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纂朱子全書 (四庫全書本)/卷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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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五
  學五
  教人 人倫師友
  佛經云佛為一大事因縁出現於世聖人亦是為這一大事出來這箇道理雖人所固有若非聖人如何得如此光明盛大你不曉得底我說在這裏教你曉得你不㑹做底我做下様子在此與你做只是要扶持這箇道理教他常立在世間上拄天下拄地常如此端正才一日無人維持便傾倒了少間脚拄天頭拄地顛倒錯亂便都壞了所以說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師惟其克相上帝寵綏四方天只生得你付得這道理你做與不做却在你做得好也由你做得不好也由你所以又為之立君師以作成之既撫養你又教導你使無一夫不遂其性如堯舜之時真箇是寵綏四方只是世間不好底人不定疊底事才遇堯舜
  都安帖平定了所以謂之克相上帝蓋助上帝之不及也自秦漢以來講學不明世之人君固有因其才智做得功業然無人知明徳新民之事君道間有得其一二而師道則絶無矣以下論教人
  聖人教人大槩只是説孝弟忠信日用常行底話人能就上面做將去則心之放者自收性之昏者自著如心性等字到子思孟子方説得詳
  聖賢於節文處描畫出這様子令人依本子去學譬如小兒學書其始如何便寫得好須是一筆一畫都依他底久久自然好去
  孟子所謂集義只是一箇是字孔子所謂思無邪只是一箇正字不是便非不正便邪聖賢教人只是求箇是底道理
  如舜命䕫教胄子亦只是説箇寛而栗柔而立之法教人不失其中和之徳而已初未有許多道理所謂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亦只要你不失其正而已不必苦要你知也
  叔器言禮樂射御書數自秦漢以來皆廢了曰射如今秀才自是不曉御是而今無車書古人皆理㑹得如偏旁義理皆曉這也是一事數是算數而今人皆不理會六者皆實用無一可缺而今人是從頭到尾皆無用小兒子教他作詩對大來便習舉子業得官又去習啟事雜文便自稱文章之士然都無用處所以皆不濟事漢時雖不以射取士然諸生却自講射一年一次依儀禮上説㑹射一番却尚好今世以文取士如義若教他依經㫖去説些道理尚得今却只是體貼字句就這兩三句題目上説去全無義理如䇿若是著實論些時務也尚得今却只是虚説説得好底剗地不得包顯道言向前義是先引傳注數條後面却斷以己意如東坡數條却尚得先生然之
  孟子教人多言理義大體孔子則就切實做工夫處教人
  某性鈍讀書極是辛苦故尋常與人言多不敢為髙逺之論蓋為是身曽親經厯過故不敢以是責人爾學記曰進而不顧其安使人不由其誠今教者之病多是如此
  孔子教人只從中間起使人便做工夫去久則自能知向上底道理所謂下學上達也孟子始終都舉先要人識心性著落却下工夫做去
  學者於理有未至處切不可輕易與之說張敬夫為人明快毎與學者説話一切傾倒説出此非不可但學者見未到這裏見他如此説便不復致思亦甚害事某則不然非是不與他說蓋不欲與學者以未至之理耳
  聖人教人只是説下面一截少間到那田地又挨上些子不曾直説到上面子以四教文行忠信
  博文工夫雖頭項多然於其中尋將去自然有箇約處聖人教人有序未有不先於博者孔門三千顔子固不須說只曽子子貢得聞一貫之誨謂其餘人不善學固可罪然夫子亦不叫來罵一頓教便省悟則夫子於門人告之亦不忠矣是夫子亦不善教人致使宰我冉求之徒後來狼狽也要之無此理只得且待他事事理㑹得了方可就上面欠闕處告語之如子貢亦不是許多時只教他多學使他枉做工夫直到後來方傳以此秘妙正是待他多學之功到了可以言此耳
  聖人教人有定本舜使契為司徒教以人倫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别長幼有序朋友有信夫子對顔淵曰克己復禮為仁非禮勿視非禮勿聴非禮勿言非禮勿動皆是定本
  克己復禮雖止是教顔子如此說然所以教他人亦未嘗不是克己復禮的道理
  孔門教人甚寛今日理㑹些子明日又理㑹些子久則自貫通如耕荒田今日耕些子明日又耕些子久則自周匝雖有不到處亦不出這理
  教導後進須是嚴毅然亦須有以興起開發之方得只恁嚴徒拘束之亦不濟事以上語類十六條
  學如不及猶恐失之此君子所以孜孜焉愛日不倦而競尺寸之隂也今或聞諸生晨起入學未及日中而各已散去此豈愛日之意也哉夫學者所以為己而士者或患貧賤勢不得學與無所於學而已勢得學又不為無所於學而猶不勉是亦未嘗有志於學而已矣然此非士之罪也教不素明而學不素講也今之世父所以詔其子兄所以勉其弟師所以教其弟子弟子之所以學舍科舉之業則無為也使古人之學止於如此則凡可以得志於科舉斯已爾所以孜孜焉愛日不倦以至乎死而後已者果何為而然哉今之士唯不知此以為茍足以應有司之求矣則無事乎汲汲為也是以至於惰遊而不知反終身不能有志於學而君子以為非士之罪也使教素明於上而學素講於下則士者固將有以用其力而豈有不勉之患哉某是以於諸君之事不欲舉以有司之法而姑以文告焉諸君茍能致思於科舉之外而知古人之所以為學則將有欲罷而不能者矣某所企而深望也同安縣諭學者
  古之學者八嵗而入小學學六甲五方書計之事十五而入大學學先聖之禮樂焉非獨教之固將有以養之也蓋理義以養其心聲音以養其耳采色以養其目舞蹈降登疾徐俯仰以養其血脈以至於左右起居盤盂几杖有銘有戒其所以養之之具可謂備至爾矣夫如是故學者有成材而庠序有實用此先王之教所以為盛也自學絶而道喪至今千有餘年學校之官有教養之名而無教之養之之實學者挾策而相與嬉其間其傑然者乃知以干禄蹈利為事至於語聖賢之餘㫖究學問之本原則罔乎莫知所以用其心者其規為動息舉無以異於凡民而有甚者焉嗚呼此教者過也而豈學者之罪哉然君子以為是亦有罪焉爾何則今所以異於古者特聲音采色之盛舞蹈降登疾徐俯仰之容左右起居盤盂几杖之戒有所不及為至推其本則理義之所以養其心者固在也諸君日相與誦而傳之顧不察耳然則此之不為而彼之久為又豈非學者之罪哉僕以吏事得與諸君遊今期年矣諸君之業不加進而行誼無以自著於州里之間僕心愧焉今既增脩講問之法蓋古者理義養心之術諸君不欲為君子耶則誰能以是强諸君者茍有志焉是未可以舍此而他求也幸願留意毋忽諭諸生
  嘗謂學校之政不患法制之不立而患理義之不足以恱其心夫理義不足以恱其心而區區於法制之末以防之是猶決湍水注之千仞之壑而徐翳蕭葦以捍其衝流也亦必不勝矣諸生䝉被教養之日久矣而行誼不能有以信於人豈専法制之不善哉亦諸君子未嘗以禮義教告之也夫教告之而不從則學者之罪茍為未嘗有以開導教率之則彼亦何所趨而興於行哉故今增脩講問之法諸君子其専心致思務有以漸摩之無牽於章句無滯於舊聞要使之知所以正心誠意於飲食起居之間而由之以入於聖賢之域不但為舉子而已豈不美哉然法制之不可後者亦既議而起之矣惟諸君子相與堅守而力持之使義理有以博其心規矩有以約其外如是而學者猶有不率風俗猶有不厚則非有司之罪惟諸君留意諭諸職事
  蓋聞君子之學以誠其身非直為觀聽之美而已古之君子以是行之其身而推之以教其子弟莫不由此此其風俗所以淳厚而徳業所以崇髙也近世之俗不然自父兄所以教其子弟固已使之假手程文以欺罔有司矣新學小生自為兒童時習見其父兄之誨如此因恬不以為愧而安受其空虛無實之名内以傲其父兄外以驕其閭里終身不知自力以至卒就小人之歸者未必不由此也故今勸諭縣之父兄有愛其子弟之心者其為求明師良友使之究義理之指歸而習為孝弟馴謹之行以誠其身而已祿爵之不至名譽之不聞非所憂也何必汲汲使之俯心下首務欲因人成事以幸一朝之得而貽終已之羞哉補試榜諭
  五日一延見諸生力為普說今頗覺有風動之意少假旬月亦當有以少變前日之陋也近觀時論日就卑鄙而吾黨之士相繼而出似猶未艾天意儻遂悔禍則亦不為無可用之人矣願相與勉旃荀卿子云皓天不復憂無疆也千秋必反古之常也弟子勉學天不忘也此正區區今日之意也與田侍郎
  夫所謂聖賢之學者非有難知難能之事也孝弟忠信禮義廉恥以脩其身而求師取友頌詩讀書以窮事物之理而已是二端者豈二三子之所不知不能哉特怵迫於俯仰衣食之資而不暇顧誘奪於場屋雕篆之習而不及為爾夫狥區區目前近小之利而忘其所貴於己者固已悖矣况其所徇又未必果可求也二三子循己事而觀之則曷若慨然反是心以求之而一用其力於吾之所謂者乎使吾孝弟忠信禮義廉恥之行日篤而身無不脩也求師取友頌詩讀書之趣日深而理無不得也則自身而家自家而國以達於天下將無所處而不當固不必求道義功烈之顯於時而根深末茂實大聲閎將有自然不可揜者矣漳州龍巖縣學記
  知學徒甚盛學業外亦須説令知有端的合用心處及工夫次第乃佳徐葉至此已久終是脫去舊習未得近日看得後生且是教他依本子認得訓詁文義分明為急自此反復不厭日久月深自然心與理熟有得力處今人多是躐等妄作誑誤後生輾轉相欺其實都曉不得也答黄直卿
  所謂徒守紙上語擬規畫圓摸矩作方此初學之通病然尚有不能守紙上之語雖擬規矩而不能成方圓者而未必自知其非也以愚計之但且謹守規矩朝夕摸之不暫廢輟積久純熟則不待摸擬而自成方圓矣切不可輒萌妄念求之於言語文字之外也荅歐陽希遜
  學校固不免為舉子文然亦須告以聖學門庭令士子略知脩已治人之實庶幾於中或有興起作將來種子荅孫季和
  大抵今日後生輩以科舉為急不暇聴人說好話此是大病須先與說破此病令其安心俟命然後可教告以收拾身心討論義理次第當有進耳荅滕徳粹
  所錄示二書甚善但所謂不可以一説片言立定門户則聖賢之教未嘗不有一定之門戸以示衆人至於逐人分上各隨其病痛而箴藥之則又自有曲折然亦分明直截無所隠秘回互令人理㑹不得也隨巳分修習隨已見觀書學者只得如此其至不至明道與不明道則在其人功力淺深恐亦不可謂此為雖不中不逺者而别求顔曾明道見古人用心底竒特工夫也荅曹立之
  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别長幼有序朋友有信右五教之目堯舜使契為司徒敬敷五教即此是也學者學此而已而其所以學之之序亦有五焉其别如左
  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
  右為學之序學問思辨四者所以窮理也若夫篤行之事則自脩身以至於處事接物亦各有要其别如左
  言忠信行篤敬懲忿窒慾遷善改過
  右脩身之要
  正其義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
  右處事之要
  巳所不欲勿施於人行有不得反求諸己
  右接物之要 某竊觀古昔聖賢所以教人為學之意莫非使之講明義理以脩其身然後推以及人非徒欲其務記覽為詞章以釣聲名取利祿而已也今人之為學者既反是矣然聖賢所以教人之法具存於經有志之士固當熟讀深思而問辨之茍知其理之當然而責其身以必然則夫規矩禁防之具豈待他人設之而後有所持循哉近世於學有規其待學者為己淺矣而其為法又未必古人之意也故今不復以施於此堂而特取凡聖賢所以教人為學之大端條列如右而掲之楣間諸君其相與講明遵守而責之於身焉則夫思慮云為之際其所以戒謹而恐懼者必有嚴於彼者矣其有不然而或出於此言之所棄則彼所謂規者必將取之固不得而略也諸君其亦念之哉白鹿洞書院掲示
  不可使知之謂凡民耳學者固欲知之但亦須積累㴠泳由之而熟一日脫然自有知處乃可亦非可使之强求知也荅范伯崇
  自昔聖賢教人之法莫不使之以孝弟忠信莊敬持養為下學之本而後博觀衆理近思密察因踐履之實以致其知其發端啟要又皆簡易明白初若無難解者而及其至也則有學者終身思勉而不能至焉蓋非思慮揣度之難而躬行黙契之不易故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聞也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夫聖門之學所以從容積累涵養成就隨其淺深無非實學者其以此與今之學者則不然蓋未明一理而已傲然自處以上智生知之流視聖賢平日指示學者入徳之門至親切處例以為鈍根小子之學無足留意其平居道説無非子貢所謂不可得而聞者往往務為險怪懸絶之言以相髙甚者至於周行却立瞬目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眉内以自欺外以惑衆此風肆行日以益甚使聖賢至誠善誘之教反為荒幻險薄之資仁義充塞甚可懼也荅林謙之
  大抵好髙欲速學者之通患而為此說者立論高而用功省適有以投其隙是以聞其說者欣然從之唯恐不及往往遺棄事物脫略章句而相與馳逐於虛曠冥漠之中其實學禪之不至者而自託於吾學以少避其名耳道學不明變怪百出以欺世眩俗後生之有志者為所引取陷於邪妄而不自知深可悼懼也擇之既從其招致要當有以開之使決然無惑於彼乃為不負其相向之意然擇之向來亦頗有好竒自是之弊今更當虛心下意向平實處加潛翫浸灌之功不令小有自主張之意則自益益人之功庶乎其兩進矣荅林擇之
  持養斂藏之誨敢不服膺然有所不得已者世衰道微邪詖交作其他紛紛者固所不論而賢如吾伯恭者亦尚安於習熟見聞之地見人之詭經誣聖肆為異說而不甚以為非則如某者誠亦何心安於獨善而不為極言覈論以曉一世之昏昏也使世有任其責者某亦何苦而譊譊若是耶設使顔子之時上無孔子則彼其所以明道而救世者亦必有道決不退然安坐陋巷之中以獨善其身而已故孟子言禹稷顔子易地則皆然惟孟子見此道理如揚子雲之徒蓋未免將顔子只作箇塊然自守底好人看若近世則又甚焉其所論顔子者幾於釋老之空寂矣某竊謂學者固當學顔子者如克己復禮不遷怒貳過不伐善施勞之類造次顛沛所不可忘但亦須審時措之宜使體用兼舉無所偏廢乃為盡善若用有所不同則所謂體者乃是塊然死物而已豈真所謂體哉觀伊川先生十八嵗時上書所論顔子武侯所以不同與上蔡論韶武異處便見聖賢之心無些私意只是畏天命循天理而已此義與近世論内脩外攘之說者亦相貫夫吾之所以自治者雖或有所未足然豈可以是而遂廢其討賊之心哉荅吕伯恭
  王氏得政知俗學不知道之弊而不知其學未足以知道於是以老釋之似亂周孔之實雖新學制頒經義黜詩賦而學者之弊反有甚於前日建炎中興程氏之言復出學者又不考其始終本末之序而爭為妄意躐等之說以相高是以學者雖多而風俗之美終亦不迨於嘉祐治平之前而况欲其有以發明於先王之道乎與東萊論白鹿書院記
  示諭授學之意甚善但更須小作課程責其精熟乃為有益若只似日前大餐長啜貪多務速即不濟事耳灑掃應對乃小子之學今既失之於前矣然既壯長而専使用力於此則恐亦無味而難入須要有以使之内外本末兩進而不偏乃為佳耳向見說書旁推曲說蔓衍太多此是大病若是初學便遭如此纒繞即展轉迷闇無復超脫之期矣要當且令看得大意正當精約則其趣味自長不在如此支離多說也荅吕子約
  所示講義發明深切逺方學者得所未聞計必有感動而興起者然此恐但可為初學一時之計若一向只如此說而不教以日用平常意思涵養翫索工夫即恐學者將此家常茶飯作箇怪異竒特底事看了日逐荒忙陷於欲速助長躁率自欺之病久之茫然無實可據則又只學得一場大話互相恐嚇而終無補於為己之實也荅髙應朝
  天之生物便有常性方寸之間萬善皆足聖人於此不過教人保養發揮先成諸己而後及於物耳故聖人已逺而萬世之下祖述其言能出於此者乃為得其正統其過之者則為墮於老佛之空虚其不及乎此者則為管晏為申商又其每下者則不自知其淪於盜賊之行而猶欲自託於講學其亦誤矣道之隳也不亦宜乎荅孫仁甫
  建陽一二士人歸自臨安云嘗獲奉教亦錄得數十段答問來其間極有可疑處雖所錄或失本意亦必有些來歴也又有汎然之問略不曾經思索荅之未竟而遽已更端者亦皆一一酬酢此非惟於彼無益而在我者亦不中語黙之節矣又隨問遽答若與之爭先較捷者此其間豈無牽彊草略處流傳謬誤為害不細就令皆是亦徒為口耳之資程子所謂轉使人薄者蓋慮此耳元履嘗疑學徒日衆非中都官守所宜某却不慮此但恐來學者皆只是如此而為教者俯就太過略不審其所自則悔吝譏彈將有所不免矣况其流弊無窮不止為一時之害道之興喪實將繫焉願明者之熟慮之也荅張敬夫
  孟子言不屑之教誨是亦教誨之蓋為不屑之教誨已是絶之而不復教誨然其所以警之者亦不為不至故曰是亦教誨之而已矣所謂亦者非其正意之辭也若孔子所言中人以下未可語上而不驟語之以性與天道之極致但就其地位告之以切已著實之事乃是教之道正合如此非若不屑之教誨全不告語而但棄絶以警之也今曰中人以下不驟而語之以上是亦所以教之也則似教人者不問其人品之髙下必盡告以性與天道之極致然後始可謂之教誨才不如此便與絶而不教者無異此極害理非聖門教人之法也荅張敬夫
  來書深以不得卒業於湖湘為恨此見志道之篤然往者以衒鬻之嫌而緩於請益亦太不勇矣彼自干名我自講學彼亦安能浼我耶三千之徒豈皆確然為道而來若以自附為嫌則顔曾之流亦且不屑於孔氏之門矣豈不誤哉荅劉公度
  早晚授業請益隨衆例不得怠慢日間思索有疑用册子隨手劄記候見質問不得放過所聞誨語歸安下處思省要切之言逐日劄記歸日要看見好文字錄取歸來○不得自擅出入與人往還初到問先生有合見者見之不令見則不必往人來相見亦啟稟然後往報之此外不得出入一步居處須是居敬不得倨肆惰慢言語須要諦當不得戲笑喧譁○凡事謙恭不得尚氣凌人自取恥辱○不得飲酒荒思廢業亦恐言語差錯失已忤人尤當深戒不可言人過惡及說人家長短是非有來告者亦勿酬答於先生之前尤不可說同學之短○交遊之間尤當審擇雖是同學亦不可無親疏之辨此皆當請於先生聴其所教大凡敦厚忠信能攻吾過者益友也其諂諛輕薄傲慢䙝狎導人為惡者損友也推此求之亦自合見得五七分更問以審之百無所失矣但恐志趨卑凡不能克己從善則益者不期疏而日逺損者不期近而日親此須痛加檢㸃而矯革之不可荏苒漸習自趨小人之域如此則雖有賢師長亦無救拔自家處矣○見人嘉言善行則敬慕而紀錄之見人好文字勝已者則借來熟看或傳錄之而咨問之思與之齊而後已不拘長少惟善是取○以上數條切宜謹守其所未及亦可據此推廣大抵只是勤謹二字循之而上有無限好事吾雖未敢言而竊為汝願之反之而下有無限不好事吾雖不欲言而未免為汝憂之也蓋汝若好學在家足可讀書作文講明義理不待逺離膝下千里從師汝既不能如此即是自不好學已無可望之理然今遣汝者恐汝在家汨於俗務不得專意又父子之間不欲晝夜督責及無朋友聞見故令汝一行汝若到彼能奮然勇為力改故習一味勤謹則吾猶有望不然則徒勞費只與在家一般他日歸來又只是舊時伎倆人物不知汝將何面目歸見父母親戚鄉黨故舊耶念之念之夙興夜寐無忝爾所生在此一行千萬努力與長子受之○以上文集二十四條
  學者實下工夫須是日日為之就事親從兄接物處事理會取其有未能益加勉行如此之久則日化而不自知遂只如常事做將去以下論人倫師友
  父子欲其親云云曰非是欲其如此蓋有父子則便自然有親有君臣則便自然有敬因指坐門揺扇者曰人熱自㑹揺扇不是欲其揺扇也
  葉誠之問人不幸處繼母異兄弟不相容當如何曰從古來自有這樣子公看舜如何後來此様事多有只是為人子止於孝
  用之問忠只是實心人倫日用皆當用之何獨只於事君上說忠字曰父子兄弟夫婦皆是天理自然人皆莫不自知愛敬君臣雖亦是天理然是義合世之人便自易得茍且故須於此說忠却是就不足處說如莊子說命也義也天下之大戒看這說君臣自是有不得已意思
  問朋友之義自天子至於庶人皆須友以成而安卿只說以類聚莫未該朋友之義否曰此亦只說本來自是如此自天子至於庶人未有不須友以成乃是後來事說朋友功效如此人自與人同類相求牛羊亦各以類相從朋友乃𢑴倫之一今人不知有朋友之義者只緣但知有四箇要𦂳而不知朋友亦不可闕
  問人倫不及師何也曰師之義即朋友而分則與君父等朋友多而師少以其多者言之又問服中不及師何也曰正是難處若論其服則當與君父等故禮謂若喪父而無服又曰平居則絰
  聖人之於天地猶子之於父母
  博奕好飲酒不顧父母之養是不孝到能昏定晨省冬溫夏凊可以為孝然而從父之令今看孔子說却是不孝須是知父之命當從也有不可從處蓋與其得罪於鄉黨州閭寧熟諫諭父母於道方是孝
  問割股一事如何曰割股固自不是若是誠心為之不求人知亦庶幾今有以此要譽者
  問范氏言宋襄公出母事有生則致孝死則盡禮之說然出母既義不可迎之以歸則所謂致孝盡禮者恐只是遣使命往來遺問否曰恐只是如此如定省之類自是都做不得了
  朋友之於人倫所關至重
  問與朋友交後知其不善欲絶則傷恩不與之絶則又似匿怨而友其人曰此非匿怨之謂也心有怨於人而外與之交則為匿怨若朋友之不善情意自是當疏但疏之以漸若無大故則不必峻絶之所謂親者毋失其為親故者毋失其為故者也
  古人上下之分雖嚴然待臣僕如子弟待子弟如臣僕伯玉之使夫子與之坐陶淵明籃輿用其子與門人子路之負米子貢之埋馬夫子之釣弋有若之三踊於魯大夫之庭冉有用矛却齊以入其軍而樊須雖少能用命也古之人執干戈衞社稷躬耕稼與陶漁之事皆是也後世驕侈日甚反以臣子之職為恥此風日變不可復也士君子知此為學者言之以漸率其子弟庶幾可少變乎以上語類十三條
  示諭所以居家事長之意甚善此事他人無致力處正唯自勉而已但謂學問大端不敢躐等言之則鄙意有所未曉者夫學問豈以他求不過欲明此理而力行之耳但其工夫所施有序而莫不以愛親敬長為先非謂學問自是一事可以置之度外而姑從事於孝友之實也願深察此意而講於所謂學問之大端者以求孝弟之實則閨門之内倫理益正恩義益篤將有不期然而然者矣荅郭希吕
  人之所以有此身者受形於母而資始於父雖有强暴之人見子則憐至於襁褓之兒見父則笑果何為而然哉初無所為而然此父子之道所以為天性而不可解也然父子之間或有不盡其道者是豈為父而天性有不足於慈亦豈為子而天性有不足於孝者哉人心本明天理素具但為物欲所昏利害所蔽故小則傷恩害義而不可開大則滅天亂倫而不可救假如或好飲酒或好貨財或好聲色或好便安如此之類皆物欲也清明之地物欲昏之則父或忘其為慈子或忘其為孝然後造為讒慝者指疑似以為真實指豪髮以為邱山譖之於其父則使施之於其子者不無少過譖之於其子則使施之於其父者寖失其常然後巧為利害之説以劫之蓋謂如此則必受其利不如此則必蹈其害利害既有以蔽其心此心日益猜疑今日猜疑明日猜疑猜疑不巳子一舉足而得罪於其父父一出言而取怨於其子父子之情壞而禍亂作矣試於暇時或於中夜或於觀書之際或於静坐之頃捐去物欲之私盡袪利害之蔽黙觀此心之本然則父子之間固未嘗不慈且孝也甲寅擬上封事
  令女弟甚賢必能養老撫孤以全柏舟之節此事更在丞相夫人奬勸扶植以成就之使自明没為忠臣而其室家生為節婦斯亦人倫之美事計老兄昆仲必不憚贊成之也昔伊川先生嘗論此事以為餓死事小失節事大自世俗觀之誠為迂闊然自知經識理之君子觀之當有以知其不可易也與陳師中
  疑曰經云當不義則子不可不争於父傳云愛子教之以義方孟子云父子之間不責善不責善是不諫不教也可乎辨曰孟子曰古者易子而教之非謂其不教也又曰父子之間不責善父為不義則爭之非責善之謂也傳云愛子教之以義方豈自教也哉胡不以吾夫子觀之鯉趨而過庭孔子告之不學詩無以言不學禮無以立鯉退而學詩與禮非孔子自以詩禮訓之也陳亢喜曰問一得三聞詩聞禮又聞君子之逺其子孟子之言正與孔子不約而同其亦有所受而言之乎曰子雖不可以不爭於父觀内則論語之言則其諫也以微隠之說已盡更發此意尤佳讀余隠之尊孟辯
  問父母之於子有無窮憐愛欲其聰明欲其成立此謂之誠心耶曰父母愛其子正也愛之無窮而必欲其如何則邪矣此天理人欲之間正當審決荅熊夢兆
  問程子曰人無父母生日當倍悲痛如先生舊時亦嘗有壽母生朝及大碩人生朝與向日賀髙倅詞恐非先生筆不審又何也豈在人子自己言則非其所宜而為父母待親朋則其情又有不容己處否然恐為此則是人子以禮律身而以非禮事其親以非禮待於人也其義如何曰此等事是力量不足放過了處然亦或有不得已者其情各不同也荅陳安卿
  男女居室人事之至近而道行乎其間此君子之道所以費而隠也然幽闇之中袵席之上人或䙝而慢之則天命有所不行矣此君子之道所以造端乎夫婦之微密而語其極則察乎天地之髙深也然非知幾慎獨之君子其孰能體之易首於乾坤而中於咸恒禮謹大昏而詩以二南為正始之道其以此與知言亦曰道存乎飲食男女之事而溺於流者不知其精又曰接而知有禮焉交而知有道焉惟敬者能守而不失耳亦此意也荅胡伯逢
  朋友之於人倫其勢若輕而所繫為甚重其分若疎而所關為至親其名若小而所職為甚大此古之聖人脩道立教所以必重乎此而不敢忽也然自世教不明君臣父子兄弟夫婦之間既皆莫有盡其道者而朋友之倫廢闕為尤甚世之君子雖或深病其然未必深知其所以然也予嘗思之父子也兄弟也天屬之親也非其乖離之極固不能輕以相棄而夫婦君臣之際又有雜出於物情事勢而不能自己者以故雖或不盡其道猶得以相牽聯比合而不至於盡壞至於朋友則其親不足以相維其情不足以相攝而為之者初未嘗知其理之所從職之所任其重有如此也且其於君臣父子兄弟夫婦之間猶或未嘗求盡其道則固無所藉於責善輔仁之益此其所以恩疎而義薄輕合而易離亦無怪其相視漠然如行路之人也夫人倫有五而其理則一朋友者又其所藉以維持是理而不使至於悖焉者也由夫四者之不求盡道而朋友以無用廢然則朋友之道盡廢而責善輔仁之職不舉彼夫四者又安得獨立而久存哉跋黄仲本朋友說
  古之學者潛心乎六藝之文退而考諸日用有疑焉則問問之弗得弗措也古之所謂傳道授業解惑者如此而已後世設師弟子員立學校以羣之師之所講有不待弟子之問而弟子之聴於師又非其心之所疑焉汎然相與以具一時之文耳學問之道豈止於此哉自秦漢以迄今蓋千有餘年所謂師弟子者皆不過如此此聖人之緒言餘㫖所以不白於後世而後世之風流習尚所以不及於古人也然則學者欲求古人之所至其可以不務古人之所為乎論語課㑹説○以上文集九條



  御纂朱子全書卷五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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