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辨體彚選 (四庫全書本)/卷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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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百四十四 文章辨體彚選 巻三百四十五 卷三百四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文章辨體彚選巻三百四十五
  明 賀復徵 編
  序六十五
  送郡推葉素峰序明王慎中
  有吏於此有號於都縣郊鄙之民曰之吏也賢莫不從而賢之曰吾樂得以為君以號於國邑鄉遂之士則莫之應也之吏也其施舎法戒足以為政矣然而未及作人也有號於國邑鄉遂之士曰之吏也賢莫不從而賢之曰吾樂得以為長以號於都縣郊鄙之民則莫之應也之吏也其聲光意氣足以厲俗矣然而未及附衆也鄉遂之士專而陋故常逖聽而從風國邑之士則能覩形而見意矣都縣之民辨而廣故能順事而捷赴郊鄙之民則常守愿而待孚矣故吏之得民也常易於都縣而難於郊鄙其得士也常易於鄉遂而難於國邑其於得士與得民也又有不能兼者焉彼其不應者半蓋有應之者半矣然而不應者之半猶不勝其從者之半也是亦足以為賢矣今有吏於此號於民曰賢而國邑鄉遂之士應之猶於民也號於士曰賢而都縣郊鄙之民應之猶於士也是可不謂之尤賢乎之吏也士民咸賢之矣有問於民曰若之君誠賢矣其將峻陟而大用矣則民莫不以為然如有問於士曰若之長誠賢矣其將峻陟而大用矣則士未敢以為然也夫其賢也所以可峻陟而大用也而為士者莫之然何也夫其賢也豈能舎職而徇時違道而媚上營已之私圗躬之便哉必且秉禮以自貴然而樂諛好卑者嗛之矣必且明憲以禦彊然而亂法暴禁者害之矣貴者之所嗛然而民愉其生矣彊者之所害然而民利其業矣民愉其生民利其業然躬失其便矣如是則可以峻陟而未必陟可以大用而未必用也此為士者之所知而民之所不知也葉素峰之為推官於吾郡也三年矣有問於予者予應之曰峻陟大用舎公將孰與哉以其得士得民之賢信之也竟枉授知州以去都縣之民相與駭於市郊鄙之民相與駭於野曰吾之君誠賢者也而不峻陟大用士相與語於學於塾曰吾固疑吾長之將以介䝉謗以直獲罪也今果然邪予聞民之駭也固與之共駭矣聞士之云云也嘆曰予之前識乃不士若也雖然謗以介得又何愧矣罪以直招又何悔矣不悔不愧雖不峻陟大用又何憾矣況未必不峻陟大用也邪公行矣能無慨然於余言哉郡邑師儒程君敏庸黄君紹文輩皆賢公而駭之者也故次予言以歸之使書以為公贈
  贈趙千戸序王慎中
  異時武人之容冠豭冠佩魚服短後之衣撫劍而語難飲酒呶號視直而不能側聲髙而不能下手足之力有餘健而不可制則蹴踘蹶張投石超距以泄其悁急而宣其氣卑躬俛首靦顔笑而柔聲音飄紳䄡袂與人為俯仰非其事也永寧衞右所千戸趙君伯齡世武人宜有其容以吾所見皆反之何也異時武人其容如彼其所為亦且暴戾恣睢忿忮所至輒批搏人以自快嗜財悦色則攫取挾狎而無所憚時平久而文法行往往見於背惡上之人輒操文法以困苦戮辱之於是武人之容為世大詬不思其為則非而其容則是彼其懲之之過而蘄以自免輒改其容以趨媚於世而求容乎上雖其進退蹈舞不驚人之耳目而矯強果奮之氣無復異時之効不亦可患也與且其容非也而其所為亦卒不能大變於其舊是兩失之也伯齡細謹自飭以恩意拊士卒如恐有傷尤㢘於外貧而不侵乎下其所為是矣予獨怪其容之反也豈非思自表見以趨世而冀上之用乎然竟落落在羣伍中無以自異事任不及而材勇無所試飲酒不得醉醉亦不敢狂語徒飄紳䄡袂與人為俯仰以銷沮其氣良可悲也文法之盛背惡者不得肆而斂飾者亦無以自異將使武人何所視哉吾甚患之故有以贈趙君
  送閑寂海上人序王慎中
  佛氏見距於儒非以其好廣大宫室珍美服食聚不耕之身而為放恣如近世所名學佛之徒也殫力於性地㑹精於心源謂之髙大微眇而毫髪千里之間此其所以為吾儒距者也近世名徒於佛者何如哉惟其宫室服食之知而猥下隋窳無復小慧他能以為放恣矣士之名儒者猶睢睢盱盱詞費氣盛以距佛為功是佛之得距於儒既非其所以取距而儒之力距乎佛尤失其所以為距矣不亦謬而可笑哉其間固有屏絶聲色禁耳目之邪淡節臭味裁口腹之慾約身勞體以自苦刻居無尋丈之安而行有山跋谷涉之勤属属然奉其教之所謂戒者以求別於其徒士者且以為世所難得交禮而多譽之彼亦以此自賢沾然内勝謂足以抗吾道而存其教如吾所見漳州開元閑寂上人智海殆庶幾其人矣佛之為言固存於其經以大小分教乗而明聖賢之差别則守戒不失蹈人之所極難猶不足語於下乗之數蓋自東土所傳離祖而為宗者未可望其門墻視彼迦葉以下二十七人一鐙之照西土相續如其經所稱云者又未知羊牛之車相去何如耳充吾儒之所距則摩碣掩空片詞俱泯之㫖乃足以深攻細折而與之較同異於毫髮之間如上人所守非獨其教之末亦吾道之所不足致距也上人於佛氏之經該誦而精講良亦勤且博矣其言固在茍求之而思思之而得究其所至將必有以抗吾道而特存吾方距之不暇而暇與之逰哉上人勉之然吾亦懼夫所以自為者不至他日復見上人無所操以為息邪放淫之本力不足以有距而卒為上人所抗也吾與上人交當勉之
  送程郡博致仕序王慎中
  嘉靖二十三年制當黜陟天下百司庶職報罷者凡若干人而吾泉州儒學教授程君龍峰名在有疾之籍當致其事以去程君在學方修廢起墜蒐遺網失以興學成材為任早作晏休不少惰怠耳聰目明智長力給非獨其精爽有餘意氣未衰至於耳目之所營注手足之所蹈持該涉器數而周旋儀等纎煩勞憊莫不究殫勝舉不知司枋者奚所攷而名其為疾也黜陟之典固將論賢不肖以馭廢置人之有疾與否則有命矣賢不肖之論非可倚此以為斷也況於名其為疾者乃非疾乎人之賢不肖藏於心術効于治行其隱微難見而形似易惑故其論常至於失實非若有疾與否可以形決而體定也今所謂疾者其失若此則於賢不肖之論又可知矣此余所以深有感也又有異焉古者憲老而不乞言師也者所事也非事人也所謂以道得民者是也貴其筋力之彊束課其骸骨之武健是所以待猥局冗司之末也古之事師者其飲食於飯患其噎於胾患其哽而祝之也其居處於坐則有几於行則有杖皆所以事師而修其輔羸攝痾之具未聞以疾而罷之也古之道其不可行於今乎程君之僚與其所教諸生皆恨程君之去謂其非疾也余故論今之失而及古之誼使知程君雖誠有疾亦不可使去也君去矣斂其所學以教鄉之子弟徜徉山水之間步履輕翔放飯決肉矍鑠自喜客倘有訝而問者君胡無疾也聊應之曰昔者疾而今愈矣不亦可乎
  送賛畫陳百戸序王慎中
  善騎者不忘馳善射者不忘彀彼其體習于衘轡玦彇之具而心悦乎罄控縱送之能使其約束委頓于衢巷里門曲囏而跼蹐不出一室目窮於前堵而足極乎四隅越月逾時而不得一逞則惆然而不樂故見平岡峻坂則思介馬而驟見廣場易圃則思決拾而起有其技者固喜利其用也勇敢武藝之士矜鬭樂戰按劍而語喜難而幸危聽鼓鼙而意奮撫介胄而色厲居閒無事常有死封疆之心今將使之酣豢於甕盎盆缶之間據妻抱子以老而溘然盡一息於床簀之上宜其有所不樂也泉州衞百户陳君經綸毅然有勇武人也百户固小挍而泉州入内地君雖矜鬭樂戰而無所用其勇一日以事至都下自言於兵部乞𨽻兩廣軍門為賛畫官軍門所轄五管巖峒牙踞蠻猺雜種之所蕃育人質而獸知挺鋋呼嘯所在而有無日不用兵君之好勇而得𨽻於此此亦騎者之平崗峻坂射者之廣場易圃也有閑習之技而得便利之地心動於鼓鼙之讙氣盈於介胄之肅何其壯也然亦可謂樂矣君為此乞固死是求計反顧而慮還踵豈君所以求往之志哉然今司馬中丞張浄峰公實為兩廣總制吾聞張公在鎮經文緯武以仁義行師既已擇其大憝巨酋之不可化服者蒐薙而誅斬之其可以化服者皆以人畜之不絶以獸雍容尊俎而偃戈休甲訖威聲於四遐君誠矜鬭樂戰而㓂發益稀兵不輒出雖時有所用其勇而已不愜其矜樂之志矣張公於用兵每以律授將佐不得越教誡違期約妄有所事常節其黷而養其鋭不以窮武力為功用能軍無躁敗賊無濫殺君誠好勇其有所用之亦且善勝而完歸又安所得死矣君於此毋乃有不樂哉夫所為寢食不忘死者壯士之志也將死之求求死而不得則為之不樂毋乃過於壯而茍以蹈一夫之勇歟予既壯君往得其地而又幸其所事之得人勇有所用而死之無所也為序以送之無使其過於壯而有所不樂也
  贈何沈兩公歸蜀廣序唐順之
  嘗聞石鐘之説乎江自蜀走海數萬里寂然未嘗有聲一經石鐘山下則噌吰鞺鞳驟發而駭作夫聲藏於水本非無聲偶遇空洞之石與之相得而一露其竒耳使數萬里間不一遇空洞之石則遂終無聲矣使其為空洞之石者不止石鐘一處為然而瀕江處處多有之則聲當滿天地矣終於無聲與聲滿天地而聲之在水者自如也人之遇於世亦若此矣栢村何將軍之在蜀紫江沈將軍之在廣以身繫兩鎮安危國家倚長城者二十年松茂線路闢百餘年之塞而牂牁兩江熢燧帖息蓋栢村之沈毅如太阿之在匣而不可測紫江之敏鋭如太阿之出匣而不可擬兩將軍意氣不同而同為一時名將頃倭宼起東南駑帥數蹶事人人以為非二老將不可而廟堂亦遂召之及兩將軍之來俯仰諸當路間則舌若膠噤而不能謀臂若踡縮不能展謀焉而率不見竒展焉而率不如意賈勇而來垂翅而去何其智於蜀與廣而拙於東南也倭奴恣睢豈必勁於西番南猺江海沮洳豈必險於松茂牂牁而利鈍頓異人或以此歉兩將軍兩將軍亦未必不以此自歉昔者李郭兩公專制一面則挫安史方張之鋭而有餘及與九節度逡巡相州之役則熄朝義既灰之燼而不足此一人也何哉權之在不在焉而已矣使今兩將軍於東南其所遇如蜀與廣得自專制安知不且為東南長城使向在蜀與廣所遇一不得自專制如東南即毫毛之功未可必立況能以身繫兩鎮安危耶嗚呼士不能自為材豈不信乎兩將軍歸矣松茂牂牁之間人人相迎曰我公歸矣吾鎮無事矣兩將軍亦感於東南之垂翅而慨然於故所立功處將不有技癢而心動曰我思用趙人乎否也然則人其可無歉兩將軍而兩將軍可以無自歉矣
  送彭通判致仕序唐順之
  古者僚友之間其相須至殷而其相比至勤也其去者則居者曲為之挽而留之于是有以去者從居者而居者不患于無與共勲伐焉則君奭之書是也其居者則去者曲為之引而致之于是有以居者從去者而去者不患於無與共泉石焉則北風之詩是也其或去者不能為居者留則居者為之盛祖帳車數十百兩至作為詠歌倡而和者數十百人于是居者慨然有羨於去者以其絶塵而不可及而去者亦待居者以為重然後風聲奕奕耀人耳目至於久而益章則漢人之于二䟽唐人之于賀監是也自余官于常而得與石屋彭君為同僚君溫雅純粹行潔而材裕雖在僚佐中而隱然係一郡之重輕余方幸於得君竊以為彌縫缺失實惟君是賴曽不㡬時而君謝病以去余為之悵然自失既自愧其力不能留君且以余之迂拙無所用於世其去不宜在君後又自愧其縻于此而不能從也獨知慨然羨乎君之不可及而欲載之詩歌使君之風聲耀人耳目如古人者而又不能也則請聊述余所聞以贈君可乎夫去就有二途而仕隱無兩道在易之漸之上九既已漸于逵矣而孔子曰其羽可用為儀不可亂也觀之上九可以肆志矣而孔子曰志未平也由此言之君子所以蚤夜孜孜蘄盡乎已而被乎物者豈獨蹩蹩于世者則然雖肥遯髙尚之士亦固有責焉耳且君之居官清逺閒散翛然絶不以聲利自汚則仕固無異乎其隱今君之去也將益盡乎已而被乎物使其志未平而其羽可用則隱固亦無異乎其仕矣故曰去就有二途而仕隱無兩道況就枕石潄流嘲弄烟月以為曠達而曰世與我既相違矣則余又何敢以此望君且非君所以自待也君行矣其亦有以處予也哉
  送太平守江君序唐順之
  嘉靖中交人簒其君貢獻不通天子議將用師於是命庭臣推擇諸臣中才望尤異者使為廣東西雲南三省撫臣而三省之吏自藩臬至於州郡縣必精其人有不稱者更而置之而廣西之太平與廣東之欽㢘雲南之廣南諸郡實綰三省之口為中國出兵之戸其地與交南相齒錯故其選人尤重於他郡而江君適以戸部郎出守太平君練達而沈毅氣偉而志雄士大夫以是賀太平之得其人而知君之能勇於立功名以自見也㑹余以省父至南都君之僚某君軰因求余文以為君贈余惟交南距中國萬里許且夫以北土能寒之人而爭騖於毒利暑濕瘴癘之域以轉餉之艱而當自食其地之逸以不習地形之勢而乃當闗拒險陡崖深溝之塞此兵家之忌罪人未可以必得而中國且騷然敝矣故征交之議士夫多難之雖然固有不煩兵不費粮而可以有功者則漢人所謂州郡足任者也今廣東西雲南諸郡所轄諸土兵其長技固與交人無以異其巢窟于陡崖深溝之中固與出入於交人之地無以異也往時徼上之甿多竊出與交人相市近以通夷禁之夫此正不必禁也貴在因而用之耳誠欲刺其陰事而疑散其黨則足以備間諜欲奪其險阨則足以供鄉導何不可哉且莫氏以簒得國交人雖蠻夷固未必盡肯甘心為簒人役也其左右之刼于兇虐欲自拔而不能者計亦多矣聞故王子孫尚有據國之半而爭之者而占城壓交人之胸世仇國也此皆可借其報怨之憤而資其夾攻之力顧為計者未知出此誠使此諸郡迭相臂指潜形蓄鋭蹈瑕而動用其長技與熟于地形之兵加之以間諜鄉導之便因其故王子孫與左右欲自拔之人以為内間因其仇國以為外犄使彼備多而力寡然後陽壁于其所備而陰襲其所不備其國中固宜有嚮應者然則兵不必傳其都而簒之首可以懸而馘之矣其與勞師匱粮以犯兵家之忌者不亦逺乎故以為天子茍赦而不誅則已誅之則宜委其責於州郡而毋出内兵茍委其責於州郡則太平其宜率先諸郡者也嗟乎士患不遇時彼慷慨躍馬策勲銅柱之外者世固不可無若人吾將以君之行觀之
  其二
  古之仕者比閭族黨之長皆不去乎其鄉積而至于公卿大夫皆不去乎其邦出有祿位之榮而入有桑梓之歡其委贄而効之君也未嘗一日違乎其親其戮力于國也未嘗一日捐乎其家其或銜命而使葢亦不過乎友邦侯服之間而非有蠻陬海徼之逺且艱也然而四牡祈父之詩上之所以深悉乎下下之所以自鳴於上者且眷然而不釋也是故上不敢恃其勢之所易以使而下不必矯其情之所難以安上不忍奪人之私以蘄乎事之所必集而下不必自割其私以殉乎公之所必急於此之時士之不樂于仕者其亦鮮矣後世之仕者不然徼于一命之寄則不得不去其鄉羈于畫土之守則不得不違乎其親其所冒而厯者或絶棧驚波翳瘴毒霧夢寐之所駭而虞焉者也其所羣而靡者或侏𠌯猩語豕竄鹿視耳目之所怪而愕焉者也此其勞逸愉悴與古已大異矣而上之人方且據其勢之所易以使而惟蘄乎其事之所必集下之人方且割其情之所難以安而惟殉乎其公之所必急然則今之仕者其亦有所不樂乎否耶白石江君歙人也乃今為天子出守太平當南徼之絶去鄉萬里之外涉瘴癘之地與夷獠雜處君雖慷慨不畏艱阻然而君有老母在顧力不能偕也豈亦有不樂者乎君既不得如古士大夫各用於其鄉而其勢又不得以其情自請近地而朋友間亦無有能以栁易播如古人而又無有能代為之請者其亦有所不樂乎否耶雖然太平為南徼雄鎮外拊交人之背内理綏諸蠻酋其為地也最要而其欲得良吏也甚急君負材練達氣偉而志雄意者太平固非君不可而君不宜以親為辭也抑以天子方有事南陲欲借豪儁於鎖鑰之用而暫試之盤錯之效以待旦夕而事定則遂還君于内地以便君之私也歟余固知君非久淹邊郡者也然則君其可以慨然請行而祈父之歌余知其不必作於他日矣
  贈竹嶼吕通判還郡序唐順之
  今之為蠲災之説者余知之矣有司以災上之計府主計者量其所災而上下其所蠲之數宜乎所災與所蠲必相當也然主計者疑於有司之不信也而必裁其數於三分之内有司者亦逆知主計者之不吾信也而必溢其數於三分之外大率主計者之蠲災也十裁而為七有司之上災也七溢而為十然後有司之所溢與主計之所裁較足相補而所蠲與所災適得如其分數而無盈之若使據實而上焉則是所蠲常不能如其分數也然災自七分以下皆中饑小饑也猶得溢其虚分以求不失乎實分之蠲若夫大饑則其實分已盈乎十而十之外有司固不得復溢其虚分之三以待主計者之所裁矣其所蠲亦不得過七而止則是大饑之所蠲常不能如其分數也夫所蠲既已不能當其所災矣況所蠲之分數云者又非通而計之也其法曰留者蠲解者不蠲大率一州邑之税解者十居七八而留者十不二三也顓計留者二三分之中而蠲其十之七乃通計留者解者十分之中僅得蠲其十之一二耳則是十蠲其七者虚也而十蠲其一二者實也若使其所虚蠲者未及乎七則其所實蠲又當逓少於一二也夫災之數溢於十而蠲之數裁於一二此如徧體殘矣而益之以一毛然尚有一毛之益也而況所謂一毛者又未必在民也其或有司不能皆賢也胥吏實操其散斂之柄蠲詔下矣匿而不布也鞭笞競行程期轉迫至於一無所負而後出詔而揭之壁則固無用於蠲矣是蠲之公囷者虗也注之私囷者實也有十分之災而卒至於無一毛之蠲嘻其亦可嘆矣章丘吕君判於吾常以督税為司者也君操履修潔饋遺一無所受可謂皭然不湼於緇其才精於勾稽胥吏不能欺也而窺其志蓋若不欲以繭絲為功者豈古所謂撫字於摧科者非邪已亥之歲將入京師旣成事將返郡求余言以贈是時東南諸郡大災斗米百錢而羨中家以上不能具饘食其野人或剥樹而㗖之余不知主計者將如其分數而蠲之耶抑猶不免乎裁其三分如曩時耶將通其留者解者之算而蠲耶抑猶不免乎不蠲解者如曩時耶吕君以督税為司則固曰知受成主計者而已矣知盈算而轉輸之而已矣主計者之所裁也解者之所不可蠲也此吕君之所不得專焉者也若夫裁補乎官私嬴朒而操縱乎貧富予奪踈其鞭笞而緩與之期使所蠲者雖一毛必達于民而所不蠲者不至乎棘以厲民此吕君之所得專焉者也君為其所得專者而已矣君之所得專焉者余既以告於君而君且信而行之矣則君之所不得專焉者又安知不有以吾説而告之主計者耶安知主計者不且信而行之耶然則東南之民其亦庶幾乎饑而不害也歟
  送第上人度海謁觀音大士序唐順之
  自三十二相至于種種恒河沙相謂之曰皆觀音大士焉可也徧微塵國土謂之曰皆補陀焉可也昔諸菩薩未見多寳佛時多寳佛乃在寳浄國諸菩薩既見多寳佛時多寳佛即不離婆姿世界多寳佛無在無不在而人有見不見耳由此言之求觀音大士者不必補陀求補陀者不必海然而大士見身獨補陀為著而其徒者往往必跨海以求而後得焉何也吾聞佛家之説以塵勞為苦海以解脱為彼岸非離苦海不能到彼岸然非跨海不能見補陀或者大士假此以度世而其徒又假此以自度也第之意其出于此乎然則世豈真有補陀者耶其亦化城火聚之寓言耳補陀之事其誕與信無足深究吾特有激於第之行也以補陀之渺然大洋之外絶不見蹤影至使其徒莫不翕然醉心焉不憚驚波之險颶母鮫魚之毒冀一至焉而後為快葢其信之篤而趨之果如此今儒者學于孔氏孔氏之宫巋然可目量而趾援也其醉心焉與冀一至焉而後為快者何其少歟嗚呼孔氏之與佛不待較而知也然彼能奔走人于窮海不可蹤影之境而此不能奔走人于可以目量趾援之間彼不憚措身于鮫魚之窟而此畫地于坦坦之途是何詭之易溺而正之難歸耶豈吾儒言義利乃不如佛氏言死生足以闗斯人而鍵之耶藉令第始者不為彼而為此其能必至于孔氏之宫如今之必至補陀見大士否耶諺曰雀翼不能伏鵠卵吾才薄不能熾吾儒以柅第之行而回其轅于孔氏也第兹行過山陰見吾友王君汝中者其必有以語第矣
  豫内篇贈秋巖戴子之保州序王維楨
  今策事之臣率言簡卒拒敵夫卒不從天降不從地出比來悉衆而陣莫能快鬬又安所選之哉往戴子言兵累十䟽甚具大要謂訓練儲積兩者豫内而務本也予蓋咨咨嘉尚之焉孔子論足兵乃首足食夫食能旦夕辦哉因天之時順地之利時而調度計而散斂令夫飽于伍妻饜于室若此乃後教之戰也有向輒克今邊卒短褐不掩形糠覈不充口老幼聚處土圜一室之中相顧垂泣乃責之拒敵乎夫賁育至猛使枵腹而與強女子鬬則女子勝故馬足芻粟無論胡代皆以致千里也士足衣糧無論強弱皆以任干戈也驅頓兵以却勁敵非勝算也十人出而七歸非完事也故務在豫内今主上下明詔議征討惟憂邊隅未寧民生未遂故云不謂廣威斥壤以夸示敵人也若慿主之威以急功持空拳而以茫茫決事是為國家顯飾美名而暗啓釁隙也戴子諳于斯理今别駕保州保州控扼三闗外障敵人内䕶京師亦講武地也于其往言之冀其概于中懷俟得柄則繹而施焉欲予言者祁州太守陳子及倅王君也與戴子為僚而王君之子與陳子并予皆同計偕而予與戴子又同進士於戲戴子負材而敢任非卑卑名實者其摘外而抵今淹泊也予莫之究竟矣
  贈大中丞須野張公巡撫貴州序王維楨
  今天子念貴州在萬里之外其地險逺其俗半雜夷難cq=175治非得博大通方之士以使之則不可以往令有司上可者名有司以張公之名上天子然之為下制諭張公張公得制其時為南京通政即以其事問貴州人游南京者甚少又以問客嘗游貴州者而愈少乃就翰林王子問焉謂翰林典在史局按輿圗知其方考譜諜知其事宜令言之於是王子受令而以為愚者畢謀智者畢聽古之道也乃為之言曰夫貴州諸境既已受制稱臣比于内地久矣忽而豪暴者興輒敢干紀者公知其故乎彼有所恃也葢其地多山而山又峭峻蜿蜒回互自為城郭山下激澗千尋環之如帶據之成池酋所居國必依此為固彼寛則稽首納貢効欵欵之忠急則閉闗拒敵不發一卒不射一矢雖有百萬之師翺翔而不敢進誠格于險也髙皇帝知其然諸國既降乃因其故俗官之于貴州置省廣遷内地之壯士實其中若曰彼安則與安彼動則與定也公今往撫其地但仰求聖祖之指于二百歲之上而法其意於萬分之一則得矣夫以聖祖之威兵甲之力其剪冦若草菅耳乃不滅斯種者非倦而不能舉也以為西南夷至衆而斯種頓内属將因為扞蔽内省屯戍轉輸之勞而外禁侵軼之患故第以漢官命之不純用漢法治之也間者秉鉞大臣茍揚國威不講前事如雲南沅江之患上以虧天家之重下以啟他境之奸此有識之所謂舛也夫古號貴州為鬼方者以其人譎詐變幻執之無從搏之不得有似于鬼故名之也謂御外國為羈縻者以言拘之不拘譬猶之羈馬之首縻牛之鼻其事相類也然馬雖受羈不能不蹄齧牛雖受縻不能不牴觸其性然矣願公察羈縻之義鑒鬼方之稱置之度外毋與鬼較而傚儺者干戚之計僕聞法縁俗立順其俗即所以行其法威忌時作當其時乃可以明其威彼諸境相噬自其恒俗方其狺狺而爭之際兩不相下則竟必相屠然畏死亡戀親戚亦固有之適此之際公若遣一介之使奉咫尺之書馳入其境以示爭者剖判是非曉以禍福令各罷兵彼之聽之將不俟詞之畢也僕竊觀大臣之體與小臣異事小臣競一節持一行即得托名于賢者之林大臣則問安社稷保封疆不耳公博大通方人也而又奉天子之明詔其日夜孜孜思所以安之保之者如饑求食寒求衣固甚具也僕言胡益于執事哉顧獨念幕中一肉則推食無餘賞賜不饒則超距之才不出兵患輕動動亦有期士患弗強強亦有道惟公明察而熟慮之無忽或語余曰張公固嘗使滇南道貴州矣誠諳地形悉其政俗今而問非不知也聊為之耳於是王子愧之曰吾失乎吾失乎古今則燕人若矣昔有越人將渡河燕人從傍而指越人渡處比入舟又刺刺然語以槳柁之事甚具已而問之越人也燕人竄入岸葦中不敢出越人入葦引燕人出而謝曰吾善操舟而子言之誠過為吾謀則忠矣張公其以越人之視燕人者視我可也
  送栁濱先生赴平凉苑馬寺序王維楨
  王維楨曰余嘗履平凉境云知平凉苑馬寺事平凉在重塞複嶺間游軺罕至寺務甚稀又㡬大夫綜之乃愈益閒寂幽曠旦日循故事集揖衙署命坐呼茶茶已輒揖退坐私闗内吟卧自如興至則約與躡空同理觴吟如此悠悠率用為常然志士勞人恒不樂就其所即就思去如蹈坑溺塹若曰土僻秩散比之隱丈人云寺少卿栁濱先生者固世之所稱志士勞人也自辰州才晉今官自姚安才改辰州自部郎才刺姚安而發軔崛興則自吾華庠始官凡五遷歲凡二十更可不謂志士勞人耶論者咸稱今遷非先生樂就而先生以赴平凉道華州顧靡有弗樂於是王生欽之賀之以先生綜馬即説馬為贈夫莫險於山踰之在馬莫逺於天下至之在馬故馬者免險而到逺者也擇地而蹈不任險逺毛即竒無稱焉有馬於此西超河華北蹈幽燕南飲滇池旋越七澤赤汗血流逸足景靡厯四表弗病此其骨與氣能常有哉然又夷塗平岅讓馬争趨文茵繡轂讓馬争服束脯石粟讓馬爭秣仙杖天閑讓馬爭入烟水之陂莽蒼之野俯首甘心不一悲號顧焉故殫力任使貞志安遇非獨君子馬亦有之先生笑曰嗟允寧論馬而實謂我我倦㳺人也兹赴信適於是王生又説御夫世稱造父為周王御八駿日行千里周游八極人咸怪之八駿信善馳能一騁千里哉惟御者節其控縱時其奔徐察其休苦不竭其材遂千里至也蓋百里一息千里十息八極可周急轡疾鞭以速必到崇朝而絶故脱驂駐珂休力養健御者之法也投閒置散儲精需晉官家之度也先生又笑曰嗟允寜論御而實謂我我倦游人也安能千里允寧蓋余字余自學于先生而今官先生執余手而喜曰吾識子在童駒時兹服在帝輦且範馳驅乃何憂識馬即望平凉去
  贈監察御史濯溪閭公還朝序王維楨
  夫御史者奉天子之命以按視部中茍其持三尺警百寮取所謂損下殃民者論而罷之即所謂承用詔書聲名歸之矣御史閭公既得命按應天讀詔書歎曰噫嘻今有司鮮有不損下殃民者也即有之亦百一之獲耳令其既損既殃而必繩之法是法徒雪其憤無捄於傷也有司讐民吾讐有司上下相讐無已時也何益夫療病者貴治其源不在巫祝安民者貴防其蠧不在威刑於是乃行而詣部中部中有司或自度不能免者聞閭公來輒先朝解印去矣及閭公至顧且不問有司乃先問百姓便益與之圖于是六郡各條便宜事上之閭公閭公則因六郡俗制六令大之而朝覲之儀祭祀之費細之而供億之繁燕㑹之節靡不犂然著井然分焉令既具乃卒為著犯令之科甚嚴乃先下太平令試行之便不當此之時有任公者守太平奉令如閭公指行之三月凡省費若干金果便而有驗於是閭公乃下寧國令次下池州令次下安慶令次下徽州令次下應天令御史行臺在太平城中故令下以逺近為序久之諸郡咸報便上省金數而六郡之民遂皆安枕田廬亡有狗吠驚擾之患矣閭公出行部所至父老拜伏遮道頌功徳車不得進至中道宿焉鄙人閭公之故交也閭公遺鄙人六郡令鄙人觀之既遂乃報閭公書且賀曰今江南號稱沃土百物之所出有司得江南猶之甘醴之猩銜魚之獺未有弗饜者也江南困於有司猶之樹披其枝體朘其膚未有弗病者也夫人情病久則變生事苦則慮易將恐有不逞之徒縁間而起為國家憂僕竊私念之今公所制便宜六令嚴如峻防宻如結絲侵之不能過觸之不能亂有司欲殃民得乎有司不為殃則民安民安則㓂賊熄㓂賊熄則惠化溥洽上下恬愉有司不及罪臺吏不見威如此則至治之風光於一時傳於後世真所謂捄時之勞臣識體之通儒也即令有殊絶賞遇加于公身公不為溢然可以顯茂異而厲具臣顧廟堂之議非逺人所得豫聊為公明所當耳閭公往嘗按河西河西之宿蠧大猾皆以正法伏辜莫有遁者威稜甚著視今按應天其體大槩相類而措置不同昔倉公挾醫而行游四方術隨地輒變顯名於天下閭公亦云閭公按應天既一年得代将還報天子鄙人繫官白下不得身與別以書送之曰客由北方來者皆言燕趙之郊多餓人市或撤肆青齊以南人相捕而食焉至于梁宋益苦伏尸枕籍行人皆掩泣過矣若此者誠可懼也僕也思西域之異香返伏尸魂然而道逺不可致思辟榖之術将以扶餓人濟祲歲而海上之神人不來第塊然坐而歎之幸今值有公顧公不能化百身以救萬靈唯得以尺牘陳困厄之狀公今往而登文石之陛涉赤墀之塗矣唯圖所得為者可也閭公才廣而氣直志高而節堅其平生慕汲長孺袁盎之為人也以為茍利社稷遑恤其他一時縉紳大夫之徒皆稱之號為千尋劒閣以閭公蜀人也即取蜀物比況之耳語曰大國多良材大海出明珠信然乎信然乎
  贈別駕梁君之延平序王維楨
  今南都諸省皆稱閒曹而翰林尤甚余以守翰林來且半歲過矣則竟日第塊處乃漫取荘生籍讀之矣及至論海鵬扶搏事則輒撫巻歎息焉夫鵬之上搏也乃至九萬里髙逺矣是鵬之能也然非藉扶搖力則徒屈伏海際即不能極高逺至九萬里也鵬徒伏海際不能動斯與凡鱗常羽殊乎由是觀之客游南都乃往往苦之者非薄之也彼固有所抑也翰林孔目有梁君者廣東人也為人沈毅偉瑰有横馳四方之志乃羈在此余苦閒甚則恒要梁君過余談焉梁君謂余典文辭請所為詞何從余慨然謂之曰今吾方厭是而君顧歆艶之邪揚雄有言壮夫不為蓋其技雕蟲能令完璧殘巨木腐雄既老始悔之所貴君子者固在棟明堂充圭璋之用耳誠無事雕蟲為也吾方厭是而君顧歆艶之耶於是梁君黙然一日梁君復過談其鄉珠璣翡翠土人泅池而採不恤沒頂厯木而求不憚嵐烟若是其險難也余為之惻焉夫珠璣處於淵翡翠巢於林斯二物者去人世邈矣乃二工必得之固謂其𤤽異絶非庸庸也賢者投于遐僻而不用即珠璣翡翠弗若之矣居有頃而海上之盜興梁君請余今策且安出弭之余笑而詰梁君曰往君慕詞而請為之今盜興能以一詩退乎夫天下有卒然之變而未有卒然之功有卒然之功者蓋謀嘗前定物嘗素辦者也夫鵬伏於海而羽翮已具至乗扶搖則横焉今諸公在事謂江南為極樂國無慮乃不講于批擣之術警卒傳則失之余弄筆札人也柰何越他人職而言干戈事乎久之梁君擢延平府通判檄至余過梁君賀焉夫珠璣貴而亷賈躁翡翠盛而貞姬惑乃自古歎之矣何者物尤而欲不可止也君子之黷貨者亦若是耳梁君苦二物之見求其不以自衊其躬明矣乃余以曹署故既已賀復此送之云於是梁君避席再拜而謝曰産在東西隅足跡未嘗蹈四方不知闗西先生之論諤諤如此兹固鞭驅前矣顧獨無柰別先生何念先生寂寂守孤邸耳梁君既去有華亭何君者代其職未至至則余有與談者不寂寂也
  送叅議陳公之官廣西序田汝成
  予嘗踄南海跋夜郎翺翔桂林陸沈炎裔訪古撫今跡山川之源委覽形勝之周防諏邊方之情偽決戎務之緩急喟然歎曰嗟乎兹非終身受用之區哉吾雖病訥乃今談邉事纚纚乎若倒囊而出物也夫人患無逺遊之志而抱貪得之私爾茍才欲顯於艱難志恒甘於淡泊則在彼猶在此也而何鄙於邊方哉五山陳子傑才也自閩臬遷粤藩叅議以予新自粤藩來日以粤事為問予先談其難則陳子慨然深思也繼談其易則陳子欣然若有釋也終而予縱横其難易則陳子毣然復疑而予則與之飲酒擊節運籌而畫之曰無難也無易也如此而難如此而易爾則陳子翩翩然喜溢眉廣身欲留而神欲往者屢矣予因以識陳子之往有為也夫廣西外捍交趾内屏湖襄為南維重地然半荒服也治異中州故外酋難駕兵事難綜𡚁吏難轄軍官土官姻聨𤓰葛為之嚮導探我底裏怯膽寡謀則拔扈以嚇我投間納賄則役我如奴況乎賞罰久淆疑憤世積即有約束抗閣不行故曰外酋難駕也猺獞諸蠻跧山伏穴喜則人怒則獸縱而惡法戇而易欺託寄豪右之家為之蔭蓋齟齬其間不使一控公門陳情白事得利則掩慝埋奸千方居解不得利則宣露宿惡傳以醜詞震驚官府狙我不察輕舉損威釀成酷禍迨乎臨陣決策呼吸存亡百慮攻衝頭鬚為白故曰兵事難綜也嶺徼守令半出遷謫之科非耄則玷包含愠憤以齮齕其民職業不修而怨上官之覺察容之則廢法稽之則反唇機宜所闗往往漏洩敗我所圖故曰弊吏難轄也雖然是烏足以動豪傑之襟懷哉吾能秉亷以飭法守信以布令推仁以體下好問以瞩逺則難駕者讋矣吾能章示好惡離其䕃蓋赤心所加陰谷畢達刑必懲於首惡兵不蔓於非辜好謀於先事而決策於臨時不得已而用之非萬全不發則難綜者理矣吾能端儀立準霽威以臨之寛而不隨明而不訐則難轄者服矣夫丈夫生而桑孤蓬矢以射四方所以明有事也廣西雖逺險寧不愈於匈奴哉班超投筆而興馳志陰山之北逺遊固豪傑之所欣躍也昔者予友陳弱寳之官嶺右其友驕無狀者戲之曰此亦善地可寛居之弱寳曰是雖謔浪可以規我遂名其居曰亦善堂而予在嶺右時弱寳復誦其事於予予亦名其堂曰亦善而為之説曰亦善者茍美之義也孔子謂衞公子荆善居室終於茍美而已矣夫人貪得之心生於不足不足者喪徳之媒而亡家之本也人能以亦善存心則粗糲茍充不必膏粱也布帛茍煖不必文繡也爵祿茍安不必奔競也故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夫由前談之足以恢逺遊之志由後談之足以弭貪得之私然則廣西雖逺險顧非終身玉成之地哉陳子嘗以御史巡察江防鹽徒為亂勒兵勦之一叱而潰乃今按察閩㑹操潔秉公綜理周宻門無私謁囊無長貲信乎才已試於艱難而志雅甘於淡泊者自兹往也學将益深而名益顯矣于是同官劉子軰嘆曰善哉田子之談邊也核而有徵聽之令人忘倦矣請緝予言以授陳子曰攜以往試其言果有合乎他日幸書以報我也
  贈唐大夫㓜貞出守廣平序趙貞吉
  予選漢紀公孫昆邪惜上谷太守力戰事以為若此近古憐才之義至文帝使持節赦雲中守嗚呼又何明也是時漢苦匈奴矣終帝世兵竟不出皆使屯将近郊天子按行示有兵而已其要領可睹也文帝曰李廣竒才俾遇髙祖萬户侯豈難得哉明已之不以萬户侯與廣也李廣事帝年尚壯也已遍厯鴈門上谷代郡守以此知帝之扞邊安民大略在慎擇守夫乗障收保聚令冦不大入得以殺獲上府計功過即守事亦易辦豈得空國困用哉至武帝之世則萬户侯搖鐸而以與諸人於是廣去守而為將雖其晩年而郅都一以扞圉名則既以其名困矣明制横邊守棊置冦連近歲大入殺畧守民人顧法守不與考責僅督糈糗哺幕府行尺牘文墨自喜經國者謂出師難鎮兵又不足賴雖以萬戸侯市期無應者宜倣漢古法重擇近邊及甸輔太守得沈機才智勇略之士稍濶畧文法假借之令率民自為戰禦以寛内稱善計當是時而平陽太守又竟以課民禦冦中不律何哉今之守不得自補卒伍如李廣魏尚有自衞也率出催募非課入贖罰則安所取直哉以法不當則謂收市租自用者又何如也大夫刑部唐君曰使平陽守競競守常磨歲月以彼才智自効冦亦易與烏可越格令率易若此予曰嗚呼適百里者宿舂糧眡昭曠者不及於眉睫事有固然者是時冦旦夕入率婦子待命又奚暇磨歲月顧不念其時能令冦不入境也守雖操一切不暇念民亦逺出於坐視冦去後深文平繩之使後守衛維四肢欲自奮無由則執計者之過也烏在所稱濶畧假借之初意於是唐大夫出守廣平矣過予論事廣平畿南閟國不若上谷平陽要害然冦往年掠至完縣則廣平宜急備宜大夫以才士行大夫讀名實篤核擊斷之書久奮氣再倍可以出而擊禦冦寛上憂不但專理民不得以繩文深恐為解夫大夫談詩書起家者儻亦有鷹搏猿射之雄乎善乎田叔有言雲中之民自為守出死力擊冦不可禁嗟乎尚得民心如此即功名易成矣此尚之能也宜文帝之為尚動故予與大夫計邊言雖多又終以安民為之本










  文章辨體彚選巻三百四十五
<集部,總集類,文章辨體彙選>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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