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庵文集 (四庫全書本)/卷05
抑庵文集 巻五 |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集巻五 明 王直 撰序
贈御史彭君歸侍親序
君字百鍊彭氏世居泰和月池為大家直之曾祖妣則君之從祖姑也二家皆以徳義相上而姻睦之行尤篤直少時甞獲拜君伯父介翁先生與君之尊府和林先生二先生皆直大父行博學淳行表然為望於鄉邑其所以教愛者甚至先生既沒而諸叔兄弟尤相厚不啻如同姓其篤誼如此若君與今國子典籍士揚則又有學問相長仕宦相規之益不特世好也君為監察御史以祗慎直諒見重於世凡其所至吏畏而民愛之既九年當大用乃以母老乞歸養而朝廷許焉若君者可不謂賢矣乎夫仕至九年有成績而無過舉可謂難矣其進髙位享厚禄人之所欲也於是遂有忘其親者惟君子審於義利知事國之日長而事親之日短也然後能適進退之宜而全忠孝之道君誠能乎此異乎貪榮而㤀親者矣獨私念之君子之相為益也盖未嘗相逺也直之受益於君乆矣今一旦去之其能釋然於懐耶雖然猶有望焉古之君子既仕而歸則以其道教鄉人子弟使事親必孝事長必敬䖏兄弟必和待朋友必以信持身必守禮而畏法治家必儉以勤凡一言一行必夲於道斯一鄉之風俗淳賢才盛矣是以孔子貴乎魯有君子也昔者直之叔祖啓翁先生嘗為御史老而歸其身未嘗違道其待人甚嚴而教學者甚篤後生小子望而畏之銷其非僻之心而由於禮義之途也不少繼前脩以儀後軰非君其誰望而直之諸子亦以累君使必如前之所云者則直雖逺其受賜多矣若猶為非道而有愧於前人直雖不敢怨然於君之義何如哉以世好之篤相知之深故切言之而謹書以贈焉若夫事親之樂與鄉里之榮則諸公之贈言備矣此不著
贈康評事赴任序
康頮宜清以永樂辛丑進士得大理評事當之南京予與之同邑且與其尊府紀善君游相好也故於其行而其表叔尹先生復道求予文贈之予謂評事七品官耳而以詳刑為職其上有卿有少卿有丞有左右寺又有正有副而評事次焉然審獄之當否而尼行之則自評事始其任甚重也凡獄之麗於刑部都察院者其情之枉直與其罪之所當皆熟究而詳議之矣然不自以為定也必取覆於大理若自評事而上皆以為是焉則獄成矣刑之重輕莫得而易也然而當也人不曰大理寺而曰刑部都察院及其枉濫也則不曰都察院刑部而曰大理寺盖以其大理而定也夫以七品之官而與責望之重如此可不懼哉然天下之事莫不有理焉彼入於刑者皆拂於理者也理散於萬事而皆具於吾心茍正其心而不以物自累則萬理明備雖治天下不難矣而獨難於治獄哉是以君子貴窮理也今大理評事漢之廷尉平也宣帝置廷尉平以讞議而當時决獄號為平然而君子已有招權召亂之慮何也盖詳刑其職也非欲茍為異同也惟其是而已矣若亂其是非以招權利使刑罰失中民無所措手足則愁怨生而禍亂滋矣故君子尤慎之宜清明聖賢之道盖將以行之也予知其能善其職也審矣然猶言之如此者盖愛厚之至云耳宜清其然予言也夫其亦以為厲已也夫
曾子貫挽詩序
曾公子貫以洪熈元年五月卒於家既𦵏士大夫皆為詩以挽之今五六年尚繼有作者其子兵部主事士宏持以求予序嗚呼公之得此於人不茍然也宜予文以發之盖公敦德樂善行成於身儀於家而重於鄉閭平居閉門娱意書史與世俗絶徃来非婚姻家弔祭之禮未嘗一出里巷意有所詣則褒衣危冠徑徃而返足迹不一至公門凡賔客襍坐侈放以為樂公不與機變之巧不萌諸心士宏既貴公䖏之恬然不變節易意平生言行盖無違於理逺於義者若公可謂篤實君子矣宜乎諸公哀惜之不已也仁宗皇帝即位之初詔廷臣任職者皆封贈其親公得封承徳郎兵部武庫清吏司主事配楊氏封安人皆賜勅命於時吾邑仕者十數人然父母身受其榮唯公而已皆交口譽歎以為宜士宏将奉勑歸拜於堂上而公不待矣此亦其可哀者也雖然予之哀公者盖尤有意焉古之君子所以重者慎修其身而已矣不以馳騁豪放為愈也身脩則化行於内而達之於外雖不馳騁豪放人固重之矣然而世俗之所謂君子者率畧乎此而馳騁豪放則加焉至於有所挾則又加焉彼夫慎以脩身者徃徃笑以為迂於乎自化民成俗者視之其在此乎在彼乎使人人皆如公則鄉邑之淳風美俗豈讓於古哉如公者既不能多而又卒矣此予所以哀公也故歴道予之意以為挽詩序觀者其亦有感也夫
劉仲髙挽詩序
予友劉仲髙既沒𦵏於龍州之南園其子渙服闋来京師以當時士大夫所作哀挽之詞求予序盖仲髙居泰和縣城東門而予家城西相距僅五里予未仕時已與相徃還仲髙讀書有材藝其襟度夷曠而神氣充恱於人間可喜可樂之事大畧備之邑中之人鮮有能及之者暨予竊官京師仲髙又治别業於江南有田園池沼竹樹之勝其下小江東流與贑水合重洲複渚綿亘乎其西仲髙時時與客徃遊擷芳擊鮮釃酒而酌之醉則依宻林藉茂草以自適凡逰人行侣之去来耕夫牧子之作止風㠶浪舶淵魚水鳥之出沒隐見皆在乎目睫之間其心盖超然樂也予聞之有不可及之歎其後連丁内外艱家居仲髙數過予相慰藉意甚厚及服除則又數来與予逰或邀止其家彈琴奕碁飲酒歌詩相得益懽甚予或以病止酒仲髙則喜強予飲予難之則連引滿以導予因笑曰先生将去矣他日思與吾飲不可得也予感其意數為舉釂至大醉而罷及来京師居閒無事追思昔逰未嘗不慨然念之及朝廷有賜告之令極欲一歸掃先塋逆計故人之能相樂者則属意仲髙予謀至今未遂而仲髙則棄予死矣豈不深可惜哉嗚呼安得復有曠懐雅度如仲髙者則予之序此詩其可已耶天下之人多矣有生而人惡之有死而人莫之恤者仲髙生則見重於人死則見憶於人又形於言詞以惋惜之如此則賢不肖可知矣仲髙有孝友之行已具於銘其墓者此不著惟書予之意以為序以見予之不能㤀情也
贈陳照磨序
陳植公培予戚也家世業儒公培亦以其學教鄉人子弟縣大夫以為儒者則賢也薦於朝諸大臣以吏牘試之衆皆曰非其所長公培援筆成章命意正大而行文暢達其纎㣲委曲雖未盡合於吏之所為然亦非吏之所能為也衆皆以為難擢置優等既而授福建按察司照磨将行吾邑仕者皆属予贈以言曰此公培意也於乎予天下之迂者也學不及於古人才不適於時用故當時達者無取焉公培今駸駸然達矣而何取於予言又時俗多好䛕䛕非予所能也以迂闊之性為直之言而欲告夫達者所謂方枘圎鑿惡乎能入哉然念公培世業與予同則其迂未必不同古所云同氣相求盖以類合也公培或者誠有取乎試相與言之君子之學以明理也理者制事之夲天下之事無窮而皆有理焉君子豈能事事而習之亦觀其理而已孔子嘗為乗田委吏矣豈嘗習夫乗田委吏之事哉然而畜牧蕃㑹計當者何也論夫理之當然者耳公培今去為照磨照磨以閱案牘察謬悮為職其事非一也然非有主乎中則亦豈能不亂哉徐徐閱之而灼之於理理有所不通則事之謬悮可知非徒閱案牘為然也若事有專制者亦如是焉已矣故君子不患事之不立而患理之不明理果明矣則何事不可為世之達者類以儒為迂此豈知儒者哉然天下之理無窮君子之學亦貴於無已照磨之職非甚繁且劇也公培以其餘力而又加學焉必理無不明事無不當使人皆知儒者之可用則夫以迂為病者或庻㡬少瘳乎予於公培誼不薄願相與勉之公培其以為然哉
送王御史還南京詩序
士之於世能知道者固難矣其能體而行之又難也夫所謂道者仁義而已盡理之純之謂仁適事之宜之謂義為士者明乎此體之於身施之於事使所存所由皆當理而無私適宜而不謬則謂之士無愧矣而世之為士呻吟於佔嗶之間以求知此者皆然矣其體而行之則未皆然也故有始承一命之榮而竊可行之勢於心已傲然矣其發於事矯然矣夫傲然者惡能以當於理而矯然者亦豈能宜於事哉彼始命既如此若至於公卿大夫之位其傲然矯然将益甚則於仁義如何哉故予深嘆其難也雖然仁義者非特見於顯盖無徃而非是也於夫閒居獨䖏之時而盡致知力行之實持養之乆出於自然一旦顯而用之則豈有如前之所云者哉此士之所以貴乎豫養也孟子之論尚志是已予友王鉉彦鼒其始家居時已有志於是矣及為御史七八年其志盖未嘗不在是也故事經其决者人皆謂不寃而與之䖏者莫不敬且愛焉非其所存所由之當於理宜於事者何能致此哉充而極之則至於𩔰位其道可知也今年秋来京師将歸凡知已者皆惜其去而不可留也於是左春坊大學士楊先生率同郡之士十人取唐人詩離心何以贈自有玉壷氷之句為韻賦詩以贈之觀其所取之句則其善彦鼒之意又可知也詩既成命予為序故書予意如此以冠篇首既以美彦鼒又将有所勉也
安成彭氏族譜序
安成故文獻邦士大夫以詩禮名家者盖多彭氏其一也彭氏始家番昜在宋之時有汝礪者擢進士第一官至尚書其徳望𩔰於天下尚書之後有忠泰者仕安成施德在民子孫因家焉安成之人以城南髙街里讓之號髙街彭氏族日以蕃傳九世乃析居梅樹下又七世則復徙中溪其居白石簮石智溪蒼山上湖者皆髙街裔也至今盖二十世衣冠而仕前後相望誦詩讀書惇本尚實比比皆是其始一人之身厯世之乆子孫至於累百十此豈無自而然哉予聞之魯叔孫穆子曰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雖乆不廢然則故家大族之所以乆而盛者可知矣德盖其夲也德莫大於仁義祖宗以是啓之子孫以是繼之推而為功業發而為文章卓然表見於天下則足以亢其宗而垂裕於後矣彭之受姓命氏厯世至尚書好學樂善忠敬孝友以聖賢之重自任繇安成以来領使職典方州為丞佐教庠序者相繼而不絶今毓敬進唯為廣東浙江按察僉事皆有名其所以啓之與所以繼之者如是其偉矣安得不乆且盛哉毓敬初用薦入翰林為編脩與予處者數年乆之進唯又入刑部為主事遂拜僉憲則正統丙辰予㑹試禮部時所取士也故其兄弟皆厚於予予亦深愛重之今皆當盛年其所自立将不愧古人而足以亢其宗要在後之人善繼之耳善繼而不窮則彭氏之盛亦無窮矣毓敬脩輯此譜而以求予序故予序之以致予期望之意是亦相厚之道也
桃源蕭氏族譜序
泰和桃源蕭氏系出梁國子祭酒子雲子雲齊宗室仕梁乆之棄官至臨江之玉笥山十七世至伯原知泰和縣喜桃源山水之勝因家焉四世至漢卿父子以科目興自是而後子孫益蕃詩書之業貲産之富縣之東南莫有先焉者也予生也後不及見其前輩長者之髙風雅度數十年来始與德通㳺德通才噐偉然嘗以縣諸生試用於刑部有能名由是相徃還不厭因獲見其諸父安正翁翁時年已七十而言動未嘗愆於禮退而與其兄弟德嘉德䕫德郁德賛德鄰諸君逰皆雍容和厚而其諸子姪亦聰明秀傑足以世其家後數年德郁子𤧚叔誨子鈞德鄰子穰相繼應賢科𤧚取進士為主事二人亦典教州縣說者謂蕭氏子孫皆讀書務善有志於樹立後之顯者盖未艾於乎何其多賢也哉自古受姓命氏皆有爵者之子孫然所以亢其宗者德為之本也蕭之為齊盛極矣子雲亦一盛也世逺而分有不能盡然者自伯原府君居泰和其初一人之身至于今若干世子孫至多千餘指夫豈偶然哉昔者周人之美君子也言其保艾爾後必本於德音不已德音是茂則蕭氏之所以乆且盛者其先德可知矣後之子孫而欲紹續於無窮其惟勉於德也哉德莫重於尊祖尊祖故敬宗敬宗故収族自宗法廢祭法不明故家大族而以榮其本聫其支而親親之道行者譜牒存焉耳是故倫理正恩誼篤油然仁愛之施充之以及於民物皆吾親親之餘也則其德豈不亦盛哉為子孫者世勉之其盛豈有已耶𤧚字孟奎才名重當時是将復亢其宗者續脩此譜而以属予言故為序其首簡
竹山陳氏宗譜序
泰和陳氏族最大繇都幹君至干今㡬世矣始家城西栁溪上其後乃散䖏焉族既散而貧富强弱有不能相通者矣予先祖竹亭徵君則保翁䖏士之婿先考瓊州公實陳氏之甥予妻則存翁䖏士之曾孫以正先生之孫良輔君之女也二翁實同産兄弟其故居在今仲亭居之後其出入所由道則自古井巷中别為小巷西入叢竹中鄉邑之俗凡竹林茂美者率呼為竹山故陳氏之屬呼二翁為伯叔兄弟者皆以竹山表之䘮亂以来竹廢屋毁前軰諸老凋落殆盡以正先生乃以所學授徒縣西鄙遂居棠梨山下而家甚貧獨陳氏族譜珍襲猶在也後其族有孔碩君者欲脩譜而失其詳時予先考為工部主事以外艱家居孔碩君乃從之以求於以正先生其後譜未成而先考服闋去矣數寓書索故譜以歸舅氏於是以正先生既老其孫桂芳梅芳與予兄弟皆㓜而孔碩君亦繼亡不能得也後之脩譜者乃㤀其故而於竹山之𣲖特畧焉嗚呼此豈有他哉以貧而弱故也夫譜所以明昭穆辨尊卑使親睦而無間惇序而不紊也何貧富强弱之有異哉自始祖之一身以至於子孫之無窮雖貧且弱皆吾祖之所自出而安可薄邪収而録之乃尊祖敬宗之道也厚之至也古之人盖如此而今乃以貧弱而畧之異哉其所用心矣其故址雖存而其族人從先鑿池於其下日朘月削半已入於池中又溝其故所由道将掩有焉亦以弱其孫故也永樂二十年春予以内艱居鄉里桂芳兄弟乃請其族兄仲亨伯度從先之外舅曾存禮亦陳氏之甥及陳氏外孫梁叔䝉暨予與從先面質而歸之桂芳其故跡猶宛然也獨䧟於池者未復耳予又閱家藏舊書淂其宗譜一幅自始祖至良輔君之𣲖特詳焉乃以授桂芳兄弟使藏之而别録為譜他日陳氏或有仁厚君子釐正舊譜而脩之庶可叅入也不然則自為宗亦可也夫人患不才不患無族茍才矣族由我立焉讀書慎行乃所以為才也且盛衰相承天道也自以正先生至桂芳兄弟其不競也乆矣然皆質實務本勤生而節用有子五六人曰興宗顯宗成宗亢宗者皆予先考之所命也盖期之矣天其将昌之也乎哉桂芳尚居棠梨山下予與為此譜而名之曰竹山陳氏宗譜者亦兾其能復也其尚勉哉毋猶為鄙者之所薄也
送余侍講歸廬山序
洪熈元年二月翰林侍講余君正安以老疾得告歸廬山同僚之士念交逰之情而重離别之感相與具酒殽飲餞於其居之南坡各賦詩以送之而命予為序盖君與予同舉進士入翰林同受先皇帝命讀書于禁中凡二十有八人出則連騎坐則聮床予又與君比屋而居從容旦暮之間探聖賢之微言窺道徳之至奥發為文章以歌頌太平之治暇則尊酒相對驩如也雖一時遭逄之盛而諸君道同志合他自以為莫及也今二十餘年存者僅十八人而曾君子棨王君時彦為左右春坊大學士周君崇述為諭徳羅君汝敬陳君光世余君學䕫為翰林侍講李君時勉為侍讀周君孟簡周君恂如為王府長史章君尚文為考功郎中袁君添禄為主事予為庻子與君皆在京師而楊君宗朂叚君時舉吾君叔⿰皆出為𠫵政沈君志行為叅議洪君遵道為僉憲盧君邦臣則以吏部主事常董役蜀中而光世復以憂去其在京師者十二人然亦将老矣而皆奔走營職以自効欲求相樂如曩日盖不可得也死生契闊固已有感于中而君又遽去則安能為之釋然邪雖然昔之仕者有欲去而不能得去者矣盡瘁以仕寧莫我有小雅之所刺也今君雖老病而當聖天子臨御之時深仁大德浹于臣庻因得遂其歸休之志而自足於山水之樂以怡神飬性豈非至幸者乎顧予寡昧齒髪日衰而志意荒落君又舍之而去将無所資賴以自立徒竊廩禄縻歲月以取譏當時盖重愧且歎也予旣自為詩以送君矣而諸君之命不可辭故序其所感者如此以弁諸首云
泰和羅氏族譜序
古者公侯有國卿大夫有家而蕃衍盛大則必立宗以統之大宗一小宗四嫡庻之分明尊卑之位定由是倫理正恩誼篤維持輯睦愈乆而愈昌其後宗法廢而族無所統子孫雖衆源逺而末益分厯世浸乆至不復徃来而相視如塗人者亦其勢之必然也是以君子病之隋唐之際最尚氏族族必有譜所以著其本而聫其支自祖宗以来至於子孫傳次之逺得以考其源流而不至迷謬此尊祖敬宗之道也自是而後至于今故家令族鮮有不務此者泰和城西羅氏其一也羅氏本周世宗殿前都指揮使彦瓌之後宋既受命彦瓌子珫避難居廬陵仲子延復徙泰和仁夀鄉之中團里九世至元逹又徙居㘭頭生子仲實仲實子宏祖宏祖子均瑞早孤随母適城西劉茂林遂冐劉氏均瑞之子仁夀文夀良夀仁夀嘗曰吾祖羅氏不幸而冐劉水源木本吾豈敢忘哉欲復羅氏而未果子孟昭兄弟乃克如其志時有令𨽻戎籍者不得易姓而二叔文夀良夀實𨽻焉孟昭列言於朝乞有所别白從之遂得復羅氏兹譜所載仁夀子孫皆羅氏凡劉氏者二叔之子孫也然皆好德樂義老者有慈良豈弟之風少者亦克盡恭順之節怡怡然相親也尚論其始盖原於一人之身至繩繩蟄蟄辟諸支體雖異状而精氣脉絡之流通無間也姓氏之復與未復何足異哉予嘗辱愛於孟昭甫既又交其二子崇弁崇夲皆英偉過人而進學不倦惜崇弁早世獨崇本成進士官刑部有才名朝廷推恩贈孟昭甫為郎中配胡氏封太宜人今崇本陞廣東叅政顯榮當日盛其族之子孫以文學入仕如宏如季禎者六七人表然傑出足以有為如崇弁之子大鏞讀書以取進士為業如崇本之子〈缺〉 又相繼而出則所以光前而裕後者其可量哉今年奏禮部㑹試天下士崇本預典文衡来京師持此譜求予言故為序之
清溪陳氏宗譜序
清溪陳氏宗譜載陳氏之居清溪者也清溪之陳云分自栁溪然莫究其所以分此譜斷自泰和醫學教諭叔賢始叔賢曾孫為邦彦邦寧邦彦子仲仁邦寧子仲旦同領鄉薦為教官慮世逺而愈分将愈失其傳故為此譜録其所知者以示後世其所不知者則缺焉去年仲仁自松江訓導考績来京師得山陽教諭將之官出此譜求予序予未暇作至是仲旦自晋寧學正来考績詣予申仲仁之言而以序為請曰榖之先世皆力於善四傳而至榖兄弟凡六人二父篤意教之盖兾其大有立也而榖與仲仁及弟登僅得為所謂教官者無以大光顯前人以稱二父志今仲仁又死矣先生不愛一言以訓勵其子孫俾皆勉於學以善繼前人而卓然有立於世則榖之兄弟受賜豈有窮哉予與陳氏同邑居惜予之生也後而又多去其鄉不得從先生長者究知邑中世族之詳徃年見仲仁兄弟列名薦書心甚喜之謂非其祖宗積善安能致此乃今而知叔賢焉叔賢以醫為職德之及人也必多故大發於仲仁兄弟孰謂非積善之致哉今譜圗首之誠足以啓後世矣夫譜之所以著所自出而使人善繼於無窮譜其所知而缺其不可知此作譜之法也眉山蘓氏出於眉州刺史味道然自味道之後失其世老泉先生作譜亦自其所可知者而録之盖意計以失真不若缺之為愈仲仁兄弟之為此譜本蘓氏意也嘗觀世之作譜者自受姓命氏以来皆能詳其世次然豈真能詳哉牽合附㑹以自矜而已耳使其祖宗妄冐所自出其為不孝孰甚焉則予於此譜安得不深嘉其意哉且世家大族所以能乆且盛者祖宗以善啓之子孫以善繼之也讀書以明善而身體力行始於家達於鄉黨州閭天爵既脩人爵從之又推而達之天下為之益篤而所及者益逺則其得於天者豈有已哉陳氏之子孫勿忘前人之言而勉於善以繼之則乆且盛可必矣故為序之以勉其為子孫者
送賈知府還吉安序
吉安治九縣其民盖四五十萬然多讀書知道理不可欺以非義為守者茍以理撫之則欣然從化凡有所令無不如志其不然則否故不知者以為難治徃年平陽藺侯金華朱侯相繼守吉安皆能潔㢘以持已公平以臨民其行事必據於理一郡之人皆恱從及其去也郡人稱頌之不㤀二公亦以吾郡之人之知理易治也皆深念不置雖相去而猶如父子之相愛此豈徒然者哉然則謂吾郡為難治盖過論矣鳳陽賈侯為監察御史九年有名於時以課最擢知九江未㡬以憂去服除改知吉安郡人於其始至也皆仰望之曰是必能以理撫我也而侯之守已也㢘其行事也公能以理撫民而民亦服從其教吾黨之仕於朝者聞之亦皆為喜而兾其績之成今年以述職朝京師䝉天子仁厚之澤既燕享之而復申以丁寧之訓矣侯既佩訓而歸将若有以大惠於其民吾邑仕者相率賦詩送之而属予序於乎吉安吾鄉郡也吾徒之望治猶吾郡人之意也今侯既有志於民而又重以天子之訓則郡有不治人有不受其澤者乎夫理者萬事之本人惟其不知理故徃徃昧其是非恩有所不懐威有所不懼是以難治吾郡之人既異此而侯以理撫之不易其初志以終恵其民其治績之成盖甚易也侯之德及人益深則後之稱頌侯者豈止若前守而已哉侯治郡将三年其必知郡之易治而吾復道其所以易治者如此盖以觧不知者之惑而深兾其治績之成也
送河南李布政赴任詩序
洪熈元年五月廣西右布政使李公昌祺以外艱服闋朝京師見上于奉天門上顧左右曰是嘗官禮部者其才可用也明日即拜河南左布政使盖上在東宫監國時李公為主客郎中凡四方萬里外國慕義來朝與蠻夷内属諸國以歲時入貢者皆李公主之其宴賞勞來輕重隆殺無失禮上以是知其才故去已七八年而猶眷之不衰夫羣臣之任職者茍有材具莫不奮勵以自見於當時其受知於上誠非臣所能必在昔矢匪躬之節卒不䕶主知何可勝數如李公者受知於上至於乆而不忘豈偶然哉非誠千載一時明良相遇甚盛事乎古之論治者盖曰在知人在安民知人則明於其才行而用之無不宜斯能安天下之人而無失所者史稱帝堯其仁如天其智如神萬世之治莫有過焉者也今聖上聖徳同乎帝堯而於知人安民二者盖惓惓然也故即位以來凡英偉豪傑之才皆用之不遺其所以安民和衆之道皆咨諏而盡行之治化之盛盖将與帝堯等矣今李公又以知遇之舊當藩翰之寄其所以上禆聖治者豈不亦盛矣乎孔子曰不獲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盖上不見知則所言有不信所行有不從雖有過人之才宜民之道而能如志以治者盖少也李公既受知於上将言信而行從河南之人之愈益受恵也審矣予聞昔之人有感一朝之遇而為之盡者况君臣乎况李君之賢者乎予知其必能有以報主上之知遇而非茍焉者也李公将行士大夫知已者相率賦詩送之而以序属予予與李公居同郡出同年又嘗同官京師亦可謂知李公者故為序而不辭
贈劉貟外序
士之於仕非才之難而行之難也行既脩矣而才不足君子重之若徒逞其才而行不檢焉君子不以為善也由是觀之才達行脩之士宜為君子所重可知矣故為士者必以砥行為先務而世之命爵禄者亦於是取决焉有其行而又有其才則進於榮顯可必也優於行而劣於才者次之非是而亦進焉者有矣然未見其能終也萬安劉廣衡為刑部主事予知其為人矣盖萬安與予泰和為鄰邑二邑之人多通婚姻相徃来廣衡為其邑故家其先皆習詩書循禮義故廣衡自㓜已蹈繩檢不蹈於邪僻及取進士入官清約以自守而勤慎以臨事在刑部五六載其所决獄號為平允為其長與為同列者莫不愛且重之然予察其舉動辭氣衣服飲食盖恬然不異於徃時庻所謂才達行修者今年尚書魏公舉于朝擢以為貟外郎此其進於榮顯之時也夫仕者患乎才行之不偹無患爵祿之不加予嘗辟之物焉物之盛衰視其地肥美則物盛不然必衰春氣既至生意已達若加糞溉焉其生也将日盛又累累而糞溉之則其暢茂碩大莫之能禦矣以磽瘠之地無糞溉之功雖未必不生而欲其長且大焉盖難也廣衡今進矣慎無變乎其初益脩其行而輔以美才何患不至於逺大也大理評事康宜清刑部主事歐陽廣湯監察御史歐陽廣洙皆廣衡之至親愛者喜廣衡之進而求予文為贈予亦素重廣衡故書予意如此以勉之
贈李太守赴清河序
予友李信圭之令清河也視其民如子凡有饑饉疾苦勞役舉切於其身則必為畫䖏置使之各得所欲事或不如其心則亦為之審緩急擇便宜使不困至於農事尤必使及時勸課訓督具有成法貧者資用不充則假於富民以給之由是小大皆得盡力於畎畆地無遺利官無負租民有餘食皆懽喜愛戴曰公撫我如是真吾父也一縣稱之無間言今年詔大臣舉賢為州守禮部章侍郎首舉信圭衆莫不以為宜上命知蘄州遣使徴之縣人無少長皆泣下曰奪吾父使惠他人我則奚仰於是有力者即走北京訴于通政司弱者訴于府訴于捴兵官訴于廵撫侍郎乞留之事相繼以聞上重違民意俾為知州仍掌清河縣事而其民之在京者始大喜曰公若不歸吾軰遇不恤已者死與徙而已今得免矣士大夫知信圭之賢惜其澤不之施而喜清河之民之受終惠也皆作詩贈行其姻家翰林侍講學士陳德遵持以属予序予與信圭同邑少相善皆業儒皆有志斯民顧予獨老於筆硯無以報上無以惠下信圭所立何愧於漢循吏則予能不慊然耶嘗竊念之聖朝銳意養民而親民者莫如令盖所謂民父母也有志之士當洗濯磨治以求稱答上意何其如信圭者甚少也其罷劣不職者不論以予所見假詩書以文奸言任詐術以逞貪欲肆威虐以快私心者盖多惡在其為民父母哉雖謂之民賊可矣則如信圭宜其民之不舎也抑又聞之君子行道以惠民不以宦成而怠不以老而倦也信圭尚篤於其道以安養斯民豈惟不負令之寵任與其慕戀之意德業之成亦将永有耀也是為序
贈李知府赴任詩序
予友李湘允淮之守東平九年矣其愛養州民而為之興利除害盖有父母之道焉是以州民恱而戴之亦如子之於父母也其奏留者數矣今年秩滿當詣京師而朝廷已用禮部尚書胡公薦以為懐慶知府使者徃徴焉州民皆不忍舎之随而来者㡬三百人請于朝乞留不得皆怏怏而去於是允淮遂之懐慶予嘗謂天生斯民而不能使之遂其生是以付之天子天子不能以獨治是以付之守令然則守令之愛養斯民非特上承天子之意亦所以奉順乎天也然而欲舉其職豈有他道哉惟仁而已仁者無私心之謂其心無私則好惡與民同民之所好者衣食足而力役均其所惡者飢寒之不勝勞苦之不釋也因民之所好惡而使之莫不遂焉父母之道然也是則無負於天子而亦可無愧於天今之賢守雖多而不賢者不可謂無也其所以不賢私意蔽之而已私意蔽之則惡其所好好其所惡失父母之道而民有不遂矣民有不遂則負天子而愧於天民之疾之有欲其速去去而恐其復来者安能眷眷而不舎哉此無他理之在人無貴賤之殊上以此施則下以此應其效固應爾也懐慶之於東平其土地無大相逺而民俗有不同然其心獨無是理哉允淮以其施於東平者而施之篤於仁敏於事本之以誠持之以敬而濟之以和則民之恱戴宜無以異也誠無負於天子亦無愧於天福祿之来将又有大於此者允淮勉之翰林諸公素相厚者皆有詩贈行予最故故序其首云
贈歐陽僉事赴任序
國家建學育才至于今七十年賢才之出以輔興運賛治功者不可一二數其教養之法盖善矣然積乆則𡚁生於是其所成就大有異乎昔者何也聖人之道載於書讀其書明其道優㳺㴠泳以淑於身行於家施於鄉黨州閭然後發而為文詞以進於有司逹於朝廷得列於庶位而行其道於天下所學有本末所造有後先立法之善盖如此及其乆也為師者昩於教為弟子者荒於學不復以讀書明道為事而專意於文章記誦他人之陳言以僥倖於一得幸而得之内無所守外無所施者亦多矣盖不務其本而徒事其末而末又非其所自為者無怪乎其弊至於此也學校政化之本也其所成就乃如此聖明在上安淂不加之意哉是故定觧額限弟子之貟皆所以致嚴重之意盖欲萃英才務實學慎選而篤任之相與隆太平之業然又以為教之至則其成才也易於是增置按察官一貟俾專領焉詔諸大臣察舉有學行者而任之璽書奨勵給驛而遣焉吾邑歐陽哲以吏部主事當其選哲字廣哲其先君子允賢先生嘗助教國子叔父允和為監察御史雲南按察副使皆有名當時廣哲受教於其家其學行誠無愧於是選然予願有進焉賢才治化之本教官成賢才之本董教事者又所以為之本也今之去使為師者篤於教為弟子者勤於學先本後末兼舉而不遺復乎前之所謂善而去夫後之所云弊者要在廣哲端其本以表勵之而已矣廣哲尚慎之哉翰林編脩蕭鎡進士梁楘袁和龍文皆相與厚者謂予與廣哲有連宜以言為贈故為序
贈曹貟外序
曹義子宜句容人始取進士入翰林為編脩再陞禮部主事今年用薦起超拜吏部貟外郎子宜温厚周慎達於為政在翰林者皆愛之予嘗自念使子宜居顯曺為要官則其所立不在人下而可置於閒䖏邪及是舉也衆皆為之喜其友潘勤進學軰思有以增益之乃求言於予嗟夫予愚者也言不適於用今老而益愚其言益無可取将何以增益子宜哉雖然子宜予所重者也其可終嘿邪郎官自漢以来為清選號大臣之副今之大臣皆於是取之子宜居是任不可以衆職比也况銓衡之任為治之本乎古之論為治者曰知人安民而已盖知之明而用之當則惠有以及民而天下治矣今朝廷以是付吏部是以治天下之本付之尚書侍郎捴其綱所以任其詳者則郎官職也外之治民自布政司以至於縣其職衆矣臨乎上者固難居下而親民者尤難上下皆賢斯美矣茍或不然則民有受其害者然何以知其賢哉精鑒慱采而已精鑒於已而又博采於人将無有不當者用以治民則民亦無不安者此子宜軰所宜用心也使今日之治可比隆於堯舜之世論其所致人将曰自吏部功施當時名流後世豈不美哉子宜與予逰将二十年其相好加焉今之贈言固望子宜功成名立而進於逺大也果然人将論其所出曰自翰林則予雖老而愚亦與有榮耀矣是為序
送何侍郎養病歸建昌序
正統六年十一月刑部侍郎何公文淵以病乞歸建昌上知其實病不可留詔許暫閒就醫藥庻淂速愈既愈則任職如故盖公之病乆矣常黽勉任事不少懈至是有難復强者故上矜而許之而眷注之意不衰命既下士大夫莫不惜其去相與嘆曰何公初為御史已有賢名聞天下及舉為温州其愛民如子為之興利去害民亦愛敬之如所生迨入佐秋官尤盡心於其職小大之獄必以情誠清慎仁恕之君子也今之賢如公者無㡬人使若汲黯治淮陽将不猶若愈乎既又嘆曰何公豈茍欲自便者哉揆於義而已君子之行道繫乎身身果病矣猶以難强之筋力而貪無窮之榮利自謂足以任職而不至於怠且廢者庸可信其必然也何公之去誠賢逺於人矣哉上之眷注不衰兾其病愈而復来盖好賢之心篤知之深故期之逺也而於公見之宜矣予聞而是其言吾郡之士之為刑部属者梁楘等則過予告曰楘軰之從公舊矣荷公之教亦多矣裁其過勵其所未及使得免於殆且辱者皆公之德也公之歸善矣楘軰将何恃而立哉且非特楘軰然也凡為属者盖莫不然願求一言以寫慕戀之私請勿辭嗟夫予與公同仕於朝盖三四十年而予所業者文藝之末而已達於為政莫有過於公者也今老而學焉方資公以自益而公乃以病去予固不能釋然於懐者豈但楘軰而已邪予聞洪範之福盖以德為本公之德有諸身而及於人天報以福盖未艾勿藥之喜當即見之况上之所眷注者乎瘉而来来而乆於其位以興道致治予與諸公之所望也因書以為贈行序
贈訓𨗳李卓序
李氏居泰和前程里為故家予嘗識子能敦厚周慎盖其族之表然者心固重之永樂丁酉予以外艱家居南溪蕭𩿾漢甫請予為子師子能之孫卓蕭氏出也時年尚㓜亦從館下聴誨言應對進退率有可觀者予心又喜以為子能有孫如此盖可兾其成矣去之将二十年而卓果以明經應訓𨗳之舉来京師試在優等既受職将之寳慶謁予拜曰生嘗受教於館下矣今幸得教官懼無以當衆望願先生終教之予聞而心益喜盖喜其能進而不已也天下之理無窮君子之學豈有止足之限哉聖如孔子猶曰我學不厭况其下者卓之志如此宜予益為喜也夫仕者之任職多矣茍有才藝皆足以辦之惟教官以成賢才為職而本諸其身必其學之在已者沛然而有餘然後所以應人者亦浩浩其不窮孔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為師矣卓宜務此而已師者弟子之所取法也惟以身率之則不令而從然今之弟子盖有率之而不從者况不以身率邪卓宜慎修其身哉夫賢才者治天下之本也而託之教官其職之重可知矣然其位則卑也凡昩於大體者徃徃怙勢力以臨之惟有道自重之君子一不以屑意不然鮮不随俗變化而棄其身卓宜以道自重哉予之告子止於此矣今邵陽教諭鍾沔尚清亦嘗從予逰能以所學教諸生今之所謂賢師而子之戚也又有徐訓𨗳明善者亦篤學而善教子之去尚相與切磋而勉進焉則賢師之譽子安能避哉由此而進将不止於是而已矣子必勉之
贈蕭教諭赴長洲序
蕭氏吾邑故家詩書相傳也乆矣而尤以篤義重鄉邑洪武中𩿾舉先生舉賢良太祖皇帝命賦指佞草應口成詩上大喜授蘇州府同知以寛厚清慎得名再仕山東塩運副使㓗㢘之老而彌勵至今人能道之彦清其孫也彦清名灓以書領薦今年㑹試禮部中教官選得長洲教諭彦清勤學攻文足以得志於有司其試禮部予實典文衡局以科額於是失彦清予與蕭氏有世好意甚惜之而彦清不以望予雖然予固惜失之而喜長洲之得也夫英偉之才所在有之而不能不頼於師師弟子之所由成也辟若制器然以良才遇良工加之以規矩凖繩而後方圎平直規矩凖繩之不加欲器之方圎平直盖難矣故雖有材而不得成器以適於用者不遇故也今之為士孰無用世之心哉其材有大小不同而無不可用然所以成之皆於師乎望也因其才而篤焉匡直輔翼而振德之則才既成矣以是而為世用此治功之所以盛也然而遇良師者固有矣其不遇者盖多焉不遇則無以成其才猶未為病也茍遇而弗良帥之以不正之習而加之以非道之施中才之士随而變焉豈非學校之不幸哉長洲蘇之望縣其地多良才今其未仕泯然日望於成者不少其前之所遇幸不幸予不能知今而得彦清予知其為幸也彦清之學得於家講於師友皆聖賢之法言仁義之達道率是而教之為弟子者勉而學焉其才将無不成予故為長洲喜也彦清克篤於是邦人父老必推本於同知公之賢而誦公之德不衰是彦清能成其祖之名亦所以為教也彦清勉之因書以贈其行
送禮科給事中石信之歸應州省墓序
古之君子最重其墳墓未嘗舎而之他也若有故不得已而去則必哭墓而後行於其歸也亦必展而後入其慎重如此盖謂親之體魄所藏也然古之為君者各有其地各子其民賢者之仕不出其國中故能不逺於墳墓後世天下一君四海一國士之有志於行道者豈能終老墓下哉茍有為之主則去之而其心固未能忘也彼必去之者盡其道於君心之不能忘者致其孝於親不遺其親不後其君此所謂仁義之道也然嘗讀四牡之詩而嘆周之君臣皆可謂厚矣下勤於事不暇顧其親上知其情而代之言以慰撫之上下之道豈不兼盡哉然将母来諗但見於其言而於墳墓則未之及也由是而知我朝列聖之待羣臣可謂其仁如天矣既著之令使得省其親親沒亦得以省墳墓且皆賜之鈔而遣焉周之盛王所無也非天其孰可儗之禮科給事中石瑁信之應州人宣德癸丑以明取進士擢今官日侍上左右敬恭脩職者凡六年其名既著於中外矣獨傷二親之早沒不克食其禄又念其去墳墓之乆也請於上得歸省焉應州地直雲中去北京盖千數百里信之之展墓可計日得也州人老長知信之之賢既能盡臣職而又能盡子道足以為邦家之光閭里之榮矣至其䝉天子之仁徳澤之施其美盖出於數千載之上則未必盡知也信之将行同列之賢属予文為贈故樂為道之
贈王主事序
國朝明刑慎罰凡當其任者必選通學古之士為之非是不與也銅梁王儉用節以進士得刑部主事同郡仕者行人潘洪軰為之喜請於予曰用節之㑹試禮部也先生實司去取得其文而進之用節由是取進士常自以為遇知於先生今列官刑部猶願受教於下執事先生幸賜之言俾得服膺焉為惠大矣嗟夫予言何足以資用節哉用節學春秋春秋聖人之刑書也百王之法度萬世之凖繩繫焉以之䖏大事决大疑無不當理者而何待於他求哉先儒嘗言五之有春秋猶法律之有斷例也予於是竊有慨焉聖人之心至公如天地至明如日月故能得是非之正而盡誅賞之宜茍非聖人而欲無少悖焉盖難矣天下之理無窮而事變亦無窮必有以明天下之理然後能應天下之事彼變態千出日交乎吾前惟以理燭之榮辱予奪一觀理之如何不自為重則於春秋之㫖其不合者盖鮮矣抑又聞之春秋與禮相為用謹嚴者禮之體亦春秋之法也衰周之世上下怠放不能循夫禮之常故聖人作春秋繩以先王之法制凡春秋之所誅皆禮之所貶者也君子之治身或不能謹嚴則違於禮而入於春秋故欲用春秋之法者必先謹乎禮未有怠於自治而能治人者也用節以是進方將施於事廓而充之觸類而長之盖有不可勝用者矣予故就其所學者以告之而願望之意寓焉用節毋以為迂也
贈孫叅政序
布政司之設古方伯之任也其長為布政使其次為叅政𠫵議其所統郡縣多者至百餘少者亦不下六七十為官属也多矣而皆禀命於布政司故為布政司者其尊榮嚴重可知也朝廷篤意養民小大之事有不便於民者一切罷之而惟施其利民者然謂親民莫如縣縣令佐之賢否惟為郡者能審察而進退之使為郡者皆賢為縣者亦無不賢則民得其所矣故布政司郡縣之所望生民休戚所係也是以選授為甚嚴然使之位尊當不違所治叅政叅議則或以事臨郡縣於其守令而下之賢否察之為尤詳得與其長商確而進退之其勢尤易也故君子有志於為民者尤宜於其職今年河南缺𠫵政吏部以聞詔大臣察舉得儀制郎中番昜孫君字原貞其始取進士為禮部儀制主事已用清慎得名及陞主客為郎中益有名既而以病告歸尚書毗陵胡公知其賢復奏起為儀制郎中凡大典禮大設施孫君稽古考文勤於其事表然為當時所重及是舉也衆莫不以為宜而孫君亦慨然思欲舉其職於乎此君子之志也君子之志固欲澤施於民不以能效一官為足也况乎為上之所選任下之所倚望者哉然孫君必欲使民䝉其澤則必始於郡縣吏使皆得賢而後可不然民有不被其澤者矣河南布政使李公昌祺予友也其德望之孚於人乆矣為之佐者亦一時之俊於澤民必有其道今又以孫君之賢徃焉同寅恊恭得如其志以治可必矣豈非河南之民之幸哉孫君将行其同列之賢主客郎中王君濬等求予言為贈故為序如此以贈之
贈邵都御史赴南京詩序
宣德三年聖天子在位既四年矣海宇清寧要荒順服然猶慮百職有不脩思欲更進賢才以隆化理乃詔六卿大臣慎舉藩憲之臣之賢者得福建按察使金華邵公玘等八人命有司徴用之既又以為御史受耳目之寄當激揚之任不可雜以匪人親擢通政使大梁顧公佐以為右都御史俾澄汰諸道之在職者顧公既别白以聞其不善者謫為吏逺方或降黜為下僚於是任職之賢皆自喜其志之得白於上益相歡於為善而憲紀肅然既數月邵公至拜右副都御史徃蒞南京邵公初由進士為御史陞江西按察使又改福建正直之操乆而益勵所至皆赫然有聲譽及拜是官士大夫皆為喜曰是誠能有為者也予嘗究夫設官之意内而六部外而布政司府州縣足以為治矣而又置御史按察司者盖以内外之職不能皆才事不能皆理故俾之鋤姦去邪剗𡚁剔蠧是御史按察司者百職之所由舉政治之所由成也其任盖重矣夫既為朝廷所託重而可自棄其身於禮法之外哉自棄其身於禮法之外而與貪濁無耻者同科則人何所畏憚百職曠庻事廢此之由也然則謫役於逺方沉屈於下僚豈非宜哉顧公既振舉於此而邵公復當是任由兩京而施之以及於外使小大之臣皆為才且良而興起於事功非聖天子與一時士大夫属望之意哉予知其無負也審矣邵公将行其鄉友驗封郎中胡文善求諸公作詩送之属予序故推原其意而序之
大理少卿呂先生贈行詩序
大理少卿呂先生之省墓於紹興也少傅二楊公皆為詩贈之二公皆天下之望其言足以為重人之欲得一言盖難矣先生之去不求言於公而公自為言以贈非清德懿行有足重者不能然也盖先生初起自教官為江西按察僉事其後改福建江西福建二公桑梓在焉故於先生知之深而重之確孔子曰如有所譽者其有所試矣二公豈無所自而然哉直家泰和亦可謂知先生者憶初逰鄉校時於學未通也先生行部至泰和視學宫望廟門而歩謁先聖畢登明倫堂進諸生講聖賢之道而懇懇於治心脩身其容荘其言切有足起發人者至於吏治之得失民事之利病尤惓惓焉所以誨諭而振德之者盖有古君子之遺風時直雖少心竊慕之後之来者求如先生加少矣盖有騎過廟門而不顧於學政之弛與吏民之𡚁不少概於心視逄迎應對以為褒貶抑揚者比比是也夫如是則安能忘情於先生哉直嘗自念今之諸生束書不觀者盖多也昩於治心脩身者又多也誠得如先生十數人專領而課勵之庶㡬有益乎今先生老而歸諸公賦詩贈行而俾直序之故序其前之所知者為之引使人知先生之誠可重如此若其他之所行暴於人之耳目與其歸為鄉里之榮者皆不道雖然觀直之所著亦可以見其餘矣
贈歐陽士則南歸序
予内弟歐陽士則以明經見重於士大夫乆矣今年鎮江缺訓𨗳舉至京師先是凡舉任訓𨗳者皆嚴試於翰林宣徳初慮吏之入官與求賢舉之濫也詔諸大臣學士羣試於廷中而訓𨗳亦與焉加嚴矣至是有言舉任訓𨗳宜先試於在外有司及提調學校風憲官然後送之吏部又羣試而用之吏部請從其説而士則適遇焉乃告别於常所徃来者束書南還無不豫之色或者曰教官之任誠重矣然在外之試未必愈於在廷之嚴也使未至京師則宜矣既至而必歸試試之而使復来僕僕走萬餘里非有重貲将何以自給士則素清貧無乃不便於是行邪士則曰儀之進退盖自有命焉家貧親老誠願得禄以為養然吾父年八十二母亦七十七矣以情而言其可暫去左右哉今别去半年起居飲食不能湏㬰忘於心幸而得歸且少舒其惓惓之思而自快於目前禄雖未之及其所樂多矣而何不便於是行哉予聞而心善之曰賢哉士則也天下之樂莫大於事親親也者不可以長存亦不可以再得也因其力而致養焉極愛敬之誠盡惋愉之奉使憂患不知勞苦不聞熈然自適於太平之世其樂可勝道邪古之人雖以禄養為榮然豈能必哉如必得禄然後養則昔之大賢君子盖有不沾一命者将不得為孝子乎士則之親老矣楊子所謂愛日士則之志也予䝉舅氏恩不薄恒慮士則以祿養未遂為慊而愧無以助之及聞其語而信其賢故書以為贈行序且使人知士則之非茍然者也
抑菴文集巻五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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