分而後動。今日是夏。明日是立秋云者。是就陰陽十分極界分地頭言者也。須著如此說。然若又就其中分界而言。則午時之屬陽。未時之屬陰。雖如今日夏。明日秋之大分界矣。然午正以後。則未初之陰已動於其中。是所謂陰陽互根。動靜無端者也。

此言猶不得明切矣。若如此言。則午前是陽。午後是陰。與今日是夏。明日立秋同歟。

念祖對。午前陽。午後陰。則以動靜之互根言之也。今日夏。明日秋。以陰陽之大分言之也。

憙對。大體以理言之。則動極始靜。靜極始動。而蓋其動靜之根。互在其中。此等處不必留著一邊看矣。

命膺對。一動一靜。互爲其根者。言動中有靜。靜中有動。此動靜之小分也。分陰分陽。兩儀立焉者。言動極而靜。靜極復動。此動靜之大分也。

旣曰動靜互爲其根。此言理之一致。又曰。分陰分陽。此言氣之對待。交相爲端。循環無窮。則繼言兩分字。顯有區別之意。其爲一爲二之分。明言之也。

憙對。陰陽二氣自是一氣。而以流行言則爲互根。以對待言則爲兩儀。蓋其一動一靜。雖似爲二氣。而其實則動由於靜。靜由於動。動之氣。卽靜之氣也。靜之氣。卽動之氣也。未嘗有彼氣此氣。各會動靜。此所謂流行也。雖是一氣之動靜。而輕淸者爲天。重濁者爲地。判而爲二。一定不移。此所謂對待也。

鍾秀對。互根。以流行言也。分立。以對待言也。陰陽本只一氣。以流行言則一而非二也。以對待言則二而非一也。眞所謂一而二。二而一也。陰陽本雖一氣。及其滾來滾去。輕淸者爲天。重濁者爲地。則兩儀判焉。本來一氣。到此却無討頭處矣。

兩儀之稱先儒曰。儀者匹也。如俗所謂一雙一對云。而儀字之釋以匹字。先正旣稱其的確。儀字之釋以匹字。果見於何書耶。

命膺對。本註亦曰儀者匹也。

陽變陰合。陽謂之變。陰謂之合。陰之不言變。陽之不言合。何也。今若以陰變陽合看之。則果不悖於本旨歟。

念祖對。陽之言變者。陽之性動。故能變也。陰之言合者。陰之性靜故能合也。陽動於上。陰悅而隨之。故陽曰變而陰曰合也。

命膺對。陽則主張闔闢之權而化之。故曰變。陰則但從陽之闔闢變化而往隨之。故曰合也。

志儉對。陽變者。是氣發動之謂也。陰合者。是氣凝聚之謂也。其意與易繫繼之者善。成之者性。頗相類矣。若曰陰變。則陰非發動之氣。若曰陽合。則陽非凝聚之氣。此所以陽必言變。陰必言合也。

生水火木金土。陽來於陰。陰合於陽。生此五行。如人物之生息然乎。抑兩儀各分。陽自陽。陰自陰。亦可以生五行乎。若曰合然後生云。則所以合之之故。所當合之之則。莫不本於理。此亦可以詳言歟。

命膺對。似是交感化生之生也。

志儉對。合變之所以然。旣已陳之。而有物必有則。是氣合變。而爲金木水火土。則自有金木水火土之則。合變之則。在於是矣。

鍾秀問於志儉曰。繼善成性。理也。陰陽變合。氣也。不可謂之同矣。

志儉曰。一陰一陽之謂道。而繼之者。陽之發也。成之者。陰之凝也。初豈離氣而言者。而陽之所以變。陰之所以合。卽理也。理亦在合變之中矣。

念祖曰。陰合之下。又著一生字。成性地頭。生字當之。不可以陰合。謂同於成性也。

志儉曰。成性之性字。雖屬於有生之後。而性之所以成。乃是陰合之故。則豈可於陰合之外。更求成性地頭耶。且陽變陰合。則五行之質已成。若於陰合之後。又以有生。爲一層節。則便不是矣。才動卽是陽。才靜卽是陰。而猶曰動而生陽。靜而生陰。不以文害義可也。豈可以是謂動靜與生陰生陽。亦有層節耶。先儒有曰。陽變動而交於陰。陰凝合而交於陽。陽變交陰。則生水金。陰合於陽。則生火木。如是看則變合二字。便帶相交之意。此則以陰陽對待。而互爲主者言之耳。若以陰陽之流行言之。則陽雖爲主。而必待陰之凝合而後成質。陰雖爲主。而不有陽之變動。則亦何以生物乎。雖以人之生言之。男女之陰陽雖異。而其合變而有生則一也。

諸臣所對。皆欠明的。似未能諦聽予言而然矣。蓋一陰一陽。動靜無端。以其流行而言也。分陰分陽。兩儀立焉者。以其對待而言也。五行之生也。流行者。變合而生之乎。對待者。往來而生之乎。陽之中。亦自有陰。陰之中。亦自有陽。則流行之中。亦有對待而不相混者。對待之中。亦有流行而不相離者。陰陽動靜之間。一變一合。自在其中。則不須曰對待者。來往相交而始生五行乎。若曰對待者相交而五行始生。則其所以然所當然者。可以詳言之乎。此予發問之意也。大抵獨陰獨陽。必無生物之理矣。旣曰陽則陰便爲其耦。旣曰陰則陽便爲其對。對待相交之說。固似然矣。而其所以相交而合。合而後生者。蓋以盈天地者。只是生物之心。而非陰陽之相合。則無以生物故也。此其爲所以合之理耶。陰陽相合而萬物始生者。當然之理也。此豈非所當合之則耶。予見如是。而諸臣似未及諦聽矣。

諸臣咸起而對曰。聖敎如此。臣等始怳然覺得矣。

五行一陰陽也。陰陽一太極也。大抵氣以成形。理亦賦焉。朱子載之中庸章句。以此說較看此句。同耶異耶。若曰同爾。則與章句之意。無差殊處乎。氣以成形。理亦賦焉。是謂氣成形之時。理乃賦焉者也。然則是將曰氣先而理後耶。理實氣之主也。成形之前。已有所以成形之理。然則其將曰理先而氣後耶。朱子曰。有是理而有是氣。又曰。氣是依傍這理行。此云理亦賦焉。究此亦字之義。則理氣先後。可以明言歟。南行諸臣。亦陳所見可也。

鼎修對。理乘是氣。氣包是理。元不相離。則初無先後之可言。而第理本無形。氣有這跡。就氣分上而後。可驗本然之理也。

然矣。此曰。五行一陰陽。語類以太極五行。只將元亨利貞看。又以爲利貞是陰。元亨是陽。利貞之所以爲陰。元亨之所以爲陽。何意。而就五行上分屬元亨利貞。則水火木金土。當屬於那字耶。或者曰。木屬於元。火屬於亨。利屬金而貞屬水。則土無所寄屬。而此則如信之寄旺於四德。此說亦近是。亦有難解之意。言信而爲五常。言土而爲五行。獨於元亨利貞。只說四箇字。何也。

志儉對。五行之土。五常之信。固不可謂之剩語。而木火金水。各主四時。而土則寄旺。仁義禮智之中。信無不在。故論性者。或只擧四德。則土與信亦差別於四行四德矣。天地之道誠而已。元亨利貞。無非這箇實理之流行。四時之序。土無所主。論性之說。信或不擧。而亦不可謂欠缺。則雖不言誠。誠自在於元亨利貞之中。恐只當如是看矣。

此曰。太極本無極。上文無極而太極之而字。必須輕輕看過。則不至甚疑。而此句中本字。與而字差殊。旣言本則似有太極本乎無極之嫌。然則能無看作二件之弊耶。本字之義。第可詳言之也。

念祖對。本之爲言。卽是合下如此之謂也。而之爲言。承接語辭之字也。上旣先言無極。以明太極之義。故下此而字。以接其辭。而若著他字。則便有兩極之嫌。下則先言太極。而推言其元來無極之意。故下此本字。而若換他字。則無以明本自一極之意。而字本字之間。下字雖殊。其義無異。順說逆說之際。語雖不同。用處各當。此等處。推移活看。似好矣。

此曰。無極之眞云云。不曰太極之眞而曰無極。何也。又曰。二五之精。而不曰兩儀。又不曰五行。而兼言二五者。何歟。此兩句。旣爲互對。則上句中無極太極之不幷說。下句中二儀五行之獨兼擧。是何義也。豈其或涉於二件物而然歟。然則兩儀五行。獨非一氣乎。此義可得而詳陳歟。

鍾秀對。理則一原。氣則萬殊。故以二五。對無極而言矣。

命膺對。眞字便是太極之義。是故。只言無極。而不復言太極也。

鍾秀曰。雖曰太極之眞。未爲不可也。

念祖曰。太極旣是理。則只可曰無極之眞。而不可曰太極之眞矣。

鍾秀曰。眞字。只當屬於無極。而不可屬於太極云爾。則是無極與太極。分明作兩件物事矣。大抵無極太極。只是一理而二名。如不可互換說則是二物也。非二名也。

一提學之言。實是語病矣。朱子曰。無極之眞。已該得太極在其中。眞字便是太極。然則無極之眞。卽無極而太極之意也。上文旣曰無極而太極云。故此曰無極之眞。今若曰太極之眞。則此何異於太極之太極也。當如卿言。是猶曰天道之理。天理之道也。不特義疊而語複。果成甚說話乎。

鍾秀對。雖承聖敎。而臣意則終不知其爲然矣。太極之下。不得下眞字。則無極太極。將分爲兩極看也。

憙曰。眞者。无妄之謂也。則此眞字。恐不可看作理字矣。

鍾秀曰。此言誠然矣。

東伯言亦失矣。只將此眞字。看作太極宜矣。南行諸臣。亦陳意見可也。

志儉對。無極之眞。猶言無形之理。若曰太極之眞。則太極亦理也。豈不爲語疊之病乎。

憙曰。如此爲說。則無極獨非理乎。

志儉曰。單言無極二字。不可謂之理矣。無極卽無形體方所之謂也。

憙曰。眞字。直作理字看乎。

志儉曰。理也。

憙曰。眞字。不當直以理字看之。蓋理之无妄。卽所謂眞也。朱子雖以理解眞字。而乃所以形容此理之无妄。非直言理字。則其意若曰以無極之爲理。故此言眞字。以明其爲无妄也。

志儉曰。朱子明言眞字。便是太極。太極非理乎。

憙曰。今若以眞字。直作理字看。則亦當以二五之精字。直作氣字看耶。理故謂之眞。氣故謂之精。眞精二字。卽所以形容理氣之妙。而不可以喚做理氣字矣。

志儉曰。二五。卽陰陽五行也。二五之精云者。若曰陰陽五行之氣。惡乎不可。太極之釋。卽至理也。太極之眞云。則若曰至理之理矣。

念祖曰。太極旣是理。則太極二字。已該得眞字意思。更何加眞字。自歸贅說之病乎。

憙曰。以理之無形而言。則曰無極。以無形之理而言。則曰太極。而太極本無極。則雖謂之太極之眞。亦何妨耶。特以上文旣曰太極。本無極。故下文承之以無極二字。語勢固不得不然。而若以爲眞之一字。不可言於太極云。則誠有不然者。太極旣是理也。則理亦非无妄者乎。且以無極。看作無形。而不可遽謂之理也云。則未知無形者不爲理。而何者爲理也。朱子以無形。釋無極之義。以有理。釋太極之義。而無形則有理。有理則無形。又何可以無形者。只謂之無形而已。而不可謂之理耶。旣曰無形則不可謂氣也。而又以爲不可謂理也。則所謂無極者。非氣非理。而果是何許物耶。

志儉曰。言太極則無極包在其中。而只言無極。則不得包太極。何則。無極二字。所以明太極之無形。而太極卽理也。理固無形。則只言理而可包得無形矣。只言無形。則何以包得理乎。若以無極爲理。則無極而太極。將如何解耶。無聲無臭者。固理也。而今若曰無聲無臭動而生陽。則是豈成說乎。

若使太極之眞。不爲語病。則自濂洛君子。至于我東。而中間作者。不爲不多矣。何不以太極之眞四字。發未發而眎後學乎。眞字卽理也。太極亦理也。今豈可曰。太極之理耶。

鍾秀對。眞字。卽以此理之眞實而言也。乃是狀德底字也。非體貼理字說者也。假令是體貼理字說。或曰。無極之理。或曰。太極之理。猶曰無極底理。太極底理。俱無不可。非若以一之字。上下分形而上下之例矣。

彥鎬曰。眞以理言也。今曰太極之眞。則不至於不成說話。而朱子旣云。眞字便是太極。則直曰太極之眞者。意實重疊。而語無精彩矣。

龍輔曰。一提學之言。旣聞命矣。但無極太極。互相通用。以無極之眞。便謂太極之眞。無所不可。則又於太極動而生陽一句上。不曰太極。而曰無極動而生陽。亦無所不可乎。

鍾秀曰。上文旣首揭無極而太極。則其下文勢。自不得不曰太極動而生陽。不成曰無極動而生陽。其實則設令以無字代太字。亦無不可也。

是何謂也。豈可曰無極動而生陽乎。

命膺曰。若曰無極動而生陽。則是道德經法門。轉而入於異端中矣。

濟恭曰。臣則雖伏以思之。所謂太極之眞者。終不知其爲病矣。眞字。卽眞物之謂也。今曰太極之眞物。有何不可耶。

若曰眞物云。則物者氣也。太極當屬之氣耶。且妙合而凝。妙字之義。可以明釋歟。合有凝意。凝有合意。則先說合。繼說凝。所以合。所以凝之義。實是此段第一義。亦可一一指陳歟。此曰合云者。與上文陰合之合字。有同異之別乎。抑合者。無極與二五之相合耶。然則理氣交合之際。亦可言先後之分耶。

諸臣對曰。臣等未能理會矣。

乾道成男。坤道成女。此則承上文無極之眞以下十二字而看之可也。下句言二氣交感。化生萬物。萬物之生。却舍理字。單說氣字。何也。

鍾秀對。理氣本無先後。此言無極二五。妙合而凝。有似理先氣後者。承上文無極而太極。從源頭說下來。故先言理。中庸章句言。氣以成形。理亦賦焉。有似氣先理後者。承上文陰陽五行。從有形處說去。故先言氣。此兩處。皆非分別理氣之先後也。要之成形者。氣也。所以成形者。理也。元無時節分段之可言矣。

志儉對。二氣交感。化生萬物。固以氣言。而其所以交感。所以化生者。卽理也。中庸章句。釋天命之性曰。天以陰陽五行。化生萬物。亦似主氣而言。而以天以二字。明所以然之理而已。此章無極之眞一句。已包得一章。此二句。亦無單說氣邊之嫌矣。

惟人也得其秀而最靈。形旣生矣。神發知矣。得其秀而最靈云者。具此五常。與物自異。無偏正之別。靈昧之分。誠有不可同日而語者。然人不如鳥。聖人發嘆。人或不及虎狼之仁。蜂蟻之義。豺獺之禮。鴻鴈之信焉。蓋由於氣拘而性鑿而然。吾人之氣。受天之至大至剛之正氣。則藉令有時而昏。何遽不若禽獸之偏得歟。願聞其說。

念祖對。人雖得其秀而最靈。以暴棄者言之。則所感者多因物有遷。不能全其所固有之正且通焉。物性雖曰偏塞。以其塞焉偏焉。故於其所通之處。則旣專且精。不失於外誘。不遷於因物。以此較彼。則反或有勝焉者矣。

鍾秀對。物則知覺本短。故雖以其偏塞之氣。而於其知覺所及處。則猶能專一。人則正以其知覺之多。故雖曰稟得正通之氣。而氣質濁駁者。每患梏亡其本性。蓋知覺反有以害之也。

虛靈知覺。氣之妙也。惟聖人。定之以中正仁義。是以義理爲知覺之主。學者義理不明。虛靈便易爲累。所以必要學問思辨。躬行實踐。涵養省察。擴充克治。凡此工夫。無非踏著實地。不使此心曠曠蕩蕩無把握。而自異學別論起而曰明心見性。曰神通妙用。曰淨智妙圓。曰光明寂照。總不離虛靈。而陸象山之收拾精神。楊慈湖之鑑中萬象。陳白沙謂一點虛靈萬象存。王陽明主致良知之說。此皆以知覺言心。欲守此虛靈。以任其所爲。流害至今不止。以義理應萬事。則動不踰矩。發皆中節。捨義理尙虛靈。則爲空寂。爲虛無。儒釋之所以分。實在於此。學問之士。可不深察而明辨之歟。

諸臣對曰。聖敎至此。臣等蔑學。無容更達矣。

聖人定之以中正仁義。定字之義。何也。下有定性書。與定性之定字。同歟異歟。

志儉對。二定字固無異同。而聖賢用工。自有輕重之差矣。

念祖對。周張所言。似無異同矣。

聖人立人極焉。此義與大學序中繼天立極之極字。可以參互看耶。抑有深淺精粗之別耶。此篇不言地道。而今始言地之道。曰剛柔者。何歟。立天之道。曰陰與陽。立地之道。曰柔與剛。立人之道。曰仁與義。陽當居先。而先說陰。剛當居先。而先說柔。但於人順言仁義。其倒言互言之分。或有意義乎。

鍾秀對。此等處。雖說得通。終患有牽強穿鑿之病矣。

昔宋儒袁樞。學術甚精。朱子亦嘗許可其言。樞乃以仁強屬陰與柔。捏合上句陰陽剛柔之文勢。力爭不已。朱子斥之曰。不知仁之定體。朱子此訓。萬世不易之論也。此等處。不必強解而牽會。只當疑傳疑。信傳信。未爲不可也。

諸臣對曰。然矣。

陰陽柔剛仁義。先儒或歸之太極之成象。或歸之太極之成質。或歸之太極之成德。或謂之一太極。若分屬三段。則象屬於何。質屬於何。德屬於何歟。

諸臣對曰。此則未及理會。不知所對矣。

葉註。陰陽柔剛仁義。爲太極之體。死生爲太極之用。先正非之曰。各於其中。有太極之體用。先正之言。似得當矣。未知卿等之見如何。

諸臣對曰。先正之論一出。而葉註之失益著。臣等更有何別意見也。

君子修之。小人悖之。所以修。所以悖者。道歟理歟。若曰道云爾。則修之之方何如。悖之之由可言歟。若曰理云爾。則經無修理之言。必欲修之。其所著手之工。其目維何。

憙對。道者。理之總名。理者。道之條目。道與理。不可分而言之矣。

大哉易也一句語。此乃一篇關銷之緊語。而只說易字。不言太極。易是太極。太極是易而然耶。先儒疑之。其詳可得言歟。

憙對。太極圖出。而易之道大明。言太極而易在其中。言易而太極在其中。首言太極。終之以易者。其旨可見也。

諸臣。互爲發問可也。

鼎修曰。此曰君子修之吉。修者。進修之謂也。君子。成德之稱也。旣至成德之後。亦有進修之工耶。

彥鎬曰。聖人雖不思而得。不勉而中。而以其自言爲學之次序觀之。則可知其未嘗自聖而或忽其憂勤惕慮嚴恭祗畏之念也。然則修吉之君子。不必看得以聖人以下人也。

君子把作聖人看。亦或無妨矣。夫子自志于學。至不踰矩。條路甚明。階級漸高。燦然有可觀者。聖人修己進德之勤。有非學者所可及焉。聖如夫子。而其修道之工。若是其孜孜。則雖聖人。豈不用進修之方耶。曰不惑。曰知天命。曰耳順云者。蓋人所不知而獨覺其進者也。故惟聖人。乃能自盡其修道之工也。

諸臣對曰。聖敎誠然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