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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齋全書/卷百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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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百五 弘齋全書
卷百六
作者:李祘
1814年
卷百七

經史講義四十三○總經一○癸丑。倣鄕擧里選之制。命關東伯採訪窮經讀書之士以聞。春川朴師轍,橫城安錫任,襄陽崔昌迪被選。特下條問。使之附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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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奇耦。易之理也。圖書生成。易之數也。馬牛首腹。易之象也。貞悔吉咎。易之占也。觀象而玩占。極數而明理者。易學之津梁也。然京焦之推衍災祥。王輔嗣不取。陳邵之元會運世。程伊川不屑。至朱子兼象占理數。以成本義啓蒙。而亦嘗謂輔嗣之註伊川之傳。所得已多。蓋易之爲書。廣大悉備。可以象占解。可以理數解。無所不通。而與其失于象數之支離穿䥣。無寧專于義理之平易切實。是以夫子論辭變象占。而必本于无思也无爲也。寂然不動。感而遂通也。乾健之象則曰君子自彊不息。咸感之象則曰君子虛受人。凡時之平陂往來。位之貴賤上下。曰德曰才曰應曰比。莫不近取諸身。以明大業。伊川之以義理爲主。而先令學者看輔嗣易者。豈非有得於夫子之翼也歟。且如乾之元亨利貞。夫子推說天之道性之蘊。以四德明之。諸儒亦皆以四德解。而惟朱子以占辭解曰大亨而利於貞固。果何所考而斷其爲占辭也。繫辭云以制器者尙其象。以卜筮者尙其占。則制器卜筮。不過易之一端。而朱子謂易是占筮之書。占筮上可以推義理。此與從上聖賢傳授旨義。得無參商耶。

錫任對。臣謹按朱子語易是占筮之書。占筮上可以推義理。此蓋易之大意也。文王周公之彖象。據伏羲之畫。玩繹象數。而爲占者斷吉凶之疑。夫子作翼則因三聖之象占。推演義理。而爲學者明進修之要。此各自爲一部易。而乃竝行而實相足也。邵子專於象數。程子主以義理。此亦不相礙也。如京焦之衍小數。王弼之流異端。猥瑣雜駁。何足道也。朱子本義之作。於彖象與翼。各隨其本指而訓釋之。故名其書曰本義。蓋曰此乃三聖之本旨也。是以釋乾彖則曰大亨而利於貞固。斷之爲占辭。釋翼彖則乃就四德而申明之。蓋坤以下諸卦所稱元亨也利貞也。竟不成四德。可驗其爲占辭也。

康節先天圖。傳自希夷。而其本似出於太玄。蓋玄之爲數。始於三方。重於九州。又重於二十七部。又重於八十一家。則與先天極儀象卦加倍之法相似也。玄之流行始于中羨從。中于更睟廓。終于減沈成。則與先天始復終乾。始姤終坤之序相似也。首用九九策用六六。則與先天卦用八八策用七七相似也。故康節深服太玄。至謂之見天地之心。朱子表章先天圖。載之啓蒙。而至於太玄。謂之都不濟事者何也。

昌迪對。朱子嘗論先天圖曰。自有易以來。只有邵子說得此圖齊整。如揚雄太玄。便零星補湊得可笑。竊謂先天圖。方士輩祕傳者久矣。恐未必出於太玄之後也。太玄之方州部家。與先天加倍之法相似也。又其始于中羨從。中于更睟廓。終于減沈成。與先天乾坤姤復之序相似。而中首之陽氣潛萌。如復陽之初生。康節比之於復見天地之心者此也。至若罔直蒙酋冥。摸依乎元亨利貞。雖或近似。而天運二氣。而玄乃三元。已失奇耦之數。夏至午中。却在地中。而不相往來。此朱子所以謂之都不成物事也。

先天圓圖。邵子謂數往者順。知來者逆。而朱子以爲由震之初至乾之末爲順數。由巽之初至坤之末爲逆數。夫震之初爲陽。而至乾爲純陽。巽之初爲陰。而至坤爲純陰。則震至乾巽至坤。等是知來也。烏在其爲順數逆數之相反乎。以理推之。由乾純陽。歷兌離以至一陽之震。由坤純陰。歷艮坎以至一陰之巽。非數往之順乎。是所謂進而得其已生之畫也。由震一陽。歷離兌以至乾之純陽。由巽一陰。歷坎艮以至坤之純陰。非知來之逆乎。是所謂進而得其未生之畫也。此不過左旋右旋陰陽生生之理。則啓蒙以圖之左右分已生未生者。終難曉其義。願聞之。

昌迪對。數往順數知來逆數之說。邵子之意自乾至震。自坤至巽爲順數。自震至乾。自巽至坤爲逆數。朱子之意自震至乾爲已生。自巽至坤爲未生。兩說可竝存矣。蓋朱子以橫圖之自乾一至坤八爲生卦之序而皆爲逆數也。至於圓圖則震四離三兌二乾一。爲已生之卦。順數也。巽五坎六艮七坤八。爲未生之卦。逆數也云爾。

先天以南北爲經而天地居之體也。以東西爲緯而水火居之用也。後天以天地爲體而居四維。以水火爲用而居四正。體反居維。用反居正者。必有不得不然之故。且如先天之艮巽。以上下爻交易而爲後天之乾坤。先天之乾坤。以中爻交易而爲後天之坎離。先天之坎離。以上下爻交易而爲後天之震兌。先天之震兌。以上下爻交易而爲後天之艮巽。則經緯正維之變換。實由奇耦之交易。而天地水火山澤雷風之相感相旋者。亦必有所以然之理。可詳言之歟。

師轍對。後天本由於先天。而八卦方位之互換有至理。震東兌西者。少長分居於進退之初。坎北離南者。中男女各居於進退之中。乾坤之老父母退處於不用之地。艮巽二男女又退居於半用之地。此實經緯正維變換之理。而若其進退推遷之際。所以相感相旋。則有自然而不容已者存焉。非臣謏淺所敢言也。

揲蓍之法。孔疏則三變皆掛。以左右餘揲爲奇。伊川橫渠則以掛一爲奇。左右餘揲爲扐。而只掛初變。不掛二三變。蓋歸掛一於餘揲者。卽經文歸奇於扐。以象閏之義也。成一爻而後掛者。卽經文再扐而後掛。以象再閏之義也。至於九六之變動者。用正策順而明。用餘策雜而艱。則伊川橫渠之說。儘乎其必可從。而朱子以伊川之說謂無文字可據。以橫渠之說謂之可疑。乃用餘策以定九六。而三變皆掛者何也。豈有精義在中。而非後學之所敢及歟。

錫任對。揲蓍之法。先儒所論不一。洛閩諸賢之說。又相牴牾。此其可疑。而啓蒙一書。有非後生淺學所敢遽議。姑當從之。

乾健坤順。震動巽入。坎陷離麗。艮止兌說。八卦之德也。天地雷風。水火山澤。八卦之象也。剛柔上下。陰陽內外。八卦之體也。剛柔有大小。健順有強弱。八卦之才也。推而爲重卦之貞悔。莫不如是。有德優而才不足之爻。有體正而德有歉之爻。時位相錯。吉凶乃著。可以推演各爻而證明之歟。

昌迪對。卦爻之時位不同。而其才德之優劣不齊。此所以爲不可典要也。且如屯井之六四。德優而才劣者也。需恒之九三。體正而德歉者也。至若艮止而剛不能勝。兌說而柔不能克。則德有裕而才不足者。類多如此。推此以觀則庶可知也。

以陽爻居陽位者爲正。以陰爻居陰位者爲正。反是則爲不正。二五爲上下兩體之中。三四爲一卦全體之中。繫辭曰非其中爻不備。又曰剛中柔中。當位得位者是也。然考之三百六十爻。有正有中。而不免于悔者何也。

師轍對。易之所貴。莫尙乎中正。而或有居中居正而不免乎悔者。此其所以不可典要也。如屯之九五中正。陷於險中。六二陰柔。不足爲輔。故有屯膏之凶。諸卦此類。不能盡擧。

彖傳之取象。有變體似體互體伏體反體。如小畜上九變則爲坎故取雨象。頤似離故取龜象。震之自三至四互坎故稱遂泥。同人之下體離伏坎故稱大川。鼎之下體巽反兌故稱妾。求之六十四卦。此義無不可通。且六爻自初起至上爲六。而以三才言則初二爻爲地。中二爻爲人。上二爻爲天。又或以一爻爲一歲。或以一爻爲一月一日。或以一爻爲一人一物。每卦取象。各自不同。此必有聖人立爻取象之微義。可以歷擧諸卦而詳言之歟。

錫任對。卦爻辭取象。各自不同。誠如聖敎。而竊謂天下之至賾至動。皆是卦爻之所象。則其爲象也。亦已繁矣。聖人特取其一二而著之辭。使人觸類而長之耳。若其微義。非臣謏淺所敢言也。

上經陽也天道也。故以陽卦分四節。始乾坤終坎離。下經陰也人事也。故以陰卦分四節。始咸恒終旣未濟。以序卦考之。上下八節之分陽分陰。秩然而不可紊矣。雜卦之序。與序卦不同。序卦以反對爲上下經。而雜卦以互卦爲次。四象相交。爲十六事。中四爻相交。爲六十四卦。至雜之中。有至齊者存焉。聖人之序也雜也。必有深奧之旨。而先儒莫之或及何也。胡氏之啓蒙翼傳。微發其端。而未竟其緖。何以則推衍希夷反覆九卦之義。講究康節四象交互之言。以明其錯綜變化之妙歟。

昌迪對。上下經序卦。程朱所論備矣。至於雜卦則朱子亦嘗疑之。竊聞近世有李光地者。以爲雜卦出於互卦。其說頗妙云。而未見其書。不敢臆對。

重卦之說。諸儒不一。王輔嗣以爲伏羲。鄭康成以爲神農。孫盛以爲夏禹。史遷以爲文王。而孔穎達從輔嗣。郭雍從史遷。朱子又從正義而未能決。姑以先天圖明之。此有可證以的據。參以理致。使學者息其喙者耶。

錫任對。臣嘗聞六十四卦幷與命名。而皆出於宓羲氏。蓋太極生兩儀而爲四象爲八卦。加倍而不已。引而伸之。則蓋不知其終極也。聖人但要兼三才而兩之。故止於六十四。然則重卦之列。固已具於八卦始畫之日矣。故朱子嘗曰剝復鼎井之類。伏羲卽卦體之全而立箇名。是必以理推之而爲此定論也。以上易

觀美也觀事也觀政也觀度也觀義也觀仁也觀誡也此七者。古人所以論尙書之大義。而予則曰此猶以今觀古。以我觀人。二而非一也。予於尙書。得其體於心而措於躬。無古今無人我者。其略有數端。夫降衷恒性。性命之本源也。精一執中。知行之極致也。志學則說命三篇爲入道之門。經世則洪範九疇爲叙倫之具。治曆明時。有羲和之命。畫野分州。有禹貢之篇。正官率屬則周官制度是已。修己任人則無逸立政是已。凡爲學爲治之宏綱大目。尙亦有出於此者乎。雖然其讀之之法。必須先絜其肯綮。然後義理之淵深。名物之繁縟。文句之聱牙。可以尋之有緖。辨之有方。何謂肯綮。漢孔氏所云典謨訓誥誓命。爲書之六體者一也。韓子所云天文地理律呂圖書。爲書之四要者二也。卽此六體四要。晰之極其精。合之盡其大。無牽強無傅鑿。則工夫純熟。觸處朗然。二帝三王之心法。庶乎其次第體認。今與子諸生。先論六體之說。而次及於四要可乎。自漢孔氏之分六體也。唐孔氏又有所謂十例者。蓋於六體之外。加以曰貢曰歌曰征曰範四目也。陸德明又有所謂六正六攝者。蓋以六體名篇者爲正。不以名篇而在六體之類者爲攝也。或曰一篇之中。亦有兼數體者。大禹謨謨也而其會羣后誓于師則兼誓體也。說命命也而其作書以誥則兼誥體也。是數說者。孰得孰失。只當以六體蔽書之五十八篇歟。

師轍對。林少穎嘗言書有六體。可以意會。先儒增之。不可從也。唐孔氏之十例。陸德明之六正六攝。後出者詳。難免蛇足之嫌矣。至於征苗之誓。載於篇末。不可以單辭隻言。別其體製也。命說之篇。雖有論學進戒之辭而作。相爲綱領。故摠謂之命矣。

羲和六節。以曆象日月星辰立其綱。而分命申命四節。曆象日星之事也。咨汝羲和一節。曆象月辰之事也。曆者書也。象者器也。夫測日晷考中星。而分至啓閉之候不愆。推交會置閏餘。而晦朔弦望之期不差。于以授人時。于以煕庶績者。此實王政之先務。天工之大端。但賓餞俱說。在東作西成之上。則敬致一句。何獨在南訛之下歟。昧谷之宵中。旣對嵎夷之日中。則所以對南交之日永者。亦當曰宵永。而曰日短者何也。蔡傳云天度常平運而舒。日道常內轉而縮。然近世曆家謂日行無差。而歲差由於恒星之東移。定爲七十年差一度。此可謂發前未發歟。地圓之理。見于曾子問地心地面之數。驗于推步。則皆非無所稽者也。遵此術而東西南北之節氣晝夜。可以不出戶而一握籌盡之。是果有得於羲和仲叔分宅四方之義者耶。

師轍對。東西二方。民事爲重。南訛一方。致日爲重。故敬致二字。與東作西成對擧爲文矣。測景之法。尤重於日永日短之時。而考晷之法。難在黑夜。故南北二方。竝稱以日矣。歲差之由於恒星。虞喜已有此說。地圓之理。又見於曾子問。近世以來其說益密。然其宏綱大目。則不出乎命羲和一章矣。

孔叢子宰我問書云納于大麓。烈風雷雨弗迷。何謂也。孔子曰此言人事之應乎天也。堯旣得舜。歷試諸難。使大錄萬幾之政。是故陰淸陽和。五星來備。風雨各以其應。不有迷錯愆伏。明舜之合乎天也。此與註疏合。則意或傳之自古。而蔡傳必用史記悠謬之說何也。且五典也百揆也四門也。皆職事也。克從也時叙也穆穆也。以其稱職之效驗言也。獨於此句使入於山林川澤。以觀其度量云者。文勢事理。俱未見穩貼。於此何以看得耶。

師轍對。此條朱子嘗以史記爲據。蔡傳蓋有所受。若孔叢子之言。恐未的然古人之言天人之際者。或言敬天之誠。或言事天之實。或言畏天之災。或言格天之心。而若言雷風各順其度。則殆近揄揚而夸耀。蓋納大麓。亦一職事。而觀其度量然後。可知能於職事。則文勢事理。臣未見其未妥。

先儒以虛靈爲道心。知覺爲人心。以四端爲道心。七情爲人心。以道心兼已發未發。人心單屬已發。此說何如。佛氏之以心觀心。儒家所以譏其二心也。夫旣以道心爲主。而人心聽命焉。則主之者一心也。聽命者一心也。惡在其無二心歟。朱子曰精則察夫二者之間而不雜也。曰二者曰不雜者。非二心乎。性亦有天命有氣質。性旣有二矣。心獨無二乎。人之知覺。與年俱長。故曰童子何知。此知覺也。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此虛靈也。且有血氣然後方有知覺。至於虛靈則枯槁糞壤。亦皆有之。謂人道之無二心者。果推去之論耶。

師轍對。虛靈是心之體。知覺是心之用。若以虛靈屬道心。知覺屬人心。則朱子何以曰知覺從耳目去者爲人心。從道理去者爲道心乎。至於四七之分屬人道。已有先儒之定論。而道心旣具中和則實兼未發已發。人心發於形氣則單屬已發者信矣。釋氏之以心觀心。朱子嘗論以闢之。而王魯齋人心道心圖。以形氣性命。竝置心圈之內。則心固一也。而聖人省察之工。在於發處。故於是有主焉聽焉察焉擇焉之目也。本性與氣質之性。先儒以爲二之不可。則心亦可二乎。朱子曰赤子是無知覺底純一無僞。大人是有知覺底純一無僞。此言說得最明白。至於枯槁糞壤之亦有虛靈。充類至義之說也。恐不可比論於道心之虛靈矣。

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樂之本也。戛擊鳴球。搏拊琴瑟以詠。下管鼗鼓。合止柷敔。笙鏞以間。樂之備也。蓋堂上之樂。貴人聲而以絲音爲主。記所謂淸廟之瑟。朱絃而疏越。壹倡而三歎是也。堂下之樂。貴人氣而以竹音爲主。詩所謂嘒嘒管聲。記所謂下管象武。夏籥序興是也。凡升歌笙入。間歌合樂。莫不以絲竹爲之要領。而竹之聲出于虛。絲之聲出于實。虛實之齊量多少。又聲字高低淸濁之要領也。故八音以絲竹爲本。絲竹以律呂爲本。律呂以黃鍾爲本。黃鍾之長短徑圍面羃體積。得其眞度。則以之制器而合乎數。以之調聲而叶乎均。樂於是乎成。此律和聲聲依永數句。所以爲千古樂學之本者也。夫以黃鍾九寸之管。半之爲淸聲。倍之爲緩聲。三分損益。爲相生之聲。十二變而爲變宮之聲。簫笛之孔分。絲綸之巨細。金石之厚薄。一法于黃鍾之度。而分其調則八十四也。合其調則七均也。以黍之縱橫而生尺。以縱黍之八十一粒。橫黍之百粒而爲九寸。又黃鍾之度所由起也。考之周官,管子,淮南,太史之書。此義猶有可徵。而漢儒傅會。異說浸多。寒燠風雨之律。京房言之。鳳鳥天翟之舞。呂覽傳之。以至緱山跨鶴。秦樓引鳳。寒谷生黍。輪扇應氣之類。日趨于荒誕。而樂遂爲神怪不經之法矣。朱蔡二先生慨然志于古樂。著爲一部新書。而首以黃鍾徑圍爲原本。此乃聲依永律和聲之遺義。然尺用劉歆銅斛。而後儒以爲王莽之僞制不可從。法用候氣定律。而後儒以爲人吹律呂。以調天地之氣則可。律何能吹灰。夫以朱蔡之所講究。而尙滋後學之惑。則古樂終不可復歟。何瑭謂聲依永者。樂器之聲。與歌聲相依也。蔡傳誤以聲爲歌聲。則歌聲與歌聲相依。是何文理。此亦可以證蔡傳之失歟。

錫任對。古樂之廢久矣。朱蔡兩先生殫精講究。著爲新書。先求聲氣之元。一本古人之法。非後儒所可輕議也。劉歆之斛。只取漢尺之近古。豈必王莾之僞制。候氣定律。乃氣自應律。非管能吹灰。以是起惑。臣未敢曉也。蔡傳以五聲訓聲。而其下歌聲淸濁數句。卽明其自永言而分五聲。非謂以歌聲依歌聲也。何氏之說。恐是錯看。

漢書律歷志引古文尙書。云予欲聞六律五聲八音七始詠。以出納五言。而先儒以爲七始者。卽宮商角徵羽變宮變徵也。五言者。卽詩言志五調之言也。出納者。如邵康節所謂開發收閉也。七始詠之作在治忽。今文之訛也。此言似不爲無據。則蔡傳之於在治忽。不用皐陶謨五禮有庸之據馬本作五庸。思曰贊襄之據文義作思日之例。而強訓以察治政之得失者何歟。且忽字之訓以治之反。古有此詁否歟。

錫任對。律歷志所謂古文尙書。卽杜林漆書。蔡傳所以不取。而七始旣曰宮商角徵羽。則亦恐與五聲意疊矣。但忽字之訓以治之反。只見此篇。臣未敢詳也。

尙書地理。始於舜典之肇州封山。極於禹貢之別九州導山水。蔡傳之訓肇州曰中古之地。但爲九州。禹治水作貢。亦因其舊。及舜卽位。始分出幽幷營三州爲十二州。至商又但言九圍。不知何時復合爲九。而後之駁蔡傳者曰此乃舜攝位時事。所以封山者。大水茫茫。用此標識也。濬川者命禹治水也。及其治水功成。始幷爲九。任土作貢。相沿以至於商周。故禹貢惟冀州別叙恒衛旣從大陸旣作於田賦之後。靑州有萊夷作牧之文。恒衛大陸。卽幽幷之地。萊夷則營州地也。因禹初幷爲九。故特言恒衛大陸。以存幽幷。而萊夷猶作之牧焉。牧卽牧伯之牧。此不亦確有明據乎。

昌迪對。蔡傳三州九圍之說。誠似有先後之錯。而舜攝禹貢。同在一時。其分其合。旣無的據。臣不敢臆斷。

先儒以河圖洛書。相爲經緯。則圖書之位。宜其鑿鑿相符。而河圖則生成同處一方。洛書則生成分居正隅者。果何理也。朱子云河圖揭其全以示人。洛書主於陽以統陰。夫陽旣統陰則是亦生成之全也。何必河圖爲全而洛書非全乎。邵子云圓者河圖之數。方者洛書之數。今以圖書考之。圖之表裏四方。井井乎其體秩然。書之循環正隅。渾渾乎其用不窮。則圖似爲方。書似爲圓。而今乃反說之者何歟。關子明云河圖之數十。洛書之數九。而洛書一九之相對爲十。三七之相對爲十。二八之相對爲十。四六之相對爲十。無非十也。惡在其爲九歟。

錫任對。主乎常故生成同處。肇其變故陰陽分居。自一至十故謂之全。數止於九故謂之未全。無四角則天之圓也。有四角則地之方也。此圖書之體也。語其用則虛十虛五。圖亦爲書。含五得十。書亦爲圖。大衍五十。縱橫十五。參伍錯綜。妙用無窮。則朱子所云圖可爲範。書可爲易者。不其然歟。

所其無逸之所字。林少穎以所在無逸釋之。呂東萊以無逸爲所釋之。而蔡傳取呂說引伸之。然嘗考朱子語類萍鄕柳兄言呂東萊解無逸極好。先生扣之曰如何解所其無逸。曰解爲居字。先生曰某則不敢如此說。朱子之所不取。蔡傳取之者何歟。欲述朱子之意。則所其無逸。作何訓詁耶。

師轍對。所字意義本虛。古書引用如所當然所能然之類。用字甚輕。如王敬作所之所。置之句下。方可訓以居字。若此句則所字旣在句上。與所當然所能然之句法彷彿。而所字與無逸。語意不屬。朱子所以疑有脫字者此也。而蔡傳之引呂說者。特以備一義也。

周書終於文侯之命。而附之以費誓秦誓者。呂東萊以爲猶詩之錄商頌魯頌也。然商於周。在三恪之列。則固不當比論於戎秦。魯用天子禮樂云爾。則詩可有頌而書不可錄誓也。後儒以其解不得。或謂佐王征討。或謂夫子逆知天下之將幷於秦而錄之。是皆臆說也。近世儒者有云甘誓天子之事也。胤征諸侯之事也。竝存之。見諸侯之事。可以繼天子也。費誓秦誓之存。亦猶是也。此又有不然者。胤征曰惟仲康肇位四海。胤侯命掌六師。曰胤后承王命徂征。曰欽承天子威命。則乃天子事。而非諸侯事也。費誓秦誓。曷嘗有此數句乎。夫詩書皆爲夫子之所定。則其刪其錄。必皆有精義存焉。此不可不講明之。

師轍對。魯秦二誓之附錄。論者多端。或謂有征討之備。或謂有悔過之戒。或謂補王道。或謂示王伯升降之會。率皆不足取信。朱子嘗謂二誓亦皆有說不行曉不得者。臣何敢強辨。以上書

詩之敎。主於敦厚溫柔。而其義則興觀羣怨也。其用則感發懲創也。其多識則草木鳥獸之名也。其讀法則不以文害辭。不以辭害志。以意逆志也。故曰善觀詩者。當推詩外之意。如孔子,子思。當達詩中之理。如子貢,子夏。當取一二言爲立身之本。如南容,子路。夫緜蠻黃鳥。止于丘隅。不過思有所託之詩也。孔子推而至於仁敬孝慈信之至善。鳶飛戾天。魚躍于淵。不過人喜得所之詩也。子思推而至於聖人天道之費隱。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自修也。而子貢達之於貧富之問。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姣姱也。而子夏達之於禮後之說。白圭之玷。南容所以平生三復也。不忮不求。子路所以誦之終身也。則卽此數者。讀詩者可以知所據矣。雖然詩最難讀。姑擧其古今聚訟之大端言之。大小序之爲誰所作也。風雅頌之分東西周也。笙詩之有辭無辭也。雅鄭之入樂不入樂也。豳詩之隨音節吹合與自有風雅頌也。淫詩之淫者自作與詩人所刺也。而其他篇旨六義。天文地理名物訓詁之屬。棼如縷絲。浩如烟海。故說詩之家。一源十流。轉相訛贗。其弊往往至於扣槃捫燭之歸。夫讀之精然後用可無不利也。識之眞然後義可無不周也。今以隔壁隔靴之見。欲求其活潑流動之機。墻面云爾。固哉云爾。尙何有於達其理。而推其意哉。願與子諸生說詩。先辨此古今聚訟之大義。

錫任對。六藝之能全孔氏之舊者。其惟諸三百篇。而今古聚訟之端。猶不勝紛然。學者只當折衷於朱子定論。其論大小序曰漢儒作。論雅鄭曰桑中溱洧。必不合鹿鳴淸廟。論豳雅豳頌曰恐別有此詩而亡之。至於風雅頌之分。笙詩之無辭。淫詩之自作。集傳可按。臣何敢容議。

關雎之義。孔鄭則宗序說而謂是后妃所作。蓋古者后立。三夫人九嬪二十七世婦八十一御妻。凡有賓祭之事。后夫人供之。而衆嬪御佐之。故非得淑女。不足以稱其職。而后妃所以寤寐求之。思以自助也。程朱則據經旨而謂是宮人所作。蓋易首乾坤。書首二典。詩首二南。皆出於造端託始之意。而且其所謂君子好逑者。非嬪御之所敢當也。然詩序辨說引曾南豐之言曰。文王之興。內則后妃有關雎之行。外則羣臣有二南之美。而朱子結之曰此說得之。則似亦仍用舊說也。學者將何適從歟。

錫任對。君子好逑。非嬪御所敢當者。誠如聖敎。此朱子所以不用序說也。曾氏所云。蓋本匡衡之說。而關雎之行云者。卽言關雎之篇所以頌后妃之德。則恐未必與舊說同矣。

何彼穠矣。古今說詩諸家。論說紛紜。而朱子亦存兩解曰未詳孰是。然予則疑兩解俱不可通。若謂武王女文王孫適齊侯之子。則武王時。齊侯卽太公也。以武王女適其子。是甥舅爲婚。周禮之郁郁彬彬也。而安得有此事乎。若謂平王宜臼襄公諸兒。則按春秋莊王四年。襄公娶王姬。時襄公爲諸侯已五年矣。詩何以稱齊侯之子乎。或曰平王非東遷之王。則齊侯亦非齊國之侯。齊一也。此說似矣。然詩人所以稱人世德者。固有例矣。曰齊侯之子。衛侯之妻。曰汾王之甥。蹶父之子。無不直指其實。則何獨於此。以平正之王。齊一之侯稱之乎。或曰宣王之世。未嘗無雅。則平王以下。豈遂無南。此亦似矣。然季札觀周樂。以二南爲風化之基。則焉有周平齊襄之世。而其詩可以爲南乎。此不可不旁引曲證而詳說之。

師轍對。此章兩說。雖未的然。而此乃武王以後之詩。而自成王時。呂伋嗣爲齊侯。所謂齊侯之子。無乃太公之若孫若曾。而不可待之以舅甥家也。若謂適於襄公。則僖公亦齊侯。豈不可稱以侯之子乎。但東遷以後之詩。入於二南。終涉可疑。故置之或說。

小雅之賓之初筵。集傳從韓嬰說爲武公飮酒自悔之作。大雅之抑戒。集傳引楚語爲武公朝夕自儆之作。苟是武公之自悔自儆。則當與淇奧編在衛風。今乃竝列於二雅王者之事何哉。賓筵舊說以爲武公爲王朝卿士。旣入而作此詩。則此一詩尙可託之於在朝之日。至於抑戒。史氏所謂年九十五。猶箴儆於國者。明是在衛之作。則曾謂大雅會朝之樂。受釐陳戒之辭。而可以諸侯自儆之編。錯於其間哉。

錫任對。風雅頌。不惟體裁之異也。辭氣音節。亦自不同。漢廣汝墳。閭巷之詩。而載於周南。七月朝廷之作。而登於變風。以類而編之也。賓筵抑詩之不入衛風。而入於大小雅。恐亦以體裁音節之相近也。

六義三經三緯之說。可得聞歟。朱子嘗以關雎爲興而比。綠衣爲比而興。而及著集傳。關雎但曰興。而不曰興而比。如漢廣之例。綠衣但曰比。而不曰比而興。如氓三章之例者何歟。雖然此猶三緯中細分之者也。小雅伐木一詩。卽燕朋友之樂歌。而若如程子之說。山中伐木。非一人所獨爲。必與同志共爲。故因所事而以鳥鳴起興云爾。則伐木爲實事。而鳥鳴之下。繼之以相彼鳥矣者。此非通一篇爲賦乎。且二章三章之無鳥鳴取喩。而仍繫之興者何也。若如蘇氏之說事之甚小而須友者伐木也。物之無知而不忘其羣者鳥也。鳥出於谷而升於木。以木爲安而不獨有云爾。則此詩首章當爲比此而興。而二章三章只當爲比也。通三章皆屬之興。抑何也。

師轍對。比興之義。朱子嘗以入題不入題分之。關雎似比而專爲入題之例。則有異於漢廣末句之徒稱江漢矣。綠衣似興而專爲不入題之例。則有異於氓三章之引桑葉桑葚。皆備二體矣。若伐木之詩則以伐木之聲興鳥鳴。以鳥鳴之聲喩求友。則集傳之屬之於興。良有以也。恐不可皆屬實事。而通一篇爲賦矣。蓋此章精神。專在於求友聲三字。蘇氏之不及鳥鳴。恐失詩意。而二章三章亦引伐木。則皆屬於興。亦無不可。

三代之時。不特馮相保章。各有專官。人人無不知天文地理之大略。且如三星在天。婦人之語也。月離于畢。戍卒之作也。牽牛天畢。譚人之辭也。升虛望楚。降觀于桑。宮室之地理也。沔彼流水。朝宗于海。山川之地理也。我疆我理。南東其畝。農事之地理也。後世之文人學士。一涉於天文地理。茫然不知所以置對者。得無愧三代之婦人農夫乎。先儒以爲七月一篇。凡陽月皆稱日。陰月皆稱月。而四月乃是正陽之月。則曰四月秀葽者何也。朱子以薄伐玁狁。至于大原。謂大原府之陽曲縣。而後來諸家博引地志。泛指爲廣平之大原者。其說亦有可取歟。

師轍對。建巳之月。陰已受胎。大寒自此權輿。不稱日而必稱月。蓋以此也。大原之名。見於六月詩及禹貢冀州。而廣平之大原。卽後來地名。且以鎬方涇陽。謂之深入。則其不在內地可知已。

騶虞之爲獸名。始見於太公六韜。而先儒以不載爾雅多疑之。至歐陽脩則曰騶蓋馬御。虞則山澤之官。見於周官。且引射義天子以騶虞爲節樂官備也。以證其說。而朱子亦錄之於序說辨矣。夫六韜之爲太公作。書中以有戰國後事。葉適固已斥其僞妄。則騶虞者。爾雅之所無。而毛公之創說也。較論於周官射義。孰近古孰後出。又按禮疏引韓魯說云騶虞。天子掌鳥獸之官。則傳詩四家。特毛氏獨謂之獸名爾。此果足以據爲眞詮耶。玄鳥生商。毛傳云春分玄鳥降。湯之先祖。以是時祈于郊禖而生契。故本其爲天所命。以爲玄鳥至而生焉。至鄭康成引史記及讖緯書。乃有遺卵取呑之說。而集傳因之。然宋儒自歐,蘇以下。無不力斥其妄曰。聖人之生。儲陰陽之精。稟元氣之英。安用此微禽之卵哉。其論可謂正矣。按語類有問玄鳥墮卵。亦有此理否。朱子答以當時恁地說。今不可定其必無。則蓋亦姑因鄭說。而集傳中祈于郊禖一句。亦出於兼取毛傳之意歟。此鳥獸之見於三百篇首尾。而爲說詩家大疑案者。欲聞折衷之解。

師轍對。騶虞之爲獸爲官。今難的辨。而其所謂春田之時。品物暢茂。詩人歸功於山林之官云爾者。恐失經旨。蓋麟趾騶虞。各居二南之末。而起以吁嗟。一樣文法。則不待毛氏之說。而斷可見騶虞之爲獸名矣。玄鳥遺卵之說。歐,蘇力辨其不經。而朱子嘗曰麒麟之生。異於犬羊。蛟龍之生。異於魚鱉物固然矣。人不足恠。集傳之用鄭說蓋以此也。而郊禖之說。又不可專廢。故兩存之也。

芣苢。古序以爲婦人樂有子。而毛傳曰芣苢宜懷妊焉。後來諸儒皆宗之。陸璣曰芣苢其子治婦人產難。集傳取之。以備一說。而亦謂之采之未詳何用。則固未嘗以陸說爲正解也。名物之自古有訓者。必歸之未詳。朱子之意。豈徒然哉。方二南之時。朝野無事。室家相樂。太和元氣。洋溢於宇宙之間。而芣苢之婦人。機杼尙多餘閒。經行道途。招邀儔儷。相與采芣苢以爲事。其從容自得之氣象。藹然可掬於言外。而薄言二字。尤驗其無心采之。非有所求足於用也。當如何看解耶。

昌迪對。蘇軾曰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取其採菊之次。偶然見山。初不用意。境與意會之爲可喜。芣苢之詩如此看來。則庶可見言外之旨。聖敎誠允當矣。

朱子傳詩。據文釋義。四亭八當。一洗註疏支離牽合之病。惟是一義之前後兩解者。則不可以不辨。朱子之註孟子憂心悄悄慍于羣小曰詩之柏舟。本言衛之仁人。見怒於羣小。此從舊說之仁人不遇也。及至註詩則曰婦人不得於其夫。以柏舟自比。集註集傳之若是不同何也。詩集傳成於丁酉。孟子集註成於己酉。集註之出。後集傳十有二年。當以集註爲晩年定論耶。朱子於白鹿洞賦曰廣靑衿之疑問。此亦從舊說之學子服也。及至註詩則曰淫奔之詩。洞賦集傳之若是不同何也。洞賦之作於何年。今無的據。將何以定其初晩歟。

錫任對。孟子引柏舟以孔子當之。故朱子泛言仁人。而註詩則直從列女傳。此正朱子因文解義。各有攸當之妙。至若洞賦則乃是斷取之義。尤不可以初晩異解論矣。

天下有道則庶人不議。太平傳世則美刺不興。故民所歌之。必在於反漓爲淳之日。風雅之正是也。其所頌之必在於治成制定之初。周頌諸篇是也。至若成王以後。頌聲不作者。治不異於前也。陳靈以後。譏刺無聞者。亂無加於此也。然則變風變雅之作。其勸善懲惡之會乎。雖然風雅之有正有變。仲尼之所不言也。他經之所不見也。大序曰國異政家殊俗而變風變雅作。此其權輿也。而其論諸篇。亦皆以美刺。表正變之分。然緇衣之美武公。車鄰之美秦仲。如此類往往有之。而竝錄於變風何也。且風雅之別。朱子所以答門人者。或曰詩之體製不同也。或曰樂之腔調不同也。或曰所采之地所作之人不同也。當以何說爲正法眼藏歟。

師轍對。風雅正變之說。始見大序。而諸儒之論。有謂周公所定爲正。成王以後爲變。或曰美可以勸者爲正。惡可以戒者爲變。而以臣愚見。前說爲是。故緇衣車隣。皆入於變。以其在成王之後也。若風雅之別。則朱子有四說。兼此四者以觀之。然後可辨爲風爲雅。以上詩

朱子嘗曰某平生不敢向春秋問津。門人問何處不能瞭然。朱子曰開頭一句春王正月。便不瞭然。此說儘得春秋微旨。夫春王正月一句。誠能眞切覰破。則以下全部無不迎刃而解者。與大學之三綱領。中庸之性道敎。論語之學。孟子之義利一例。大抵此四字。或謂月可改時不可改。周人未嘗以子爲春。而孔子假此以見行夏之志。或謂月改則時改。周人實以子爲春。而非夫子加之。由前則建子非春而以爲春者。名實舛矣。由後則正王之正也。春亦王之春也。而升春於王。文義乖矣。又或謂四時與十二月特用之。各有其事。而實則周夏竝行。豳風一日二日。是周正也。而七月九月則又夏正也。小雅四月維夏。六月徂暑。是夏正也。而孟子十一月成杠。十二月成梁。則又周正也。此月數竝行之驗也。周官冬日至圜丘。夏日至方丘。是夏時也。而泰誓十三年春。大會孟津則又周時也。此時序竝行之驗也。此說何如。卽此數說而參之於羣書。質之於義理。則不待聖人冢中之家奴。而豈無可以劈千古之疑。垂不刊之訓者歟。

錫任對。程子謂改月不改時。胡氏謂幷時月不易。而朱子晩年。以孟子七八月爲易月之證。以魯史之春秋爲改時之論。今當以朱子之訓爲正也。至於二正竝行。蓋周雖改正。夏正之行乎世。耳目之熟久矣。故紀年紀事之書。皆用時王之正。如禋祀之筮日農功之授時。多仍夏正。使人易曉也。

四時者紀事之綱。故春秋雖於無事之時。必書首月者。所以備天道也。而桓之四年七年闕秋冬。昭之十年定之十四年竝闕冬。哀之十四年闕夏秋冬。後儒或云魯史闕文。或云聖人有義以闕之。兩說孰當。

昌迪對。或謂魯桓當貶不貶。故闕秋冬於冢宰聘桓之月。以見王者之失職。昭之十年或謂闕文。定之十四年謂齊人歸女樂之時。哀之十四年謂獲麟之年。皆近牽合。未敢信也。

五石六鷁。以詳備成文。雉門兩觀。以先後顯旨者。其說固鑿矣。而遂謂聖人因魯史舊文而筆削之而已。無義例存於其間。則非知春秋者也。所謂二類也三體也五情也五始也六輔也七缺也九旨也。今可歷指其目。而竝論其得失歟。

師轍對。二類者人事與天災。三體者新舊異同內外。五情則微而婉五者也。五始則元爲氣始五者也。公輔天子等六事爲六輔也。夫婦道缺等七失爲七缺也。而九旨者。又在於歲月日時等諸節是也。春秋大義要不出此。而其得失。臣不敢歷擧。

春秋之始於隱公。終於獲麟何義也。若謂周旣東遷。王者之迹熄而詩亡。詩亡然後春秋作。則惠公初年周旣東矣。何爲不始於惠公。而必始於隱公歟。制作三年。文成致麟。此賈逵服虔不經之說。而杜預斥其妄。則當以公羊所謂稱吾道窮者。爲正解歟。

昌迪對。周之東遷。雖在惠公。蓋自黍離降爲國風。隱公之世。適當雅亡之後。則春秋之託始。繼周雅也。終於哀公者。鳳鳥不至河不出圖。甚矣吾衰。道且窮矣。筆削之絶。悲獲麟也。賈逵服虔文成感致之說。宜乎杜預之斥其妄也。

盟不書日一也。而蔑之盟則以爲渝。柯之盟則以爲信。楚子伐鄭一也。而宣四年則以爲書爵以予之。宣九年則以爲書爵以貶之。書法將何適從歟。或曰或書或不書。蓋隨宜化裁。亦多因舊文。此爲得之歟。

錫任對。或書或不書。卽美惡不嫌同辭。而朱子謂爵氏名字。皆寓褒貶。不當恁地破碎。當從之。

學春秋者。周有三家。左氏,公羊,穀梁是已。唐有三家。啖助,趙匡,陸淳是已。宋有三家。孫明復,胡安國,張洽是已。先儒云左氏不知經。公穀不知史。則三傳俱不足取歟。左氏豓而富。穀梁淸而婉。公羊辨而裁。則三傳各有可取歟。載事左氏詳於公穀。釋經公穀精於左氏。則互有長短歟。以左氏爲太官廚。以公羊爲賣餠家。則左勝於公歟。嚴漢主公羊。鍾繇主左氏。而不相輸贏。則畢竟更無優劣歟。

昌迪對。朱子曰孔子作春秋時。須與門人講論。所以公穀左氏得一箇源流。而左氏曾見國史。攷事精覈。故其文稱豓而富。公穀乃是經生。義理硏深。故有淸婉辨裁之異。而若其優劣則漢儒分門聚訟紛然。今不可適從矣。

公及邾儀父盟于蔑。左氏以爲蔑。公穀以爲昧。築郿左氏以爲郿。公穀以爲微。會于厥憖。左穀以爲厥憖。公羊以爲屈銀。三傳之若是相左何也。其將三人行。從二人之言歟。

昌迪對。三傳之相左。不特地名之異同。公穀以尹氏卒爲正卿。左氏以爲隱母。蓋傳聞之互殊也。旣非大義。恐難強辨。

滕降而書子。杜預謂爲周所貶。而胡文定駁之曰如周尙能削人之爵。則春秋可無作也。程子謂因其後之服屬于楚。而朱子不安其說。從程沙隨之論曰當時小國之君。因霸主會盟。征伐供億不來。故自貶其爵。朱子旣後之。則當以程沙隨爲定論歟。

昌迪對。以鄭子產所爭貢賦之次觀之。則程氏所謂不堪征伐供億之煩。自貶其爵云者。似可爲證。而考之於經。如薛之初稱矦而後降爲伯。杞之始書伯而卒稱爲子。不特滕降書子也。

五伯可歷數之歟。齊國佐曰五伯之霸也。勤而撫之。以役王命。而杜預云夏伯昆吾。商伯大彭豕韋。周伯齊桓晉文。孟子曰五霸者。三王之罪人。而趙岐註齊桓晉文秦繆宋襄楚莊。兩說孰是。或曰有三代之五伯。有春秋之五伯。以此則兩說俱得。或曰史記言越王句踐觀兵中國。稱號五伯。而江都王問越王句踐。董仲舒以五伯對。若宋襄則求霸而實未成霸。以此則春秋五霸。當去宋襄而進句踐。願聞畫一之論。

師轍對。五霸之目。自杜預已兩解之。今不可臆斷其一是一非。而若句踐距霸統旣絶已踰百年。毋論功業之大小。恐不當退襄而進踐矣。

程子曰春秋大義數十。炳如日星。此以日星譬春秋也。李延平曰觀春秋。如觀山水。徙步而易形。此以山水譬春秋也。說苑曰文王似元年。武王似春王。周公似正月。此以聖人譬春秋也。其取譬之義。可條論歟。且四時之序。拈出春秋而名篇者何意也。魯史舊名耶。抑夫子所命耶。

錫任對。炳如日星。言義例易見也。徙步易形。言褒貶互異也。劉向之說。言文法之有次序。非謂聖人之有層級。而其所取譬。未見襯切矣。名編之義。乃魯史之舊。非夫子命之。而擧二則可以包四矣。以上春秋

先王之自治治人。無一不以禮爲本。其宮室衣服車旗械用之有等。冠婚喪祭朝聘射御之有儀。皆禮之器也。卽器以觀理。無非法象之所寓。卽文以觀義。無非道義之所藏。張子曰禮記大抵出於聖人之門。朱子曰漢儒最純者董仲舒。仲舒文最純者三策。而何嘗有禮記中說話來。此其出於聖門諸子。何如其較著也。後來儒者紛然以一二篇之可疑。爲訾謷全書之資斧。奮然斷之曰禮記皆出漢儒之手。夫以一二篇而疑全書。則天下豈有完書。雖然讀禮者。必先辨其然疑之兩端。然後名物得所。眞贗自著。可以尊遺經。可以息衆競。若月令之爲周爲秦也。王制之爲漢爲商也。一明堂也而或以爲五室。或以爲九室。或以爲十二室也。一太學也而或以爲五學。或以爲當如辟廱。或以爲當如膠庠。或以爲當如成均瞽宗。此其兩端之大者也。願與子諸生。先辨此兩端。而次及於程子所謂檀弓王制禮運禮器學記樂記坊記表記之爲聖門緖餘者可乎。

錫任對。戴記諸篇。雖出後儒所述。卽皆本之聖門。而先民之所誦傳也。其間容有不純者。恐不可幷疑全書也。至如月令之出於呂覽。王制之作於漢文時。先儒論辨已備。臣無容更贅矣。明堂九室如井田之制。朱子言之。而五方各有太廟曰五室。幷八个合五室爲十三室。非制之有異也。太學幷東西南北小學爲五學。合四代之學則上庠東序。右學東膠。太學也。下庠西序。左學虞庠。小學也。瞽宗卽右學也。成均辟廱。學之摠名也。而五學之辨。諸說不同。朱子亦曰無所考。今不敢詳也。

檀弓名篇。或謂檀弓知禮。故著姓名以顯之。或謂以其在篇端故名篇。何說得之。夏后氏尙黑。殷人尙白。周人尙赤。而陳澔謂禹以治水得天下故尙水色。湯以征伐得天下故尙金色。然則周木德也。而有取於火色者何說歟。且此云周人乘騵。而明堂位云周人黃馬蕃鬣。烏在其尙赤歟。

昌迪對。檀弓乃是魯之知禮者。且在篇首則以之名篇。兩說皆通矣。禹之治水。錫以玄圭。則夏王水德。理或然矣。湯之征伐而其色尙金。則詩稱玄王牲用玄牡。又何取玄鳥之祥乎。至於周用木德。漢書所記。而牧誓之白旄黃鉞。康王之誥布乘黃朱。異乎尙靑之義。則或曰乘騵。或曰黃馬。無乃毛馬物馬之各隨其色乎。

洪範八政。一曰食二曰貨三曰祀四曰司空五曰司徒六曰司寇七曰賓八曰師。而今觀王制冢宰所司。食貨祀備矣。然後以司空定民之所。以司徒興民之德。樂正司馬。因司徒所敎而升之。故附於司徒。而以司寇明刑終焉。其序秩然。正合洪範。此爲殷制。不可謂無所據。但洪範則賓師二者叙於後。與王制之叙於前。不無異同。豈其所從而言之。各有攸當歟。

師轍對。洪範以民事爲重。而賓師非養民之急務。故序之於後。王制以政法爲重。而賓以待遠人。師以征不正。最王政之大者。故叙之於前矣。

禮運曰人者其天地之德。陰陽之交。鬼神之會。五行之秀氣也。至矣哉。此非聖門之旨訣乎。夫豈漢儒之所能及。太極圖中無極之眞二五之精。卽此之說。而德以賦畀言。交以變合言。會以凝聚言。秀以純全言。所謂妙合而凝者也。其下繼之以天秉陽垂日星。地秉陰竅於山川。以明其裁成輔相之義。則三才之道。於是大備。而和而後月生一句。朱子嘗疑之曰難道陰陽不和月便不生。此當作何訓解。後儒或引洪範月之從星則以風雨。以發其義。果可謂得記者之精蘊耶。

錫任對。和而月生。朱子疑之。臣何敢強辨。而四序和而后日月循軌。集說近之矣。

天降膏露。承上天不愛其道言。地出醴泉。山出器車。河出馬圖。承上地不愛其寶言。而爾雅曰甘雨時降。萬物以嘉。謂之醴泉。則醴泉亦天降而非地出也。兩說者同出於經。而互相牴牾何也。且所謂鳳皇麒麟。皆在郊棷。龜龍在宮沼者。卽聖王體信達順之驗。則至德難名。太平無象者。果何謂耶。

錫任對。爾雅此章郭璞註曰所以出醴泉。蓋不以甘雨爲醴泉也。四靈之瑞。固是體信達順之驗。而至治之世。不貴符祥。則太平無象。言其德化之無跡而已。

禮器竹箭之有筠。文之著於外也。松柏之有心。德之蘊於中也。故下文曰先王之立禮也。有本有文。則文其文也。本則德也。其下又曰忠信禮之本。義理禮之文。則忠信之爲本誠是矣。義理之爲文。不幾於語病耶。夫在心曰忠信。在事曰義理。本之云乎。可歸之文耶。且此篇以大備盛德起。以子路知禮終。而說者謂子路忠信人。故以此結之。其言得不傷巧耶。

錫任對。此文字。恐如天理之節文之文字。而直以義理爲文。誠未免語病。說者之論此篇起結。儘亦傷巧矣。

學記之宵雅肄三。鄭康成以爲小雅之三。呂東萊以爲夜習三章。時敎居學。鄭孔解以時習之有常居而句於時居。朱子解以春禮秋詩。退息居業而句於敎學。禁於未發。鄭康成則以情欲未生釋之。朱子則以預爲之防釋之。竝當以何解爲正。下文曰發然後禁則扞格不勝。而朱子引用於小學題辭及大學或問。以明年旣長而闕於小學者之事。豈於後來改從鄭義歟。

錫任對。宵雅之爲小雅。詩傳亦從鄭說。時敎居學之句。後儒皆從朱子。禁於未發。兩解恐不相悖。情欲未生。乃可以預爲之防也。

樂記人生而靜天之性一句性也。感於物而動。性之欲一句情也。物至知知一句格致也。好惡形焉一句誠意也。一部大學。總括於數句之內。先儒所謂千聖相傳之要典者儘得之。然此欲字與七情之欲。尙書之人心同義。則危則危矣。未流於惡也。孔氏遽以貪欲釋之者。無乃太重耶。其下極言天理人欲之機。而以人化物三字。形容此心誘奪之情狀。然則悖逆詐僞也。淫佚作亂也。貼看於正心傳之四有。儻可分屬。強弱衆寡也。知愚勇怯也。比論於齊家傳之五辟。亦有相合否耶。

師轍對。人生而靜章數句之總括大學。性之欲三字之不可遽以貪欲釋者。誠如聖敎。至於四有五辟。卽格致誠意以後事。如悖逆等十八字。恐難比論於正心齊家之時矣。

坊記篇首以禮以坊德。刑以坊淫。命以坊欲。發明大爲坊之義。而禮以坊德此坊字。護之之意也。坊淫坊欲此坊字。塞之之意也。譬之坊水則蓄水不使不足者。坊德之謂也。障水不使有餘者。坊淫坊欲之謂也。三句之內。一字之兩義相反。經有此體耶。不然則禮以坊德。抑別有訓詁之可從一者耶。

錫任對。坊固兩用。水不足則蓄之。有餘則障之也。天理患不足。人欲患有餘。三坊字之或護或塞。政合坊水之道。且坊德所以坊淫坊欲。則雖曰兩解。不害爲一義矣。

表記之義。可得聞歟。孔氏曰君子之德。見於儀表。故曰表記。朱氏曰經云仁者天下之表。而此篇言仁爲詳。故曰表記。兩說近矣而猶未也。表者測日之臬。居中而爲四方所取正者也。坊記示人以所當戒。表記示人以所當法。則兩篇所以名篇也歟。較諸上二說。優劣何如。

昌迪對。坊記之坊。如防止水之所決。而示人以戒。表記之表。如紾絺之表出。而示人以德。此眞內外交養。表裏如一者也。聖敎之發明字義。臣無容他見矣。以上禮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