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選古文淵鑒 (四庫全書本)/卷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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巻三十七 御選古文淵鑒 巻三十八 巻三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三十八目録
  唐
  白居易
  初授拾遺獻書
  授孔戣右散騎常侍制
  授鄭覃給事中制
  元稹
  獻事表
  論諫職表
  與韓愈書
  劉禹錫
  許州文宣王新廟碑
  李翺
  論事疏四篇
  復性書
  平賦書序
  上宰相書
  答進士朱載言書
  楊烈婦傳
  髙愍女碑
  田𢎞正
  謝賜節鉞表
  吕温
  功臣恕死議
  張荆州畫贊
  皇甫湜
  論進奉書
  故吏部侍郎昌黎韓先生墓誌銘并序
  舒元輿
  上論貢士書
  季漢
  韓愈文集序
  歐陽詹
  太學張博士講禮記記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卷三十八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庻吉士乾學等奉
  㫖編注
  唐
  白居易字樂天其先太原人徙下邽貞元中進士元和中召入為翰林學士遷左拾遺㑹昌初以刑部尚書致仕卒贈尚書右僕射
  初授拾遺獻書
  臣謹按六典唐六典三十卷唐眀皇撰列職司官佐叙其秩品以擬周禮左右拾遺掌供奉諷諌凡發令舉事有不便於時不合於道者小則上封大則廷諍其選甚重其秩甚卑唐百官志左拾遺從八品所以然者抑有由也大凡人之情位髙則惜其位身貴則愛其身惜位則偷合而不言愛身則茍容而不諌此必然之理也故拾遺之置所以卑其秩者使位未足惜身未足愛也所以重其選者使上不忍負恩下不忍負心也夫位未足惜恩不忍負然後能有闕必規有違必諌
  朝廷得失無不察天下利病無不言此國朝置拾遺之本意也由是而言豈小臣愚劣昩懦所宜居之哉况臣本鄉里豎儒府縣走吏本傳元和元半對制䇿乙等調盩厔尉委心泥滓絶望烟霄豈意聖慈擢居近職元年召入翰林為學士每宴飫無不先及每慶賜無不先霑中廏之馬代其勞内廚之饍給其食朝慙夕惕已逾半年塵曠漸深憂愧彌劇未申微効又擢清班臣所以授官以來僅經十日食不知味寝不遑安唯思粉身以答殊寵但未獲粉身之所耳今陛下肇建皇極初受鴻名元和三年羣臣上憲宗尊號曰睿聖文武皇帝夙夜憂勤以求致理每施一政舉一事無不合於道便於時故天下之心顒顒然日有望於太平也然而今而後萬一事有不便於時者陛下豈不欲聞之乎萬一政有不合於道者陛下豈不欲革之乎倘陛下言動之際詔令之間小有遺闕稍關損益臣必密陳所見潛獻所聞但在聖心裁斷而已臣又職在中禁不同外司欲竭愚𠂻合先陳露伏希天鑒深察赤誠無任感恩欲報懇欵屏營之至謹言
  授孔戣右散騎常侍制孔戣字君嚴登進士第憲宗元和初為諌議大夫歴嶺南節度使敬宗即位召為吏部侍郎改右散騎常侍
  勅昔齊桓公心體懈墮則隰朋侍隰朋才亞管夷吾桓公問誰可繼仲父者仲曰隰朋可漢成帝親重儒術則劉向從本傳成帝即位顯等伏辜向復進用以故九卿召拜郎中使遷光祿大夫上方精於詩書觀古文詔向領校中五經祕書今之常侍是其任矣中吾選者莫匪正人大中大夫守尚書吏部侍郎上柱國賜紫金魚袋孔戣言行謹直風操端莊肅然禮容清廟之器始自筮仕至於天官虚舟為心莊子方舟濟河有虚船來觸舟雖褊心之人不怒利刃在手全材具美時論多之可使珥貂立於左右輿服志侍中中書令加貂蝉佩紫綬從容侍從以備顧問隰朋劉向豈遠乎哉可右散騎常侍
  授鄭覃給事中制鄭覃故相珣瑜子穆宗長慶元年由諌議大夫轉給事中
  勅給事中之職唐志給事中正五品位次門下侍郎掌陪侍左右分判省事凡制勅有未便於時者得封奏之刑獄有未合於理者得駮正之天下寃滯無告者得與御史糾理之有司選補不當者得與侍中裁退之率是而行號為稱職故不專於掌侍奉讚詔令而已中大夫行諌議大夫雲騎尉滎陽縣開國男食邑三百户鄭覃清節直行正色審詞先臣之風藹然猶在先臣指其父珣瑜也珣瑜性嚴重人不敢干以私自居首諌益勵謇諤覃為諌議時憲宗用内官為京西北和糴使覃上疏論罷穆宗即位不恤政事喜游宴軍廷奏抗論人皆相賀擢領是職必有可觀亦欲天下聞之知吾奨骨鯁之臣來諌諍之道也可行給事中散官勲如故
  元稹字微之河南人元和初舉制科對策第一拜右拾遺後為相三月而罷以武昌節度使卒獻事表稹為拾遺時自以職諌諍不得數召見乃上疏云
  臣聞理亂之始各有萌象二者無門在君上啟之而已所謂萌象豈有他哉容直言廣視聽躬勤庻務委信大臣使左右近習者不敢蔽疎遠之臣庶此理之象也此而不理萬無一焉大臣不親直言不進抵忌諱者殺犯左右者刑與一二近習者決事於深宮之中羣臣莫得參籌畫此亂之萌也此而不亂亦萬無一焉是以古者人君即位之始萌象未見之時必有狂直敢言之士抵忌諱獻危言在上者茍或宥而容之激而進之則天下之君子望風而悦曰彼之狂而猶容於上上之人其欲來天下之士乎吾之道可以行矣其小人擇利而言曰彼之直可以得幸於上吾将直言以徼利可也繇是天下之賢不肖各以所忠貢言於上上下之志霈然而通得失之情幽遠必逹合天下之智理萬物之心人人樂得其所戴其上如赤子之親慈母也雖欲誘之為亂其可得乎臣故曰容直言廣視聽而不理者萬無一焉及夫進計者入而不出直言者戮而不容則天下之君子自謀於心曰與其言且不用而身為戮吾寜危行言遜以保其終乎其小人擇利而言曰君之所惡者拂心逆耳之言也吾将茍順是非以事之可也繇是進見者格而不内言事者寢而不聞若此則十歩之事不得見也朝廷之情不得聞也而况於天下之大四方之遠乎故曰聾瞽之君非無耳目也蓋左右前後者屏蔽之不使視聽爾此而不亂其可得哉昔太宗文皇初即位時天下之人莫有諌者唯孫伏伽嘗以小事特諌於上貞觀元年太宗嘗馬射伏伽上書諌文皇帝大悦厚賜田宅以勉之自是言事者惟懼乎言不直諫不極不能激文皇之盛意曽不以觸龍鱗韓非傳龍喉下有逆鱗徑尺嬰之必殺人人主亦有逆鱗犯忌諱為不可矣於是房杜王魏之徒房喬杜如晦王珪魏徵議可否於前天下四方之人言得失於外不四三年而天下大理豈文皇獨運聰明於上哉蓋亦羣下各盡其言以宣揚發暢於天下也且夫樂全安而惡戮辱古今之情一也豈獨貞觀之人輕犯忌諱而好戮辱哉蓋文皇激而進之之功也喜順從而怒謇犯亦古今之情一也豈獨文皇甘逆耳而怒從心哉蓋以順從之利輕而危亡之禍大無窮之業重而奉已之事微思為子孫垂不朽建永安之計也為後嗣者其可順一朝之意而輕用文皇之天下乎累聖傳序於今垂二百年矣莫不率繇斯道致俗和平况陛下以上聖之資紹復前統即位之日天下維新罪叔文之徒而凶邪之黨散順宗永貞元年憲宗立即貶王叔文渝州司户其黨韓泰等皆貶懸惠琳之首而悖亂之氣消韓全義入朝以共甥楊惠琳為留後杜黄裳以全義無功驕蹇不遜直令致仕惠琳勒兵反衙將張承金討斬之傳首京師發承光之詐而假威之孽除反焦陂之田而蒸庶之情感其餘滌瑕緩死薄賦恤人賜帛耆年旌閭孝悌修廢學建義倉莫不曲被殊私覃於有截覃及也商頌長發篇九有冇截齊一來歸也斯皆陛下上法堯舜近法太宗致理之萌形見者數十豈臣庸劣一二能明然而下臣竊復孜孜咄咄咄嗟咨語也有所未決者獨以陛下即位已來既周歲矣百辟卿士至於天下四方之人曽未有獻一計進一言受陛下伏伽之賞者左右前後拾遺補闕亦未有奏一封執一諌受陛下激而進之之勸者設諫鼓置匭函匭匣也武后始置四匭於朝堂上表者投之曽未聞雪一寃決一事明陛下無幽不察之意者若臣等備位諌列名為供奉官曠日彌年不得召見每就列位屏氣鞠躬不敢仰視又安暇議得失獻可否哉供奉官尚爾又况於疎遠之臣庶雖有特逹不羣之智思欲自効其路何階遂使凡今之人以諌鼓匭函為虚器謂拾遺補闕為冗員臣竊思之以陛下之睿博𢎞深勵精求理豈或入而不出言而不用哉蓋羣下因循不能有所發眀之罪也且臣思之今之備召承顧問者獨一二執政而已每一對敭揚同不及俄頃之間議天下之事臣竊料之恭承聖問仰謝寵光之不暇又安暇陳理亂議教化哉其餘瑣瑣有司或時一召見言簿書之出入計錢榖之登降不暇又安足置牙齒間臣竊惟陛下以景命維新之初何如貞觀致理之後當貞觀致理之後以房杜王魏匡輔之智而猶上封進計者薦至獻可替否者日聞今陛下當致理之初在四方多虞之日然而言事進計者終嵗無一人豈非羣下因循竊位之罪乎若臣稹者稟性駑鈍昧然無識然以陛下臨御之始首陛下策賢之科元和元年稹應制舉居第一擢授諫司恩萬常品若復黙黙與在位者處則臣莫大之罪亦萬於常品矣輒敢冒昧殊死條奏十事於後一曰敬太子以崇邦本二曰任諸王以固盤石三曰出宮人以消水旱四曰嫁諸女以遂人倫五曰無時召宰相以講庶政六曰序次對百辟以廣聰明七曰復正衙奏事以示躬親德宗貞元十八年罷正衙奏事八曰許方幅糾彈以懾奸佞九曰禁非時貢獻以絶誅求十曰省出入畋遊以防銜橜凡此十者設使言之而是是而見用非臣之福也天下之福也茍或言之而非非而見罪乃臣之分也亦臣之願也
  論諌職表
  臣某言臣聞先王之制祿也居其位不行其職者誅是以上無虚受下不隱情臣竊觀今時備位素飡不行其職者莫過於臣輩臣聞太宗文皇帝時以王珪魏徴為諫官文皇雖宴遊寢食之間王魏實在其所用至於文皇發一言則王魏詳之而後出舉一事則王魏慮之而後行以文皇之眀合王魏之智是以舉無遺事言有典常文皇猶以為視聽未廣也因許三品以上入議軍國必遣諫官一人随入以參騐之貞觀元年當是之時耳目股肱之任者有君臣之義焉有父母之恩焉有朋友之勸焉是否無不替否不善也替廢也可無不行不四三年而天下大理蠻夷君長帶刀入侍者不可勝計豈干戈征伐之所致蓋壅蔽之患銷而幽遠之情逹也若此然後可以稱天子之爭臣矣近之司諫爭者則不然大不得備召見次不得參時政排行就列累累而已且臣聞之諫臣之職曰左右前後拾遺補闕大則廷議小則上封近年以來正衙不奏事庶臣罷廷對德宗貞元十七年令常參官每日引見二人訪以政事謂之廵對元和元年武元衡奏罷之若此則不見遺闕補拾何階不得敷陳廷議安設其所謂舉諌職者唯獨誥令有不便除授有不當則奏一封執一見而已以此思之君臣之際論列是非諷諭未形籌畫於至密尚不能迴至尊之盛意備讒慝之巧言而况於既行之誥令己命之除授然後執一封奏一見而私欲收絲綸之詔記曰王言如絲其出如綸迴日月之光信無裨於萬一矣至使凡今之人以上封進計為妄動拾遺補闕為冗員此稱供奉官與王珪魏徴為等列臣雖至愚能不自愧且陛下若以為臣等無所裨補不足參侍從固不當假以名器立之於朝茍以為務廣聰明稍問理道又不宜屏棄疎賤之使至於此伏願陛下許臣於延英候對召臣一見賜以溫顔使臣得盡愚懇之誠備陳諌官之職茍或言有所採得裨陛下萬分之一是臣千載之一時也如或言不詣理塵黷聖聰則臣自寘刑書寘與置同以謝誎官之辠亦臣之所甘心也無任激切之至
  與韓愈書
  郎中退之足下某與前襄州文學掾甄逢遊善逢故刑部員外郎濟之子濟天寳中隠於衞之青巖山按本傅甄濟字孟城中山無極人家於衛州隠居青巖山中人咸服其操行約不畋漁青巖山在淇縣採訪使苗公苗晉卿等五人皆以状薦凡十徴不起末以左拾遺就拜之適祿山朝奏京城懇於上前求為賔介𤣥宗可其奏祿山還至衞遣太守鄭遵意詣山中致命輟行信宿以俟之甄生慮不得免乃偽瘖其音復隱青巖按夲傳安祿山表薦甄濟授試大理評事充范陽節度掌書記天寶末祿山冇異志謀以智免以衛縣令齊玘誠信可托乃求使至衛具以誠告偽嘔血疾不能支遂舁歸踰年而祿山叛即日遣偽節度使蔡希德緘刀逼召且曰或不可彊斬首來徇既而甄生禁閉無言延頸承刃氣和色定若甘心然希德義而捨之祿山亦終不能致慶緒繼逆虜而囚之東都安國觀代宗復洛時代宗為大元帥郭子儀為副元帥肅宗至德元年冬克復洛陽安慶緒奔鄴甄生臥匡床詣元帥府至則號撲自治撲擊也自治自責也代宗為之動色遂命傳置長安肅宗髙其行因授館於三司治所令從賊官囚慙拜之受汚者莫不俯伏仰歎時恨不即死於其地且夫辯所從於居易之時記曰居易以俟命堅直操於利仁之世論語知者利仁而猶褊淺選耎者之所不為選耎劣弱也蓋拂人之心難而害己之避深也况乎天下亂矣王澤竭矣死忠者不必顯從亂者不必誅而曰眷眷本朝甘心白刃難矣哉是以治平則為公為卿為鴛為鷺世變則為蛇為豕為獍為鴞者十常八九焉若甄生冕弁不加其身祿食不進其口於天寳末蓋青巖一男子耳及亂則延頸承刃分死不回曰不以不顯而廢忠不以不誅而從亂參合古今之士蓋萬一也某嘗讀注記闕而未書謹備所聞蓋欲執事者編此義烈以永永於來世耳子逢始生之歲顔太保眞卿崔太傅祐甫皆為歌詩以羙賢者有後且序甄生之本末及逢既長畊先人舊田於襄之宜城襄陽宜城縣讀書為文不詣州里歲饉則力穡節用以給足於親族歲穰則施餘於其鄰里鄉黨之不能自持者前後斥家財排患難於朋友者數四由是以義聞襄之守状為文學始就羈於吏職某聞風既乆因與之遊逢每寃其父之名不在於史将欲抱所寃詣京師告訴司史氏蓋行有日矣以愚料之甄生僕短馬疲言約行孤將不為驕閽之所排則權力者遲疑以臨之固無自而入矣因曉甄生以無自入之勢且告以執其事者辱與某游願得所寃之状告甄生厚相信待由是輟行既而自思滓賤之中猶願貢所聞於執事得非愚且僣也然誚笑之暇幸垂察焉不宣某再拜
  劉禹錫字夢得中山人擢進士登博學宏詞科工文章累官至集賢直學士以黨王叔文貶朗州司馬
  許州文宣王新廟碑
  歲在丙辰元日開成開成文宗年號許州牧尚書杜公作文宣王廟暨學舍於兑禺兑西方之卦禺隅同作廟舍於城西隅也謂革故而鼎新也前年公受社與鉞董淮陽汝南之師文宗太和八年授悰忠武軍節度使陳許蔡觀察等使就加兵部尚書八月上丁釋菜於宣父之室陋宇荒堦不足迴旋已事而歎乃詢黄髪有鄉先生前致辭曰自盜起幽陵謂安祿山反幽燕許為兵衝連戰交粹粹粹杌以柄入孔亦兵器也○粹存入聲率無寜歲耳悦鉦鼔鉦小雅采芑篇鉦人伐鼔陳師鞠旅不聞絃歌目不知書不害為智邇來生聚教養起居祖習一出於軍容今幸天子憐許民為擇賢侯此人人思治之時也公曰諾吾當先後之於是元年修戎律以通衆志次年成郡政以蠲民瘼瘼病也小雅四月篇亂離瘼矣季年崇教本以厚民風我言既從乃卜新宮瀷水之瀕瀷水出河南密縣東入潁○音亦城池在東登登其杵坎坎其斧繩之墨之鑿枘枝梧小柱為枝大柱為梧載塗載奐塗圬抹也奐文采明粲貌檀弓輪哉奐哉黝焉陵虚黝微青黑色凌虚状其髙寢廟𢎞敞齋宮嚴閟軒墀廂廡儼雅清潔門庭墻仞望之生敬外飭觚稜中設黼幄嚮眀當宁易説卦聖人南面而聽天下嚮眀而治曲禮天子當宁而立注門内屏外用王禮也堯頭禹身史孔子世家其顙似堯自腰以下不及禹三寸華冠象佩之容取之自鄒魯謂曲阜仲尼廟堂及門覩奥奥室西南隅覩奥謂升堂入室者偶形畫像之儀取之自太學宗彝籩豆尚書孔傳宗廟彝樽以山龍華蟲為飭青黄規矩之器秉周禮也犧牲制幣薦獻升降之節遵國章也藏經於重檐斂器於虚櫝講筵有位鼓篋有室學記入學鼓篋遜其業也注擊鼓以召學士至則發篋中書籍等物授經有博士督課有助教指蹤有役夫洒掃有廟幹幹能事者之稱公又割隟地為廣圃隟音乞蒔其柔蔬而常菹旨蓄之御備捨己俸為子錢權其孳贏權集作𣙜而鹽酪釭膏之用給濟濟莘莘化行風驅家慕恭儉户知敬讓父誨其子兄規其弟不遊學堂與撻市冋繇是縻勇爵戴鶡冠者縻係戀也鶡冠武人之冠往往弭雄姿而觀習禮義矜甲胄者知根於忠信服縵胡者不敢侮縫掖莊子曼胡之纓注粗纓無文理者縫掖儒服教化之移人也如置郵焉冬十一月許人以新儒宮成來告且乞辭欲行乎遠也公名悰字永裕故丞相岐國公之孫岐國公杜佑也悰以䕃三遷太子司議郎元和九年選尚公主岐公弼諧二帝德宗憲宗碩學冠天下嘗著書二百餘篇言禮樂刑政古今損益統名曰通典藏在石室開元間劉秩撰政典佑以為條目未盡因而廣之成二百巻以獻命藏書府副行人間今孝孫聿修刑平事業播於聲詩懿哉能世其家也禹錫昔年忝岐公門下生四參公府本傳杜佑表禹錫管書記入為監察御史近年牧汝州道許昌躬閱其政故不得讓遂銘於麗牲之碑古之宗廟立碑以繫牲此碑所由始銘曰
  許介韓魏四征之地兵興己還其鬭㘖㘖㘖㘖争貌○音顔亦有儒宮軋於兵間賢侯戾止思樂泮水魯頌泮水之詩戾止來至也俾人嚮學王化之始便地爰相新規鬱起廟貌斯嚴堂皇有煒秩秩禮物祁祁胄子入於門墻如造闕里春詠夏絃載颺淑聲風於閭閻浹於郊坰途譲斑白家尊父兄與化而遷其猶性成昔之委巷相詬交侮今逢親戚不道媟語昔之連營誇力使酒今遇賔客斂容拱手魯有泮林鳥革其音魯頌泮水篇翩彼飛鴞集於泮林懷我好音許崇學校民悦其教鐫於圭石以志新廟
  李翺字習之趙郡人德宗貞元中登進士第授校書郎憲宗元和初轉國子博士史舘修撰忤宰相李逢吉出為廬州刺史文宗太和初入為諌議大夫尋知制誥卒諡文公
  論事疏
  用忠正
  臣聞國之所以興者主能信任大臣臣能以忠正輔主故忠正者百行之宗也大臣忠正則小臣莫敢不為正矣小臣莫敢不為正則天下後進之士皆樂忠正之道矣後進之士皆樂行忠正之道是王化之本太平之事也今之語者必曰知人邪正是堯舜之所難也臯陶謨惟帝其難之知人則哲能官人焉得知忠正之人而用之耶臣以為察忠正之人蓋有術焉能盡言憂國而不希恩容者此忠正之徒也夫忠正之人亦各自有黨類邪臣嫉而讒之必矣且以為相朋黨矣夫舜禹稷契之相稱贊也不為朋顔閔之相徃來也不為黨皆在於講道德仁義而己邪人嫉而讒之且以為朋黨用以惑時主之聽從古以來皆有之矣故蕭望之周堪劉向謀退許史車騎將軍史髙侍中許章竟為邪臣所勝邪臣謂史髙許章𢎞恭石顯鄭朋華龍也漢元帝不能辯而終任用邪臣漢室之衰始於元帝此不可不察也故聽其言能數逆於耳者忠正之臣也雖任之雜以邪佞之臣則太平必不能成矣文宣王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故忠信之人不難有也在陛下辨而用之各以類進之而己臣故曰用忠正而不疑則功德成
  屏姦佞
  臣聞孔之遠佞人言不可以共為國也凡自古奸佞之人可辯也皆不知大體不懷遠慮務於利巳貪富貴固榮寵而已矣必好𠂀言諂辭以希人主之欲主之所貴因而賢之主之所怒因而罪之主好利則獻蓄聚斂剝之計主好聲色則開妖艷鄭衞之路主好神仙則通燒錬變化之術望主之色希主之意順主之言而奉承之人主悦其不違於己因而親之以至於事失怨生而不聞也若事失怨生而不聞其危也深矣自古奸邪之人未有不如此者也然則雖堯舜為君稷契為臣而雜之以奸邪之人則太平必不可興而危事潛生矣所謂奸邪之臣者榮夷公周厲王卿士專利而敗周室厲王流於彘費無極楚平王時為太子少傳讒太子建伍奢為明之無極使王執奢其子員奔吳基入郢之禍太宰嚭太宰嚭受越賂勸夫差赦勾踐讒子胥而賜之死後越竟滅吳誅嚭王子蘭楚懷王稚子秦昭王欲與懷王會屈平諌子蘭勸王行懷王卒客死於秦頃襄王立子蘭為令尹又與上官大夫短屈平於頃襄王遷之江南楚日削以亡王鳯鳯成帝時為大司馬領尚書事專權驕僣害王商殺王章厥後根莽相代而漢室移張禹王氏羽翼賣國罪魁許敬宗勸髙宗立武后逐韓瑗來濟褚遂良殺長孫無忌上官儀李義府髙宗時上表請廢后立武昭儀未幾為相柔而害物人謂之李猫李林甫明皇相媚事左右迎合上意以固寵排逐賢相杜絶言路以成其奸人謂其口蜜腹劍盧杞德宗相有口才為相未半載逐楊炎貶杜佑陷顔真卿引裴延齡用趙贊括富商間架陌錢召怨生亂皆杞為之裴延齡延齡領度支以掊尅得幸陸贄極論其奸德宗愈厚之罷贄相之比是也奸佞之臣信用大則亡國小則壞法度而亂生矣今之語者必曰知人邪正是堯舜之所難也焉得知其邪佞而去之耶臣以為察奸佞之人亦有術焉主之所欲皆順不違又從而承奉先後之者此奸佞之臣也不去之雖用稷契為相不能以致太平矣故人主之任奸佞則耳目壅蔽耳目壅蔽則過不聞而忠正不進矣臣故曰屏奸佞而不近則視聽聰眀
  改税法
  臣以為自建中元年初定兩税德宗初立以楊炎為相作兩税法夏税盡六月秋税盡十一月至今四十年矣當時絹一匹為錢四千米一斗為錢二百税户之輸十千者為絹二匹半而足矣今税額如故而粟帛日賤錢益加重絹一匹價不過八百米一斗不過五十税糧之輸十千者為絹十有二匹然後可况又督其錢使之賤賣者耶假令官雜虚估以受之文獻通考憲宗時貨輕錢重凡留州送使所在長史又降省估使就實估以自封殖而重賦於人至裴垍為相奏請天下留州送使物一切令就省估尚猶為絹八匹乃僅可滿十千之數是為比建中之初為税加三倍矣雖眀詔屢下哀恤元元不改其法終無所救然物極宜變正當斯時推本弊乃錢重而督之於百姓之所生也錢者官司所鑄粟帛者農之所出今乃使農人賤賣粟帛易錢入官是豈非顛倒而取其無者耶由是豪家大商皆多積錢以逐輕重故農人日困末業日増一年水旱百姓菜色家無滿歲之食况有三年之蓄乎百姓無三年之積而望太平之興亦未有也今若詔天下不問遠近一切令不督見錢皆納布帛凡官司出納以布帛為准幅廣不得過一尺九寸長不過四十尺比兩税之初猶為重加一尺然百姓自重得輕必樂而易輸不敢復望如建中之初矣行之三五年臣必知農人漸有蓄積雖遇一年水旱未有菜色父母夫婦能相保矣若税法如舊不速更改雖神農后稷復生教人耕織勤不失時亦不能躋於充足矣臣故曰改税法不督錢而納布帛則百姓足
  絶進獻
  臣以為自建中以來税法不更百姓之困已備於前篇矣今節度觀察使之進獻德宗時江西節度李兼有月進西川節度韋臯冇日進裴肅始以刺史進奉自常州遷浙西觀察嚴綬始以幕僚進奉自宣歙判官召為刑部員外郞而人争進獻以為常矣必曰軍府羡餘不取於百姓且供軍及留州錢各有定額若非兵士闕數不塡及減刻所給則錢帛非天之所雨也非如泉之可涌而生也不取於百姓将安取之哉故有作官店以居商賈者有釀酒而官沽者其他雜率巧設名號是皆奪百姓之利虧三代之法公託進獻因得自成其私甚非太平之事也比年天下皆厚留度支錢蓄兵士者以中原之有寇賊也今吳元濟李師道皆梟斬矣中原無虞憲宗元和十二年擒吳元濟淮西平十四年斬李師道淄青平而蓄兵如故以耗百姓臣以為非是也若選達吏事之臣三五人徃諸道與其節度使團練使言每道要留兵數以備鎭守責其兵士見在實數因使其逃亡不補自可以每年十銷一矣告之以中原無事蕃夷可虞每道宜配兵若干人取其衣糧以賜邊兵而召戰士使邊兵實則蕃夷不足慮也夫錢帛皆國家之錢帛也宜作眀法以取之是也若使通逹吏事之臣徃使焉雖其将帥之不誠盡者亦不敢有所隱矣今受進獻憲宗元和四年三月以李絳居易言絶進奉四月密論諸道進奉無中御史臺故翺云云則節度使團練使皆多方刻下為蓄聚其自為私者三分其所進獻者一分也是豈非兩税之外又加税焉百姓之所不樂其業而父子夫婦㦯有不能相養矣父子夫婦不能相養而望大平之興雖婦人女子皆知其未可也臣故曰絶進獻以寛百姓税租之重則下不困
  復性書
  晝而作夕而休者凡人也作乎非作者也與物皆作休乎非休者也與物皆休吾則不類於凡人晝無所作夕無所休作非吾作也作有物休非吾休也休有物作邪休邪二皆離而不存予之所存者終不亡且離矣乾三爻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大傳曰通乎畫夜之道而知誠能言有教勤有法晝有為宵有得息有養瞬有存則作也休也所存者終不亡且雕矣人之不力於道也昏不思也洪範曰思曰睿睿作聖孟子曰心之官則思思則得之不思則不得也天地之間萬物生焉人之於萬物一物也其所以異於鳥獸蟲魚者豈非道德之性全乎哉受一氣而成形一為物而一為人得之甚難也生乎世又非深長之年也以非深長之年行甚難得之身而不專專於大道肆其心之所為其所以自異於禽獸蟲魚者亡矣孟子平旦之氣旦畫牿亡則夜氣不足以存而違禽獸不遠矣昏而不思其昏也終不眀矣吾之生二十有九年矣思十九年時如朝日也思九年時亦如朝日也人之受命其長者不過七十八十年九十百年者則稀矣當百年之時而眡乎九十年時也與吾此日之思於前也遠近其能大相懸邪其又能遠於朝日之時邪莊周曰人生世間猶白駒之過隙故能聞道即顔回之年非夭也不能聞道雖彭𣆀之年非壽也然則人之生也雖享百年若雷電之驚相激也若風之飄而旋也可知矣况千百人而無一及百年之年哉故吾之終日志於道德猶懼未及也彼肆其心之所為者獨何人邪按翺復性書有三篇今録末篇而以首篇附著於後其言曰人之所以為聖人者性也人之所以惑其性者情也喜怒哀懼愛惡欲七者皆情所為也情既昏性斯匿矣非性之過也七者循環而交來故性不能充也水之渾也其流不清火之煙也其光不眀非水火清明之過沙不渾流斯清矣煙不鬰光斯明矣情不作性斯充矣性者天之命也聖人得之而不惑者也聖人者豈其無情取聖人者寂然不動不徃而到不言而神不耀而光制作參乎天地變化合乎隂陽雖有情也未嘗有情也然則百姓者豈其無性耶百姓之性與聖人之性弗差也雖然情之所昏交相攻未始有窮故雖終身而不自覩其性焉火之潛於山石林木之中非不火也江河淮濟之未流而泉於山非不水也石弗敲木不磨則不能燒其山林而燥萬物衆之源弗疏則弗能為江為河為濟為淮東滙大壑浩浩湯湯為弗測之深情之動静弗息則弗能復其性而燭天地為不極之眀是故誠者聖人之性也寂然不動廣大清眀照乎天地感而遂通天下之故行止語言無不處於極也復其性者賢人循之而不巳者也不已則能歸其源矣聖人知人之性皆善可以循之其不息而至於聖也故制禮以節之作樂以和之安於仁樂之本也動而中禮之本也故在車則聞和鸞之聲行歩則聞佩玉之音無故不廢琴瑟視聼言行循禮法而動所以教人忘嗜欲而歸性命之道也道者至誠而不息也至誠而不息則虚虚而不息則眀眀而不息則照天地而無遺非他也此盡性命之道也哀哉人人可以及於此莫之止而不為也不亦惑耶○真德秀云翺書二篇皆論滅情復性之道然中庸有曰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中節謂之和是喜怒哀樂欲其中節而已未嘗以為可無也孟子以惻隱羞惡辭遜是非為四端正欲人擴而充之未嘗以為可滅也又曰乃若其情則可以為善矣乃所以為善也孟子因情之善而知性之本善蓋因其所發而知其本體也以為邪妄而欲滅之可乎故程正公曰性為本情是性之動處情又幾善惡而論顔子之學則謂覺者約其情使合於中亦不以為可滅也朱文公亦曰李翺論復性則是滅情以復性則非情如何可滅此釋氏之説陷於其中而不知獨末篇之言可以警學者故錄馬
  平賦書序
  孔子曰道千乘之國敬事而信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孟子曰欲輕之於堯舜之道大貉小貉也欲重之於堯舜之道大桀小桀也是以什一之道公私皆足人既富然後可以服教化反淳朴古之聖賢未有不善於為政理人而能光於後代者也故善政者莫大於理人理人者莫大於既富之又教之凡人之情莫不欲富足而惡貧窮四人之苦者莫甚於農人四人即士農工商四民麥粟布帛農人之所生也嵗大豐農人猶不能足衣食如有水旱之災則農人先受其害有若曰百姓不足君孰與足夫如是百姓之視其長上如仇讐安既不得享其利危又焉肯盡其力自古之所以危亡未有不由此者也人皆知重斂之可以得財而不知輕斂之得財愈多何也重斂則人貧人貧則流者不歸而天下之人不來由是土地雖大有荒而不耕雖耕之而地力有所遺人日益困財日益匱是謂棄天之時遺地之利竭人之財如此者雖欲為社稷之臣建不朽之功誅暴逆而威四夷憲宗元和間削平藩鎭破吐蕃每憂國用不足故翺云然徒有其心豈可得邪故輕斂則人樂其生樂其生則居者不流而流者日來居者不流流者日來則土地無荒桑柘日繁柘桑屬葉可飼蠶盡力耕之地無餘利人日益富兵日益强四隣之人歸之如父母雖欲驅而去之其可得邪是以與之安而居則富而可教與之危而守則人皆自固孟軻所謂率其子弟攻其父母自有生人以來未有能濟者也嗚呼仁義之道章章然如大道焉人莫不知之然皆不能行何也見之有所未盡而又有嗜欲以害之憲宗元和末稍驕侈户部侍郎皇甫鎛以聚斂得幸同平章事故翺云然其自任太多而任人太寡是以有土地者無代無之雖莫不知之然而未有一人能行之而功及於後代者由此道也秦滅古法墮井田而夏殷周之道廢相承滋乆不可卒復秦孝公用商鞅廢井田開阡陌漢武帝時董仲舒説上曰井田法雖難猝行宜少近古限民名田塞兼并之路唐初授田之制成丁者人一頃十畝為口分二十畝為世業天寳之後法所不行翺是以取可行於當時者為平賦書馬端臨曰随田之在民者税之而不復問其多寡始於商鞅随民之有田者税之而不復視其下中始於楊炎三代井田之良法壞於鞅唐租庸調之法壞於炎又按德宗貞元間嵗事豐稔上因畋問民趙光竒曰百姓樂乎曰不樂前云兩税之外悉無他徭今非税而誅求者殆過於税詔書優䘏徒空文耳是兩税之法亦壞矣此平賦書所由作也而什一之法存焉庶幾乎有能行之者云爾
  上宰相書此宰相乃崔羣也
  凡居上位之人皆勇於進而懦於退但見己道之行不見己道之塞日度一日以至於黜退奄至而終不能先自為謀者前後皆是也閤下居位三年矣按通鑑元和十二年七月以户部侍郎崔羣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至此乃十四年也其所合於人情者不少其所乖於物議者亦巳多矣姦邪登用而不知知而不能去時度支使皇甫鎛以聚斂得幸憲宗用以為相柳泌為刺史疏而不止宗正卿李道古以貪暴恐得罪因皇甫鎛薦山人栁泌能合長生藥泌言天台山多靈草願得為彼長吏以求之上以泌權知台州刺史諫官諫不聽韓潮州直諌貶責諍而不得元和十四年正月上命中使迎佛骨於鳯翔韓愈上表諫貶潮州刺史道路之人咸曰焉用彼相矣閤下尚自恕以為猶可以輔政太平雖枉尺猶能直尋較吾所得者不啻補其所失何足遽自為去就也切怪閤下能容忍亦巳甚矣昨日來髙枕不寐静為閤下思之豈有宰相上三疏而止一邪人而終不信按本傳皇甫鎛隂結權倖以求宰相崔羣屢疏其邪奸常因面對及開元天寳事羣曰用姚崇宋璟張九齡則理用李林甫楊國忠則亂用人得失所係非小詞意激切而憲宗終用鎛為相閤下天資畏愼又不能顯辯其事忍耻署勅内愧私歎又将自恕曰吾道尚行吾言尚信我果為賢相矣我若引退則誰能輔太平邪是又不可之甚也當貞觀之初房杜為相房喬杜如晦以為非房杜則不可也開元之初姚宋為相姚崇宋璟以為非姚宋則不可也房杜姚宋之不為相亦以乆矣中書未嘗無宰相然則果何必於房杜姚宋况道不行雖臯陶伊尹将何為也房杜姚宋誠賢也若道不行言不信其心所為賢者終不敢進其心所為邪者終不敢不薦而許敬宗李義府同列用事言信道行又自度智力必不足以排之矣則将自引而止乎将坐而待黜退乎尚自恕茍安於位乎以閤下之眀度之當可知矣凡慮己事則不眀斷他人事則眀已私而他人公勇易斷也承閤下厚知受奨擢者不少能受閤下德而獻盡言者未必多人幸䝉以國士見目十五年餘矣但欲自竭其分耳聽與怪在閤下裁之而巳羣不能用竟為鎛所搆出為湖南觀察都圍練使
  答進士朱載言書
  某頓首足下不以某卑賤無所可乃陳詞屈慮先我以書且曰余之藝及心不能棄於時将求知者問誰則可皆告曰其李君乎告足下者過也足下因而信之又過也果若來陳雖道備德具且猶不足辱厚命况如某者多病少學其能以此堪足下所望博大而深宏者耶雖然盛意不可以不答故敢略陳其所聞蓋行巳莫如恭自責莫如厚接衆莫如𢎞用心莫如直進道莫如勇受益莫如擇友好學莫如改過此聞之於師者也相人之術有三迫之以利而審其邪正設之以事而察其厚薄問之以謀而觀其智與不才賢不肖分矣此聞之於友者也列天地立君臣親父子别夫婦明長幼浹朋友六經之旨也浩乎若江海髙乎若丘山赫乎若日火包乎若天地掇章稱詠掇採也○都奪切津潤怪麗六經之詞也創意造言皆不相師莊周曰詩以道志書以道事禮以道行樂以道和易以道隂陽春秋以道名分故其讀春秋也如未嘗有詩其讀詩也如未嘗有易其讀易也如未嘗有書其讀屈原莊周也如未嘗有六經故義深則意遠意遠則理辯理辯則氣直氣直則辭盛辭盛則文工如山有恒華嵩衡焉北嶽恒山西嶽華山中嶽嵩山南嶽衡山其同者髙也其草木之榮不必均也如瀆有淮濟河江焉禹貢導淮自桐柏導沇水東流為濟導河積石岷山導江此四瀆也皆獨入於海者也其同者出源到海也其曲直淺深色黄白不必均也如百品之雜焉天官内甕掌王及后世子膳羞之割烹煎和之事辯百品味之物其同者飽於腹也其味鹹酸苦辛不必均也此因學而知者也此創意之大歸也天下之語文章有六説焉其尚異者則曰文章辭句竒險而已其好理者則曰文章叙意茍通而已其溺於時者則曰文章必當對其病於時者則曰文章不當對其愛難者則曰文章宜深不當易其愛易者則曰文章宜通不當難此皆情有所偏滯而不流未識文章之所主也義不主於理言不在於教勸而詞句怪麗者有之矣劇秦美新揚雄著王褒僮約是也其理徃徃有是者而詞章不能工者有之矣劉氏人物志劉劭著王氏中説王通著俗傳太公家教是也古之人能極於工而巳不知其詞之對與否易與難也詩曰憂心悄悄慍于羣小𨚍風柏舟篇刺頃公之時仁人不遇小人在側也悄悄憂貌慍怒也羣小衆小人在君側者此非對也又曰遘閔既多閔病也受侮不少此非不對也書曰朕堲讒説殄行震驚朕師虞書帝舜命龍之詞堲疾殄絶震動也詩曰菀彼桑柔其下侯旬捋采其劉瘼此下人大雅桑柔篇芮伯刺厲王也菀茂貌桑葉柔濡人庇其下者均得其所劉爆爍而希也瘼病也此非易也書曰允恭克讓光被四表格于上下堯典史臣贊堯之詞詩曰十畝之間兮桑者閒閒兮行與子還兮魏風十畝之間之篇此非難也學者不知其方而稱説云云如前所陳者非吾之敢聞也六經之後百家之言興老耼李耳著道德經五千言列禦寇著列子八篇唐時號冲虚眞經莊周著莊子内外篇唐時號南華真經鶡冠楚人居深山以鶡羽為冠著書一篇因以名之田穰苴著司馬法孫武著孫子十三篇屈原著離騷九歌九章卜居漁父等篇宋王著九辯招魂髙唐神女等賦孟軻著孟子七篇吳起著吳子三卷言兵商鞅著商子五卷刑名之學墨翟著墨子十五卷鬼谷子著鬼谷子三巻言押闔之書荀况著荀子十二巻韓非著韓子二十巻刑名法術之學李斯有諫逐客書上督責書賈誼著新書十巻枚乘有諫吳王書二篇賦九篇司馬遷著史記一百三十巻相如著子虚大人賦諭巴蜀檄難蜀父老諌獵封禪等書劉向著新序十巻説苑二十巻揚雄著法言十二巻大𤣥經十巻皆足以自成一家之文學者之所師歸也故義雖深理雖當詞不工者不成為文宜不能傳也文理義三者兼并乃能獨立於一時而不冺滅於後代能必傳也仲尼曰言之無文行之不遠子貢曰文猶質也質猶文也虎豹之鞟猶犬羊之鞟此之謂也
  楊烈婦傳
  建中四年建中德宗年號李希烈陷汴州代宗大厯十四年汴宋将李希烈逐其帥李忠臣詔以希烈為蔡州刺史淮西節度留後令滑亳節度李勉領汴州德宗即位改淮西節度淮寜軍以寵之建中三年秋詔李希烈討李納希烈潛與交通四年秋希烈圍東畿帥哥舒矅於襄城十一月陷襄城乘勝攻陷汴州李勉奔宋州既又將盜陳州分其兵數千人抵項城縣蓋將掠其玉帛俘纍其男女以會於陳州縣令李偘偘與侃同不知所為其妻楊氏曰君縣令也寇至當守力不足死焉職也君如逃則誰守偘曰兵與財皆無將若何楊氏曰如不守縣為賊所得矣倉廩皆其積也府庫皆其財也百姓皆其戰士也國家何有奪賊之財而食其食重賞以合死士其必濟於是召胥吏百姓於庭楊氏言曰縣令誠主也雖然歲滿罷去非若吏人百姓然吏人百姓邑人也墳墓在焉宜相與致死以守其節忍失其貞而為賊之人耶衆皆泣許之乃徇曰以瓦石中賊者與之千錢以刀矢兵刃之物中賊者與之萬錢得數百人偘率之以乘城楊氏親為之㸑以食之無少長必周而均偘使與賊言曰項城父老義不為賊矣皆悉力死守得我城不足以威不如亟去徒失利無為也賊皆笑有蜚箭集於偘蜚古飛字偘傷而歸楊氏責之曰君不在則誰人肻固矣與其死於城不猶愈於家乎偘遂忍之復登陴陴城上女墻項城小邑無長㦸勁弩髙城深溝之固賊氣吞焉率其徒將從超城而下有以弱弓射者孔鮒曰楚王張繁弱之弓楚之弓名也中其帥墮馬死其帥希烈之壻也賊失勢相與散走項城之人無傷焉刺史上偘之功詔遷絳州太平縣令楊氏至兹猶存婦人女子之奉父母舅姑盡恭順和於娣姒妯娌也於卑幼有慈愛而能不失其貞者則賢矣辯行止眀攻守勇烈之道公卿大臣之所難厥自兵興朝廷寵旌守禦之臣憑堅城深池之險儲蓄山積貨財自若冠胄服甲弓矢而馳者不知幾人其勇不能以守其忠不能以死棄其城而走者有矣彼何人哉若楊氏者婦人也孔子曰仁者必有勇楊氏當之矣
  髙愍女碑
  愍女姓髙妹妹名也生七嵗當建中二年父彦昭以濮陽歸天子前此者有質妹妹與其母兄者使彦昭守濮陽使彦昭守濮陽者乃平盧節度使李正巳也時李正已謀不軌於建中二年六月死其子納秘之擅領其衆八月始發喪奏請襲父位上不許濮陽本屬平盧軍彦昭乃以歸天子也及彦昭以城歸妹妹與其母兄皆死其母李氏也將死憐妹妹之幼無辜請獨免其死而以為婢衆皆許之妹妹不欲曰生而受辱不如死母兄皆不免何獨生為其母與兄將被刑咸拜於四方妹妹獨曰我家為忠宗族誅夷四方神祗尚何知問其父所在之方西嚮哭再拜遂就死眀年太常諡之曰愍當此之時天下之為父母者莫不欲愍女之為子也天下之為夫者莫不欲愍女之為室家也天下之為女與妻者聞之莫不欲愍女之行在身也昔者曹娥思盱自沈於江曹娥上虞人其父旰死於江娥因投江尋父屍抱屍而出太守度尚祀之令邯鄲淳為碑文獄吏嘑囚章女悲號漢書王章為王鳯所搆下獄妻子皆收繫章小女年十二夜起號哭曰平生獄上呼囚數常至九今八而止我君素剛先死者必君明日問之章果死思唁其兄作詩載馳鄘風載馳之詩許穆夫人作也衞懿公為狄所滅戴公露於漕邑夫人思唁其兄又義不得歸故賦是詩緹縈上書乃除肉刑史記淳于意當刑少女緹縈上書願入身為官婢以贖父刑漢文帝悲其意為除肉刑彼四女者或孝或智或義或仁噫此愍女厥生七年天生其知四女不備向遂推而布之於天下其誰不從而化焉雖有逆子必改行雖有悍妻必易心賞一女而天下勸亦王化之大端也異哉愍女之行而不家聞戸知也貞元十三年翺在汴州彦昭時為潁州刺史昌黎韓愈始為余言余既悲而嘉之於是作髙愍女碑
  田𢎞正本名興字安道平州盧龍人田季安時為衙内兵馬使季安死𢎞正舉六州版籍請命於朝憲宗嘉之詔檢校工部尚書充魏博節度使賜名𢎞正卒贈太尉諡曰忠愍謝賜節鉞表
  臣聞君臣父子是為大倫爰立紀綱以正上下其或子不為子臣不為臣覆載莫可得容幽冥所宜共殛臣家本邊塞累代唐人從乃祖乃父以来沐文子文孫之化周書立政篇繼自今文子文孫注言文王之子孫臣幸因宗族早列偏裨𢎞正少習儒書頗通兵法善騎射勇而有禮伯父承嗣愛重之季安時為衙將驅馳戎馬之鄉不覩朝廷之禮惟忠與孝天與臣心常思奮不顧生以身殉國無由上達私自感傷豈意命偶昌時事緣難故白刃之下謬見推崇季安卒衙兵推𢎞正為主𢎞正拒關不出衆呼噪不已天慈遽臨免書罪累朝章薦及仍委旂旄故事節度使卒而請代每遣中使宣慰以觀其變使還而議之憲宗聼宰相李絳言中使未還而竟以𢎞正為魏博節度使授節鉞錫封壤於全藩列班榮於八座時加𢎞正銀青光禄大夫檢校工部尚書上柱國沂國公君父之恩已極絲毛之效未伸但以靦冒知羞小雅何人斯篇有靦面日○靦天上聲低徊自懼是知功榮所著必俟危亂之時徼倖之来却在清平之日循涯揣分以寵為憂伏自天寳巳還幽陵肇亂安祿山反於幽燕山東奥壤悉化戎墟外撫軍士内懷梟獍官封代襲刑賞自專國家含垢匿瑕垂六十年臣每思此事當食忘餐若稍假天年得奉宸算兼弱攻昧商書仲虺之誥篇批亢擣虚孫臏語批擊也亢髙也擣衝也救鬬者乘髙而擊之因虚而擣之其鬬自觧矣竭鷹犬之資展獲禽之用導揚和氣洗滌偽風然後退歸田園以避賢路臣懷此志陛下察之呂溫字和叔貞元末擢進士第再遷左拾遺以侍御史副張薦使吐蕃元和元年乃還進户部員外郎御史中丞竇羣薦知雜事宰相李吉甫持之不下温怨因搆吉甫坐貶均州刺史再貶道州徙衡州卒
  功臣恕死議
  昔衞蒯瞶以竊國之詐盟其陪臣服冕乘軒三死無與左傳哀公十五年衞孔圉娶太子蒯瞶之姊生悝孔氏之豎渾良夫長而羙孔文子卒通於内太子在戚孔姫使之焉太子曰茍使我入獲國服冕乘軒三死無與與之盟近代惑者因為口號於是乎有功臣恕死之典考諸古訓其異端歟稽諸時事其亂本歟何者有國之柄莫大乎刑賞人生有欲不可以不制天討有罪不可以不刑蓋刑者聖人所以佐道德而齊天下者也功濟乎物不可以不賞賞勸乎功不可以不信葢信者聖人所以一號令而惇天下者也然則恕死之典棄信而廢刑何以言之夫立功者自八元十亂之後非盡能賢或有起屠販壟畝行陣之間乘帝王應天順人之勢用力無幾遂貪天功超騰風雲各得變化率勞怙寵崛強自負僣冒無厭見利忘義是宜崇威峻法大為之防而反丹書鐵劵許以不死其功大者可以五作亂而十犯上孰不以暴為無傷乎且人君之言如渙汗不反既與之要天地誓山河卒一旦失馭有黥韓之罪神怒人怨不得巳而誅是棄信也若恣行兇險隳突憲綱或姦鋒将發釁逼宗社乃念斯言之玷忍而不誅是廢刑也向者纔得其塵涓之勞螢燭之助而信棄刑廢将焉用之使賢而有功驚寵懼滿自居無過之地何恕死為使愚而有功小人不幸又告以無死是増驕而啓奸適所謂賞之禍也雖恕之死其能免乎夫其賢如太公忠如伊尹惟君知臣可以勿貳而遽宥以罪死是疑其不終非所以待之以誠而盡君子之心也若乃猾如狗盜庸如黥徒未有罪而先恕之死是不許其慕生廉恥自固名節非所以道之以德而勸小人之善也以為眀君之處勞臣也安之以爵祿拘之以紀律眀之以好惡聳之以禍福使得遷善遠罪保勲全名剖符傳慶與國終始恩斯勤斯是亦極矣奈何撓權亂法以罪寵人墜信賞必罰之典虧昭德塞違之道恐非哲王經邦範物之制也謹議
  張荆州畫贊并序張九齡為相時薦周子諒為監察御史以妄言休咎見殺九齡坐引非其人左遷荆州大都督府長史
  中書令始興文獻公開元二十二年九齡遷中書令九齡曽祖君政韶州别駕因家於始興九齡封始興縣伯卒贈荆州大都督諡文獻有唐鯁亮之臣也開元二十二年𤣥宗春秋髙矣謂太平自致頗易天下綜覈稍怠推納寖廣若君子小人摩肩於朝直聲遂寢邪氣始勝中興之業衰焉公於是以生人為身社稷自任抗危言而無所避秉大節而不可奪小必諫大必諍攀帝檻歴天階犯雷霆之威不霽不止日月幾蝕為公卻眀九齡諫廢三子斥武惠妃諫以宰相賞張守珪斬突厥功諫牛仙客為尚書諤諤有大臣節虎而冠之不敢猛視言為強暴所懾服也羣賢倚賴天下仰望凜凜乎千載之望矣不虞天將啓幽薊之禍謂安祿山反於漁陽俾姦臣乘釁謂李林甫以速致戎詐成讒勝即封牛仙客貶九齡等事聖不能保褫我公衮寘於侯服侯服謂貶為荆州長史身雖遠而諫愈切道既塞而誠彌堅憂而不怨終老南國於戲功業見乎變而其變有二在否則通在泰則窮開元初天子新出艱難乆憤荒政中宗見弑韋后臨朝欲殺相王相王子臨淄王隆基勒兵誅韋后相王即位是為睿宗立隆基為太子即眀皇也景雲二年太平公主用事忌太子英武常欲害之時綱紀紊亂復如神龍之世樂與羣下勵精致理於是乎有否極之變姚宋坐而乘之舉為時要動中上意天光照身宇宙在手勢若舟楫相得當洪流而鼓迅風崇朝千里不足怪也開元末天子倦於勤而安其安髙視穆清霈然大滿於是乎有泰極之變荆州起而扶之舉為時害動咈上欲日與讒黨抗行於交㦸之中勢若微陽戰隂衝密雲而吐丹氣歘耀而滅又何難乎所痛者逢一時事一聖踐其跡執其柄而有可有不可有成有不成况乎差池草茅沈落光耀者復何言哉復何言哉曹谿沙門靈徹曹谿在曲江縣冇南華寺靈徹其寺僧也雖脱離世務而猶存正直携其圖像因以示余覩而感之仍作贊曰
  唐有棟臣徃矣其邈世傳遺像以覺後學德容恢異天骨峻擢波澄東溟日照泰嶽具瞻崇崇起敬起忠貌與神會凜然生風氣藴逆鱗色形匪躬當時曲直如在胸中鯤鱗初脱激海以化莊子北溟有魚其名曰鯤化而為鵬言九齡受知明皇時也羊角中頽摩天而下莊子鵬摶羊角而上者九萬里羊角旋風也中頽喻九齡罷貶時也無喜無慍亦如斯畫嗚呼為臣儆爾夙夜
  皇甫湜字持正睦州新安人擢進士第仕至工部郎中
  論進奉書
  臣聞一人莫非王臣尺土莫非王有山川林藪之所産殖雨露春秋之所成就莫非王財誠宜推至公示無外今國家既有公府又為私藏唐制天下財賦皆納左藏庫此公府也大盈内庫乃私藏也使州郡貢賦之外進奉相及恐非以天下為家示天下無私之道也且任土之貢生産有常履畝之收等籍既定人識所出吏難為奸進奉既無度程莫知紀極恣横征發因緣贜私徳宗屬意聚斂常賦之外進奉不絶名為羡餘權臣猾吏因緣為奸㦯矯密旨加斂㦯刻滅吏祿㦯販鬻蔬果徃徃私自入所進纔什二三無敢問者憲宗朝雖嘗詔絶進奉尋即如故驅陛下赤子措之不存之地侈君之嗜慾惑君之聰眀實大奸之門大罪之竇也臣雖熟知陛下上聖之資深仁之理凡内藏之實以充讌賜非務積藏如四遠未知何如百姓受弊何如後嗣平中之主由此而傷儉德萌侈心何雖漢有少府水衡筦𣙜山澤之利終不若領之大農也西漢財用之司凡三人司農為官庫少府水衡二者乃天子私藏且地之財無盡王之用不會周禮天官膳夫歲終則㑹惟王及后世子不㑹何必固之内府以開濫關邪伏望陛下罷内府歸之公藏約别進合之古制徴斂有常財用無虧絶奸之根源除政之粃蠧全大體興大和天下大幸伏見正月十一日赦書文宗開成元年正月朔帝御宣政殿受賀遂宣詔大赦改元湜此書即此年所上也陛下深念疲民懇責貪吏徃之隨使貢來一皆罷之此實白日之眀層雲之澤也凡諸州府必有羡餘不歸之王庭必沒於私室伏請毎使當罷必上其數而謹其收水旱之不虞疾疫之不期以振罷羸以代蠲免軍旅之事工役之用以給其費以供其須居常之歲閉藏送待無敢散洩而干刑司如是則大賴於人大仲於用矣
  故吏部侍郎昌黎韓先生墓誌銘并序
  長慶四年八月昌黎韓先生既以疾免吏部侍郎書諭湜曰死能令我躬所以不隨世磨滅者惟子以為囑其年十二月丙子遂薨眀年正月其孤昶使奉功緒之錄功愈生平行實也緒統系也繼訃以至三月癸酉葬河南河陽河陽唐屬懷州實懷慶府河内縣乃哭而叙銘其墓其詳將揭之於神道碑云先生諱愈字退之後魏安桓王茂六代孫本傳愈七世祖茂有功於後魏封安定王祖朝散大夫桂州長史諱叡素父秘書郎贈尚書左僕射諱仲卿唐書仲卿為武昌令冇羙政既去縣人刻石頌德終秘書郎先生七嵗好學言出成文及冠恣為書以傳聖人之道本傳其原道原性師説等數十篇皆奥衍𢎞深與孟軻楊雄相表裏而佐佑六經人始未信既發不掩聲振業光衆方驚爆而萃排之乘危將顛不懈益張卒大信於天下先生之作無圓無方至是歸工言不拘一格而至當不易極其匠心也抉經之心執聖之權尚友作者跋邪觝異以扶孔氏存皇之極知與罪非我計茹古涵今無有端涯渾渾灝灝不可窺校及其酣放豪曲快字凌紙怪發鯨鏗春麗驚耀天下然而栗密窈𦕈章妥句適精能之至入神出天嗚呼極矣後人無以加之矣姬氏已來一人而已矣始先生以進士三十有一仕歴官其為御史尚書郎中書舍人前後三貶本傳為監察御史上疏極論宮市德宗大怒貶山陽令憲宗元和初遷職方員外郎坐栁澗事復為博士後累遷中書舍人言平淮西事與執政不合改太子右庻子皆以疏陳治事廷議不隨為罪常惋佛老氏法潰聖人之隄乃唱而築之及為刑部侍郎遂章言憲宗迎佛骨非是任為身恥震怒天顔先生處之安然就貶八千里海上憲宗十四年諫迎佛骨貶潮州刺史嗚呼古所謂非茍知之亦允蹈之者耶吳元濟反吏兵乆屯無功國涸將疑衆懼洶洶通鑑元和九年秋吳少陽卒子元濟反上用李吉甫策以山南東道帥嚴綬合諸道兵討之十年綬為元濟所敗以汴帥韓𢎞代之四年不克饋運疲弊宰相李逢吉等皆欲罷兵裴度獨請自徃督戰先生以右庻子兼御史中丞行軍司馬通鑑上以裴度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兼彰義節度充淮西宣慰使度奏愈為行軍司馬宰相軍出潼關請先乘遽至汴感説都統乘遽即乘傳都統汴帥韓𢎞也師乘遂和卒擒元濟王廷湊反圍牛元翼於深穆宗長慶元年成徳将王廷凑殺田𢎞正又圍深冀帥牛元翼於深州救兵十萬望不敢前詔擇庭臣徃諭衆慄縮先生勇行元稹言於上曰韓愈可惜穆宗悔馳詔無徑入先生曰止君之仁死臣之義遂至賊營麾其衆責之賊恇汗伏地乃出元翼春秋羙臧孫辰告糴於齊以為急病春秋莊公二十八年冬大無麥禾臧孫辰告糴於齊左傳曰禮也校其難易孰為宜襃嗚呼先生真古所謂大臣者邪還拜京兆尹斂禁軍通鑑穆宗長慶三年六月以愈為京兆尹六軍不敢犯法私相謂曰是尚欲燒佛骨何可犯也帖旱糴齾倖臣之鋩凡器缺謂之齾時李紳與愈爭臺參及他職事李逢吉奏二人不協以愈為兵部侍郎紳為江西觀察使紳愈入謝上令各自叙其事乃深寤復以愈為吏部侍郎紳為戸部侍郎此倖臣即逢吉也再為吏部侍郎薨年五十七贈禮部尚書先生與人洞朗軒闢不施㦸級族姻友舊不自立者必待我然後衣食嫁娶喪葬本傳凡内外親交友無後者為嫁遣孤女而䘏其家平居雖寢食未嘗去書怠以為枕飡以飴口講評孜孜以磨諸生恐不完羙游以詼笑嘯歌使皆醉義忘歸舊唐書愈與洛陽孟郊東郡張籍友善二人名位未振愈不避寒暑稱薦於公卿而藉終成科第退公之隟即相與談讌論文賦詩誘厲後進館之者十六七雖晨炊不給怡然不介意嗚呼可謂樂易君子鉅人者矣夫人髙平郡君范陽盧氏孤前進士昶聓左拾遺李漢漢亦為愈門人昌黎文集乃漢所編聓婿同集賢較理樊宗懿次女許嫁陳氏三女未笄銘曰
  維天有道在我先生萬頸胥延坐廟以行令望絶邪痌此四方惟聖有文乖微歲千先生起之焯役於前彍義滂仁彍引滿也與擴同○忽郭反耿照充天有如先生而合亘年亘長也按我章書經紀大瓌唫不時施昌極後昆噫嘻永歸奈知之悲
  舒元輿江州人元和八年登進士第與李訓善太和九年以御史中丞同平章事訓詐為甘露降謀伏兵誅中官不克中尉仇士良率兵殺訓及元輿等
  上論貢士書
  草茅臣某昩死奏書皇帝陛下聖德修三代之教盡善矣唯貢士一門闕然不修臣竊以為有司過矣臣為童子時學讀書見禮經有鄉舉里選周禮地官郷大夫三年則大比考其德行道藝而興賢者能者以禮禮賔之厥眀獻賢能之書於王王再拜受之登於天府王制命鄉論秀士升之司徒曰選士必得其人而貢於上上然後以弓旌束帛招之臣年十五既通經無何心中有文竅開則又學之徧觀羣籍見古人有片善可稱必聞於天子有司天子有司亦修禮待之不茍臣既學文於古聖人言皆信之謂肖質待問上國問聘也儒行儒有席上之珍以待聘必見上國禮無幾前年臣年二十三學文成立為州縣察臣臣得備下土貢士之數唐制舉選不由館學者謂之鄉貢皆懷牒自列於州縣試巳長吏以郷飲酒禮㑹僚屬陳爼豆備管絃牲用少牢歌鹿鳴之詩到闕下月餘待命有司始見貢院懸版樣立束縛檢約之目勘磨状書曰貢士既至省 疏名列到結欵通保及所 始由户部集閲而關於考功員外郎試之劇責與吏胥等倫臣幸状書備不被駮放得引到尚書試試之日見八百人盡手攜脂燭水炭唐制舉人試日既暮許燒燭三條洎朝晡餐器或荷於肩或提於席為吏胥縱慢聲大呼其名氏試者突入棘圍重重乃分坐廡下寒餘雪飛單席在地嗚呼唐虞闢門三代貢士未有此慢易者也臣見今之天下貢士既如此有司待之又如此乃益大不信古聖人言及覩今之甲賦律詩甲令甲也甲賦猶言律賦也唐制進士試以詩賦䇿論皆是偷拆經誥侮聖人之言者乃知非聖人之徒也臣伏見國朝開進士一門茍有登升者皆資之為宰相公侯卿大夫則此門固不難矣凡将為公侯卿相者非賢人君子不可有司坐舉子於寒廡冷地是比僕𨽻已下非所以見徴賢之意也施棘圍以截遮是疑之賊姦徒黨非所以示忠直之節也試甲賦律詩是待之以雕蟲微藝非所以觀人文化成之道也有司之不知其為弊若此臣恐賢人君子遠去不肖汚辱為陛下用且指近陳之今四方貢珠玉金銀有司則以篋篚皮弊承之貢賢才俊乂有司以單席冷地承之是彰陛下輕賢才而重金玉也賢才恥之臣亦耻之臣又見每嵗禮部格下天下未有不言察訪行實無頗邪然後上貢茍不如格抵罪舉主臣初見之竊獨心賀謂三代之風必作於今日矣及格既下而法不下是以嵗有無藝朋黨譁然扇突不可絶此又惡用格為徒亂人耳又於中程之人數每嵗多者固不出三十少㦯不滿二十此又非天子納士之心也何以言之今日月出沒皆為陛下内地自漸海流沙朔南周環綿億萬千里其間異氣所鍾生英豪俊彦固不少矣若陛下眀詔必以禮舉之忽一嵗之内有百數元凱楊馬之才德者來之則有司必曰吾格取二十而黜八十是為求賢邪若有司以僕𨽻待之忽一嵗之内負才德來者無十數輩則有司必曰吾拔二十是繆收其半徒足滿人數是為取才邪取合格耶其不可先定人數亦昭昭矣向之數事臣乆為陛下疾有司不供職使聖朝取士首科唐制科目獨重進士故曰首科委就地矣臣寒微若此出言不足以定貢士之得失然百慮之中㦯幾一得之臣竊欲陛下詔有司按三代故事眀修格文使天下入貢者皆茂行實不拘人數其不茂行實法與之隨此為澄源源既澄則來者皆向方矣俾有司加嚴禮待之舉六義試之唐以詩賦取士按詩有六義試之時免自擔荷廊廡之下特設茵榻陳爐火脂燭設朝晡飯饌則前日之病庶幾其有瘳矣人人知天子重賢奨士之道勝氣⿱漫如此士之立身無不由正以成之者為士身正公卿正公卿正未有天下不治者天下治而陛下求不垂拱以髙揖羲軒不可得也茍不如此則士之求名無不由邪以成者為士名邪未有公鄉不邪者公卿邪未有天下而治者天下不治而陛下欲不役聖慮而憂黔首不可得也臣雖至愚以此觀之知貢士之道所繫尤重是以願書寫血誠以正此門陛下無以臣迹在貢士中疑臣自謂臣雖不敏竊窺太常一第不為難得何以眀之若使臣為今日貢士之體事便僻巧佞馳騖關鍵固臣之力所不能也耻不為也故繆以頑才干有司得之固無忝不得則納履而去蹤跡巢由以樂陛下熙熙之化何徃而無泉石之快哉伏惟陛下留神獨聽天下之幸也於臣何幸死罪死罪李漢字南紀宗室淮陽王道眀之後韓愈子壻少師愈元和七年擢進士第長慶末為左拾遺文宗時李宗閔作相用為知制誥累遷吏部侍郎李宗閔得罪罷相漢坐其黨貶汾州司馬韓愈文集序
  文者貫道之器也不深於斯道有至焉者不也易繇爻象春秋書事詩詠歌書禮剔其偽孔頴逹曰安國作書傳值巫蠱不行諸儒知孔本五十八篇不見孔傳遂有張霸偽作舜典汨作九共九篇大禹謨益稷五子之歌𦙍征湯誥咸有一德典寳伊訓肆命原命武成旅⿱敖大 -- 獒冏命二十四篇隋經籍志髙唐生傳儀禮十七篇外又冇古禮出於淹中又得司馬穰苴兵法及眀堂隂陽孔子三朝記王氏史氏記合二百十四篇戴德刪其煩重合為八十五篇謂之大戴記戴聖义刪大戴之書為四十六篇謂之小戴記皆深矣乎秦漢巳前其氣渾然迨乎司馬遷相如董生揚雄劉向之徒尤所謂傑然者也至後漢曹魏氣象萎茶司馬氏已來規範蕩悉謂易已下為古文剽掠僭竊為工耳文與道蓁塞固然莫知也先生生於大厯戊申代宗大厯三年也幼孤隨兄播遷韶嶺本傳愈生三𡷫而孤隨伯兄㑹貶官嶺表兄卒鞠於嫂氏辛勤來歸自知讀書為文日記數千百言比壯經書通念曉析通念背誦也曉析解悟也酷排釋氏諸史百子皆搜抉無隠汗瀾卓踔奫泫澄深詭然而蛟龍翔蔚然而虎鳳躍鏘然而韶鈞鳴日光玉絜周情孔思千態萬貌卒澤於道德仁義炳如也洞視萬古愍惻當世遂大拯頽風教人自為時人始而驚中而笑且排先生志益堅終而翕然隨以定嗚呼先生之於文摧陷廓清之功比於武事可謂雄偉不常者矣長慶四年冬先生殁門人隴西李漢辱知最厚且親遂收拾遺文無所失墜得賦四古詩二十五聨句十一律詩一百七十三雜著六十四書啓序八十六哀辭祭文三十八碑誌七十六筆硯鱷魚文三表状四十七總七百并目錄合為四十一巻目為昌黎先生集傳於代又有注論語十巻傳學者順宗實錄五巻列於史書不在集中
  歐陽詹字行周衆州晉江人閩人舉進士自詹始詹為國子監四門助教率其徒伏闕下舉韓愈博士率年四十餘崔羣哭之甚愈為詹哀辭自書以遺羣
  太學張博士講禮記記
  説釋典籍謂之講講之為言構也構架也合也集也成也合集訓詁以成講義猶架屋然如農之耕田疇焉田疇将植而不實雖耕矣必耨分其畦壟嘉榖由是乎生典籍将肄以求明雖習矣必講窮其㫖趣儒術由是乎成我國家春享先師後更月命太學博士清河張公講禮記成儒術也聖祖三刋經九公通其六精於五而禮記在其中禮也者御人之大故首於羣籍而講之束脩既行唐制國子監生徒各奉束脩以見其師表筵肆乃設公就几北坐南面直講抗牘南座北面大司成端委居於東小司成率屬列於西國子師長序公侯子孫自其館四門師長序八方俊造自其館廣文師長序天下秀彦自其館其餘法家墨家書家算家唐志國子監有六學一國子學二太學三四門學四律學即法家五書學六算學此又有墨家未詳屬於何學疑是畫家亦屬於書學輟業以從亦自其館沒階雲來即席鱗居攢弁如星連襟成帷公先申有禮之本次陳有禮之要正三代損益得失定百家義疏長短鎔乎作者之意注乎學者之耳河傾於懸謂懸河之辯也風落於天清泠灑蕩幽遠無泥所昧鏡徹於靈臺靈臺心也所疑氷釋於心泉後一日聞於朝百司達官造者半後一日聞於都九城知名造者半皆尋聲得器虚來實歸予職在下庠六掌有教道不足訓領徒從公惟始洎終覩公之羙敬書盛事記諸屋壁并列當時執簡摳衣者於左偏貞元十四年五月二十七日記






  御選古文淵鑒巻三十八
<集部,總集類,御選古文淵鑒>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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