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科國文門研究所報告
文科國文門研究所報告
年前十二月二十八日,國文門研究所開第二次小說科研究會,到會者:教員二人:周作人先生、劉復先生;研究員三人:袁振英、崔龍文、傅斯年。
首由周教員演述,大旨如下:
(一)研究小說不外歷史的或個別的二方面。就一國之小說,沿流溯源,自始至終作一系統的研究,乃歷史的方面;專就一書或一人或一時或一派而研究之,則入於個別的方面也。 (二)小說之研究,宜分為二大部,一為過去的小說之研究,凡現此所有之小說,皆歸入此而研究之。二為新小說之發展,此為吾輩對於小說前途之希望,欲成此希望並求其有良好之果,勢不得不取材於外國小說,蓋外國小說今日所臻之境,遠非中土所及也。 (三)中國小說之演進可分為三時期,一曰野史時代,此時小說但為正史之助,重在記載,質料所取相容並包。中國自有小說至於宋時,均在此期也。二曰閒書時代,此期中之作,專為消遣之用,作者本此旨以成交,讀者本此旨以遺興,無精湛之思、純潔之想,為士大夫所排斥,屏諸文學之外,而影響於民國思想者,其力則甚大也。三曰人生文學時代,此期中之小說,精神體式均能據有文學上之地位,變消遣之主旨在研究人生問題。中國小說之進化,至於第二期為止,言乎三期蓋未之逮。近年以來雖有新小說之出現,要無特別思想存乎其中,即實寫社會情狀,亦不過如新聞,三面記事之類,是猶為消遣之資,而非含有如何之問題也。甚至翻譯亦然。如德人Sudermum著Regina,一經中國人譯為賣國奴,精神盡變。在彼乃正重發表其個人之意見,在我則僅為文章遊戲之作。今欲離此弊境,促之進化,自不能不借助於外國小說以為矩範。此為國文門研究所而研及外國小說,似不合宜。然不知取材外國,但為便利起見,研究之結果仍歸功於中國小說,以此為途,方足詔人以小說之真正價值也。 (四)近中餘個人所欲研究者,列題如下: (1)擬就古小說中尋其歷史的發展; (2)擬研究古小說中之神怪思想。
旋由劉教員繼續談說,要略如下: (一)中文小說不外白話之章回小說及短篇之筆記小說二大類,似可分別研究之。 (二)研究之結果宜作為論文式札記。札記不擇體例,隨讀隨作,涉及細微均錄入。至於論文,或就一鉅作尋其理論,或聯合一派辨其因迹,如《紅樓夢》一書,篇頁至繁,大可統其全書,單獨作為一文;又如《聊齋志異》《閱微草堂筆記》《子不語》等性質大致相同,可綜合其性相而論次之。 (三)研究外國小說,可先研究其批評,如此則費力少而成功多,此是取巧之法。若從根本上入手,自當先讀著作後讀批評,二法各有是處,聽研究者自擇之可也。 (四)研究所開會原不必逐次演講,故將來本科開會宜注重互相討論,交換研究之結果,演講一層不必拘於每次必有也。 (五)余近中擬定研究之題如下: (1)中國之下等小說,此為歷史方面者; (2)印度近代小說思想之變遷,此為進步方面者。 次由劉先生囑研究員,指明所研究之範圍。研究員傅斯年願先研究小說之原理,謂小說事就其製作方面言之則為術,就其原理方面言之則為學,學為術之母,故欲遍覽小說而綜合其系統,辨別其高下,必先於小說之原理會通於心,方可因應無阻,生所願研究之範圍原不限此,然甚願發執於此,望周先生劉先生於論及小說原理之書(限於英文)有所指示也。 傅斯年又謂小說研究科之真意,原注重在將來進步方面,然欲達此目的,不於舊有小說遍加研究不易奏功。生擬於二年之內,將中國固有之小說以及西洋最近名著窺其大齊,然後從事研究將來之發展。今願自中國小說之最大者開始繹讀,歷降而下,以時代之先後為研究之次敘,如此可於小說進化之概況識其大端,且藉以培植小說之知識,為方來實地練習備也。此法頗覺迂緩,然從根本上著想,似為得之不必求有速效也。 劉教員擕來英俄法小說各一種,由研究員三人分別閱讀,書名如下:
The Mysteries of Marseilles-Emilezola
The Seven Who Were Hanged-Dream Oive Schreiner
劉先生又謂已開小說書單致圖書館,下次開會當可購列若干種。 是日下午四時半開會,六時畢會。
原載1918年1月17日《北京大學日刊》第四十八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