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麓堂集 (四庫全書本)/卷0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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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懐麓堂集巻七十二
  明 李東陽 撰
  文後稿十二
  説雜著策問
  泉齋説
  無錫邵國賢居近惠山以泉名齋因與論泉之義曰夫泉由静而動自微而顯其出有本其行有漸而其為用不可窮方其在山人固莫知其泉也及因物賦形隨時濟用溉而為田瀦而為澮滙而為溪為河為江為海人亦忘其為泉而泉實有之孔孟以水喻道以此故也後人論道者曰體用一源顯微無間夫所謂一源者謂即體而用在非體之外别有一源也所謂無間者謂道寓乎物而非因物以為理也然則即泉以求道其亦甚近矣乎顧於此有二義焉以之為學則有䝉之象以之為教則有發䝉之功包䝉之徳擊䝉之戒合内外人已而求之其於道庶乎其盡也國賢篤學而力行既有所得矣今以按察副使督江西學政有教之責焉其有取於名齋之義也夫若泉之在惠者則徒取其名而弗濟於用國賢葢因是以求道而非局於是以為用者也國賢以為然乃書以贈之
  孔氏四子字說
  宣聖六十二代孫曰聞韶聞詩聞禮聞善聞韶以其父衍聖公以敬之命因叔父衍聖公以和上京師禮娶予女以歸公為之請字於予予字之曰知徳繼又有請乃字聞詩曰知言聞禮曰知節聞善曰知本而統為之說曰韶舜樂也舜作簫韶極聲容之盛歴千數百年而季札觀於周曰徳至矣盡矣如天之無不覆也如地之無不載也又數十年而宣聖聞於齊曰不圖為樂之至於斯也是曷為其然哉作樂者必本乎徳舜之徳諧於家而化於天下故能見乎制作播之聲容而其為郊至於神人和鳥獸格此所以為樂之至也故宣聖論為邦曰樂則韶舞又曰放鄭聲惡其亂雅樂也子貢曰聞其樂而知其徳然則宣聖之徳不亦於是而知乎人能知樂之本乎徳則所以涵養心志薫陶徳性以為成人者可幾矣故字聞韶曰知徳詩者言之成聲而未播之樂者也其為教本人情該物理足以考政治驗風俗人能學詩則事理通達心氣和平而能言古之詩宣聖刪之以為世訓謂其子曰學詩乎不學詩無以言又曰汝為周南召南矣乎葢以此也故字聞詩曰知言禮者理之節文而為事之儀則其為教有品秩有制度所以固人肌骨之會筋骸之束天下不可一日而無者也人能學禮則品節詳明徳性堅定而能立禮之經宣聖定之謂其子曰學禮乎不學禮無以立有子得之曰知和而和不以禮節之亦不可行也故字聞禮曰知節人之性本善而無惡其有善不善者習也必明乎善而後可以復其本然宣聖言繼善成性孟子言性善程子釋之曰學而知之則可至於善而復性之本顧已有未盡知者必資之於人人與已之善一也舜聞善若决江河禹聞善言則拜葢雖聖人猶然况其下者乎故字聞善曰知本且君子之學必資乎聞而聞必貴乎有擇擇而不能行其與不聞一也多聞擇其善者而從之得一善則服膺而弗失者亦獨非宣聖之言也乎為孔氏後者顧名思義慎其所聞擇而行之則去聖雖逺亦不失乎所謂聞而知之者矣予見聞韶醇謹好學足承世澤又聞其諸弟皆秀頴林立方興而未艾二公之善敎皆於此徵焉予不暇汛引惟以先聖之訓為的而以羣聖賢之說證之嗣此尚有字者引而伸之可也
  移樹說
  予城西舊塋久弗樹比闢地東隣有檜百餘株大者盈拱髙可二三丈予惜其生不得所有種樹者曰我能為公移之予曰有是哉請試許之予嘗往觀焉乃移其三之一規其根圍數尺中留宿土坎其四周及底而止以繩繞其根若碇然然其重雖千人莫能舉也則陊其坎之南稜絙樹腰而卧之根之鏬實以虛壤復卧而北樹為壤所墊漸髙以起卧而南亦如之三卧三起其髙出於坎以木為牀横載之曳以兩牛翼以十夫其大者倍其數行數百武植於墓後為三重閱然而視之成者十九則又移其餘左右翼以及於門再閱歲而視之其成者又十而九者也於是條幹交接行列分布鬱然改觀與古墓無異焉夫規大而坎疏故根不離宿土厚故元氣足乘虚而起漸故出而無所傷取必於旦夕之近而巧奪於二十餘年之逺葢其治之也有道而行之也有序爾予因歎夫世之培植人材變化氣習者使皆得其道而治之幾何不為君子之歸也哉族子嘉敬舉鄉貢而來予愛其質近於義留居京師與之考業論道示之嚮方俾從賢士大夫遊有所觀法而磨礪知新而聚博越三年志業竝進再詘有司將歸省其親予冀其復來以成其學且見之用也作移樹説以貽之
  書某節婦事
  南京有節婦某氏年可二十喪其夫鞠二子以居二子既長俾事生業不充辦則相與為游蕩日以漸困朝夕弗能繼則相與為矯䖍又弗繼計無所於出乃謀稱其母為寡姊求富商嫁之紿商曰吾姊義不嫁吾輩强之然尚弗慊必預具舟檝俟其登即解䌫以行商從之二子又紿其母曰吾父之存貧不能自活有一商者賙䘏之以有今日今其人以家屬至此幸一往謝之婦不可懇之至再乃發舟二子送入舟一子先躍於岸一繼之而舟已逺數十步矣婦呼其二子不應方訝之商曰此汝二弟謂汝已許嫁我又何顧為婦始悟其紿也即解顔强笑語應之私念有劉公廟者京俗最信以為能禍福人則謬曰吾身已從子矣無所復䘏夫惟吾夫之存吾有誓欲於兹廟有所報謝幸為我具雞酒我願畢當不至家而往無遺恨矣商亦從之比至廟婦把商袂呼於衆曰兒子鬻母此賊與通謀諸保甲能為我白之官乎於是諸保甲忿而執之又執其二子皆伏法予聞諸張都憲公實云嗟夫徳義人心所同若彼二㓙者其變也婦之節固無俟論顧其始覺也若稍露稜節必不見釋身死無所惜其何以泄忿欝而暴其姦㓙顧一轉盻間而念慮頓改含苦茹憤深自晦匿不惟不喪其守又卒伸其所欲為較之居常處故熟思而素定者其難尤甚葢有烈丈夫之風焉世固有抱徳執義而淺見狹量成其小而忘其大者予未嘗不備責而痛惜之因録其事以紀事變且告夫知好徳者
  使難贈喬太常希大
  正徳丙寅春二月太常少卿喬希大奉使代祀於山西謂予曰使之道難矣先生幸教予乎予贈以一言曰敬蓋古之所謂使者以專對不辱命為能然必曰行已曰達政以為之本非徒能也今四海一家言語辭令無所有事凡受之朝廷以施於天下者皆命也而惟祭為大若代天子所有事於山川帝王藩府園墓之地則其尤大且難者也舜命官必曰往欽哉命秩宗曰夙夜惟寅欽寅皆敬也孔子曰使民如承大祭是以祭喻敬也而况於祭乎夫天子者天地神人之主也當正始之際為代告之舉具名而後命御殿傳制而後遣禮殷而義重山西之祭為海為瀆者各一為帝王陵寢者二為晉六代四王瀋二王墳園者共十有二專使而並攝其難殆有加焉玉帛鐘鼓登降作止之節非其至也希大志行端恪足以有為初命為儀制既習於所謂禮歴考功文選凡禮官之宜否稱負多其所銓授而考覈之者也今又以專職承特遣必其誠敬足以達聖情精白足以格神貺使之道固所優為而亦豈可易而為之哉且希大以四品滿三載請移所得誥命贈厥考郎中君及母宜人竣事之暇將道樂平故里焚黄而祭祭之道一也而公私先後之義則殊當郊籍祧祔之餘海瀆陵園之後而因得及其親私不廢公情不揜義典章著而倫理盡矣若懐古而思登高而賦文章歌詠足以發其心志而播之鄉國者又其餘事奚必為希大道哉希大舊學於友䆳菴楊先生及予其視予也猶其視䆳菴也䆳菴提學山西予嘗為作政難希大之行非政也使也故答之云爾與希大游者李郎中貽敎軰請書以為贈作使難希大之兄中書舍人本大時予告於家予之視之亦猶視希大也因并以告之
  原禮贈喬希大宗伯
  禮之道何始乎自天地以來有之矣禮之名何始乎自經籍以來有之矣葢天高地下萬物散殊而禮行焉禮之云者配仁義智而為四徳合信而為五常配吏戸兵刑工而為六卿配易書詩春秋而為五經其所自為名者合天地人而為三合吉㓙軍賓嘉而為五合冠昏喪祭鄉相見而為六以經言則有三百以曲言則至於三千極天蟠地行乎隂陽通乎鬼神而行之則在乎人若其所以行者則有恭敬辭讓以為之本有品節度數等級器物聲容綴兆以為之文古之治天下者其居則宫室車輿其服則衣裳弁冕其器則尊爵俎豆其樂則金石絲竹其儀則登降揖遜以之朝覲聘問射鄉燕享井田學校哀樂慶弔皆所以教民成俗養其徳性而定其名分使之遷善逺罪而不自知此歐陽氏所謂治出於一者也及禮與政分則所謂節目度數者時殊而代異上古之制邈不得聞夏商之禮孔子時已不足徵矣周禮書雖存而殘缺已甚或者至疑其非聖人所作孟子所論爵禄亦與王制不同漢唐以降議禮之家與國終始而卒無所定是其官雖設文且不能備而况於本乎叔孫通之儀無暇論已賈誼言之而未遑見用王仲淹謂孔明不死則禮樂可興程子亦以為然然亦未試也張子之學由禮而入其論禮制多本諸古而不易行朱子於司馬氏所參酌者獨有取焉及自為儀禮經傳通解未終而卒君子憾之然其論固在也我太祖髙皇帝本詩書禮義之化分經以取士列部以置官又製為大明集禮洪武禮制禮儀定式稽古定制諸書頒示天下是凡學禮者所宜究心而况為其官者乎大原喬希大氏舉進士為禮部儀制主事越二十有八年十命而至南京禮部尚書謂予曰昔予為太常少卿代祀西藩先生嘗作使難以敎今之行其將有言乎予惟禮之職重矣昔人謂禮樂必百年而後可興今南京乃皇祖開基之地規制具存百司庶府遵奉罔缺予嘗奉使而南見小官下馬道側市民雖隔門牖亦起立俟過比吳侍講南夫云嘗官禮部見國初書籍猶有存者然則品節制度之詳尚可考而知也希大制行端謹博經籍富文藻禮儀之事又其所素習者率屬舉職固不俟言顧於國家教民化俗之大尤有深望焉者乃推衍古義作原禮以貽之
  記龍生九子
  龍生九子不成龍各有所好囚牛龍種平生好音樂今胡琴頭上刻獸是其遺像睚眦平生好殺今刀柄上龍吞口是其遺像嘲風平生好險今殿角走獸是其遺像蒲牢平生好鳴今鐘上獸鈕是其遺像狻猊平生好坐今佛座獅子是其遺像覇上平生好負重今碑座獸是其遺像狴犴平生好訟今獄門上獅子頭是其遺像贔屭平生好文今碑兩旁龍是其遺像蚩吻平生好吞今殿脊獸頭是其遺像昔在𢎞治開泰陵嘗令中官問龍生九子名目因憶少時往往於雜書中見之倉卒不能悉具又莫知所出以詢之羅編修玘玘僅疏其五六云得於其師左叅政賛者止此又詢於吏部劉員外績績以故冊來冊面備録此語亦不知所從出因據以復命葢記問之難如此恐久而復失之漫識於此以俟諸他日
  私試䇿問十六首
  問嘗觀楚漢之際矣高帝入闗秦惟恐其不王何以得之項羽引兵咸陽秦大失望何以致之范増勸楚以除漢忠也而説者以為滋暴張良勸漢以距楚是也而謂者以為不義君臣得失之間葢皆有可議者姑以此評之
  問漢髙天下之英主也然嘗考之入秦宫室意欲留居因苦口利病之言而還軍㶚上怒楚背約欲攻項羽因養民致賢之諫而就王漢中為義帝發喪遮説之辭也不然則兵出無名銷六國封印借箸之謀也不然則幾敗公事欲捐成臯以東矣而復取敖倉則因以食為天之說欲拒王齊之謀矣而操印立信則因躡足附耳之語非長安天府之言幾誤於山東之策矣非先封雍齒之計幾陷於沙中之謀矣凡此皆假於人力而所以自為者亦無幾矣如不必自為也何必漢髙人於此時皆可以為之矣今論英主者必曰漢髙其亦有說乎問史稱高帝之寛仁文帝之恭儉今其行事可考而知也然高之事亦有似乎恭儉文之事亦有似乎寛仁者而各以是稱何哉若就其所長而論之其於是道亦容有可議乎否也讀其書而不知其人可乎
  問漢武帝之為君其見於史者詳矣後之論者則謂治效不若髙文而甚者謂與秦始皇無以異譽之則謂秦穆公不得專美於前而甚者則謂詩書所稱何以加焉其亦有所指乎試言具略
  問漢之興也凡三髙帝之創業得韓信光武之中興得鄧禹照烈之恢復得諸葛孔明之三人者皆有陳説而三君皆聽而用之以成其功其説也何見其用也何效其優劣成敗亦有可議者乎否也讀漢史者舍其君臣奚先願聞其故
  問先儒謂三國人材之盛後世鮮及當其時方分類聚勢均力敵或互相撑拒或互相陵軋故能鼎峙天下久而後合於一使三國之人材併合於一其功業治效當何如也然各就其國而論之宜以何人為最以天下觀之人以何國為優且蜀吳之治效雖成而功業反不魏若成敗之際亦有不相合者果盡係於人材否也抑由前觀之東漢之人材不為不盛矣而卒以敺魏由後觀之西晉之人材無以加於魏也卒掩魏而有之其成其敗又有大不相合者夫人材而無益於功業治效又奚以人材為也試考其實推其故而言之
  問晉室之政可論者多矣姑舉其一二言之考課前代之遺意也而論者以為傷理中正近世之美制也論者以為損政伐呉之計定矣論者以為必有内憂降胡之處久矣論者以為恐貽後患名重海内者或論其禮法於此大壊慷慨忠義者或謂其於道有所未聞遭亂尚武此言似矣論者以為不然善處興廢有識稱之或論其不能無罪此其為説或出於當時或出於後世皆非無所見也試詳其故
  問賞罰國之大政也善為治者必稱唐之太宗太宗之論賞罰多矣嘗考其所行魏徵以直諌賞長孫順徳以受賕賞其賞同乎權萬紀以言利罰張藴古以按獄罰其罰同乎其餘若此類者尚多今不暇悉舉始摘其一二試相與評之
  問論諸葛武侯者多矣輕之者以為管蕭重之者以為伊吕何相去之甚耶謂其不終則功業必就功業果可就乎謂其不死則禮樂可興禮樂果可興乎或又謂其有王佐之心而道則未盡是在伊管之間矣抑其禮樂之有未興功業之有未就者乎夫觀人者於其迹而不於其心未有不失之者也試原其心而論之以為如何問晉祖逖之清中原忠矣而胡氏謂其二道俱失庾亮之討歴陽壯矣而尹氏謂其四失皆備此必有説也其果然乎逖之與亮其優劣同異亦有可言者乎
  問吳赤壁之㨗晉淝水之㨗皆以寡敵衆變危為安論兵者未嘗不以為快也然曹操與苻堅之勢孰難周瑜與謝𤣥之才孰優劉備恨兵少而云足用桓冲請入援而固却之其為見孰高或詐稱黄葢欲降或紿使符融小却其為計孰巧是必有說也論史者於吳則罪其不能乘勝以要歸路於晉則惜其不能因時以圖混一是果然乎使其出此其㨗又有可必乎諸生以史為學其勿曰非知兵者也
  問文帝漢之賢君也然獄周勃削魏尚怒張釋之而疎賈誼召季布寵鄧通坐慎夫人而信新垣平進退予奪之際未合乎君人之道者亦多矣而卒能成盛治昭令名豈其得失有足相掩者乎抑别有説也
  問史之論宣帝者曰信賞必罰吏稱民安刑名繩下徳教不純漢之元氣衰焉夫既稱必罰何以病其刑之繩下既稱信賞何以見其徳之不純豈徳刑之外别有所謂賞罰者乎既稱吏稱民安何以病其元氣之衰其所謂元氣者又有出於吏民之外否也謂舉其實證其説相與論之
  問自古人君之有天下得於禪讓者何所起得於繼嗣者何所因得於征伐者何所見而各有其弊何哉夫禪讓之善似無容議而其為弊尤深征伐之慘固不足論而或彼善於此皆不可知也至於繼嗣庶乎免二者之弊而有以長以賢以功之説其弊不可勝言亦將何所適從乎試詳其故
  問前代之事存乎經史然世有逺邇傳有信疑姑舉一二以相質問天文之疑若月之光或以謂受日之光或以為山河之影星之行或謂隨天而左或謂逆天而右地理之疑若禹貢所謂九江或以為鳥白至⿱𥫗困 -- 箘或以為三里至廩或以為湖漢九水入於彭蠡或以為沅至醴皆合於洞庭所謂河出積石或以為出於崑崙或以為出於葱嶺而後世乃有星宿海之説何者為是孟子載班爵禄之制與周禮王制不同春秋所書時月或以為改正朔不改月或以為改月此事之疑者果當以何説為凖繫辭本聖人之書或者以書不盡言非孔子所作太極圖為道統之源而或者謂出於術家非周子所著雖於書亦有疑焉乃若四皓之事班馬皆同而以為事不足信至不載之通鑑或以為實非此四人子房矯飾而為之者也文中子之名其為書固在而唐史不載其諸弟子亦無一言及之後遂以為併無其人此尤有可疑者夫生於數千百載之後而欲懸斷於數千百載之前亦難矣然儒師之授受耆宿之沿襲亦猶有可據者試畫一陳之以觀博古之學
  問孔黜異端孟闢邪説所以為天下後世慮也當是時釋敎未出稱異端者莫老氏若然孔子問禮不言其非孟子歴排諸家而獨不之及何哉後之闢釋老者或作崇有論或作髙識篇或著廣潜或著辨惑或言鬼神不可以治天下或言諷唄非所以致太平其於孔氏之說果有合乎或謂攻之而復大集者為不知其方或謂論而不能回其君之惑者無以易之也其方果可行而其論果可信乎乃若文名天下而謂釋之道與大學論語相表裏英邁葢世而謂老子得易之體孟子得易之用然乎否也且先儒所謂似是之非者似矣何以言非所謂彌近理而大亂真者近矣何以言亂吾言心彼亦言心吾言性彼亦言性何以見其殊吾言無為彼亦言無為吾言有為彼亦言無所不為何以别其謬論性與用截而為二何以見其不當截論道徳仁義禮分而為五何以見其不當分夫知其為敎之非則其流弊不足言也今方黜邪崇正往往見諸詔令政事之間儒名士學者固當丕應徯志而愚民末俗尚有由之而不知者試相與講之以為天下告焉
  邃菴解
  䆳菴主人通籍禁廬僑居京第隟地晨掃重扉晝閑客有過者叩門而問曰此非楊子之居乎童子對曰是也導客而入若引若曳複院繚垣魏堂巨欐客乃蹜足脱屨探懐出刺將修容以為禮且歴階而就次童子曰未也再導而前委蛇隠翳突霤中啟懸櫳外蔽客乃髣髴指擬逡巡睥睨耳側聽而無聞步將舒而復䟦童子曰未也盡歴紆曲豁達䝉翳仄徑旁通曾軒倒輟棐几庭設牙籖架度主人方兀坐書堆凝神注思聆謦欬而倔起具冠裳而出俟客乃揖而請曰子何居之䆳也主人曰從善實難從惡則易地有所宜擇俗有所宜辟吾將寄逺心於車馬託大隠於城市屏物誘於紛華去塵襟於祓禊期深造以獨得匪超舉而長逝客曰如斯而已乎主人曰六籍絲棼諸家鼎沸衆難交錯羣疑積滯吾將辨亥豕於偏旁註蟲魚於疏記思縷析而毫分庶窮捜而絶繼豈塊處而無營亦嬰心於有事客曰如斯而已乎主人曰理窟淵微天機奥秘尼叟之所罕言庖犧之不盡意吾將高仰堅鑚深鉤逺致求四情於未發之時探五性於有生之際由粗而益極其精舉大而不遺其細尋墜緒於虞唐㴑長源於洙泗窺數仞之宫墻涉千尋之涯涘會萬變以同歸或殊途而一揆顧兹菴之攸寄若百工之在肆彼居安以資深亦引伸而觸類者也客起再拜領䆳之義識道理之鄉方得工夫之次第若馳康莊請執君轡若游大川請鼓君枻隨君所之無畫無廢鉅巻長辭髙楣大字晞唐學解擬漢賓戲匪菴則名敢告同志


  懐麓堂集巻七十二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懷麓堂集>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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