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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鄉錄 (四庫全書本)/卷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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巻五 敬鄉錄 巻六 巻七

  欽定四庫全書
  敬鄉録巻六
  元 吳師道 輯
  倪樸字文卿浦江人居石陵村嘗應進士舉有志功名不為無用之學紹興季年為書萬言極論滅金事不果上究悉用兵攻守險要尤精地理著輿地㑹元志四十巻為人抗直不能委曲里豪樓某乗其與縣宰有隙誣搆之徙置筠州以赦得還嘗自謂業古文三十年有雜著六十篇要之皆無愧古作今存集七巻㑹元所考云
  擬上髙宗皇帝書
  臣聞智者見成敗於未形之前衆人見成敗於已形之後今成敗之勢已昭然矣而勞於國議者且猶為之憂疑不可不與之辨臣謂今金人之勢其可以必滅者有三其事勢相關而不可緩者有七臣請先論其强弱之勢然後以次陳之為陛下獻今之進謀者莫不曰彼强而我弱彼衆而我寡彼大而我小强弱不敵衆寡不鬬小大不戰事未可以先舉夫弱不可以敵強寡不可以敵衆小不可以敵大是天下之常語耳非所以為謀也古之人謀人之國者論其機㑹之可乗形勢之可勝而巳初不在於他也茍以强弱小大衆寡而言則秦并六國而強胡為而喪苻堅舉百萬之衆胡為而敗不知天下之理大則易危小則難傾強則易挫弱則難折是故取大國易取小國難滅强敵易滅小敵難向使嬴秦不并天下而獨據殽闗之險劉項雖强能夷而滅之乎向使苻堅不有中國而雄據邉塞之地謝安雖賢能挫而敗之乎此成敗之理不在於強弱衆寡大小也審矣夫秦王之智力百倍於天下而劉項不階尺土之勢以㓕之苻堅之智力百倍於東晉而謝𤣥以八千歩兵挫之况今之敵人才智不逮於庸常而吾之勢力萬倍於古人破而㓕之其為力也豈不易哉此臣所以灼知其勢雖若甚難而實甚易者此也金之可以必㓕者有五以臣之所得於見聞者言也若其政令之暴與不暴上下之和與不和民人之怨與不怨隣國之侵與不侵今南北隔絶臣不知其詳皆在所不論臣嘗見强壯之夫無故而暴卒者先數月間其言語必失次其動作必失宜盖身将亾而神必先喪矣今彼有意於犯我而隙穴露是天奪其魄而欲亡之也欲犯我而修吾之舊都是天先修之以待我也其兆如此此其可以必滅者一也自古人君其所以成非常之業建不世之功者莫不係於人心之向背今天下之民聞陛下分兵四出若老若幼㑹遇之際坐語之間皆舉首加額曰願吾皇宗廟有靈天地有感一舉而誅滅之是吾民怒之也天欲亡之吾民怒之事何患乎不濟哉此其可以必滅者二也國家自偃兵以来智者無所施其謀勇者無所用其力愚者無所效其死貪者無所得其利其怒敵之氣樂鬭之心莫甚於此時也鼓而進之鋒必不可遏此其可以必滅者三也中原皆禮樂衣冠之俗所尚者聖賢之事所習者禮義之教一旦强而易之豈其心哉夫以禮樂衣冠之俗而驅之從金人之俗大者必不願為金人之臣小者必不願為金人之民今吾以其所願易其所不願彼不叛而歸我者吾不信也此其可以必㓕者四也國家列聖相承深仁厚澤滲漉於天下而固結於人心垂二百年非有窮兵黷武以害之而為天所亡也非有暴刑虐政以殘之而為天所棄也是宜中原之民未厭於我也其心未厭於我必日夜引領東望於我矣茍傳檄而呼之彼不望風而響應於我者吾不信也此其可以必滅者五也金不可以不滅其説亦有五者大抵以利害相反而言也且天奪其魄而欲亡之是天與我之時也天與不取反受其殃此一不可不滅也百姓怒金人之剥斂於我久矣三軍怒金人之陵侮於我也亦巳久矣茍逆其心而挫其氣臣恐陛下之憂不在金人而在蕭墻之内也此二不可不滅也丹之所藏者赤漆之所藏者黒漸習之效也中原雖禮義之地禮樂之俗强而易之者三十餘年矣今而不取則凡生長於彼者舉将胥而金矣胥而為金則無復有望於我矣此三不可不滅也中原之民雖深被吾先王之澤深感吾先王之德化今為金人所據者亦三十餘年矣今而不取數年之後老而壯者大抵巳死後而生者不識吾先王之德化而惟金之知則亦無復懷望於我矣此四不可不滅也今金所可幸其少和者惟増嵗幣之一説耳倘可増幣以幸其少和則一二年之後我愈窮而弱彼愈富而强彼得以乗四者之𡚁而肆其志我無一以待其變事勢之危可勝言哉此五不可不滅也夫金之可以必滅者既如此其不可不滅者又如彼則滅之之䇿其可不獻乎滅金之䇿有三而所用則一非有上中下三也皆所以因敵而制勝也用兵之法先發則制人後發則制於人今金雖有意於犯我而事不舉則謀未㝎謀未㝎則號令未一號令未一則屯守未備陛下宜先其所發令諸將水陸並進直衝其屯戍之所而襲取之則破之必矣所謂迅電不及瞑目疾雷不及掩耳也破其屯戍奪其要害而守之使中原之民知所向慕陛下然後進都江表以壮諸將聲援之勢以慰中原歸附者之心則黃河以南可傳檄而定盖先發之䇿誠今日之至機也何者金自講和以來二三十年之間彼嘗恃强凌我而我嘗屈於弱彼嘗以戰脅我而我嘗趨於和彼則不虞於我也一旦吾能反前日之所為出其不意以壓之乗其不備以入之勝之決矣此滅之䇿一也彼如大衆已舉警備已嚴陛下當使江淮之師堂堂之衆出夀春出盱眙出漣水以迎其前然後一軍出荆襄入陳蔡繞出其後以潰河洛一軍出隴蜀入散關據闗陜以震兩河天下定矣盖金以吾都吳㑹則必以吾所重者在東南彼如傾國而来其大兵大将必聚於東南其西北必虚故吾荆襄之衆得以向宛洛隴蜀之衆得以入闗陜兩河震動勢必分而我專事何有不濟昔者諸葛武侯嘗欲用兵荆益表裏之勢以圗中原矣盖嘗為先主謀曰若跨有荆益保其巖阻外結孫權内修政理天下有變命一上将将荆州之衆以向宛洛将軍身率益州之衆出秦川如此則伯業可成漢室可興矣未幾荆州為吳所襲取而亮失荆襄表裏之勢故亮不能獨用蜀以取關中而亮之素志卒以不遂今者吳蜀一家荆襄一地臂指相從表裏相應無所窒礙吾於此擁江淮之師牽綴敵勢於淮南使荆襄隴蜀之衆𢷬其虚而潰其内此滅金之䇿二也若其鋒未可當其勢未可遏陛下當歛江淮之兵列江而守虚兩淮之地以待之金之所恃者騎而巳舟楫之間非其所長以吾所長控彼之短雖百萬之衆無所用彼兵深入吾境臨江不敢輒渡吾深溝髙壘據江不與之戰夫千里興師速戰則利相持則不利延日持久糧運不繼士心必危師久而無功則糧竭而財匱其衆不自亂則必自潰勢之必然也此不戰而屈人兵之䇿也擒之必矣此滅金之䇿三也抑嘗思之陛下必欲一舉而復中原滅讐敵非蜀兵不可何者彼以吾之精兵皆在於東南其所慮於我者亦東南也吾江淮之兵深入敵境則必與敵相遇不入則必與敵相持勢不能直進與之周旋於中原也蜀之於吳相去萬里勢若不相關彼必不虞於我也彼之意在東南而吾之意在西北吾得志於西北則東南之兵不𠯁慮也用兵之法不過虚與實而巳法曰實而備之又曰進而不可禦者衝其虚也敵之實吾能備之敵之虚吾進而衝之則何不利之有且彼不與吾相持於東南吾之西兵固不可以深入惟其大兵大将舉聚於東南而吾之西兵得以乗其虚而𢷬之是猶秦兵雖强而與項籍相持於河北不覺其主為漢所得也願陛下堅守東南運籌西北及其未發令蜀諸路召募豪智濳為進取之計就其間選智謀之将委以事宜俟金人之衆舉皆南向便乗間深入正兵自鳯州出散關據鳯翔以招秦隴竒兵自興元出斜谷自洋州出駱谷皆不盈七百里入據長安以向潼關而又出荆襄之師𢷬𢎞農河洛以為之聲援若此則中原可指日而復矣此臣滅金之䇿所以尤恃於蜀兵是故始終言之而不憚煩也願陛下深思而用之或曰兵不預言在於臨敵制變子言毋乃謬乎臣應之曰不可預言者兵之勢也可預言者敵之情也法曰校之以計而索其情又曰勝兵先勝而後戰不能先知敵之情則安能制勝於未戰之前乎昔聞韓信請益兵二萬北擊燕趙東擊濟南絶楚糧道而西㑹於滎陽使愚者聞之不笑其狂則以為迂也言出於口而成於手合若符契無毫髮之差茍規模不素定於内其能若是之神乎然臣之所言不徒虚語矣其事勢相闗不可緩而有七者曰順天曰立将曰屯兵曰强兵曰防奸曰安民曰理財是也國家自偃兵以来隂陽不和居髙者苦亢旱處下者怨水澇螟蟲不息隂害嘉榖而今嵗尤甚當春陽發生之時而凍雪連月浹旬不止蠶麥所收百無一二今又加之以大旱州縣决滯獄放逋租上下祈禱靡神不舉而絶無響應民心憂懼不知所為夫今欲舉大事而天意若此其可危也哉臣伏覩陛下無暴刑虐政以動民之怨無窮兵黷武以傷民之和又刻心削志不為侈靡不樂逰翫不興宫室不營苑囿言斯聽謀斯從利則興之害則除之寛大之詔無時不下其所為皆善矣而天意若是者必有怨怒之氣積於下奸於上者故隂陽乖謬而雨暘為之不順臣聞故将岳飛忠義無比志清宇宙一旦為權臣所害天下痛其寃至今大小猶云云也夫孝婦之寃不伸猶歴年為之不雨况忠臣義士勲烈炳天地忠精貫日月無尺寸之封而反受大戮其怨怒之氣豈不充積於天地之間哉是宜歴二十餘年隂陽繆戾而災變不息也臣聞前相張浚陛下佐命勲臣雖一時兵挫地失而志在滅敵陛下不念秦伯用孟明之事聴妨功害能之説痛怨之終身錮而不用使天下之心失其所望夫勲舊忠義之士天下之所共望也臣晚生固不知浚之為人也然卜之人心則知浚之為人矣今浚雖未用而天下巳期之是人心之所共望者斯人也人心之所歸天心之所係也陛下違其望而逆其心是逆天下之心矣逆天之心而望隂陽之和是却行而求前也且陛下所為無不善當大有為之時天之心當隂相而黙助之今乃反若是之甚者盖天意若曰吾将佑而助之而反逆吾之意吾其可不出灾異以儆之乎此天所以示其眷顧之意而陛下不悟也不然灾異之来何自而起乎臣願復故岳飛之封爵祿其子孫以申其寃枉之氣詔復張浚以副天下之望則天時自順雨暘自若金人可得而滅矣此順天之説也天下安注意相天下危注意将今天下之勢不為安矣陛下之所注意者誰耶未得其人宜求其人而用之已得其人宜明而立之不宜尚循常職也孫子曰卒未親附而罰之則不服不服則難用夫士卒所以親附於将者以其威愛素有以服之也今有将之職而無将之權則威愛安足以及士卒乎邊境茍有倉卒陛下臨時授以斧鉞則諸將未必用其命士卒未必服其罰陛下今雖未欲築壇而拜之以張露其聲勢亦宜假之以將權授之以兵柄使之得以自由分置士卒號令諸将則三軍之士知所服從矣太公六韜言論將而次之以選将選将而次之以立将立将而次之以将威論㝎而後選選定而後立立定而後威可行焉此太公用兵之深㫖也陛下無謂今日事未舉敵未動不可假而與之權也今分遣諸将屯劄要害者大抵皆武悍之夫持兵帶甲動以萬數節制雖有所歸權輕不足以抑之也臣恐輕躁妄動上無制將以統之其變恐不在於敵矣此立将之説也用兵之法以虞待不虞者勝則屯守之説尤在所先也昔晉將取吳或請益戍兵以備之而孫皓不聽及晉師起知其無備順流乗虚直造金陵若行於無人之地使皓聴其言增益精兵控其要害晉師雖強且衆豈不殆哉今陛下神智先見因其使命求釁而知其必叛故先分兵屯劄於江鄂兩淮之地據其衝要所謂無恃其不來恃吾有以待之也無恃其不攻恃吾有所不可攻也然戰而不知分合之變不可以戰守而不知分合之變亦不可以守呉王知分兵以禦越之左右而不知為中軍之所襲王莽知合衆以圍昆陽而不知為孤軍之所敗此戰而不知分合之變者也秦王知固其外而不知劉項擊其内元濟知拒其前而不知李愬襲其後此守而不知分合之變者也一分一合而後為變不惟用於一陣之間為然也散而守合而攻進而鬭退而處皆不離乎此也今屯兵之所地之相去逺者千餘里近者數百里前後分離形勢孤立遇緩急左不及救左右不及救右恐難有功宜分諸道各以重兵繼其後而為之聲援為之綂率謂如兩淮屯兵則一統於維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沿江諸屯則統率於建業上流委命於夏口沿漢聽令於襄陽使之左則左使之右則右一處受敵諸屯皆應表裏相維縱横相合號令相通若一身之運臂指攻其右則左應之攻其左則右應之敵擊其左吾擊其右敵擊吾前吾攻其後攻其所必救扼其所必趨使吾之守敵不知其所攻吾之攻敵不知其所守如此則勢雖分而實不分地雖逺而實不逺以守則固以攻則克然後為善之善者也若各自屯守前後不相應表裏不相關是不知分合之變者也守而不知分合之變且不能以自守安能制勝於敵哉此屯守之法不可不知也兵强不在於衆而在於精不在於精而在於氣氣不壯雖精且衆不可恃今夫閭巷之間羣聚抉黨欲合鬬而别其雄者甲衆而乙寡乙雖寡其間有一人攘拳奮臂大呼而直前則乙之黨勇必倍而勝甲之衆雖至懦至弱者亦奮怒而不懼此無他氣使然也今朝廷久不用武州縣間多有慷慨感激之士豪壯勇敢之人聞國家將為滅敵之計莫不奮然而無由自效願陛下詔州縣其有豪勇敢死之士願奮義以助國立功者許自陳團結士伍皆勿黥涅優為之制號為義兵文武智謀之官擇其風采可畏愛於下者使帥其衆教以攻守之法勿與官兵殽雜養之有方教之有法賞格優厚用之則必欣然樂鬬大者貪功業小者慕爵賞所向必無前所戰必無敵官兵得以藉為聲勢氣必百倍勢益壯而威益強當之者潰觸之者敗此強兵之䇿不可不早圗也今國家禁衛之兵及州鎮之卒皆已抽發於屯戍之所朝廷深思逺慮令州縣皆立四隅官分結保伍而統之誠良䇿也以臣思之天下之民皆感陛下仁厚之政惻怛之誠自非㓙荒饑饉之嵗雖驅之為亂不可也然奸雄之人其黨與必衆其聲望必雄藏奸匿盜為之嚢槖幸天下有變而肆其志今州縣徃徃以此曹雄於羣不逞之間豪暴而無頼者多從之四隅之職悉委之此類臣常以為憂且一郡之間有都分一都之中有保正副正副正之下有大小保長之設上下相率大小相維暗與古之比閭族黨之制相合而不善用之耳誠因此等級而卒伍之嚴為之制使各自安業不變惑其心遇有儆州縣長官臨時部統而用之孰敢為變哉不然適足為生事之端而已臣未見其利也夫奸雄之人難以法制而易以勢消彼之所資以動者皆其鄉黨無賴之徒勇健之夫也無頼而勇健以前强兵之䇿召募之則十去其五矣誠令州縣厚賞以餌之多方以誘之則必盡得之矣朝廷資其用而奸心無所肆一舉而兩得之此防奸之䇿也今事未舉兵未出紛紛籍籍咸謂陛下為遷都之事臣不知其然否也臣謂遷都改邑在他時則可在今日則不可何者當無事之時人君遷動則弱者無憂危之心强者無覬覦之望此其勢然矣陛下必欲遷都金陵以壯軍勢且宜偏守錢塘營繕城郭為不動之計使民心安而無所惑使奸雄之人静而無所望待大軍将舉陛下明詔天下董六師之衆為親征之舉以號於民然後徐進而都之外足以聲援諸將慰撫三軍内𠯁以安民心慰民望此安民之説也法曰軍無財士不来軍無賞士不徃則三軍所恃以動者財也况興師十萬日費千金則理財之説其可後乎然理財之説固多矣臣欲望陛下行屯田募墾闢而今敵釁已萌兵力不可以罷邉堠有儆則貧民不可輕徃臣欲望陛下算商車借商緡則民不忍為桑宏羊韋賔都割剥天下以歛民怨其所欲言者姑望陛下權其所取以優民時其所用以省費耳有若曰百姓足君孰與不足非百姓足而君能自足也盖善藏者當無事之時則藏於民而聚於國當有事之時則取足於民而不使其怨是故民不足則君亦不足民有餘則君亦有餘然其斂散之術必有權以用之也權者非他濟時之急權時之宜也鬻官爵賣度牒雖衰世之事然權一時之宜濟一時之急猶勝於橫賦暴歛以害民也且彼買官爵買度牒者不以價例之髙而樂欲得之者皆其有餘者也取其有餘以補不足是亦天之道也此權其所取之説也夫祭祀之禮先王之常行固有天下者之所不可廢也然行之適時之豐殺講之合禮之誠實不務於耀虚文靡用度然後為得也古者掃地而祭不以為非二簋之薄可以用享今之儀則已繁矣而浮文虚費濫賞僭恩近世之弊尤極且如一青城之費用繒帛數十萬其中至有苑囿臺池㳺觀之所娛悦耳目之具此豈齋戒交神之義至於三軍之賞賚百官之賜予動以千萬計此何為者哉是以三軍一行諸道漕運勞於㑹計州縣官吏罷於督責文符之徃來胥徒之窘廹急於星火令曰大禮年分稍違者刑而不恕上催下廹蠶桑未畢而有納帛違限之罰秋禾未熟而有輸粟不時之罪承結催課之徒杖責不乾於體枷錮不離於項嗚呼神祗祖考其樂於此乎哉且陛下所以備圜丘立明堂殺牲備禮以禋上帝以奉祖考豈非欲昭答其心奉承其意使神祗祖考鍳而享之安而樂之哉然天神地祗人鬼依人而行者也其所賴以為主而依附之者君而已今中原淪沒三十年矣神河帝岳曠而無主則神祗之心所以望於陛下者何如也故陵舊廟無所依歸則祖考之心所以望於陛下者何如也謂宜明詔天下以恩賞無與於祭事國步多艱財力不可以妄費臣民宜悉此意惟禮文儀衛之不可無者當具其餘一切減罷停横恩以需有功省濫賜以待将士使帑藏豐實資用餘饒俟機㑹以復中原上以圗答神祗之心下以圗報祖考之意其誰曰不可明堂之禮久廢不講陛下振舉舊典以易郊祭是誠有意於省費也然賞賚之格去郊禮無㡬而羣臣上下皆知勢有所不可而無一人為陛下言之者豈非言之則不利於已乎且一郊之恩大者澤旁延於數世小者榮及於子孫非有公天下之心而不私乎已者孰肯為陛下言之哉臣願陛下斷自宸衷勿牽羣議裁節妄費以濟軍興則國用可足而兵食可給矣此理財之術要在時其用以省費之説也夫漢屈羣䇿故能不階尺土而取天下椘憝羣䇿故雖得天下而身敗於人今陛下并天下之謀兼天下之智将圗恢復以成不世之烈臣雖愚昧無髙世絶人之見然其所言皆合於天下之公心而當於神明之理陛下無以為狂瞽之言而忽之也無以為冒進不根之言而黜之也臣草茅之士朝廷無先容之人而帝王之威雷霆不足以為喻臣非土木豈固欲危其親亡其身甘心於此僥倖於萬一哉誠恐機㑹一失雖悔不可復追故忠義之心感發於内不能自已言出於口而不自知也夫智者當安危未兆之時猶不㤀於慮况事勢已形乎聖人當無事之時猶不忽於聽况有為之際乎臣願陛下參酌人言推而行之以成天下之事業以遂天下之公願則退而就戮臣無所憾
  上太守鄭敷文書景望
  古之人一事之不知則終身以為恨非固務為該博而多識也以為天下之事所不必知者吾不知也固無害所當知者一有不知則或至於失孟明視之伐鄭蹇叔知其必敗於殽周亞夫之謀吳楚趙渉知殽澠之間必有伏使孟明知殽之隘而聽蹇叔之言則秦師無殽之悔矣使條侯不知殽澠可以藏奸伏而昧趙渉之策則中吳楚之謀必矣愚於此然後知地理之學兵家之所急而學士大夫之所當知也漢髙帝之入秦也蕭何得秦圗籍國朝平南唐也先得其十九州之圖經故髙帝之取天下太宗之伐江南皆能盡知當時險阻阨塞户口多寡之處據形勢而守其必争之地以之取勝而無所失愚然後又知輿圗地志誠國家之要典也竊怪夫今之學者東西南北之不知逺近險阻之不識當用兵多事之時指地圗按史冊髙論天下之形勢而曰吾能辨其成敗之所以然而知今日攻守之勢所當然其欺我哉徃者僕嘗讀左氏春秋至公矢魚於棠釋者曰髙平方與縣有武唐亭有魯侯觀魚臺求之地志不知方與於今為何縣讀西漢書至圍羽垓下釋者曰沛洨聚邑名也求之他志不知沛之洨於今為何邑於是遍求地志之書夷考之作者不可勝紀大抵皆雜而無統冗者失之穢簡者失之略誕者失之誣拘者失之泥慨然憫斯文之缺遂歴攷載籍捜括百代而以今之州縣為準由漢以来其間郡縣乍離乍合驟廢驟置變名易實而不可按辨者俾皆繩焉㑹歸於一凡古帝王之所都禹貢山川之所經春秋列國之所在與夫古今關防津要戰争㑹盟之地古基遺迹旁捜並取庻無遺焉其有乖繆則為之援據引証以相參攷實而不浮自成一家幾千萬言分為四十巻目之曰輿地㑹元志盖取其綂有宗而㑹有元也然今學者大抵急於利禄而專於時文故不識者不肯目而識者未暇觀也未遇知已是故書成而不克顯抑嘗觀古之人才全而徳巨者固無所不有而其下者則各專一藝業之終身而傳之子孫夔之於樂垂之於工羿之於射羲和之於厯而王良造父之於御皆專精致力於一藝之間而名於世後之為樂為工為射為厯為御者必稽焉盖以其精且審也僕於斯文積力十餘年而文始就雖未敢以望古人而其用心亦勤矣其文多無資不能錄去年冬曽攜其稿見上舍陳亮同父僕與同父皆荆溪門下生也荆溪謂周葵将介之以見閣下與正字吕公近聞其到城曽袖之以見閣下矣茍有可取則固望閣下主張之其有疎謬而未全也望閣下指教之務欲成就之而後已無使其淪沒而無傳也僕又嘗合古今夷夏草為一圗縦橫餘丈了然可觀就館潘氏某主翁好事繪為帳以便觀覧今借來以呈閣下知其用心不為無用之學也
  書唐史諸傳
  光弼以侍御史崔衆傲倨不平之御史長揖宰相未為無禮也因其不為禮即付兵而斬天子御史光弼其無君哉曰若使者宣詔亦斬中丞此何理耶昔穰苴斬莊賈以明威者權也其於事也宜光弼之斬崔衆私恨也非權也李光弼
  馬燧平汴州觧邢圍蹙田悦斬李懷光以竒制敵功亦足尚矣至於以私忿而交惡於李抱真暗於機㑹而甘吐蕃之請縦敵生患而功以不立雖可嘉也亦可貶也朱泚陷京師帝西幸李晟以孤軍當巨盜燧提大兵坐太原止分五千援奉天燧亦忍人哉馬燧
  予始讀顔真卿傳見其棄中原事嘗竊怪之以為宜守以挫賊且以堅諸郡城守之心棄之則失䇿也及觀穆寜傳見魯公以不用寜言為恨始知魯公之失實然穆寧太宗以辭色折程名振見其不屈而後竒之遂用以為将意其勇也人君以是取人疎矣幸而中焉不可以為法程名振
  城居諫官數年不言事韓退之作爭臣論以激之城猶不屑也至貞元十年陸贄以論裴延齡事貶為太子賔客時城居官已八年矣則貞元三年為諫官也按德宗紀貞元六年殺皇太子妃蕭氏一事夫吳通元史法書殺者罪其君之濫刑也殺諫官殺太子殆非細事也而城猶不以屑意使後無延齡事則曠官尸祿城何以辭雖然城賢者也在城則可在他人則不可後之居是職者欲如城所為當如魯男子之學桞下恵則善矣陽城唐三百年如貞觀之致治開元之昇平髙躡兩漢庻幾三代州縣循良之治當不减於漢然唐史傳循吏者凡十五人而附見於傳者又數人如賈敦頥韋丹之徒雖時有一善之可紀然其人皆碌碌不𠯁道無有一人如漢龔黄輩聲名磊落膾炙人口者讀唐史吾得二人焉如倪若水之治汴以清正顯陸象先之治蜀以仁恕稱二子文雅足以飾吏事敦厚足以粹風俗則又非漢龔黄數子比擬也然史臣不傳之循吏者以循吏不足以傳二子也予於唐史取倪陸二子以為唐之循吏云循吏崔隠甫不屈宰相牛仙客信乎其剛可尚也然黨李林甫而逐張説何哉盖愛憎之情異也剛則吾不知也崔隠甫
  朝宗嘗薦崔宗之嚴武於朝當時士咸歸重之至言不願萬户侯但願一識韓荆州今考其傳亦初無甚過人之事唐人乃云爾者盖以其識拔後進之一節也然則樂推挽士宜其名重於時㦲韓朝宗


  敬鄉録卷六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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