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紀 (四部叢刊本)/卷第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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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二十四 後漢紀 卷第二十五
晉 袁宏 撰 景無錫孫氏小綠天藏明翻宋本
卷第二十六

後漢孝靈皇帝紀下卷第二十五 𡊮宏

中和二年春二月丁卯故太尉劉寛薨贈車𮪍將軍

謚曰郡烈侯寛字文饒弘農華隂人也少好學博通

群書稍遷東海南陽太守遇民如子口無惡言吏民

有罪以蒲鞭鞭之示耻辱而巳其善政歸之於下有

不善輒自剋責庶民愛敬之好與諸生論議行縣使

三老學生自隨到亭傳輒復講論教化流行不嚴而

治嘗有客遣奴酤酒久而不還及其還也客不堪之

罵詈曰畜産寛須㬰遣人視之曰此人也罵言畜産

恐其自殺夫人欲試寛一恚伺當朝會裝嚴巳訖使

婢奉肉羮一盂寛手未得持放羮衣上婢急收羮寛

言徐徐羮爛汝乎其寬裕如此内外稱爲長者上深

悼之

𡊮宏曰在溢則激處平則恬水之性也急之則擾緩

之則靜民之情也故善治水者引之使平故無衝激

之患善治人者雖不爲盗終歸刻薄矣以民心爲治

者下雖不時整終歸敦厚矣老子曰古之爲道者不

以明民將以愚之故以智治國國之賊也羌胡冦三

輔車𮪍將軍皇甫嵩征之巳酉南宮雲臺災庚戌樂

城門災延及北闕嘉德殿和歡殿本志曰雲臺者乃

周家之所造也圖書珍寳之所藏京房易傳曰君不

思道厥妖火燒宮夫戒(⿱艹石)曰刑濫賞淫何以舊典爲

故焚其秘府也收天下田畆十歲以治宮室州縣送

材及石貴戚縁賤買入巳官皆先經貴戚然後得中

宮室連年不成天下騷擾起爲盗賊司徒𡊮隗久病

罷三月廷尉崔烈爲司徒邊章韓約冦三輔中郞將

董卓副皇甫嵩討之於是關隴擾攘發役不供司徒

崔烈欲棄涼州議郞傅爕進曰斬司徒天下乃安有

司奏爕廷辱大臣有詔問本意對曰昔冐頓至逆也

樊噲爲上將云願得十萬衆橫行匈奴中憤激奮勵

未失臣節也不顧計之當與不當耳季布猶廷斥曰

噲可斬前朝是之今涼州天下之衝要國家之蕃衞

也堯舜時禹貢載之殷周之世列爲侯伯高祖平海

内使酈商别定隴右世宗拓境列置四郡議者以爲

斷匈奴之右臂今牧御者失理使一州叛逆天下騷

動陛下不安寢食烈爲宰相不念思所以緝之之䇿

乃欲棄一方萬里之士臣竊惑之左袵之虜得此地

爲患數世今以勁士堅甲利兵姦雄因之爲亂此社

稷之深憂也且無凉州則三輔危三輔危則京都薄

(⿱艹石)烈不知憂之是極𡚁也知而欲棄是不忠也二

者擇而處之烈必有之遂從爕議亦不罪烈由是朝

廷益重爕毎公鄕𡙇議輒歸𤓖夏五月太尉鄧盛久

病罷太僕張延爲太尉六月以討張角功封中常侍

張讓等十二人爲列侯秋七月車騎將軍皇甫嵩征

邉章韓約無功免八月司空張温爲車騎將軍討章

約九月特進臨晉侯楊賜受司空冬十月司空楊賜

薨䇿曰司空臨晉侯賜華嶽所挺九德純備三葉宰

相輔國以忠昔朕初載受道帷幄遂階成勲以陟大

猷師範之功旣昭於内弼亮之勤亦著于外雖受茅

土未答厥勲哲人旣沒將誰諮度朕甚悼焉今使左

中郞將郭儀持節追贈特進司空驃騎將軍印綬謚

曰文烈侯賜字子獻篤志於學閑居教授不應州郡

之命辟梁兾府非其好也因謝病去舉高弟稍遷越

騎校尉光禄大夫靈帝初與劉寛張濟侍講于華德

殿初張角等誑耀百姓天下惑之襁負至者數十萬

人賜時居司徒謂劉陶曰聞張角等黨輩熾盛稍益

滋蔓今(⿱艹石)下州郡捕討恐驚動醜𩔖遂成反亂今欲

切勑刺史二千石採别流民咸遣讂送各歸本郡以

孤弱其黨然後乃誅其渠帥可不勞衆而定何如陶

曰此孫子所謂不戰而屈人之兵廟勝之術也賜衆

上書言之會賜去位事留中後帝徙南宮閱故事得

賜所上奏及講時注籍乃感悟遂下詔曰大司馬楊

賜敦德允元中受恭㦤親以尚書侍講累評張角始

謀禍亹未彰賜陳便宜欲緩誅夷令德旣光嘉謀怛

然詩不云乎無德不報無言不讎故褒城君孔霸故

太尉黃瓊侍講先帝並宜受茅土之封賜上言曰臣

前與故太尉劉寛司徒張濟並被侍講俱受三事張

角謀亂又共陳便宜而獨蒙師傅之澤茅土之祚而

寛濟不蒙雲雨之潤乞減賜戶以封寛濟上雖不聽

嘉其至誠乃封寛爲遂鄕侯濟子根爲蔡陽侯賜子

彪忠厚有孝行復纂其家業光祿勲許相爲司空十

一月張温董卓擊張約破之約走金城是歲於後園

造萬金堂以爲私藏門司農金錢繒帛積之於中又

還河間置田業起第觀上本侯家居貧即位常曰桓

帝不能作家曾無私錢故爲私藏復寄小黃門常侍

家錢至數千萬由是中官專朝奢僣無度各起第宅

擬則宫室上嘗登永安樂侯臺黃門常侍惡其登高

望見居處樓殿乃使左右諫曰天子不當登高登高

則百姓虚自是之後遂不敢復登臺榭

三年春二月太尉張延久病罷庚戌大赦天下三月

車騎將軍張温爲太尉夏五月壬辰晦日有蝕之詔

卿舉直言

四年春正月已卯大赦天下二月滎陽盜賊起三月

河南尹何苗擊破之以苗爲車騎將軍封濟陽侯夏

狄道人王國反自黃巾之後盜賊羣起殺刺史二千

石者徃徃而是夏四月太尉張温以冦賊未平罷司

徒崔烈爲太尉五月司空許相爲司徒光禄勲丁宮

爲司空秋九月大長秋趙忠爲車騎將軍執金吾甄

舉爲太僕因謂忠曰傅南容有古人之節前在軍有

功不封天下失望今將軍當其任宜進賢理枉以副

衆望忠納其言遣弟延齎書致殷勤曰南容少答我

常侍萬戶侯不足得也爕正色拒之曰遇與不遇命

也有功不論時也傅𤓖豈無功而求私賞哉遂不答

其書忠愈恨爕然憚其高明不敢害出爲漢陽太守

冬十月零陵盜賊冦長沙太守孫堅討破之封堅爲

烏程侯十一月太尉崔列久病罷大司農曹嵩爲太

尉是歲漁陽人張純反初發幽州烏桓以討涼州故

中山相張純請將之不聽使涿令公孫瓉純忿不得

將因說故太山太守張舉曰烏桓數被徵發死亡略

盡今不堪命皆願作亂國家作事如此漢祚衰亡之

徵天下反覆率豎子故(⿱艹石)英雄起則莫能禦吾今欲

率烏桓奉子爲君何如舉曰漢祚終訖故當有待之

者吾安可以(⿱艹石)是純曰王者網漏鹿走則智多者得

之子勿憂也遂共率烏桓作亂故人喜悅歸純日十

餘萬

五年春正月丁酉大赦天下太尉曹嵩罷二月有星

孛於紫宮三月少府樊陵爲太尉夏五月涼州刺史

耿鄙擊王國敗績初鄙合六郡兵將欲討國漢陽太

守傅爕諫之曰使君統政日淺民未知化孔子曰不

教民戰是謂棄之今率不教之民越大隴之危賊聞

大軍將至必萬人同心其鋒難當也萬一内變悔何

及也不(⿱艹石)息軍養德明賞罰以教民戰賊得寛容必

爲我怯羣惡爭勢其離可必然後率巳教之民討離

隟之賊其功可立今不爲萬全之福而就危敗之禍

不爲使君取也鄙不從臨陣前𨦟果敗鄙爲别駕所

害國遂圍漢陽太守傅爕時北胡騎數千在城外皆

叩頭流涕欲令爕棄郡歸鄉里爕子幹進曰國家昏

亂賢人斥逐大人以正不容於朝今天下以叛兵不

足以守鄕里羌胡被大人恩者欲令棄郡而歸願大

人計之徐歸鄕里率賢士大夫子弟而輔之言未終

爕歎曰汝知吾必死邪蓋聖逹節次守節且殷紂之

暴伯夷之不食周粟而死仲尼以爲賢今朝廷不甚

殷紂吾德不及伯夷吾何行之乎王國使故酒泉太

守黃衍說爕曰天下事巳可知矣先起者上有霸王

之業下成伊呂之勲天下非復漢有府君寜有意爲

吾屬師乎𤓖按劒叱之曰(⿱艹石)非國家剖符之臣邪求

利焉逃其難且諸矦死社稷者正也遂麾左右出戰

臨陣而死上甚悼惜之策謚曰壯節侯爕字南容北

地靈州人身長八尺嚴恪有志操威容性剛直履正

不爲權貴改節六月丙寅風大起折木太尉樊陵䇿

罷射聲校尉馬日磾爲太尉秋八月置西園三軍及

典軍助軍以小黃門蹇碩爲上軍校尉虎賁中郞將

𡊮紹爲中軍校尉屯𮪍校尉鮑洪爲下軍校尉議郞

曹操爲典軍校尉初黃巾起上留心戎事碩壯健有

武略故親任之使爲元帥典護諸將大將軍巳下皆

令屬焉九月司徒許相䇿免司空丁宮爲司徒光禄

勲劉弘爲司空特進董卓爲驃騎將軍己未詔曰頃

選舉失所多非其人儒法雜揉學道浸微處士荀爽

陳紀鄭玄韓融李楷耽道樂古志行髙潔清貧隱約

爲衆所歸其以爽等各補博士皆不至融字元長潁

川人博學不爲章句皆究通其義屢徵聘皆不起晚

乃拜河南尹時鴻臚太僕卿年七十餘弟兄同居閨

庭怡怡至于沒齒也楷字公超河南人以至孝稱棲

遲山澤學無不貫徵聘皆不就除平陵令視事三日

復棄官隱居學者隨之所在城市華隂南土遂有公

超市頻煩䇿命就拜光禄大夫固疾不起乃命河南

弘農致玄纁束帛欲必致之楷終不屈

𡊮宏曰布衣韋帶白首不仕者有矣結髪纓冠老而

不退者有矣此二途者古今之所同也久而安之故

無中立之地焉語曰山林之士徃而不能反朝廷之

士入而不能出徃而不反則能執意入而不出失之

遠矣古之爲士將以兼政可則進不可則止量分受

官分極則身退矣故於仕與不仕之間有止足焉不

仕則枯槁矣遂仕則負累矣(⿱艹石)仕能止者在於可否

之間不同心乎是時大將軍何進多辟海内名士以

爲巳佐鄭玄稱疾不到州郡迫脅不得巳玄幅巾詣

進進設几杖之禮一𪧐而退莫知其所初申屠蟠隱

於梁碭之間免於黨人之禍亦爲進所辟逾年不至

進恨之欲脅以威刑使同郡黃忠與蟠書曰大將軍

幕府初開辟海内並延英俊雖有高名盛德不獲異

遇至如先生特加殊禮優而不名設几杖之坐引領

東望日夜以兾彌秋歷冬經邁二載深拒以疾無惠

然之顧重令爰中郞昭暢殷勤至于再三而先生抗

志彌高所執益固將軍於是憮然失望而有媿色自

以德薄深用咎悔僕竊論之先生高則有餘智則不

足當今西戎作亂師旅在外軍國異容動有刑憲今

潁川荀爽輿病在道北郡鄭玄北面受署彼豈樂羇

牽者哉知時不可佚豫也且昔人之隱雖遭其時猶

放聲絕迹巢棲茹薇其不遇也則裸身大𥬇被髪狂

歌今先生處平壤游人間吟典籍襲衣裳行與昔人

謬而欲蹈其迹擬其事不亦難乎僕願先生優游俯

仰貴處可否之間孔氏可師何必首陽備託臭味庶

同休戚是以假飛書以喻左右蟠不答其書亦無懼

色蟠字子龍陳留外黃人同縣大女侯玉爲父報讎

殺夫之從母兄姑怒執玉送吏時縣令梁配將斷其

獄蟠年十五自精舎詣縣奏記曰伏聞大女侯玉爲

父報讎獄鞠以法不勝感悼已情敢陳所聞昔太原

周黨感春秋之義辭師復讎當時論者猶高其節況

玉女弱内無同生之謀外無交游之助直推父子之

情手刀莫大之讎當時聞之人無勇怯莫不張膽增

氣輕身重義攘臂高談稱羡其美今聞玉幽執牢檻

罪名巳定皆心低意阻惆悵悲歎蟠以玉之節義歷

代未有足以感無耻之孫激忍辱之子(⿱艹石)其在昔尚

當旌閭表基以顯後嗣況事在淸聽不加以義於是

縣令具以狀聞得減死一等蟠學無常師博覽無不

通初在太學濟隂王子居病困臨卒託蟠致䘮蟠即

負其尸遂致濟隂道遇司隷從事嘉蟠志義愍其

負重爲封過所傳蟠不受投地而去舉有司公車徵

諸所聘禮皆不就董卓初徵天下賢雋皆起家登宰

相蟠得徵書時人皆勸之行蟠𥬇而不答居無何而

王室大亂蟠年七十餘以壽終十月甲子上觀耀兵

於平樂觀先是望氣者以爲京師當有大兵流血兩

宮或說何進曰太公六韜有天子將兵事以示四方

進以爲然乃言於上太發兵講武於平樂觀下天子

親擐甲胄臨軍三匝旣罷以兵屬大將軍進初漢陽

太守盖勲著績西州知耿鄙之必敗也自免歸家於

是徵爲武都太守詔大將軍何進上軍校尉蹇碩爲

勲祖道京師榮之未至武都徵爲討虜校尉上問勲

曰天下何以反勲對曰幸臣子弟擾之使然時碩子

弟尤甚天子顧而問碩碩不能對帝又謂勲曰吾以

陳師於平樂觀多出中藏以餌戰士何如勲曰臣聞

昔者先王耀德而不觀兵今冦在逺而設陣於近不

足以昭果毅秖足以瀆威武耳帝曰善恨見卿晚羣

臣初無是言也勲與劉虞𡊮紹等並典禁軍勲謂虞

紹曰吾見上上甚聰明但擁於左右耳勇力誅嬖幸

然後徵拔英俊以興漢室功遂身退豈不快邪虞紹

亦有𪧐謀因共相結未發而司隷校尉張温舉勲爲

京兆尹帝方𠋣勲欲親近之而碩等心憚並勸帝從

温議遂拜京兆尹小黃門高望皇子愛之辯臣也因

碩屬望子於勲欲以爲孝廉勲不肯或謂勲曰皇子

副主也望其保也碩帝之寵臣也三怨成府豈可救

也勲曰選賢所以報國也非賢不舉雖死可悔乎是

時王國衆十餘萬三輔震勲自請發兵萬人分屯三

輔毎有密事帝呼詔問勲勲雖身在外甚見信重乃

著琴詩十二章奏之帝善焉數加賞賜十二月左將

軍皇甫嵩前將軍董卓屯右扶風討王國

六年春正月王國攻陳倉董卓將救之謂王甫嵩曰

智者不後時勇者不留決速救則城全不救則城滅

復何疑哉嵩曰不然善用兵者全軍爲上破軍次之

百戰百勝不如不戰而屈人之兵也上兵伐謀故見

可而進知難而退故速戰爲下是以先爲不可勝以

待敵之可勝不可勝在我可勝在彼彼守不足我攻

有餘有餘者在於九天之上不足者䧟於九地之下

陳倉雖小城守備固非九地之䧟也國兵雖攻我所

不拔非九天之勢也夫勢非九天攻者受害䧟非九

地守者不拔國今巳䧟受害之地而陳倉保不拔之

城我可不煩兵而取全勝之功將何救不從國圍陳

倉八十餘日城中堅守竟不能抜賊衆疲𡚁果自解

去嵩欲進兵擊之卓曰不可兵法窮冦勿迫歸衆勿

追今我追國是追歸衆迫窮冦也困獸猶𨷖蠭䘍有

毒況大衆乎嵩曰不然前吾不擊避其銳也今而擊

之待其衰也所擊疲墮非歸衆也國衆且走其有𨷖

志以整擊亂非窮冦也使卓爲殿嵩自與國戰大破

斬之由是卓恨嵩隂與嵩有𨻶徵卓爲少府卓不肯

就上書輒行前將軍事旣而以卓爲并州牧以兵屬

皇甫嵩卓又上書請將兵之官嵩從子邐諫嵩曰本

朝失政能安危定傾者惟大人與卓耳今怨𨻶巳結

二人不俱存先人之言兵家所重卓被詔當放兵而

諷將士上書自請此逆命也彼度京師政亂故敢躊

躇此懷姦也二者刑所不赦卓兇虐無親將士不附

公爲元帥仗國威以討之上顯忠義下除姦凶此桓

文之舉也嵩曰專命亦罪也不如顯奏使朝廷裁之

天子以責讓卓不受詔選五千騎將自河津渡上軍

校尉蹇碩惡大將軍進兵強欲進在外因而間之乃

與常侍通謀說上使進征邊章韓約帝從之賜進戎

車百乗虎賁斧龯進亦知其謀請中軍校尉𡊮紹東

發徐兖兵以稽其行三月己丑光禄劉虞爲司馬領

幽州牧張純虞使公孫瓉擊純太戰破之純客王政

斬純首降封虞爲襄賁侯瓉爲都亭侯並鎭北邊夏

四月太尉馬日磾罷丙午朔日有蝕之丙辰帝崩于

嘉德殿時蹇碩在省中欲誅大將軍何進使人迎進

欲與計事進即駕徃司馬潘隱出迎進因而逆之進

馳去屯百郡邸稱疾不入戊午皇子辯即帝位太后

臨朝大赦天下封皇弟協爲渤海王初帝數失皇子

何太后生皇子辯養於史道人家故號爲史侯王貴

人生皇子協養於董太后宮號爲董侯初大臣請立

太子辯輕佻無威儀不可以爲宗廟主然何后有寵

大將軍進權重故久而不決帝將崩屬協於上軍校

尉蹇碩協䟽幼少在䘮哀感百官見者爲之感慟壬

戌詔曰朕以𦕈身君王海内夙夜憂懼靡知所濟夫

天地人道其用在三必須輔佐以昭其功後將軍𡊮

隗德量寛重奕世忠恪今以隗爲太傅録尚書事朕

且諒闇委成羣后各率其職稱朕意焉上軍校尉蹇

碩以帝輕佻不德二舅好修虚名無股肱之才懼不

能安社稷也欲誅進等立渤海王與常侍趙忠宋典

書曰大將軍兄弟秉國威權欲與天下黨人共誅内

官以碩有兵尚且沈吟觀其㫖趣必先誅碩次及諸

君今欲除私讐以輔公家是時上新崩大行在前殿

左右悲哀念在送終碩雖用有謀䇿其事未可知也

忠典以碩書告大將軍進進誘諸常侍共誅碩或曰

碩先帝所置所甞倚仗不可誅中常侍郭脉與進同

郡素養育進子弟遇之曰進我所成就豈有異乎可

卒聽之庚午上軍校尉蹇碩下獄誅兵皆屬進中軍

校尉𡊮紹說進曰黃門常侍秉權日久永樂太后與

之通謀禍將至矣將軍宜立大計爲天下除患於是

進紹謀共圖中官進厚遇紹及虎賁中郞將術因以

招引天下奇士陳紀荀攸何顒等上同腹心𥘉驃𮪍

將軍董重與大將軍何進權勢相害中官協重以爲

黨助永樂亦欲與政事何后不聽永樂后怒曰汝怙

大將軍邪勑驃𮪍斷大將軍頭如反手耳何后聞之

以告進五月進與三公奏故事蕃后不同居京師請

永樂宮還太國於是驃𮪍將軍董重下獄死永樂后

怖暴崩衆以爲何后殺之紹復說進曰前竇氏之敗

但坐語言漏泄以五營兵士故也五營皆畏中官而

竇后反用之兵皆叛走自取破滅今將軍旣有元舅

之尊二府並領勁兵部曲將吏皆英俊之士樂盡死

力事在掌握天賛之時也功著名顯垂之後世雖周

之申伯何足道哉進言之太后太后曰中官領禁兵

自漢家故事不可廢也且先帝新棄天下我奈何楚

楚與士人對共事乎進承太后意但欲誅其放縱者

紹以中官近至尊今不廢滅後益大患𥘉進寒賤依

諸中官得貴幸内嘗感之而外好大名復欲從紹等

計久不能決太后母舞陽君及弟車騎將軍苗謂進

曰始從南陽來依内宫以致富貴國家亦不容易深

思之覆水不可收悔常在後進入復言於太后曰大

將軍專欲誅左右以擅朝權太后疑焉紹聞之懼復

說進曰形勢巳露將軍何不早決事久變生復爲竇

氏矣於是進以紹爲司隷校尉王允爲河南尹乃召

武猛都尉丁原并州刺史董卓將兵向京師以脅太

后尚書盧植以爲誅中官不足外徵兵且董卓凶捍

而有精兵必不可制進不從原將數千人冦河内燒

宫府及居人以誅中官爲言太后猶未寤六月辛酉

葬孝陵皇帝于文陵秋七月徙渤海王協爲陳留王

董卓到澠池上書曰中常侍張讓等竊幸乘寵汨亂

海内昔趙鞅興晉陽之甲以逐君側之惡以鳴鐘鼓

以如洛陽進謂諸黃門曰天下匈匈正患諸君耳今

董卓欲至諸君何不各就國於是黃門各就里舍是

時進謀頗泄諸黃門皆懼而思變張讓子婦太后之

娣也讓叩頭向子婦曰老臣得罪當與新婦俱歸私

門惟受恩累世今當離宮殿情懐戀戀願一復入直

得暫奉望太后陛下顔色然後退就溝壑死且不恨

讓子婦言於舞陽君入白乃詔諸常侍皆復入直八

月庚寅太白犯心星戊辰大將軍何進白太后將決

其事謀欲盡誅諸常侍選三署郞𥙷其處中常侍張

讓段珪相謂曰大將軍常稱疾不臨䘮葬今忽入省

此意何爲竇氏意復起邪使侍者聽之𡨋聞進言出

坐省戶下讓謂進曰天下憤憤亦非獨我曹也又先

帝甞與太后不快幾至成敗我曹泣涕救解各出家

財且千萬共爲禮和悅上意但欲託門戶於卿耳今

卿云何欲滅我曹種族不亦太甚乎卿言省内濁穢

公卿巳下忠清爲誰乎於是尚方監渠穆拔劒斬進

珪讓僞詔以故太尉樊陵爲司隷校尉故司空許相

爲河南尹尚書得詔疑焉請大將軍出議之中黃門

以進首與尚書曰何進謀反以伏誅進部曲將吳匡

將兵在外聞進𬒳誅欲將兵入宫門閉虎賁中郞將

𡊮術燒南宫靑𤨏門欲以迫出珪等珪等不出持太

后天子陳留王幸北宫崇德殿苗聞進死陳兵朱雀

闕下進苗素不相友善進死匡恐爲苗所害乃言曰

大將軍欲誅諸常侍車騎不欲今大將軍死車騎在

殺大將軍者即車騎也吏士能爲大將軍復讎也進

遇吏兵素有恩皆涕泣曰願致死匡乃唼血爲誓引

兵攻苗戰於闕下兵破斬苗首於是司隷校尉𡊮紹

斬僞司隷校尉樊陵河南尹許相勒兵捕諸中官無

少長皆誅之死者二千餘人引兵入宫珪等迫急復

將天子陳留王夜至小平津六璽不自隨是時宫中

亂百官無從者惟河南部⿰扌⿱彐𧰨 -- 掾閔貢將十餘人從會尚

書盧植至按劒責珪珪等涕泣謝罪又追兵至珪等

白上曰臣等死天下大亂矣乃自投于河辛未帝還

宮公卿百姓迎於道并州牧董卓適至聞帝在外單

騎迎于北芒上卓與帝言不能對與陳留王言及禍

亂之事卓以王賢有廢立之意是日幸崇德殿大赦

天下得六璽失傳國璽武猛都尉丁原將河内救何

氏拜執金吾何進兄弟旣死其部曲無所屬皆歸卓

卓使原部曲司馬呂布盡并其衆京師兵權惟卓爲

盛先是進遣騎都尉太山鮑信募兵亦適至信謂紹

曰卓擁強兵有異志今不早圖將爲所制及𥘉至疲

勞襲之可擒也紹畏卓不敢發信遂還鄕里六月雨

至于九月乃止卓諷有司以久雨免司徒丁宫司空

劉弘卓代爲司徒假節龯虎賁癸酉卓謂司𨽻校尉

𡊮紹曰人主宜立賢明天下豈有常毎念靈帝使人

憤毒今當立董侯不知能勝史侯否爲當且爾劉氏

種不足復遺紹曰今上未有不善害於天下(⿱艹石)明公

違禮任意廢嫡立庶四海恐不從明公議也卓叱紹

曰豎子天下事豈不在我我欲爲之誰敢不從紹横

刀長揖曰天下健者豈唯董公旣出遂奔兾州卓以

廢帝議示太傅𡊮隗隗報如議九月甲戌卓大會羣

臣于崇德殿卓曰大者天地其次君臣所以爲治也

今皇帝闇弱不可奉宗廟爲天下主今欲依伊尹霍

光故事立陳留王何如公卿巳下皆惶恐不敢對盧

植按尚書太甲旣立不明伊尹放之桐宮又昌邑王

立二十七日罪過千條是以霍光廢之今上富於春

秋行未有失此前事之比也卓大怒欲誅植議郞彭

伯諫曰盧尚書海内大儒天下之望也今先害之恐

天下震怖卓乃止是日卓脅太后與羣臣廢帝爲弘

農王讀策太后流涕羣臣莫敢言丁宮曰天禍漢室

䘮亂弘多昔祭仲廢忽立突春秋善之今大臣量宜

爲社稷計誠合天心請稱萬歲太傅𡊮隗解帝璽綬

立陳留王爲皇帝年九歲太后遷于永安宫

袁宏曰丁宮可謂非人矣以爲雖遇伊尹之事猶將

涕泣而從之而況陵虐其君而助讃其惡夫仁義者

人心之所有也濃薄不同故有至與不至焉當其至

者在君親之難(⿱艹石)身首之相衛也其不至者猶有兒

女之愛焉無情於斯者不得豫夫人倫矣盧植稱病

而退從近關出卓遣人殺之不及隱於上谷數年後

疾卒植字子幹涿人也師事扶風馬融與北海鄭玄

友善所學不守章句皆研精其𭥍身長八尺二寸剛

毅多大節常喟然有濟世之志不苟合取容言論切

直不好文辭飲酒至一石而不亂融妃后家絲竹歌

舞者不絕於前植侍坐數年目未嘗一眄融以是尤

敬異之學終辭歸闔門教授不應州郡之命建寧中

徴爲博士補九江廬江太守爲政務在淸淨弘大體

而已病去官徵拜議郞與蔡邕楊彪等並在東觀補

續漢紀植將終勑其子歛其單衣葬以土穴其子從

之丙子太后何氏崩董卓殺之也乙酉司空董卓爲

太尉丙申太中大夫楊彪爲司空豫州牧黃琬爲司

徒冬十一月乙巳葬靈思何皇后白波賊冦河東十

月太尉董卓爲相國爵卓母爲池陽君司徒黃琬爲

太尉司空楊彪爲司徒光禄勲荀爽爲司空卓雖無

道而外以禮賢爲名黃琬荀爽之舉從民望也又任

侍中周毖城門校尉伍瓊沙汰穢惡顯拔幽滯於是

以尚書韓馥爲兾州侍中劉岱爲兖州陳留孔胄爲

豫州潁川張咨爲南陽太守東平張邈爲陳留太守

𥘉卓將兵東也京兆尹蓋勲曰貪人敗𩔖京師其必

有變乃爲之備及卓廢帝勲與卓書曰昔伊尹霍光

權以立功人猶寒心足下小醜何以堪之賀者在門

弔者在廬可不愼哉卓得書甚憚之時皇甫嵩尚三

萬餘人在扶風勲乃密語嵩欲討卓卓亦深忌勲使

人安喻之因徵勲爲議郞









後漢靈帝紀卷第二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