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部郎中贈諫議大夫曾公墓誌銘
公諱致堯,字正臣。其先封鄫,鄫亡,去「邑」為氏。王莽亂,都鄉侯據棄侯之豫章家之,蓋豫章之南昌,後分為南豐,故今為南豐人。司徒為宜州刺史,再世生仁旺,贈尚書水部員外郎,公考也。
李氏有江南,撫州上公進士第一,不就。太平興國八年,乃舉進士中第,選主符離簿。歲餘,授興元府司録,道遷大理評事,遷光祿寺丞,監越州酒。召見,拜著作佐郎,知淮陽軍。將行,天子惜留之,直史館,賜緋魚袋,使自汴至建安軍行漕。詔曰:「凡三司州郡事有不中理者,即驗之。」最鉤得匿貨以五百萬計。除秘書丞、兩浙轉運副使,改正使。
始,諫議大夫知蘇州魏庠、侍御史知越州王柄,不善於政,而喜怒縱入,庠介舊恩以進,柄喜持上。公到,劾之以聞。上驚曰:「曾某乃敢治魏庠,克畏也。」克畏,可畏也,語轉而然。庠、柄皆被絀。楊允恭督揚子運,數言事,多可,人厭苦之。公每得詔曰:「使在外,便文全己,非吾心也。」輒不果行。允恭告上,上使問公,公以所守言。上由此薄允恭,不聽。言苛稅一百三十餘條,罷之。移知壽州。壽俗挾貲自豪,陳氏、范氏名天下,聞公至,皆迎自戢,公亦盡歲無所罰。既代,空一城人遮行,至夜,乃從二卒騎出城。去郡,轉太常博士、主客員外郎。
章聖嗣位,常親決細務,公言之,又言民憊甚,宜弛利禁。是時羌數犯塞,大臣議棄銀、夏以解之。公奏曰:「羌虛款屬我,我分地王之,非計也。今羌席此,劫它種以自助,不過二三年,患必復起矣。宜擇人行塞下,先調兵食,待其變而已。」不報。二年,羌果反,圍靈州,議臣請去靈州勿事。公議曰:「羌所以易拒者,以靈州綴其後也。」判三司鹽鐵勾院,天子欲以為知制誥,召試矣,大臣或忌之,遷戶部員外郎、京西轉運使。請限公卿大夫子官京師。陳彭年議遣使行諸部減吏員,下其事京西。公曰:「彭年議,無賢愚一切置不用邪?抑擇愚而廢之耶?擇愚而廢之,人材其可以蚤暮驗耶?」上令趣追使還。數論事,上感之,還公。既而王均誅,命公撫蜀,所創更百餘事。
李繼遷再圍清遠、靈武,以丞相齊賢為邠寧、環慶、涇原、儀渭經略使,丞相引公為判官。公奏記曰:「兵數十萬,王超既已都部署為之主,丞相徒領一二朝士往臨之,超肯用吾進退乎?吾能以謀付與超而有不能自將乎?不並將西無補也。超能薄,此重事,願更審計。」丞相及公以為言。詔陝西即經略使追兵,皆以時赴。公曰:「將在空虛無人之處,事薄而後追兵,如後何?」遂辭行,上怒,未有所發。會召賜金紫,公曰:「丞相敏中以非功德進官,臣論其不可。用今臣受命,事未有效,不敢以冒賜。」固辭,由此貶公為黃州團練副使,既而超果敗,清遠、靈武踵亡。會南郊恩復官,知泰州,丁母夫人陳氏憂,服除,授吏部員外郎,知泉州。
公常謂選舉舊制非是,請得論改之。陳省華子堯谘請托殿上為奸,以第畀舉人敗,省華、堯谘有邪巧材,朝廷皆患惡而方幸,無敢斥之者,公入十餘疏辯之,移知蘇州。至五日,移知揚州。揚州守職田,歲常得千斛,然遣吏督貧民耕,民苦之,公不使耕。天子方崇符瑞,興昭應諸宮,且出幸祠。公疏言:「昔周成王既卜世三十,卜年七百,然觀於《周禮》,其經緯國體,人事微細無不具,則知王者受命,必修人事,以稱天所以命之之意,不舉屬之天以怠人事也。」終曰:「陛下始即位,以爵祿侍君子。近年以來,以爵祿畜盜賊。」大臣愈不懌,移知鄂州。封泰山恩,遷禮部郎中。始解揚州,受添支差多一月,公尋自言,惡公者因復絀公監江寧鹽酒。西祀恩,遷戶部郎中。以祥符五年五月丁亥病不起,年六十六。階至朝請郎,勳至騎都尉。遺戒曰:「毋陷於俗,媚佛夷鬼,以汙我家人行之。」所著《仙鳧羽翼》三十卷、《廣中台志》八十卷、《清邊前要》三十卷、《西陲要紀》十卷、《為臣要紀》三卷、《直言紀》五卷、《文集》三十卷,傳於世。尤長於歌詩云。以其年十一月,歸葬南豐之東園。水漬墓,天聖元年,改葬龍池鄉之源頭。
始公娶黃氏,生子男三人。易占嘗為太常博士,以能文稱。公以博士故,贈至右諫議大夫。公沒八年而博士鞏生,生三十五年,鞏以博士命次公生平事,使來曰:「為我誌而銘之。」某視公,猶大父也,其少也,則得公之詳如其孫之云。
始公自任以當世之重也,雖人望公則亦然。及遭太宗,自謂志可行,卒之閉於姦邪,彼誠有命焉。悲夫,亦正之難合也。雖其難合,其可少枉乎?雖其少枉,合乎未可必也,彼誠有命焉。雖然,其難合也,祗所以見正也。孔子曰:「所謂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則止。」於戲,公之節,非庶幾所謂大臣者歟?銘曰:
既墓而圮,乃升宅原。誰來求銘?公子與孫。公初洎終,惟義之事。維才之完,而薄於施。乃其後人,有克厥家。天啟予公,非在茲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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