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製文二集 (四庫全書本)/卷01
御製文二集 巻一 |
欽定四庫全書
御製文二集巻一
經筵御論
因民之所利而利之
天子以四海為家則四海之民皆吾一家之赤子也保赤之心既切因利之政當求制田里教樹畜使之知節儉務耕桑因五方之財阜萬民之産斯所謂不費之恵耳博施濟衆堯舜猶病盖孔子訓子貢以為仁之方非謂不捐已財以與人也且天子何得有已財乎不達因利之㫖将謂府庫為天子之財且捐此財以與人則謂之費見何小哉夫四民之所以自謀其生理亦已勤矣農耕於野工商勤於市士雖不逐逐然其所以為仰事俯育之資者亦必有謀焉使為政者人人而為之圗給之求則弊精勞神且有所不能遍及此所謂費也此所謂不能成其恵也不啻此也即因利之言亦當有所權宜於其間而不可以冐昧行之今夫墾闢豈非勸農之cq=454舉而一有不實将致勒民承種以納糧重為民累者矣積儲豈非有備之圗而行之過甚将致踴貴於市而艱糴饔飱莫給者矣其他可以類推者不可勝舉故孔子因民之利之言所包括者甚廣而不可徒於不費求之則思過半矣
屢省乃成
樂於興事者固易至於紛更習於姑息者亦易至乎玩愒屢省乃成盖兩致意於勑毖而非一惟戒夫率作也盖紛更之失如無疾而投醫玩愒之失如有病而不藥其致禍雖有遲速之分而其終至不起則一也故興一事焉必謹於其初不可為近名邀利之舉不可用一已偏執之見慎厥終惟其始使日久而可行行之而無弊即當無事之時亦必朝乾夕惕謹㡬慎微省之於不見不聞之際而待之於無形無聲之表夫然後氣體清明措施咸當以之存養斯廓然而大公以之臨莅斯物来而順應解書者率致意於興事之省察而未慮夫宴安之酖毒此不可以不辨
無適也無莫也義之與比
此孔子訓君子以應天下之事而有天下之責者尤當拳拳服膺不執一已之見惟以義為權衡而弗失也孔子嘗云無可無不可而此云無適無莫者何盖孔子聖之時從心不踰發皆中節以言乎仕止久速猶其小焉者若夫君子之於天下其晰理或未純精義或未當而亦欲信心應變則謝氏所謂猖狂自恣矣故主扵必為則是適宋神宗之扵王安石是也主扵必不為則是莫漢恵帝之扵曹參是也雖清静之略勝滋擾然其不比於義而有所偏則一也吾故曰有天下之責者尤當拳拳服膺不執一已之見惟以義為權衡而弗失也皇建其有極歛時五福用敷錫厥庶民
建極歛福不必定指夀富康寜之類且九疇已對言之何獨扵五而又引而未發也盖五既為皇極有君道焉君者為人倫之極五倫無不繋扵君則五倫之叙即為君者之能建極而歛時五福以錫庶民也其或風俗澆漓君臣父子夫婦昆弟朋友之間不能盡其道而協其倫則是皇極之建有未臻夫極以期天下之治其難矣天下大矣兆民衆矣以此之大以此之衆而有一不能叙其倫者皆人君之責也叙是五倫歛時五福以建皇極豈易言哉豈易行哉
不逆詐不億不信抑亦先覺者是賢乎
此語宜與誠明相叅看盖不逆詐不億不信是誠也抑亦先覺是明也人情變幻莫齊而可以齊之者莫如誠使事事皆逆其詐而億其不信是已先以不誠待人人亦将以逆者億者應之此亦一不誠也彼亦一不誠也蓼擾虚偽莫可究詰雖云淈其泥而揚其波而已已處汚濁之内欲其先覺抑亦難矣若夫誠以待人譬之鏡清衡平初不以妍𡟎輕重示物而物之照者懸者妍𡟎輕重自呈扵當前而無纎毫之可隠焉明何如之賢何如之雖然誠明性也豈易言哉易曰閑邪存其誠斯則人人所宜自勉乎
日新之謂盛徳
張子曰日新者乆而無窮此語最親切故日新非必日日務求有所新益盖君子自强不息即所以進徳也且四時運行春生夏長萬物散殊其新若非故矣然今嵗之春推而至扵四時之運萬物之殊又豈非一氣之不息所以為新而別有所為新哉天地聖人無不以是為極而學者進徳亦必以是為法若夫化民成俗藴之中而發諸外非勵悠久無逸之心又何以成光大有永之治設其無忠信之本而徒務新竒之為㡬見其不失故而敗事哉
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
曽子得聞夫子一貫之㫖及至門人問之則答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盖盡已之謂忠推已之謂恕斯二語也學者以之修身而有國天下之責者以之治國平天下豈有别術哉亦曰盡已推已而已盡已推已非絜矩之謂乎是故老老長長恤無非盡已推已之為而初無意扵民之興孝興弟不倍也惟其無意而行之以忠恕是以民之觀感亦有不知其然而然相與興孝興弟不倍者焉然則曽子之釋經所云絜矩者豈事事物物而絜之哉亦曰一貫而已矣
一日二日萬幾
書曰一日二日萬幾蔡氏解之曰一日二日之間事幾之来且至萬焉然予以為此㡬應訓心而不應訓事夫事之来扵外者非以心應之扵内乎且事雖至多一日二日之間未必至萬設果至萬則一日二日之間亦必不能盡酬叢脞之失斯不免矣若夫心藴扵中則無一息之停無一息之停則其思慮有不啻以萬數者故曰幾者動之微吉之先見者也使非兢兢以守之業業以持之則所謂朋從爾思逸欲扵是乎生矣是臯陶亦有聞精一執中之傳特具體而㣲耳無曠庶官盖見之施行者然則帝庭吁咈咨政豈有外扵一心哉
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
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説者以為意者心之所發恐有未實故慎其獨便是毋自欺毋自欺便是必自慊必自慊便是誠其意斯語也引而未發此其所以為䝉引乎余以為毋自欺仍即正心之學也盖心之發為意則心者意之所自也自此而好善惡惡無不盡其誠則心常快然自足而好善必為惡惡必去設謂誠其意在毋自欺是視意與心為二而所謂自者又将属之誰乎故朱子復申其説曰毋自欺者以自已禁止不為而言如毋不敬非禮勿視之類可謂深切著明矣
欽哉惟時亮天功
帝舜扵四岳九官十二牧各有所命而總告羣臣則無多言惟曰欽哉而已欽者敬也自古及今未有不以敬而興亦未有不以不敬而亡者詎惟董百官康庶事而已哉故惟欽足以櫽括治理即舜之所以受扵堯而亦将以授扵禹者也夫庶官之事皆君之事君之事即天之事亮天功者君任其總而臣分其績設謂舜責其羣臣以寅亮而已若不與焉者此豈知舜者哉
由仁義行非行仁義也
人者仁也行而宜之之謂義人之所以異扵禽獸者以有仁義而已矣而人之所以存仁義安而行之無所勉强惟聖人然後能之聖而至扵舜繼帝堯而傳心法可謂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矣孟子稱其明庶物而察人倫為由仁義行非行仁義其視勉强行仁義者固不同矣然舜之眀察豈外仁義而為之哉諧孝即肫然之仁也烝乂即秩然之義也所為安而行之無所勉强余以為由仁義行猶孟子求其説而不得從而為之辭者
聖人養賢以及萬民
天地養萬物人亦萬物中之一也而人之中有聖人焉有萬民焉聖人不恒生生矣不恒得位然則得位而有養民之責者豈可自諉扵非聖而不體天地之所以生我乃為養民而設之義乎四海之廣萬民之衆一人之心力必不能徧及故曰養賢以及萬民然則有及民之責者豈可自諉扵非賢而不體天地之所以生我乃為及民而設之義乎夫民而得養則天地位而萬物育如是則天地之生人即所以養萬物也而以氣𠉀失宜物有不遂其生為天地之憾者豈不失之甚哉
修道之謂教
天命之性率性之道皆理之自然人物之所同得然則修道之教亦豈外乎人物之所同得與理之自然乎盖教也者非如羿之射曠之音鵲之醫秋之奕必待専心致志求其師承然後能得也不過扵率性之道修之而已矣故曰非由外鑠我固有之也使先知覺後知使先覺覺後覺亦惟覺斯民所固有使夫過不及者有以取中焉是則聖人設教原不外五常五倫之正使人各修其道以復其性故曰性相近也若夫羿之射曠之音鵲之醫秋之奕則必待習而後能得則所謂習相逺也非吾所謂教也雖然使自率性之未能是已且不能修又何以教人則栁宗元所謂若甚憐焉而卒以禍者又将甚焉嗚呼教豈易言哉
輔相天地之宜
宋儒註此象者率以四時之節四方之限為裁成春耕秋歛髙黍下稲為輔相審如是則古聖神道設教之後民皆知之矣何賴后之裁成輔相乎盖裁成所以制有餘輔相所以補不足制有餘為差易補不足為實難今夫水旱不齊苟非為君者勤恤民隠賑災濟困則赤子之轉扵溝壑者将誰賴乎故泰之中即有平陂往復之象是在有輔相之責者有孚恵心補其不足庶乎常保其泰而得天地之宜可不慎哉
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惡惡之
人生而静天之性感物而動性之欲性相近也習相逺也性相近故好惡亦近習相逺故好惡亦逺所好好之所惡惡之盖以性近而言非以習逺而言也即以父母與子觀之其孩提懐抱之時性無不近至於成童宜室必以漸而逺且數之多無過於萬而民之數則不啻萬萬也以一人而同不啻萬萬人之好惡雖至愚亦知其難然此乃以其習逺而言非以其性近而言也以性近而言湛然天理仁義禮智根扵心雖物至而好惡形亦莫不以正又安得有不同乎如是則飽煖安逸之好饑寒困苦之惡所以與民同者皆其施為經營之末而已堯之於變舜之允諧夫豈勞勞於萬萬民之各同其好惡哉
慮善以動動惟厥時
乾之文言曰時乗六龍以御天大有之彖曰應乎天而時行此傅説慮善以動動惟厥時所由昉乎一日二日萬幾㡬即慮也惟天聰明惟聖時憲惟其憲天故慮無不善而動皆合宜若必待事物之来而後慮之慮焉而又擇其善而動以時則其失時亦已逺矣王安石夏葛冬裘之譬非不切近然彼惟審扵寒暑之宜而昧扵㡬慮之先故動至弗善而違天拂民有所不顧然則有司化處事之責者可不懼哉
御製文二集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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