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辨體彚選 (四庫全書本)/卷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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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文章辨體彚選巻三百五
  明 賀復徵 編
  序二十五
  唐栁先生文集後序宋穆修
  唐之文章初未去周隋五代之氣中間稱得李杜其才始用為勝而號專雄謌詩道未極其渾備至韓栁氏起然後能大吐古人之文其言與仁義相華實而不雜如韓元和聖德栁平淮西雅章之類皆辭嚴義偉製述如經能崒然聳唐德於盛漢之表蔑愧讓者非二先生之文則誰與予少嗜觀二家之文常病栁不全見於世出人間者殘落纔百餘篇韓則雖目其全至所缺墜亡字失句獨於集家為甚志欲補得其正而傳之多從好事訪善本前後累數十得所長輒加注竄遇行四方逺道或他書不暇持獨齎韓以自隨幸㑹人所寶有就假取正凡用力於斯已蹈二紀外文始幾定而惟栁之道疑其未克光明於時何故伏其文而不大耀也求索之莫獲則既已矣於懐不圖晩節遂見其書聯為八九大編䕫州前序其首以巻别者凡四十有五真配韓之鉅文與書字甚樸不類今蹟蓋往者之藏書也從考覽之或卒巻莫迎其誤脱有一二廢字由其陳故劘滅讀無甚害更資研證就眞爾因按其舊録為别本與隴西李之才參讀累月詳而後止嗚呼天厚予嗜多矣始而饜我以韓既而飫我以栁謂天不吾厚豈不誣也哉世之學如不志於古則已茍志於古求踐立言之域捨二先生而不由雖曰能之非子所敢知也天聖九年秋七月河南穆修伯長後序
  江鄰幾文集序歐陽修
  余竊不自揆少習為銘章因得論次當世賢士大夫功行自明道景祐以來名卿鉅公往往見於余文矣至於朋友故舊平居握手言笑意氣偉然可謂一時之盛而方從其遊遽哭其死遂銘其藏者是可歎也蓋自尹師魯之亡逮今二十五年之間相繼而殁為之銘者至二十人又有余不及銘與雖銘而非交且舊者皆不與焉嗚呼何其多也不獨善人君子難得易失而交遊零落如此反顧身世死生盛衰之際又可悲夫而其間又有不幸罹憂患觸網羅至困阨流離以死與夫仕宦連蹇志不獲伸而殁獨其文章尚見於世者則又可哀也歟然則雖其殘篇斷稿猶為可惜况其可以垂世而行逺也故余於聖俞子美之殁既已銘其壙又類集其文而序之其言尤感切而殷勤者以此也陳畱江君鄰幾常與聖俞子美遊而又與聖俞同時以卒余既誌而銘之後十有五年來守淮西又於其家得其文集而序之鄰幾毅然仁厚君子也雖知名於時仕宦久而不進晩而朝廷方將用之未及而卒其學問通博文辭雅正深粹而論議多所發明詩尤清澹間肆可喜然其文已自行於世矣固不待余言以為輕重而余特區區於是者蓋發於有感而云然
  廖氏文集序歐陽修
  自孔子殁而周衰接乎戰國秦遂焚書六經於是中絶漢興蓋久而後出其散亂磨滅既失其傳然後諸儒因得措其異説於其間如河圖洛書怪妄之尤甚者余嘗哀夫學者知守經以篤信而不知偽説之亂經也屢為説以黜之而學者溺其久習之傳反駭然非余以一人之見決千歲不可考之是非欲奪衆人之所信徒自守而世莫之從也余以謂自孔子殁至今二千歲之間有一歐陽修者為是説矣又二千歲焉知無一人焉與修同其説也又二千歲將復有一人焉然則同者至於三則後之人不待千歲而有也同子説者既衆則衆人之所溺者可勝而奪也夫六經非一世之書其將與天地無終極而存也以無終極視數千歲於其間頃刻爾是則余之有待於後者逺矣非汲汲有求於今世也衡山廖倚與余遊三十年已出其兄偁之遺文百餘篇號朱陵編者其論洪範以為九疇聖人之法爾非有龜書出洛之事也余乃知不待千歲而有與余同於今世者始余之待於後世也冀有因余言而同者爾若偁者未嘗聞余言蓋其意有所合焉然則舉今之世固有不相求而同者矣亦何待於數千歲乎廖氏家衡山世以能詩知名於湖南而偁尤好古能文章其德行聞於鄉里一時賢士皆與之遊以其不達而早死故不顯於世嗚呼知所待者必有時而獲知所畜者必有時而施茍有志焉不必有求而後合余喜與偁不相求而兩得也於是乎書
  釋惟儼文集序歐陽修
  惟儼姓魏氏杭州人少遊京師三十餘年雖學於佛而通儒術喜為辭章與吾亡友曼卿交最善曼卿遇人無所擇必皆盡其忻懽惟儼非賢士不交有不可其意無貴賤一切閉拒絶去不少顧曼卿之兼愛惟儼之介所趨雖異而交合無所間曼卿嘗曰君子泛愛而親仁惟儼曰不然吾所以不交妄人故能得天下士若賢不肖渾則賢者安肯顧我哉以此一時賢士多從其遊居相國浮屠不出其户十五年士嘗遊其室者禮之惟恐不至及去為公卿貴人未始一往干之然嘗竊怪平生所交皆當世賢傑未見卓卓著功業如古人可記者因謂世所稱賢才若不笞兵走萬里立功海外則當佐天子號令賞罰於明堂茍皆不用則絶寵辱遺世俗自高而不屈尚安能酣豢於富貴而無為哉醉則以此誚其坐人人亦復之以謂遺世自守古人之所易若奮身逢時欲必就功業此雖聖賢難之周孔所以窮達異也今子老於浮屠不見用於世而幸不踐窮亨之塗乃以古事之已然而責今人之必然邪然惟儼雖傲乎退偃於一室天下之務當世之利病與其言終日不厭惜其將老也已曼卿死惟儼亦買地京師之東以謀其終乃斂平生所為文數百篇示予曰曼卿之死既已表其墓願為我序其文然及我之見也嗟夫惟儼既不用於世其材莫見於時若考其筆墨馳騁文章贍逸之能可以見其志矣
  蘇氏文集序歐陽修
  予友蘇子美之亡後四年始得其平生文章遺稿於太子太傅杜公之家而集録之以為十巻子美杜氏壻也遂以其集歸之而告於公曰斯文金玉也棄擲埋没糞土不能銷蝕其見遺於一時必有收而寶之於後世者雖其埋没而未出其精氣光怪已能常自發見而物亦不能揜也故方其擯斥擢挫流離窮厄之時文章已自行於天下雖其怨家仇人及嘗能出力而擠之死者至其文章則不能少毁而揜蔽之也凡人之情忽近而貴逺子美屈於今世猶若此其伸於後世宜如何也公其可無恨子嘗考前世文章政理之盛衰而怪唐太宗致治幾乎三王之盛而文章不能革五代之餘習後百有餘年韓李之徒出然後元和之文始復於古唐衰兵亂又百餘年而聖宋興天下一定晏然無事又幾百年而古文始盛於今自古治時少而亂時多幸時治矣文章或不能純粹或遲久而不相及何其難之若是與豈非難得其人歟茍一有其人又幸而及出於治世世其可不為之貴重而愛惜之歟嗟吾子美以一酒食之過至廢為民而流落以死此其可以歎息流涕而為當世仁人君子之職位宜與國家樂育賢材者惜也子美之齒少於予而予學古文反在其後天聖之間予舉進士於有司見時學者務以言語聲偶擿裂號為時文以相誇尚而子美獨與其兄才翁及穆參軍伯長作為古謌詩雜文時人頗共非笑之而子美不顧也其後天子患時文之𡚁下詔書諷勉學者以近古由是其風漸息而學者稍趨於古焉獨子美為於舉世不為之時其始終自守不牽世俗趨舍可謂特立之士也子美官至大理評事集賢校理而廢後為湖州長史以卒享年四十有一其狀貌竒偉望之昻然而即之温温久而愈可愛慕其材雖高而人亦不甚嫉忌其擊而去之者意不在子美也賴天子聰明仁聖凡當時所指名而排斥二三大臣而下欲以子美為根而累之者皆䝉保全今並列於榮寵雖與子美同時飲酒得罪之人多一時之豪俊亦被收采進顯於朝廷而子美獨不幸死矣豈非其命也悲夫
  内制集序歐陽修
  昔錢思公嘗以謂朝廷之官雖宰相之重皆可雜以他材處之惟翰林學士非文章不可思公自言為此語頗取怒於達官然亦自負以為至論今學士所作文嘗多矣至於青詞齋文必用老子浮屠之説祈禳祕祝往往近於家人里巷之事而制詔誥取便於宣讀常拘以世俗所謂四六之文其類多如此然則果可謂之文章者歟子在翰林六年中間進拜二三大臣皆適不當直而天下無事四夷和好兵革不用凡朝廷之文所以指麾號令訓戒約束自非因事無以發明矧予中年早衰意思零落以非工之作又無所遇以發焉其屑屑應用拘牽常格卑弱不振宜可羞也然今文士尤以翰林為榮選予既罷職院吏取子直草以日次之得四百餘篇因不忍棄况其上自朝廷内及宫禁下暨蠻夷海外事無不載而時政記日歴與起居郎舍人有所畧而不記未必不有取於斯焉嗚呼予且老矣方買田淮潁之間若夫凉竹簟之暑風曝茅簷之冬日睡餘支枕念昔平生仕宦出處顧瞻玉堂如在天上因覽遺藁見其所載職官名氏以較其人盛衰先後孰在孰亡足以知榮寵為虚名而資笑談之一噱也亦因以誇於田夫野老而已
  外制集序歐陽修
  慶歴三年春丞相吕夷簡病不能朝上既更用大臣鋭意天下事始用諫官御史疏追還夏竦制書既而召韓琦范仲淹於陜西又除富弼樞密副使弼仲淹琦皆惶恐頓首辭讓至五六不已手詔趣琦等就道甚急而弼方且入求對以辭不得見遣中貴人趣送閤門使即受命嗚呼觀琦等之所以讓上之所以用琦等者可謂聖賢相遭萬世一遇而君臣之際何其盛也於是時天下之士孰不願為材邪顧予何人亦與其選夏四月召自滑臺入諫院冬十二月拜右正言知制誥是時夏人雖數請命而西師尚未解嚴京東累歲盗賊最後王倫暴起沂州轉刼江淮之間而張海郭貌山等亦起商鄧以驚京西州縣之吏多不稱職而民弊矣天子方慨然勸農桑興學校破去前例以不次用人哀民之困而欲除其蠧吏知磨勘法久之弊而思别材不肖以進賢能患百職之不修而申行賞罰之信蓋欲修法度矣予時雖掌誥命猶在諫職常得奏事殿中從容盡聞天子所以更張庶事憂閔元元而勞心求治之意退得載於制書以諷曉訓勅在位者然予方與修祖宗故事又修起居注又修編勅日與同舍論議治文書所省不一而除目所下率不一二時已廹丞相出故不得專一思慮工文字以盡導天子難諭之意而復誥命於三代之文嗟夫學者文章見用於世鮮矣况得施於朝廷而又遭人主致治之盛若修之鄙使竭其材猶恐不稱而况不能專一其職此予所以常遺恨於斯文也明年秋予出為河北轉運使又明年春權知成德軍事事少閒發嚮所作制草而閱之雖不能盡載明天子之意於其所作百得一二足以章示後世蓋王者之訓在焉豈以予文之鄙而廢也於是録之為三巻予自直閣下儤直八十始滿不數日奉使河東還即以來河北故其所作纔一百五十餘篇云
  范文正公文集序蘇軾
  慶歴三年軾始總角入鄉校士有自京師來者以魯人石守道所作慶歴聖德詩示鄉先生軾從旁竊觀則能誦習其詞問先生以所頌十一人者何人也先生曰童子何用知之軾曰此天人也耶則不敢知若亦人耳何為其不可先生竒軾言盡以告之且曰韓范富歐陽此四人者人傑也時雖未盡了則已私識之矣嘉祐二年始舉進士至京師則范公殁既葬而墓碑出讀之至流涕曰吾得其為人蓋十有五年而不一見其面豈非命也歟是歲登第始見知於歐陽公因公以識韓富皆以國士待軾曰恨子不識范文正公其後三年過許始識公之仲子今丞相堯夫又六年始見其叔彛叟京師又十一年遂與其季德孺同僚于徐皆一見如舊且以公遺藁見屬為叙又十三年乃克為之嗚呼公之功德蓋不待文而顯其文亦不待叙而傳然不敢辭者自以八歲知敬愛公今四十七年矣彼三傑者皆得從之遊而公獨不識以為平生之恨若獲掛名其文字中自以托於門下士之末豈非疇昔之願也哉古之君子如伊尹太公管仲樂毅之流其王霸之畧皆素定於畎畝中非仕而後學者也淮隂侯見高帝於漢中論劉項短長畫取三秦如指諸掌及佐帝定天下漢中之言無一不酬者諸葛孔明卧草廬中與先主策曹操孫權規取劉璋因蜀之資以争天下終身不易其言此豈口傳耳受嘗試為之而僥倖其或成者哉公在天聖中居太夫人憂則已有憂天下致太平之意故為萬言書以遺宰相天下傳誦至用為將擢為執政考其平生所為無出此書者今其集二十巻為詩賦二百六十八為文一百六十五其於仁義禮樂忠信孝悌蓋如飢渴之於飲食欲須臾忘而不可得如火之熱如水之濕蓋其天性有不得不然者雖弄翰戲語率然而作必歸於此故天下信其誠争師尊之孔子曰有德者必有言非有言也德之發於口者也又曰我戰則克祭則受福非能戰也德之見於怒者也元祐四年四月十一日
  六一居士集序蘇軾
  夫言有大而非夸達者信之衆人疑焉孔子曰天之將喪斯文也後死者不得與於斯文也孟子曰禹抑洪水孔子作春秋而予距楊墨蓋以是配禹也文章之得喪何與於天而禹之功與天地並孔子孟子以空言配之不已夸乎自春秋作而亂臣賊子懼孟子之言行而楊墨之道廢天下以為是固然而不知其功孟子既没有申商韓非之學違道而趨利殘民以厚主其説至陋也而士以是罔其上上之人僥倖一切之功靡然從之而世無大人先生如孔子孟子者推其本末權其禍福之輕重以救其惑故其學遂行秦以是喪天下陵夷至於勝廣劉項之禍死者十八九天下蕭然洪水之患蓋不至此也方秦之未得志也使復有一孟子則申韓為空言作於其心害於其事作於其事害於其政者必不至若是烈也使楊墨得志於天下其禍豈減於申韓哉由此言之雖以孟子配禹可也太史公曰蓋公言黄老賈誼晁錯明申韓錯不足道也而誼亦為之余以是知邪説之移人雖豪傑之士有不免者况衆人乎自漢以來道術不出於孔氏而亂天下者多矣晉以老莊亡梁以佛亡莫或正之五百餘年而後得韓愈學者以愈配孟子蓋庶幾焉愈之後三百有餘年而後得歐陽子其學推韓愈孟子以達於孔氏著禮樂仁義之實以合於大道其言簡而明信而通引物連類折之於至理以服人心故天下翕然師尊之自歐陽子之存世之不説者譁而攻之能折困其身而不能屈其言士無賢不肖不謀而同曰歐陽子今之韓愈也宋興七十餘年民不知兵富而教之至天聖景祐極矣而斯文終有愧於古士亦因陋守舊論卑而氣弱自歐陽子出天下争自濯磨以通經學古為高以救時行道為賢以犯顔納諌為忠長育成就至嘉祐末號稱多士歐陽子之功為多嗚呼此豈人力也哉非天其孰能使之歐陽子没十有餘年士始為新學以佛老之似亂周孔之眞識者憂之賴天子明聖詔修取士法風厲學者專治孔氏黜異端然後風俗一變考論師友淵源所自復知誦習歐陽子之書予得其詩文七百六十六篇於其子棐乃次而論之曰歐陽子論大道似韓愈論事似陸贄記事似司馬遷詩賦似李白此非余之言也天下之言也歐陽子諱修字永叔既老自謂六一居士云

  文章辨體彚選巻三百五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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