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麓堂集 (四庫全書本)/卷062
懷麓堂集 巻六十二 |
欽定四庫全書
懐麓堂集巻六十二
明 李東陽 撰
文後稿二
序
送耕隱徐公還宜興詩序
東陽舊從少傳謙翁徐先生獲聞厥祖大守府君及厥考漁隱翁之賢近始獲識其叔父耕隱公則知為府君之中子也葢府君有子五人漁隱父子世為大宗公之生僅長先生一歲與同庠塾同筆硯既習舉子未有以試也及見先生以進士及第入翰林則盡棄其業不復求仕惟守故廬治先墓以力田教子為事遊不出百里旅不過信宿雖宻邇南都足跡不一至世之所謂公卿大夫非執麾秉節方巡而禮訪者未始與接也暨先生厯省曹入臺閣踐孤卿之位以一品誥封及三世公與有榮寵而斂退自若不欲以門閥輩行加於人人獨自念遭盛時生貴族而未嘗睹宫闕之壯麗都市之繁庶軌文玉帛之盛大乃買舟北上以償夙昔顧其練袍角帶長揖緩步雍雍曳曳猶有山林之風焉時先生方重倫睦族置義田修家乘推所以事父者以及於公懐思數年而輸之一旦禮義之交驩心腑之相託無所不用其極者君子葢兩賢之公既閲月翻然南還輿馬之送集於門杯俎之張羅於野風颿月耀容與而歸播明聖之休風談升平之盛事舉平生之所未見而一慊於懐豈非天下之至樂哉由是而敦率子姓化行鄉黨巋然為老成人則固不必登華陟要得志行道如先生者然後為賢也抑又聞公以明年正月初度夀躋七十時乎歸哉其所以享色養於庭闈施禮節於階戺娯心志而延歲年者殆亦有在矧陽羨之田足以種穀荆溪之水足以釀酒高居腆奉隨所欲而無不遂然則公亦何求於世而天下之物烏足以累其中耶議者以為江南文獻地詩歌文字之作可以陶情而適志或其所不能無好者夫贈人而以其所不好猶不贈也於是分曹而賦之合館閣之彦若干人文一篇成軸以餞公且為公夀而東陽序其首
送國子助教羅君致仕序
泰和羅君舜臣舉天順己卯鄉貢有聲塲屋間明年庚辰上禮部得乙榜乙榜之士例年二十五而上不得辭教官君時甫二十三輒拜青田縣學教諭青田舊乏科目而教諭例必舉二人乃得升秩君所校士連得舉九年以成績告擢安慶府學教授教授所舉例必得四人而安慶士亦不常有君又以績告乃内遷國監厯兩京再命以至今官時其子欽順進士及第為翰林編修同在朝籍居京第不數月其次子欽德欽忠又同舉於鄉薦書至君曰吾可以休矣即上疏乞致仕致仕例以七十為限君之年僅六十耳夫取之亷者其子必輕進之難者其退必易觀人之始可以知其終也今之仕者茍有所避或減年以幸其免茍有所顗或減年以幸其畱充其念自少至老而不能變葢患得者未有不患失焉者也乃或矯情制欲有所激而為之而日改月易銷鑠委靡以終予不自振殆亦多矣如君之亷取易退慎始而保終者幾人哉且官之責任有大小輕重而人之才力亦不同彼汲汲於進者雖其力有所不勝猶强勉負荷至於顛躓僨敗終無益乎其身而後已其有謙抑斂括寧使吾之有餘而不使人以我為不足竟以成其功而保其終如君者又孰得而孰失耶况君子之道將以成物物不能以必成必吾之時與地有所得為而後可遂其所不得為者弗與也君由邑及郡隨所得教皆能竭心力著功效則其去也不可謂非成功而退亦豈忽於恒事以為簡果於肥遯以為高者可例論哉然則君之賢其可以觀矣予考禮部得欽順之文竒其才及在翰林聞君之賢而未始見也君之行與其子同官者編修徐舜和輩送之國門而請予以辭故書之
東瀧遺稿序
吾友東瀧彭先生既捐館從子禮部郎中桓輯其遺詩文若干篇手錄成帙將刻梓以傳而請序於予予輟涕終讀為之凄然掩巻以悲曰先生之文固止此哉葢先生始以經學魁天下名翰林高才博識肆為豐溢奔放之辭雜文歌詩衮衮不竭及讀禮之餘日就超詣則由博歸約斂華就實益為簡潔峻絶出羣之作觀其志直欲追古作者故雖一時快意適興之所為瞬息信宿已自不滿片紙斷墨不悉存錄今所輯者僅十二三而止然知者於此亦可以觀矣先生耿介明决毎權衡人物論國家天下事慨然思有以大施於世使之遇盤根肩重負必能振厲風節楊勲績於無窮其於制作葢畧見之矣顧為嫌忌所中疾疢所困年僅踰四十官不過六品編摩考授之外無由自試所恃以不朽者惟文耳而文又弗盡其藴則世之知先生者豈非僅得其粗也哉且自唐宋以來狀元之選特為隆重考德校業良有難乎其人如先生者名實校副方為時望所屬而不幸止此大夫士無問識不識皆為悼嘆不能置然則天下固知其人而况其文乎文之傳者以人不以官先生之文宜不待乎科第而後顯官不暇論也先生諱教字敷五吉水人東瀧其所自號天順甲申狀元官至翰林侍講文之散於四方者尚多他日庶有續焉
洛陽劉氏族譜序
洛陽劉氏族譜太子太保禮部尚書兼武英殿大學士晦菴先生所自作也劉氏始自開封之大康元有諱聚者生二子長諱敬祖為樞宻知院次諱紹祖為順德路總管總管二子長諱玉次諱榮榮值世亂不復歸大康從月翟依舅氏於洛陽入國朝始占籍以居二子長諱寛次諱亮舉鄉貢士累官三原縣學教諭四子長𦙍次先生名健次信次偉先生二子長來早卒次東舉進士今⿰所由起始祖而下得五世而大宗之派莫知所在羣從子姓緦以上纔數十人葢自草昧以來戎馬交⿰中原文獻類多喪失先生嘗聞之曾大母僅得其世系名爵又於宦轍所經捜訪遺跡亦間有所得懼其久而益忘乃用歐陽氏例為譜圖而傳之且引於其端既乃視東陽屬為序竊惟古者諸侯有國卿大夫有家皆以佐天子治天下家之有譜猶國之有典籍也典籍不具不可以為國具而不實其𡚁顧有甚焉者惟家亦然自世本不作譜局不置而天下之宗法遂廢其為譜者或又傅㑹冒妄慕華貴而諱寒畯君子以為不足信則并其實者疑之譜之所以傳信而反召疑則雖無作可也此所謂𡚁也且姓之難辨者惟劉與李言李者悉出隴西言劉者悉出彭城舊有是𡚁矣唐劉知幾撰譜學者服其博宋河南劉𤍞十世之譜具存此其最著者也而今皆不可考已况其他乎先生以實學篤行生明聖世為大臣元老方使朝信道工信度史信事以施實政於天下族譜之修亦移忠教睦之端也東陽在館閣從先生後獲聞緒論於姓氏之辨尤嚴故其為譜惟斷自所知雖大康之近寧闕焉而不敢及其嚴如此然譜之所為重必先賢而次貴若教諭公之厚德善教固將有傳焉况先生官至一品贈踰二代所以望天下而祖後昆者又恢乎其有餘地使冒妄之徒雖世累千百惡足以相輕重哉東陽恒患吾譜之難欲修之而未敢作於先生之譜有感焉於是乎書
送太子少保南京吏部尚書倪公序
禮部尚書青谿倪公蒞部事十年將以二品滿三載矣間嘗念金陵舊鄉不得歸㑹南京兵部尚書闕吏部暨諸大夫臣議以為國務所繫聞望才力惟公是稱時在議列避不署名名既上上意若曰是惟予禮官之長式克佐朕以洽神人宣教化不可使去左右故不果已而南京吏部又闕上洞察公情知其樂於南也意又若曰兹惟予祖宗根本地是官也實長寮不可以簡逺是忽乃命公且念公青宫舊學勞績久弗錄特加太子少保以行時僅浹旬而先後異命大夫士之仕於朝遊於京師者聞公去無問識不識皆駭且惜之及見加官之詔於是曉然知聖意所在又相與榮公之行無異辭焉夫所謂大臣者必其身足以任天下之事如大車之載大川之濟有餘力而無遺憾然後為能非若分一職領一務茍可以塞其責而止者之為也今官冠於六卿儒者之極也秩至於官保葢公孤之亞出乎常格之外者也得之而人不以為過又從而惜之今之兩都皆宫闕所在臺省之並置百辟之所具瞻者未始有異也而論者猶疑其在彼而不在此豈可以強而致哉葢公以世臣家學礪志砥行名於翰林入侍經幄敷對宏暢為講官第一出理曹務引據精確不為羣疑所奪及其表儀朝署謀猷廟堂風采玉立論議英發才者讓其能賢者服其善皆隱然倚以為重雖咸釋之有弗能已者亦豈非夫人之至情也哉或以為君子之處劇曹居近地惟所欲為而未盡遂則憂患生焉乃若赴逸而舍勞脱繁而就簡去人之所不足而我之有餘者固存又加以山川之佳麗鄉里之榮耀公私大小兩遂而兼全其在公者謂非天下之至樂不可也於戲公之心在天下雖處江湖之外固不能忘乎朝廷之上顧豈若獨行一節偶有所激而姑為彼孑孑者哉夫茍不失其樂而存其所有餘則隨厥所處皆足為國家天下重吾苐恐優逸之時未久而憂勞之日尚殷兹所以為公惜者方以為公望也抑以期公之未盡遂於天下者終有時乎盡也公之行金谿徐公等以贈言屬予予不佞不能效尹吉甫式遄其歸之頌而韓昌黎無疾其驅之什尚能為公誦之以期其來於戲公其有感於予言也哉
送張兵部還南京詩序
予辱張公公實交三十餘年合而離離而合者數矣自𢎞治辛亥至今凡七年公始自南京兵部考績京師晨夕㑹晤旬再浹輒復言歸予於其行竊有感焉惟我同年舉進士者二百五十人同入翰林為庶吉士者十八人所謂一百五十人者升沉榮辱莫可得而齊也方今仕兩京為列卿不過十三人而吾十八人者不過四人而止可謂難矣然今之所謂列卿不過數十人數十人者而吾得其四焉又多而至於十有三焉亦可不謂之盛耶且予所謂盛者非冠紱輿馬之謂也勲績之交輝譽望之相聞官之評物之論必在乎此而不能舍而之彼者萬得一人焉則謂之傑千得一人焉則謂之俊俊與傑不可以常得而吾同舉者如彼而所得者如此也此所謂盛也試以考績之制論之分曹而處受職而任稱則最負則殿者皆然也今公厯副都御史至侍郎閲再命而為一考臺之與部邈乎若不相為謀顧公之為臺也巡山右移陜西其所總者雖在刑憲實兵戎之務也以三載之勞足之以兩月之近所考之職宜不以部而以臺臺與部相合而其績成矣况所謂兵者又其為郎官為大夫之所嘗分治而素習者乎然則明廷之奏聖天子之命其最固有大焉者又非獨以官評物論為也吾十八人者若劉户部時雍傳禮部曰川皆嘗者三載之績而近時倪禮部舜咨來自南曹其所考者皆禮之績猶部之於臺也若公之清裁重價交輝並暎稱之天下皆可以無媿其為難且盛又可知也惟予之謭薄疏陋據非其地無績之可書者於公兹行寧不大有所感哉古之君子同學則相勉以德同仕則相期以業然則公之行亦非獨予二三人者之私也於是閔都憲朝瑛曾工部克明王大理用敬皆餞而賦之予與公又嘗同舉於鄉也故為之序
送倪吏部考績還南京詩序
今年夏青谿倪先生以禮部尚書加太子少保改南京吏部予嘗為詩及文贈之先生尚書幾三載至南京考績上京師既陛引得㫖令復舊職以去其行也翰林諸先生之同在講幄者及六曹諸公卿太學兩儒師之同出翰林者各賦詩為餞是日予朝退先往待先生未至感而有詩既乃得諸詩讀之益有感焉兩京之制曹分而秩應茍官與品相埒皆可以積歲而計類績而考先生由北徙南自禮遷吏合兩月而為三載固宜且先生典秩百神助祭九廟掌朝儀知貢舉敷宣教化綱提而緒舉見之乎章牘記錄之文今雖以吏名官而其所考者皆禮之績也若逺邇繁簡之間殊地異勢足優裕之樂而無事心剸裁之擾政有餘力而績無所與施此先生之去而來來而去吾輩之所為天下惜者誠非特交遊燕笑之私也然吏部之職實百司殿最之所關羣議日直之所恃以先生之賢為具瞻表率非徒泥守常法坐鎮雅俗亦隱然為畱都天下重况聖天子眷經幃舊學之勲念儲宫保傅之職恐墨突不黔而曹裝已趣如予向所云者予及諸君其無以惜為也請以是終未盡之説南曹諸卿大夫出自翰林者今猶有四人焉讀是詩亦寧不感於言也夫
封右諭德靜樂王先生八十夀詩序
士之仕者必有爵秩以為身榮或不得仕而有子能仕則亦封及其身二者皆不可以兼得有一於此斯可矣然仕必壯而後成及有子而仕仕而封則其年亦老而或有不能待者故非仕之難封之為難若既仕而復封封而至再年雖老而未艾者豈不誠難乎哉如靜樂王先生其人也先生居楚之洞庭年二十五始知學篤志力行自殊流俗以國子生需次吏部知襄陽光化縣數年棄官歸其鄉時其子濟之已進士及第入翰林以編修貴封先生越二十餘年以諭德貴再封今濟之超拜少詹事兼侍讀學士而先生之夀實八十二封錫之寵葢未艾也方先生强仕時惓惓以養民守官為事襄陽之地流移所聚議者欲盡殱之以為功而光化獨畱不遣諸縣有疑獄悉從重論而光化獨多所平反用是忤當道寧棄其官而不顧此當時巧宦躁進者之所譏笑及夫蚤發先萎急行窘步覆轍踣足相尋於道路之間而獨從容暇逸饗其樂於生惡可已之地是其敦厚之基仁愛之澤所自為地者不亦既多矣乎夫仕之樂成於休致知休致之樂者仕雖榮不復以累其心若封錫之榮則其所樂者固在也况年齒之高筋力之健足以饗之而不負哉聖天子方興賢勸孝長仁夀之風以𢎞熙洽之化而濟之以文行被簡侍經幄輔儲宫爵秩之登進錫命之稠叠皆由此進則先生雖不獲聘車於途禮杖於朝而撰几之奉燕毛之㑹飾之以綸綍章服之寵豈獨為一家之嚴君一鄉之宿望而止哉予嘗遊閬門臨大湖扁舟獨擢㑹不得與高人士如先生者徜徉容與於江風山月之下及與濟之官翰林葢嘗分題賦詩為六十夀今二十年矣而先生封益加夀益高在朝諸卿士賦而夀者日益衆濟之乃以序屬予予故不得而辭云
㑹試錄序
今上御極之十有二年為𢎞治己未天下士㑹試於禮部者三千五百人上命臣東陽臣某為考試官暨諸執事慎簡備集如制先是癸丑之試臣東陽實與試事嘗盡觀天下之文今乃獲再至再觀其所謂文者校諸曩歲有加焉為之目心動累日不置擇其純以俟宸斷得三百人其限於制額而不能悉取者葢亦多矣乃相與嘆曰文之盛一至此哉夫文之在人實關乎行在天下則政治繫之我國家天造之初氣化渾厚厯數十年漸以宣朗又數十年而條制之精明典儀之賁飾已極故文之於科舉亦然洪武永樂之制簡而不遺質而成章通於今日屢出屢變悆趨於盛然議經析理細入秋毫而大義或畧設意造語爭竒鬬博惟陳言之務去而正氣或不充若必如是而後可以為文則其議論識見見諸猷為著於事業布於朝廷天下者視前輩何如也故文之極盛亦識治體者之所慎也是寧獨士之責哉典教之官惟程課是急司考校者操尺寸以臨之而於大且正者鮮加之意故其為法雖精而顧不能無𡚁亦勢使之然也昔人有言先王質文相變以濟天下質敝則佐之以文文敝則復之以質聖天子方法祖宗監成憲挈一世之文而毆之以復於舊意向所示葢自求真才始諸士子錄於有司藉是以進尚以其素所學者躬體而踐之俾官有定守言有確論功有著業不獨於文之cq=582純而止要其成自朝廷達於天下無所往而弗效則斯文者庶幾實用乎世而非徒盛也且唐虞之代敷奏考言期於底績漢之制策往往見之於行唐宋以科舉取士而韓愈陳顥者出焉其闢邪輔正明聖道開來學之功乃世之所以為重文之實用固如此國朝教試既純乎經文之盛又將復而之古若二子者豈無其人臣不佞與有以人事君之責今日之事亦禆益聖治之端也其敢不慎以求之苐媿無陸贄歐陽修之明終未免遺才之憾爾
章恭毅公年譜序
贈南京禮部尚書章公恭毅之卒也既有狀有誌有神道之碑哀輓之詩其子伭應為南京給事中時嘗自為年譜一帙以屬於予請為序比以陜西㕘政入朝復申前請予弗能讓也夫天將昌國家之運必有忠貞鯁亮之臣出為世用以播其勲業即不得用亦發為讜言正論使天理頼之以存人心恃之以不死名教立而命由長其進其退固天下所視以為重而况死生之際哉當景泰時顛危甫定而邦本遽揺於是有章公者以儀制郎中言復儲事坐與鍾恭愍公同通下錦衣衞獄備極考訊又與廖恭愍公莊同賜杖鍾竟死廖亦逺謫而公獨在縲絏幾死者亦數矣天順初特擢為禮部侍郎成化中請老致仕而去方其職在一司秩不過五品開口攘臂論國家大計雖身困言屈一時天下皆知有所謂名義所謂風節以至於英祖之光復憲皇之顯紹神功聖德鏗鍧炳耀於天地間而公之身及際其盛後雖逺處南國亦隐然為天下重㣲公輩二三人則名義風節皆未可知而天下之事去矣是豈非天之有意於國家億萬載靈長之祚而然哉觀入獄之時有黄霧四塞之警屬纊之夕有山頽石壊之異彼天下之人紛紛藉藉羣生而旅盡者固不得而與也故書生以志其始書卒以志其終其間履厯論言患難寵榮之故皆備書而不絶兹譜也誠不可以不作也士之披覽前史見忠臣義士起敬興慕必考其世行而求其為人况出本朝生近歲風聲義槩之所動耳目之所繫者固是而求之豈不足為亷貪立懦之地哉譜之作殆非為一家計也公奏疏載國史文章著家集族譜但存其名不復錄庶他日得以互見云公諱綸字大經温之樂清人正統己未進士
學士栢詩序
翰林後堂之後有雙栢焉學士竹嵒柯先生所植也先生當天順甲申奉詔授諸吉士業東陽辱在十八人之例後三年為成化丁亥先生實掌院事乃植兹栢其初僅三尺强耳及先生以少詹事終制於莆被召不起而卒越三十年栢已踰二丈鬱然對峙其風致不減於昔而幹格有加𢎞治癸丑東陽為大常少卿兼侍講學士踵先生故事乃以此題課諸吉士於是顧清士亷輩二十二人賦一歌感舊懐賢各極思致東陽亦悵然感之續為一章以畢未盡之志欲彚書成帙遺先生之子中書舍人宗文因循荏苒又六七年二十人者亦已物故復多散處僅得十有幾篇勒為巻嗚呼人與物之相須也尚矣物固因人而重人亦藉物以傳經史所載不可縷數我先生以清才直道簡帝衷負時望而不竟於世不朽之業庶於文章見之其追蹤昔賢啟廸來學遺風餘韻亦有寓乎兹栢者然則後之君子固將因人以重其物睹物以思其人而况出乎其門者耶東陽不足道也彼十九人者文學行業幸引而伸之則東陽於先生可以不負於兹栢也無媿色矣姑序其詩以俟其未備者他日尚補錄云
夀都憲閔公七十詩序
太子少保都察院左都御史閔公朝瑛夀七十同年進士之在朝者各賦詩一章㑹賀其家謂東陽宜序首簡自分曹限職以來朝著無私語道途不並驅惟慶賀之事則有㑹㑹未有以夀舉即有之亦未有聨章彚帙如今日之盛者葢夀至七十古人所希不可無㑹㑹亦不可以無賦有之者實自今始將以為例也昔在憲宗御極之初吾同舉者二百五十人年之少長地之逺近固雜然殊也荏苒至今三十六七年存者不過五之一存而仕者不過十之一仕而在朝者又不過數人其間階秩之崇卑顯晦職務之繁簡勞逸又有莫能同者公起西浙出入内外臺厯河洛楚粤燕薊之墟累南北曹正佐領兵刑風憲之職以至今官可謂甚勞階二品兼兩秩率羣屬以糾百司將滿九載甚要且久而其年甚高公之夀固天下所望實同年之重也古者大夫七十有引年之制亦有賢而不得謝者公初度前十日上疏懇辭天子以其端慎老成方切倚任優詔慰畱之公之檢身持法正而不激明而不刻悆久而不為變故命下之日輿論翕然咸以為宜夫風紀之崇重朝章之繁縟法令之詳宻民情國計之深且逺新進之士雖雋才精識未易周知而遍舉必累任之厯試之則其激揚操縱興革予奪乃能中理而不失其度朝廷之所諮議寮屬之所視傚士民之所瞻望皆必頼之然非涵養之純持守之定者則雖久而無所於賴是亦誠難其人若有之宜足為天下重而未可以輕釋如公是也然則公之夀豈獨吾同年之私賀而止哉夫惟不為私賀則今日之㑹之賦之盛如此者非侈也宜也東陽在同年最少今亦既頒白矣而樸劣無似徒念平生附託交與之情同舟共濟之誼期勉祝頌之心有不異乎諸公者乃為辭以先之其詩則以齒為次如前所序云
成國太夫人夀七十詩序
𢎞治庚申三月二十九日實我外姑成國太夫人設帨之辰朝之元臣鉅卿學士大夫與其子成國朱公輔相還往者賦詩若干篇以寓頌禱而東陽誼不敢後乃序其簡端夫所謂世臣大家者雖其功德所自樹立亦必有夫内助之賢而後家政成有隂教之善而後家法正其扶掖啟誘之功隱不外見而徵諸夫若子則不可誣然非高年遐夀偕始終閲少長亦有不能遂者故令妻夀母詩家頌之聖人取焉豈非以得於家者誠難乎哉初太夫人歸我外舅大師莊簡公聞東平武烈王之遺範逮事平隂武愍王親執饋饗稱賢宗婦及公嗣爵被封歲朝宫闈禮奉家廟⿴闥之内敬同賓友從居畱都者三十餘年官有常祿門無私賂寧壹之治靜專之化太夫人之於公猶公之於官也今嗣公孝謹清儉承顔養志斛粟疋帛必禀命而後用識者謂其器業所就將無忝祖考以保於有家二孫麟鳳亦率遵矩度從子羽林指揮輅感其鞠育義均子事下逮臧獲皆聽令議職罔敢有違越者葢不異乎公之存而太夫人動履之康適福祉之深厚日殷歲積裕乎猶有待於後又以見其家之方昌也然則賢且夀如太夫人者求之乎勲閥之間殆未見其比而况其餘乎夫以賈則頌以夀則禱感乎情而形之乎言此大夫士之所有事太夫人通文字達辭義嗣公於捧觴之際取是詩而侑焉未必非悦志養夀之一助也且太夫人實少保胡忠安公之女厚德雅教得之閨門者為多忠安年至九十夀偕諸弟嘗以夀愷名其堂母夫人張氏亦踰八十東陽皆及見之慕為盛事今太夫人與其女弟陽武侯太夫人年畧似近而友愛篤至聨輝而繼美福澤之盛其亦有所自而然哉故因序是詩而并及之
雲谷遺芳集序
新建之熊氏有世德焉至雲谷封君乃顯君諱源字仁山雲谷其所自號以子桂初命贈太理寺左評事用是揚於朝廷聞於四方顯其家文儒墨卿交譽迭賛賦詠有作頌禱有作哀輓有歌而李白洲都憲之銘張東白學士之表尤詳且備桂乃彚而藏之釐為三巻名曰雲谷遺芳集葢於是有家乘焉夫名之在天下惟鄉黨耳目所逮有不容偽然必善者之好而後為賢故汝南之評非許劭不能任猶必月一易之者誠以老少之戒殊始終之不易保也且言之毁譽以時文之褒貶以世銘表之作出於葢棺事定之後而東白白洲非獨一許劭比者其稱君惠足濟物義能除害皆據事紀實事涉鄉人不善者至斥其名姓不少避其可徵而信也較然矣若祖父之於子孫處者則遺之以安仕者則遺之以清此皆君子之澤其道可久籯金一經之喻乃時人所羨慕未足深論至積隂德為長久計是涉於有為其言雖是而意則非説者以為非司馬文正公語也君有八子分經而教科第之名揚爵秩之登進封誥之褒錫雖非其所要致而取必者而平反之惠撫字之績皆君之訓熊氏之澤獨非雲谷之所遺乎今徽人視其守若視其父母又推其盡以及所生亦有為之撰述者然則君之名與君之澤其益顯也夫
白洲詩集序
白洲李先生詩集若干巻知府熊君桂刻於徽州以書抵予曰是詩之傳非先生莫可與屬者予惡得以不敏辭哉先生少有能詩名其為辭峭拔矯健不犯塵俗不蹈襲前人陳迹或對客揮毫或聨白叠韻新意竒語間見層出迫之而不以為難引之而不知其所窮當其興况所寄羣紛衆慮一不以嬰其心然官劇曹理重獄庭無畱案圄無滯囚耳目所逮有羨慕而無訾議固未嘗以此而廢彼也其亦可謂難已及敭厯藩臬出入臺省前後數十年往復數千里江山之助固不俟論而學校之繩榘牧字之惠澤敵愾之鋒力間於是焉發之校之巖居窟處枯槁窮瘠之士殆不可同日而語然放情邱壑模象景物則不待以侍郎謝病都憲請老而後得也非其身固有之其能然乎昔裴中立以御史大夫出掌是柄而官屬燕飲不廢詠歌白樂天為刑部賓友倡和殆無虚日綠墅之堂香山之社卒以鳴當時傳後世然則所謂詩人少達而多窮者豈天下之定論哉蓋亦有兼之者矣若先生負抱遭際兩得其盛弛而能張憂而能樂豈山林所得而久閟亦豈廟堂可得而終滯者耶予與先生夙相知厚為文章道義交過從倡和動窮日夜或沿流忘歸或燃絮繼燭亦嘗有脱習逺俗而為之者今乃得盡觀其詩而有感焉顧是編嘗拾於煨燼之餘兩浙以前類多遺帙當有求而補之者且先生身尚健興益豪後所續得未可以巻帙計也比予解組之後方喜盍簮而先生復别我以去然則徽州雖不吾請固將有以張之况其請之勤耶徽州先生門人予禮部所舉士郡治卓異有不止於政通人和者此葢其餘力云
懐麓堂集巻六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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