揮麈三錄/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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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揮麈三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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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廷、黃大本、朱弁行狀[编辑]

劉廷者,開封人,向氏甥。頗知書。少年不檢,無家可歸,從張懷素左道於真州。一日,懷素語廷云:「吾嘗遣范信中往說諸遷客於湖、廣間,久之不至,聞從京口入都矣,豈非用心不善乎?子其往京師偵探之。」廷俶裝西上,道中小緩而進,比次國門,則見懷素與其黨數人,皆鎖頸累累而過,防護甚嚴。廷皇怖,休於旅邸,又數日,變易名姓,買舟南下。有二白衣隸輩,與之共載。既相款洽,忽自云:「我開封府捉事使臣也。君識一劉廷秀才否?近以通謀為逆,事露,官遣我捕之。君其為我物色焉。」廷略不露其蹤跡,次臨淮岸分背。自此遁跡江、淮間。建炎初,思陵中興應天,乃更名誨,上書自奮應募,願使虜廷,召對稱旨,自韋布授京秩,直秘閣,偕侍從以行。將命有旨,擢直顯謨閣,守楚州。製詞云:「昨將使指之光華,備歷征途之險岨。命分憂於凋郡,並進直於清班。」己酉歲,金寇渡淮,誨走奔錢塘,時大駕已幸四明,杭守康誌升允之委城而遁,軍民乃共推誨領郡。適虜寨於郊外,誨登錢塘門樓,遣人下與計事。有唱言誨欲以城獻賊者,為眾所殺。時有黃大本者,江湖浪人也。靖康初,蔡絛效丁晉公賂海商遣表之計,使大本持書於吳元中云:「自謂不出蔡氏,可乎心應知之。」蓋謂其父疇昔有保護東宮之功。果為開封府所獲,上之。元中坐此免相,然元長竟得弗誅。大本己酉歲亦以上書補京官,假朝奉大夫直秘閣奉使北方,既歸,為池州貴池縣丞。坐贓,趙元振秉鈞,恨其前日與蔡氏為地,使元長得逃於戮,遂正刑典。又有朱弁,字少張,徽州人,學文頗工。早歲漂泊,遊京、洛間。晁以道為學官於朝,一見喜之,歸以從女。弁以啟謝之云:「事大夫之賢者,以其兄於妻之。」又以李虛中之術,較量休咎,遊公卿間。六飛在維揚,有薦之者,授修武郎閣門宣讚舍人,副王正道倫出疆,被拘在朔庭,因正道之歸,齎表於上云:「節上之旄盡落,口中之舌徒存。歎馬角之未生,魂飛雪窖;攀龍髯而莫逮,淚灑冰天。」上覽之感愴,厚恤其家。留匈奴凡十九歲,紹興壬戌,始與洪光弼、張才彥俱南歸,易宣教郎,直秘閣,主管佑神觀以終,旅殯於臨安。近朱元晦以其族人為作行狀,而尤先生延之作誌銘,遷葬於西湖之上。有《聘遊集》三十卷;《曲洧紀聞》一書,事多出於晁氏之言,世頗傳之;及與洪、張為《軒唱和集》。去歲,朝廷錄其孫為文學云。

高宗召見張九成[编辑]

明清頃有沈必先《日記》,言奏事殿中,高宗云:「近有人自東京逃歸,聞張九成見為劉豫用事,可怪!」必先奏云:「張九成在其鄉里臨安府鹽官縣寄居,去行闕無百里而遠。兩日前方有文字來。乞將磨勘一官回授父改緋章服。幸陛下裁之。」上云:「如此,則所傳妄矣。可笑。不若便與一差遣召來。」蓋子韶廷試策流播偽齊,人悉諷誦,故傳疑焉。翌日,降旨除秘書郎。

呂元直趙元鎮相排[编辑]

呂元直秉鈞既久,又侍上泛海。回越益肆其功,自任威福。趙元鎮為中司,上疏力排之。元直移元鎮為翰林學士,元鎮引司馬溫公故事,以不習駢儷之文,不肯就職,且辭且攻之,章至十數上,元直竟從策免,以優禮而去。元鎮徑除簽書樞密院事,時建炎四年四月也。

許志仁善戲謔[编辑]

許志仁,龍舒之秀士,能詩善謔,早為李伯紀之門賓。伯紀捐館,諸子延緇徒為佛事,群僧請懺悔之詞於許,乃取汪彥章昔所行謫詞中數語以授之。僧徒高唱云:「朋邪罔上罪消滅,欺世盜名罪消滅」,如此者不一。諸子憤怒,詢其所由,知出於誌仁,詬責而逐之。(李元度云)

靠背交椅自梁仲謨始[编辑]

紹興初,梁仲謨汝嘉尹臨安。五鼓,往待漏院,從官皆在焉。有據胡床而假寐者,旁觀笑之。又一人云:「近見一交椅,樣甚佳,頗便於此。」仲謨請之,其說云:「用木為荷葉,且以一柄插於靠背之後,可以仰首而寢。」仲謨云:「當試為諸公製之。」又明日入朝,則凡在坐客,各一張易其舊者矣。其上所合施之物,悉備焉。莫不歎伏而謝之。今達宦者皆用之,蓋始於此。

曾空青辯謗錄[编辑]

外祖曾空青任知信州日,嘗辯宣仁聖烈誣謗,以進於高宗皇帝,首尾甚詳。今備錄之:「切伏惟念宣仁聖烈皇后遭無根之謗四十餘年,陛下踐祚之初,首降德音,昭示四方,明文母保祐之功,誅奸臣貪天之慝,赫然威斷,風動天下,薄海內外,鼓舞歡呼。小臣麼微,嘗冒萬死,於建炎元年八月內備錄先臣遺記,扣閽以陳。蓋自紹聖以來,大臣報復元祐私怨,造為滔天之謗,上及宣仁。先臣某方位樞管,論議為多。臣於家庭之間,固已與聞其略,而先臣親書記錄,尤為詳盡。其後蔡渭繳文,及甫等偽造之書,附會廢立之謗。當時用事之臣,至以謂神考非宣仁所生,以實傾搖廢立之跡,欲以激怒哲宗。賴哲宗皇帝天姿仁孝,洞照謬妄,而又先臣每事極論,痛伐賊謀,故於宣仁終不能遂其奸計。是時,蔡京撰造仁宗欲以庶人之禮改葬章獻,意在施之宣仁。先臣所陳,乃以謂天命何可移易,宣仁必無此心,乞宣諭三省,於詔命之中,推明太母德意。時哲宗聖諭云:『宣仁乃婦人之堯、舜。』又蔡京以謂:『不誅楚邸,則天下根本未正。』先臣所陳,乃以謂:『就令楚邸有謀,亦當涵容闊略,豈唯傷先帝篤愛兄弟之恩,亦恐形跡宣仁,上累聖德。』時哲宗又有『他必不知』之語。雖追貶王珪,力不能回,而於珪責詞中,猶用先臣之言增四句云:『昭考與子之意,素已著明;太母愛孫之慈,初無間隙。』哲宗至再三稱善。元符之末,太上皇帝踐祚,欽聖獻肅垂簾之初,先臣又嘗陳三省言元祐廢立之事,欽聖云:『冤他。娘娘豈有此意。』又云:『無此事。』又云:『當時不聞。誰敢說及此事。』蓋欽聖受遺神宗,同定大策,禁中論議,無不與聞。歎息驚嗟,形於聖語,誣罔之狀,明白可知。逮崇寧之後,蔡京用事,首逐先臣,極力傾擠,置之死地。一時忠良,相繼貶竄。方遂其指鹿為馬之計,豈復以投鼠忌器為嫌。顛倒是非,甘心快意。至與蔡懋等撰造宮禁語言事跡,加誣欽聖,欺罔上皇,以誑惑眾聽。國史所載,臣雖不得而見,然以紹聖不得伸之奸謀,施於崇寧。擅權自肆之後,其變亂是非,巧肆誣詆,亦不待言而後知也。然彼不知者,公論所在,判若黑白,於陛下聖聽亦已久矣。又況二聖玉音如在,先臣記錄甚詳。乃欲以一二奸人之言,欺天罔地,成其私意,今日之敗,必至之理也。本末事實,盡載先臣《三朝正論》。伏望聖慈萬機之暇,特賜省覽,付之外廷,宣之史官,播告中外,使天下後世,曉然皆知哲宗仁孝之德,初無疑似;欽聖歎息之語,深切著明。而四十餘年間,止緣二三奸臣賊子,興訛造訕,以報簾幃之怨;貪天之力,以掩巍巍之功。使宣仁聖烈皇后保佑大德返遭誣蔑。今者考正是非,誅鋤謗蔭,陰霾蔽蝕之際,然後赫然日月之光,旁燭四海,焜耀萬世,與天地合德於無窮也。先臣不昧,亦鼓舞於九泉之下矣。」此紹興三年五月也。《三朝正論》,士大夫家往往有之。

岳侯與王樞密葬地一同[编辑]

紹興庚申歲,明清侍親居山陰,方總角,有學者張堯叟唐老,自九江來從先人。適聞嶽侯父子伏誅,堯叟云:「僕去歲在羌廬,正睹嶽侯葬母,儀衛甚盛,觀者填塞,山間如市。解後一僧,為僕言:『嶽葬地雖佳,似與王樞密之先塋坐向既同,龍虎無異。掩壙之後,子孫須有非命者。然經數十年,再當昌盛。子其識之。』今乃果然,未知它日如何耳。」王樞密乃襄敏,本江州人,葬其母於鄉里,有十子。輔道既罹橫逆,而有名宇者,為開封幕,過橋墮馬死;名端者,待漏禁門,簷瓴冰柱折墜,穿頂而沒。後數十年,輔道之子炎弼、彥融,以勳德之裔,朝廷錄用以官,把麾持節,升直內閣。炎弼二子,萬全、萬樞,今皆正郎。而諸位登進土第者接踵。嶽非辜之後,凡三十年,滌洗冤誣,諸子若孫,驟從縲絏進躐清華。昔日之言,猶在耳也。

黃達如監察御史[编辑]

紹興癸亥,和議初成,有南雄太守黃達如者,考滿還朝,獻言請盡誅前此異議之士,庶幾以杜後患。秦會之喜之,薦為監察御史。方數日,廣東部使者韓球按其贓汙钜萬,奏牘既上,雖秦亦不能掩,僅止罷絀,人亦快之。

洪景伯試《克敵弓銘》[编辑]

洪景伯兄弟應博學宏詞,以《克敵弓銘》為題,洪惘然不知所出。有巡鋪老卒,睹於案間,以問洪云:「官人欲知之否?」洪笑曰:「非而所知。」卒曰: 「不然。我本韓世忠太尉之部曲,從軍日,目見有人以神臂弓舊樣獻於太尉,太尉令如其制度製以進御,賜名克敵。」並以歲月告之。洪盡用其語,首云:「紹興戊午五月大將」云云。主文大以驚喜,是歲遂中科目,若有神助焉。此蓋熙寧中西人李宏中創造,因內侍張若水獻於裕陵者也。(李平叔云)

鄭亨仲節制尊嚴[编辑]

鄭亨仲剛中為川、陝宣撫,節制諸將,極為尊嚴。吳璘而下,每入謁,必先階墀,然後升廳就坐。忽璘除少保,來謝,語主閽吏,乞講鈞敵之禮。吏以為白亨仲,亨仲云:「少保官雖高,猶都統制耳。倘變常禮,是廢軍容。少保若欲反,則取吾頭可矣。階墀之儀,不可易也!」璘皇恐聽命,人皆韙之。

曹庭堅遭遇秦相[编辑]

政和末,秦會之自金陵往參成均,行次當塗境上,值大雨,水衝橋斷,不能前進。塗中居民,開短窗延一士子,教其子弟。士子於書室窗中窺見秦徒步執蓋,立風雨中,淋漓淒然,甚憐之,呼入令小愒。至晚,雨不止,白其主人,推食挽留而共榻。翌日晴霽,送之登途。秦大以感激。秦既自敘其詳,復詢士之姓名,云曹筠庭堅也。秦登第即宦顯,絕不相聞。久之,曹建炎初以太學生隨大駕南幸至維揚,免省策名,後為台州知錄,老不任事,太守張偁對移為黃岩主簿,無憀之甚。時秦專權久矣。曹一夕偶省悟其前此一飯之恩,因謀諸婦。婦吳越錢族,晚事曹,頗解事,謂曰:「審爾何不漫訴之。」筠因便介,姑作詩以致祈懇,末句云:「浩浩秦淮千萬頃,好將餘浪到灘頭。」其淺陋不工如此。秦一覽,慨然興念,以刪定官召之。尋改官入台,遂進南床。高宗惡之,親批逐出。秦猶以為集英殿修撰,知衢州。未幾,坤維闕帥,即擢次對,製閫全蜀。到官之後,弛廢不治,遂致王孝忠之變。秦竟庇護之,奉祠而歸。秦沒,始奪其職云。

建炎荊州遺事[编辑]

方務德帥荊南,有寓客張黜者,乃魏公之族子,出其乃翁所記《建炎荊州遺事》一編示務德云:「孔彥舟領眾十餘萬破荊南城。是時朝廷方經理北虜,未暇討捕群盜。張單騎入城說諭彥舟,使之效順朝廷,著名青史,勿掛丹書,為天下笑。彥舟感悟,與部下謀,咸有納款之意。張又語之云:『太尉須立勞效,庶為朝廷所信。四川宣撫,乃我之叔父也。目今去朝廷甚遠,俟見太尉立功,當為引領頭目人入川參宣撫,以求保奏推賞,如何?』彥舟云:『甚好。今有一項虜人往湖南劫掠,聞朝夕取道襄陽以歸北界,待與攔截剿殺,以圖報國。』張云:『此項虜寇,人數不多,又是歸師,在今日無甚利害。鼎州一帶,有賊徒鍾相,眾號四十萬,乃國家腹心之疾。太尉倘能平此,朝廷必喜。將士以此取富貴,何患不濟?』諸將皆喜,云『此亦何難。』彥舟亦首肯,張遂促其出師,一戰而勝,賊徒奔潰。張遂與彥舟具立功人姓名及歸降文字,與彥舟心腹數人,俱入蜀謁魏公。行至夔州,又遇劇賊劉超者,擁數萬眾,欲往湖南劫掠。張又以說彥舟之言告之,且言太尉或肯相從,我當並往宣撫司言之。超亦聽命,駐軍於夔州,不為鹵掠之計,以俟朝命。張行未及宣撫司數舍,遇族兄自魏公處來,問何幹,且以兩事告之。族兄者從而攫金。張答以此行止為朝廷寬顧憂,及救數路生靈之命,豈有閑錢相助?其人不悅徑返,往見魏公,先言以為張受三賊賂甚厚,其謀變詐不可信。魏公然之。張至宣撫司乞推賞孔彥舟部曲,以彥舟為主帥,且令屯駐荊南,使之彈壓鍾相餘黨,招撫襄、漢、荊、湖之人,復耕桑之業。魏公悉不從,姑令彥舟領部曲往黃州屯駐。大失望,徒黨皆不樂黃州之行,以謂宣司不信其誠心,遂率眾渡淮降虜。紹興初,楊麼復嘯聚鍾相餘黨二十萬,占洞庭湖,襄、漢、湖、湘之民,蹂踐過半,至今州縣荒殘,不能復舊。劉超者,只駐軍夔州。後遇劉季高自蜀被召趨朝,攜降書入奏,朝廷大喜。季高之進用,由此而得之。」以上悉張自敘云爾,不欲易之。

湯致遠帥浙東[编辑]

湯致遠鵬舉守婺州,與通判梁仲寬厚善。仲寬者,越人也,晚得一婢,甚憐寵之,一旦辭去,遂為天章寺長老德範者所有,納之於方丈,梁邑邑以終。湯時帥長沙,有過客為湯言之,且悲且憤,識之胸中。明年,湯易帥浙東,入境即之天章,甫至寺中,急呼五百禽主僧,決而逐出,大以快意。然德範者與婢一舸東去已逾月,被撻之髡,入院蓋未久也。

陳師禹責降[编辑]

陳師禹汝錫,處州人也。以才猷宣力於中興之初。高宗自四明還會稽,領帥浙東,當搶攘之後,安輯經理,美效甚著。適秦會之自北方還朝,素懷眥睚,以它罪坐師禹,貶單州團練副使,漳州安置。既行一程,次楓橋鎮,客將朱禮者,晨起鼓帥於眾曰:「責降官在法不當差破。」送還人一喏而散。師禹不免雇賃使令,以之貶所。時王昭祖揚英為帥屬,在旁知狀,雖憤怒之,而莫能何也。後十八年,昭祖以吏部郎出為參謀官,朱禮者已為大吏。適湯致遠來為帥,湯素負嫉惡之名,開藩未久,昭祖白其事於湯,令搜訪其奸贓,黥竄象州,一郡翕然。師禹孫,師點也。

孟仁仲上表[编辑]

吳棫才老,舒州人。飽經史而能文。決科之後,浮湛州縣,晚始得丞太常。紹興間尚須次也。娶孟氏仁仲之妹,貧往依焉。仁仲自建康易帥浙東,言者論謝上表中含譏刺,詔令分析,仁仲辯數,以謂久棄筆研,實托人代作。孟雖放罪,尋亦引閑。秦會之令物色,知假手於才老,台評遂上,罷其新任,由是廢斥以終。有《毛詩葉韻》行於世。

万俟元忠薦汪明遠[编辑]

汪明遠澈任衡州教授,以母憂歸。從吉後造朝,從秦會之仍求舊闕,詞甚懇到。秦問:「何苦欲此?」汪云:「彼中人情既熟,且郡有兩台,可以求知。」 秦愈疑之,不與,乃以沅州教授處之。既不遂意,而地偏且遠,汪家素貧,稱貸赴官,極為不滿。到郡,見井邑之荒涼,遊從之寥落,尤以鬱陶。心竊怒秦而不敢言也。適万俟元忠與秦異議,自參政安置秭歸,後徙沅江。汪因謁之,投分甚歡。日夕往還,三載之間,益以膠固。万俟還朝,繼而大拜。首加薦引,力為之地。入朝七年間,遂登政府。事不可料,有如此者。

鄭恭老上殿陳劄子[编辑]

鄭恭老作肅甲戌歲自知吉州回,上殿陳劄子云:「郡中每歲以黃河竹索錢輸於公上。黃河久陷偽境,錢歸何所?乞行蠲免。其他循襲似此等者,亦乞盡令除放。」高宗嘉納,且喻秦丞相而稱獎再三焉。秦大怒,諷部使者誣以為在任不法,興大獄而繩治之。逮吏及門而秦殂,遂免。

陳忠肅得罪秦師垣[编辑]

紹興己卯,陳瑩中追諡忠肅,其子應之正同適為刑部侍郎,往謝政府。有以大魁為元樞者,忽問云:「先丈何事得罪秦師垣邪?」應之曰:「先人建中初為諫官,力言二蔡於未用事時,其後以此遷謫,流落無有寧日。」其人若醒悟狀,曰:「此所以南度後便為參政也。」蓋後誤以為陳去非,然不知初又以為何人也?

李泰發寓書秦相[编辑]

李泰發之遷責海外也,欲寓書秦丞相,以祈內徙,而無人可遣。門人工彥恭罷雷守,閑居全州,泰發乃作秦書,托王為尋端便。王之鄰居有李將領者,坐嶽侯事編置於郡,與閭里通情,令其子司法者,從李將就雇一隸,遣往會稽,授書於泰發家。既至越,泰發子弟不敢以人入都,乃就令此介自往相府投之。既達於秦,忽令問:「李參政今在何所?」遠人倉猝遽對云:「李參政見在全州,與王知府鄰居。」蓋誤以李將為泰發也。且云:「有王法司與李參政親以書付我令來。」蓋錯愕之際,又稱司法為法司也。秦怒,於是送大理寺根勘,行下全州,體究「李光擅離貶所,如何輒敢存留在本州?」且追王並王法司赴獄。而全州適有法司人吏姓王者,亦與彥恭舍甚邇,俱就逮。後體究得泰發初未嘗離昌化,但誣彥恭以前任過愆除名,勒停編管辰州。王法司者,懵然不知,亦勒認贓罪杖脊。當時聞者,無不笑而憐之。

汪明遠宣諭荊襄[编辑]

汪明遠為荊、襄宣諭使,逆亮遣劉萼領兵,號二十萬,侵犯襄、漢間。荊、鄂諸軍屢捷,俘虜人多僉軍,語我師云:「我輩皆被虜中僉來。離家日父兄告戒云:『汝見南朝軍馬,切勿向前迎敵,但隻投降。他日定放汝歸,父兄再有相見之期。倘不從誨戒,必遭南軍殺戮。』」有聞此語以告明遠者,遂與幕僚謀之,建議盡根刷俘虜之人,借補以官,縱遣北歸,歡躍而去。乾道改元,虜人再來侵犯,荊、鄂亦出師入北界,縱遣之人,有來為鄉道者,諸將皆全璧而歸。

王權和州與虜接戰[编辑]

逆亮篡位之後,偶因本朝遣使至其闕廷有畏讋者,遂有輕我之心,即謀大舉僉刷以北人為兵,欲以百萬南攻,止得六十七萬,以二十七萬侵淮東,敵劉信叔;亮以四十萬自隨,由淮西來,與王權相遇,而王權之眾不能當,在和州對壘。權盡遣渡船過南岸,與其眾誓言:「國家養汝輩許時,政要今日以死上報。」眾皆唯唯。兩軍堅壁不動。權以二三腹心自隨,手執諸軍旗號,戒諭諸將云:「不可妄動。且看虜軍有陣腳不固、不肅者,看吾舉逐軍旗號,先舉動。」虜軍數重之內,有紫傘往來傳呼者,莫知其意。虜軍先來犯陣,遇大雨,遂退,復駐軍於舊寨,無一不肅。諸將遂語權云:「虜軍如此,我軍如何可戰?」權云:「諸公不可說此語。今日正當報國之時,宜盡死於此,不可有一人異議!」諸將云:「太尉欲與諸軍死此,卻將甚軍馬與國家保守江面?」權悟其言,遂言:「當從諸人議,往南岸叫船渡軍馬還,與國家保江。卻自往朝廷請罪。」又與諸將計算,軍馬渡江,有殿後者,必為虜騎所追,合損折一軍半人馬,又要一將殿後。統制官時俊云:「願為殿後,保全軍馬過江。」眾服其勇。王琪是時為護聖馬軍統制,亦同行。云:「所部軍馬,乃主上親隨,太尉不可失卻他一人一騎。」遂令護聖馬軍先渡,諸軍次第而濟,虜騎果下馬來迫襲,時俊牌手當之,幸所失不致如算之數。諸軍遂就采石,各上戰艦,以備虜人。權為樞密行府押詣朝廷,竄於海外。逆亮築台江岸,刑白馬祭天,自執紅旗,麾諸軍渡江。行至中流,為采石戰艦迎敵。時俊在舟中,令軍士以寸劄弩射,虜人赴水者多,盡皆退走。亮知江岸有備,遂全軍過楊州。軍士奏凱,未及登岸,虞丞相允文以參讚軍事偶至采石,遂與王琪報捷於朝。虞自中書舍人除兵部尚書,自此遂柬眷知。琪除正任觀察使。諸將在江中獲捷者,亦皆次第而遷。水軍統制盛新功多而獲賞最輕,壹鬱而死,建康、采石軍士,至今憐之。次年春初,明清從外舅起帥合肥,道出采石,親見將士言之。直書其語,不復潤色以文云。

胡昉誇誕[编辑]

隆興初,有胡昉者,大言誇誕,當國者以為天下奇才,力加薦引,命之以官。曾未數年,為兩浙漕。一日,語坐客云:「朝廷官爵,是買吾曹之頭顱,豈不可畏!」適聞人伯卿阜民在坐末,趨前云:「也買脫空!」胡默然。

湯進之封慶國公[编辑]

《前錄》載湯進之封慶國公也,明清嘗陳之,章聖之初封,湯始疑以為未然,於史館檢閱,然後封章。其所上劄子乃云:「自天聖以來,未有敢以為封者。」然又不知宣和中王黼、白蒙亨皆嘗受,而失於辭避,是不曾詳於稽考也。

尤延之博物洽聞[编辑]

明清晚識遂初尤延之先生,一見傾蓋,若平生歡,借舉引重,恩誼非輕。公任文昌,一日忽問云:「天臨殿在於何時邪?」明清云:「自昔以來,蓋未有之。紹聖初,米元章為令畿邑之雍丘,遊治下古寺,寺僧指方丈云:『頃章聖幸毫社,千乘萬騎經從,嘗愒宿於中。』元章即命彩飾建鴟,嚴其羽衛,自書榜之曰天臨殿。時呂升卿為提點開封府縣鎮公事,以謂下邑不白朝廷,擅創殿立名,將按治之。蔡元長作內相,營救獲免。聞有自製殿讚,恨未見之。」尤即從袖間出文書,乃元章所書讚也,云:「才方得之。公可謂博物洽聞矣。」翌日入省,形言稱道於稠人廣眾中焉。樓大防作夕郎,出示其近得周文榘所畫《重屏圖》,祐陵親題白樂天詩於上,有衣帽中央而坐者,指以相問云:「此何人邪?」明清云:「頃歲大父牧九江,於廬山圓通寺撫江南李中主像藏於家。今此繪容即其人。文榘丹青之妙,在當日列神品,蓋畫一時之景也。」亟走介往會稽,取舊收李像以呈,似面貌冠服,無豪發之少異。因為跋其後。樓深以賞激。繼而明清丐外得請,以詩送行,後一篇云:「遂初陳跡遽淒涼,擊節青箱極薦揚。談笑於儂情易厚,典刑使我意差強。《重屏》唐畫論中主,古殿遺文話阿章。舊事從今向誰問,尺書時許到淮鄉。」

明清前年廁跡蹕路,假居於臨安之七寶山,俯仰顧盼,聚山林江湖之勝於几案間,襟懷灑然,記憶舊聞,纂《揮麈後錄》,既幸成編。去歲請外,從欲贅丞海角。涉筆之暇,無所用心。省之胸次,隨手濡毫,又獲數十事,不覺盈帙,漫名曰《揮麈第三錄》。凡所聞見,若來曆尚晦,本末未詳,姑且置之,以待乞靈於博洽之君子,然後敢書。斯亦習氣未能掃除,猶難肋之餘味耳。慶元初元仲春丁巳,明清重書於吳陵官舍佳客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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揮麈三錄

本南宋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遠遠超过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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