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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文類 (四庫全書本)/卷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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巻四十三 成都文類 巻四十四 巻四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成都文類巻四十四
  宋 扈仲榮等 編
  
  居處二軒齋菴塢
  䝉軒記         張商英
  成都白馬寺之浮圖敏行以其所居之軒為䝉軒所著之文為䝉編其自號為䝉子謂予知䝉之說而求記焉乃推卦之象而為之記曰山下岀泉受之以䝉於物為穉於人為童始乎初筮卒乎聖功若知夫泉之所以岀於山乎涓涓以生源源以行行之不息包載無極沛乎為江河洋乎為渤澥湛乎其為陂澤沼沚紆乎其為溝洫川澮風波不能撓其静泥垢不能汚其清炎之以火不能變其冽堙之以山不能激其平雨雪霑濡而不益魚龍噴吸而不腥順方圓以應物隨巨細以授器澤九州而不謂之功駕萬航而不謂之利葢泉之妙用如此而其所以為泉乃自乎山下之䝉今有人於此汲泉而缶之一日而喪其寒二日而喪其甘三日而喪其潔四日而腐五日而魚曰泉之性如是是果泉性乎曰有泉則有是無泉則無是是果有無乎而王弼之說䝉又曰山下出泉未知所適此特知人之所以適泉而不知夫泉之所以自適今吾以泉之本而告於䝉子若䝉子者其知本之人歟
  藏游軒記        鄭少㣲
  古之有道者安其定分而未嘗以非義貸諸人彼一身之害苟能自甘之雖死不怨也然仰事俯育與凢冠昏喪祭之用待吾而後給則吾亦何心坐視而不之䘏歟而古之所謂有道者類皆卻饋辭聘闔戸自守上焉父母甘㫖之奉下焉妻孥衣食之湏與夫嵗時伏臘所以行禮者舉無闕焉由是知古之貧者葢不若後世之士空然無以為資也故顔回有郭外之田以供飦粥有郭内之田以為絲麻所以能樂夫子之道以終其身楊雄有宅一區有田一㕓所以能覃思渾天著法語泊然不交於當世使二子無以為資雖不至隕穫然亦寧免棲棲汲汲而不累其至樂乎戰國時有蘇秦者自言使我有雒陽負郭田二頃吾豈能佩六國相印如秦者挾揣摩以賣人之國者也其術志於動誠使有負郭田亦豈能頓忘其㨗㨗之辯而樂仁義於畎畆哉然則旣有以為養而又知所以安其養非有道者不能與焉審矣方公幼承先人之緒業占田皆灌漑上腴嵗有餘收宅成都闤闠中虚明静深如在山林其為養旣已過乎古人矣而公未嘗以其有餘者自驕平居刻意學問色不形喜愠口不及臧否於所居之東徧蒔竹栢製軒名曰藏游取學記所謂藏焉修焉息焉游焉之義顧其志豈不韙哉余將語公以藏游之說公知夫賈者之蓄貨與匠者之治木乎夫賈者擁高貲於通道大都凢貨之滯於市者吾皆以善價致之措之閑處如無有也一旦求者接迹於門則所蓄之貨不忻乎重而自重矣有賤大夫者專取衆人之貨而其物又皆輕浮易腐勢不可以多售且不可以乆蓄遂至於挽人而沽之而財之喪者已過半矣學者亦然前言往行汪洋乎胷中未嘗即人而人自趨之其可以投合世俗之所好而不可以治身齊家尊主庇民者皆不學也夫是之謂藏匠之治木也終日運斤能使盤根錯節迎風縷解苟不得其理則徒憊其䈥力雖荏染之材皆得以攖其鋒至乃巧匠則不然徐之疾之先其易而後其難腕調手適而刃若揮虚焉學者之游亦如此而已聖經賢傳充牣於吾前吾欲多取之則患其汗漫而無宗欲少取之則又脫畧而不盡究刑名度數則神不能超其表考是非治亂則識不能居其先此無他不得其所以游故也知藏而又知修譬如賈者能積而不休夫唯不休所以見其功而覺其尤知游而又知息譬如匠者能作而不極夫唯不極所以德彌新而道愈出公試推余言而思之庶幾其有得乎
  也足軒記         譚篆
  此君清節如巢許夷齊超然自立於風塵之表不可屈辱而渭川千畆富等封侯司馬太史迺以貨殖取之已為此君厄會矣至杜紫㣲作賦又比君以十萬丈夫甲刃樅樅宻陣環侍意氣嚴毅則再厄於軍旅中竊為君憤之雖然君之以自守者寒暑不能移貨殖軍旅尚足為君辱乎君固自若也厄與不厄則繫夫所以取於此君者何如爾余林下友錦官李潛夫風流如晉宋間人嗜好與余垀不可一日無此君蓋知所取矣所居之北隅一軒清灑公以也足名之取詩人三兩竿已足之意余每過公必徑造竹下嘯咏終日主人語屑霏霏而此君風韻蕭然如升孔堂如遊鄭鄉校君之佳意有以移人也坐久若有所得戲語公曰如是足乎公徐舉魏公之語而告余曰若以為足今不啻足矣以為不足雖萬此寧有足耶顧吾所植一叢之陰爾而為用且大以滌耳目以清心腑以娯佳客以來佳禽金之瑣碎其弄月也玉之玲瓏其鳴風也把酒於是論文於是無一日不進於君而君亦於余有嵗寒之舊焉雖種愈萬箇亦若是而已公謂余於此足乎其未耶余曰足之意則得矣而未盡也請畢其說世間萬物多寡相形何有窮已隨所遇而安焉則無適而不足也鷦鷯一枝不為欠必以種多為足者固未是鵬之鄧林不為餘必以種寡為足者亦未為得也公以數竿為足矣異時此君族属繁大子孫衆多則將蔽君之庭矣執柯而臨之曰吾方足於寡何以多為則公與此君且俱為累矣何取於名軒之意乎惟其多亦足寡亦足有之亦足也無之亦足也隨所遇而安焉然後為得潛夫曰善三隅譚某用其說為也足軒記
  義勝軒記        喻汝礪
  錦官楊公南叔強當紹興間得異石涪陵有鑱字三曰義勝利云葢秦觀少游書室中物也急携以歸築屋聚書以義勝號之詔其子嵩望從望泰望民望考古論著於其間紹興戊午喻汝礪客於叔強之方庵日從叔強父子誦古人之義不置他日謁歸叔強謂汝礪曰先生將還跨鼇於吾義勝未有以存之盍圖之辭之不可於是為之言曰處約者道必逺嗜利者毒必厚郤至居賭而亡子文逃富而昌秦后多車而奔晏嬰惡富而存甚矣哉利之溺人也學者之所當察也學者之所以自誠而明者也誠則一一則不惑於是乎知天下之輕萬物之細死生之一而變化之無所終始也飄摇乎詩書暴浣乎道義不可奪之節饜足乎肘見之衣一豆之食而偃蹇乎竊秦之爵千乗之富也至於不幸而漓然值乎患難困阨死生之變葢將仰而歌歌而笑洮洮乎有以樂而安之也此無他義足以勝也故曰孟軻勇於義不以貧富貴賤死生動其心夫勇於義則人不能飲我以利矣其誰攻之養生者氣不勝則邪攻之為國者道不勝則敵攻之朝廷之上忠正壯長讒邪斯盡賈區欲利貪沓冐没妖幸之人不市於其間彼怗詐力出怪勇曽不能侔強於我也夫又安能我勝哉非幸人之莫已勝也貯義於朝廷而流其華澤以四注於天下天下之從我也猶河之下砥柱而屬之海也此學者之所留意也夫學者所以學為天下者也義者天下之藩籬也𡶗益志義之士何武李固譙元李業費貽馮信任永王嘉王浩之流殺身覆族不以漢釣利葢有三仁之英烈而世之論者咸以義士壯之予固惑之也葢嘗咏味二三丈夫之風致羞簒逆折暴悍不義之臣釋劒聽辠幸遇吾夫子之予之侔於夷齊比干間謂之仁人非借之也伯夷叔齊叩馬首諫武王太公曰義人也扶而去之仲尼則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由是論之夷齊義人也而吾夫子固嘗予之以仁矣故曰參乎吾道一以貫之曽子於是言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忠近義恕近仁是二名也吾夫子固嘗一之也建始元始之間天下號令賞罰之柄一則敬侯一則曲陽侯方是時也亢義益固截然不撓者東昌侯耳蜀郡張康詭王鳯之功以獵漢氏棘以險語毒啇啇之遽亡而漢遂㣲成都羅裒者又復撓附曲陽定陵廢著鬻財往來巴漢中予嘗醜二子狃行不義以羸其國而憾未有以討之也及觀李元禮以義死漢時宦寺圍塞天下士瘉負不敢言蜀郡景毅以其子顧為膺門生迺自表免歸時人義之予於是尊愽毅而卑畜二子也蜀之富人鮮車怒馬弟以乾没取勝叔強之居左馬醫右酒肆而前博戲也迺復閉關垂簾寂如無人守静味道澹然虚夷獨於教子甚勤於利則甚疾之也雖復四子同年以妙嵗注科第叔強嗜義之心益勤也每日刻退肥仁義之訓以熏沐其中而猶以為省也故予於四君子者特以忠義大節勵之曰軒冕在前非義不榮斧鉞在後義死不避惟四君子者尚有以厚取之勿屑也
  石君軒記        王汝直
  石天下最無情物不入世俗耳目玩好其嶔岑磊落突兀怪異弗類乎榰𡓜碣柱嵬瑣塊然碌碌者惟洞庭所産尤勝絶洞庭去蜀繞繚萬里是石也非好事而有力者不能致之成都舊大姓易氏有一株不知其所從來高圓八九尺千穴萬竅穿者如洞凹者如室聳者如峯巒伏者如堆阜苔封蘚蝕雲漬煙潤疑㡬千年易氏寳之累世家替不守吾親李子達輟萬錢贖之置其北園嗚呼孔子曰仁者樂山葢山者厚静而不競於物特為仁者之所好樂子達園亭南則有峨眉西則有岷山曲尺大面雪峰旁顧周視披松開竹朝夕隠見門戸窓牖間可揖可覽子達愛而嗜之尚或不充其情乃以兹石具天下之所謂山者而似焉於是不惜其力而求之旣得之又作軒早晚飲酒奕碁徘徊其旁與之若良朋佳友不相失也子達之所喜好其不篤於仁者能如此乎夫惟君子寓其所樂而苟志於仁則其他豈足道哉因為之記至石之流落遷徙出没及其浮沉遭遇或幸或不幸皆有形有相託乎天地造化者之尋常事耳不必書也予記其石又得子達所以好石之意復命其軒曰石君而贈之以詩曰女白王烹盡瀟湘玉重君摽樹留西蜀雨過初看泰華青烟來更作𡶗峩緑千
  秋萬古悲流落四海五湖同渺邈最憐松竹未
  相忘復幸園池皆可託不邀世好汨埃塵終付
  清竒與隱淪主人每為臨風月高捲疎簾待白
  
  竹齋記         鄭少㣲
  竹齋房少猷所建也少猷君近市車馬揚塵人語嚻譁徹於戸牖間雖圖書琴瑟森列後前風泛席而不幽月當庭而不爽詩夢不靈酒德不高試求其故夫豈珍篁美箭檀欒扶踈者兹未足君所邪爾乃徙植數竿盥餘一漑篲次載芟護養彌年茁叢敷樾離離嫋嫋金聲而玉振然後環堵虚白頓有他天向來坌緒澡雪無留信嘉卉之能娯人也夫君子之玩物也必有得於物而後致其樂王子猷曰安可一日無此君執禮者類譏焉謂晉世人土率唱奇以警俗竹何關吾事而溺好如此且江左英韻王氏得之居多子猷汨楊闇世胷膽傲兀其寓意逺矣而當時官長乃以曹事責之鷗鳥不下理宜然也今君為是齋也果有得於竹否邪詩曰如竹苞矣禮記曰如竹箭之有筠也君種竹是也如竹實難余願君如竹君如竹奈何葢不可以一隅舉也君隠几静以思支笻黙以察則數竿者乃君之賢師友也儻曰吾追昔人姑惟好之而不繹竹理其去富門貴冑把玩妖紅麗緑役春熈以誨淫者尺寸耳殆非余所以述齋之意也
  似是齋記        黃大輿
  宣和四年秋予攝官成都即官舍㕔事之西廡為齋居一間而名之曰似是取王徽之答栢沖語或曰古之君子雖仕而為貧其大者固可以不動聲色而優為之矣而其於小者亦無有不屑之心焉以孔子之聖而嘗為委吏嘗為乗田嘗從魯人獵較而後之君子則不然葢徽之為騎兵參軍沖問之曰卿署何曹則對曰似是馬曹問管㡬馬則對曰候至舍問吏又問馬比死多少則對曰未知生焉知死所謂於小者而不屑也夫人於小者而不屑於大者不能優為此何足疑而更以名齋不亦過乎曰始子之來成都也見幕府之士焉斬斬然各事其事用力甚勤而不辭凡世所謂親戚鄉黨交游之私不得行於其間而人服其公也則未嘗不退而思曰彼將有為於世則厯金門而上玉堂無一不可為者其視此宜若小然而皆無有不屑之心是學孔子而至者也顧予病⿰而增放矣上之為諸子之公勤以求學孔子則其勢逆而且難下之用徽之對沖之語以自寛則其勢順而且易猶以反掌易登天也取以名齋其誰曰不可予即事以來無公事督迫不復追部刺史之門非胥佐立前執筆而請署不復識簿書也暇日幅巾野服趺坐而意行否則求叢林從學佛者清談終日同僚有茶官安少張洛中人鬢髪班班五十餘矣獄曹椽張文老本蜀人而今家於京師長予二嵗皆賢明而信厚耿介而任達學愽而文甚奇無一毫許時輩氣味以涖事之余相為游從遇其合時如與蔣詡陶潛卜隣而聞者數矣而況徽之也哉於其將代聊書以記
  頥齋記         黃成孫
  君子之自養也始於至静而已夫物之襲我而取之者如兵之竒焉循環而無端吾動而陽則與物俱遷故其情隠焉吾静而陰則與物俱息故其形見焉方形之見也彼且為無窮吾亦與之為無窮故行於萬物而不捂交臂並馳忽然俱没突則俱出而兩不俱傷葢惟静以應物者而後能之也在易上艮下震曰頥艮止而静故艮之三皆吉震躁而動故震之三皆㓙非夫艮吉而震㓙也凡頥之道吉於静而㓙于動也今夫外狥者内喪故頥之剥曰舍爾靈龜觀我朶頥逐夫末者其本必顛故其損曰拂經于丘頥以其所以養害其所養則弗能為也故其賁曰拂頥十年勿用此震體也皆動而㓙者也瞑而坐者見乎四海馳而視之不睹乎車之下則静者常察也故其噬嗑曰虎視耽耽其欲逐逐當其不可為而不為則其不為之也功故益曰拂經居貞吉不可涉大川動者病矣然静而不能動則静者常死夫惟天下之至静唯能動故其復曰由頥厲吉利涉大川此艮體也皆静而吉者也今夫天地也萬物也上動而下止者也物之下動而上止者惟頥焉爾是其所以為頥者震也震不自動繫於艮而後動焉艮不止之於其上則震雖動不能也則其所以為頥者艮也非震也故動不自動其静者動静不自静其止者静夫能止其所止則頥之道盡矣而物於我何有哉河南宇文紹奕衮臣於所居之東偏結齋曰頥以自養也苟惟頥之復是踐能止而静則其動必有大過人者焉衮臣實吾友人太祝公之子右丞南陽公之孫太郎蜀國公之曾孫葢力學而知所養者也詩曰惟其有之是以似之兖臣有焉
  牧齋記         孫松夀
  予讀易至離得聖人治心之一法曰畜牝牛吉葢順則為養也是牛也長於上古則固跨八極而飲滄海矣其在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之間招之不來麾之不去無首無尾而卒莫能名則是數人者牛且不得窺而況考其牧乎然而未見其一日縱也堯以欽舜以恭禹以敬文王小心武王祇順周公不失聖孔子不踰矩嗚呼帝堯而下所謂釋兹在兹矣而矜莊端栗猶若牧焉則是為已之牧者輕而為天下後世牧者重也自吾夫子而下得一牛唯恐失慓慓然牧之終身者猶庶㡬焉顔淵以禮牧曾子以孝牧子思以誠牧孟軻氏以直牧天下之善牧者也而顔淵之牧也精曾子之牧也畏子思之牧也徐孟軻之牧也肆顛倒縱横泛然不繫而指揮叱咤左右前後唯吾所使則孟軻氏葢牧之雄者也牧雖不同要為盡其性之所安以卒歸於康莊九軌大道不然牛其風矣自是而外是牛也隠於黄茅白葦荒洲野嶺之間漫不去來者多矣何敢望牧辯如儀秦不足以拔其一毫智如孫呉不足以捫其一角富如晉楚不足以有其一蹄威如秦皇漢武其并宇宙之心若將冐cq=191海隅出日通道於九夷八蠻奄有之然欲窺此尺寸涔蹄則不可嗚呼其難哉方是時牛不逺人而牧之之法蓋具之詩書禮樂皆其方略之精奥者然操箠直前之人則有如揚雄氏韓愈氏出其推明牧法為最詳亦可謂善牧者不知牧者果何物耶不知其為非牛耶予愚不能辨此牛以其初常犇逸犯稼後雖極力牽挽而人終不之悟者十八九不可不謹也不可不謹也捨是則蹊人之田角濈濈耳濕濕堂下牽以釁鐘者多有之焉嗚呼悲哉嗚呼悲哉而後堯舜禹湯不名之妙曾顔兢兢之物他人視之幾若牧人之夢矣而其自以為忘牛目視雲漢脫落羈洩然卒喪於尺寸之刃肩披股裂縻爛於世俗之鼎者後雖悔其何追嗚呼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世之願學而必至也若猶未也捨顔淵曾子子思孟子其何師故作牧齋記銘曰觀離中空我心之象包羅六合其用甚廣畜牝牛吉順則為養旦旦牧之以求其牧荷簑荷笠風雨並隨以蹊人田尺箠以麾牧之又牧無須臾離或寢或訛顛沛莫違念兹在兹是謂能牧羮食瓢簟若見其獨釋兹在兹是謂能縱堂堂周公吾不復夢不縱不疑堯舜之微歸而求之則有餘師我銘是齋敬以自持鷄鳴孳孳惟無邪其思云
  鈍庵記         寋汝明
  故贈朝散郎王公曼卿成都人也其治生如鴟夷子皮其待士如鄭當時其急義如郭解其教子如竇十郎所居在府之北郭當京蜀之孔道車馬走集之衝旦旦衣冠在門食客滿坐鄰廬親舊之要乏者亦待公舉火而炊也身為布衣而名譽至京洛間其後二子登科門下之客稍貴而公亦老矣乃即其碧雞之别業創鈍庵焉以為休息之所庵在茂林修竹間游塵不到處蓊欝葱債閴然岑寂去所居踰百舉趾公杖屨逍遥無日不至賔客來者如到嵓谷中但怪公貶損日甚而名實之不相副也余聞之曰不然夫鈍者真也利者巧也真者天德也巧者人偽也觀公平生好賢急義迹雖若泛泛然而一皆出於真誠故其事久而益親晚而愈篤豈非神錐之鈍嘿存乎胷中純一不雜而然歟囘光末路指此地而為歸宿者固所宜也不然安得陰德流衍子孫蕃熾之如是哉公旣殁諸子奉其家法謹嚴凢一草一木經公手植者見之必變色而作所謂鈍庵者虚榻而不敢處過其下必肅公之仲子輯余壻也累來求記因意其梗槪而書之𡨋𡨋神交當亦首肯此言公諱子延字曼卿云
  卧雲庵記         朱輅
  大聖慈寺傳法保福院圓明大師真惠闢其丈室之後為牖以北向撤去闇塞郎而通之吏部尚書鄱陽張公以寳文閣學士作鎮成都以暇日適至其處愛景物之幽逺樂世外之閑曠命以為庵名之曰卧雲而親書其榜以揭之真惠以告朱輅求文以為記輅謂惠曰若知卧之說乎從吾儒言之則汲長孺卧於淮陽諸葛孔明卧於草廬陳元龍卧於荆州謝太傅卧於東山裴中令卧於北門此數君子者其功業材器見於國祚生靈則不待說而知也從黄老言之則其卧徐徐名之曰泰氏其寢不夢名之曰真人化人游於啻宫希夷休於泰華栩栩蝶遊如䝉吏倚墻雷鼾如彌明若是者老莊則為畸人而道家者流目之則為神仙其實一也從浮屠氏之說則得正法眼藏者又謂之禪偃息受道時則有普願結草幪帔時則有希遷饑飯困眠時則有惠海自昔以為高人大士超世出塵之流也三者豈有異哉其經綸酬酢揮斥變化葢皆有事焉而非世之頺然熟睡者也張公以為吾儒之學原老佛之要前之數君子與夫畸人大士者非其千載尚友則皆往刼之吾身也故公之治蜀其尊儒得士如呉公之客賈誼其樂道清浄如曹參之師葢公其刳心佛祖如康樂之依惠逺合是三者而一以貫之方其寓形於一息也如孫叔傲甘寢秉羽如南郭子綦嗒焉而嘘如昔鶖子燕坐林下從容無為而文公叔度之化行矣彼上人者隠几對榻相忘一室之内而居於無何有之鄉雖在闤闠與山林何異何必被褐懷玉逃世逺去而後為雲霞之士也哉苟無見於是而唯卧之嗜則甘晝寢者夫子斥之以朽木糞墻樂睡眼者瞿曇斥之以𧉻蛤螺螄不有以證之則孔子曲肱之枕與觸屏之寐奚辨維摩詰視疾而卧與據槁之瞑奚别均受之形性而同異之相去邈乎天壤之不侔矣陶淵明江左古逸民也嘗言五六月北窓下卧遇涼風暫至自謂是羲皇上人誦其言想見其風如相將造於卧雲之游㣲斯人吾誰與歸
  梅塢記          李石
  石拙於學其施於吏亦拙也方會府多事英俊争竭其趨走之巧於大吏之前獨隠忍以守其前之拙不變大吏者亦察其一拙外無他不怪也故於考覈文簿瑣瑣中比他人幸有曉夕湏㬰之隙椽舍稍僻且陋邀求者所不至獨與學官相比鄰學之士子日集說學問庭戸隘甚恐不足以辱乃徹去昔之屏伏蔽藏以為今之䟽明曠達得數席地俾客至不以其隘為嫌而主人亦得以陋自安也屋簷之南有老梅株如柱軸一根别為三四股可蔭十許步環以數小竹而蓬艾藜藿者亦相與溷其清明而夷俟其側因留數小竹外悉芟去之仍闢屋一角作窓以即其蔭每每風日開闔燦然之光䔩然之聲往來几硯書秩間與静境相接如行村塢因以塢名之又植穉栢二百周墻之陰與梅為佳伴作他日凌冬霜雪愛玩之樹是又拙之拙者也後有我輩人或不免留落一試公退燕休於此為䕶此梅以待其栢之成仍勿笑其拙也




  成都文類巻四十四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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