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辨體彚選 (四庫全書本)/卷5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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巻五百八十九 文章辨體彚選 巻五百九十 巻五百九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文章辨體彚選巻五百九十
  明 賀復徴 編
  記三十一
  尊經閣記明王守仁
  經常道也其在於天謂之命其賦於人謂之性其主於身謂之心心也性也命也一也通人物達四海塞天地亘古今無有乎弗具無有乎弗同無有乎或變者也是常道也其應乎感也則為惻隱為羞惡為辭讓為是非其見於事也則為父子之親為君臣之義為夫婦之别為長幼之序為朋友之信是惻隱也羞惡也辭讓也是非也是親也義也序也别也信也一也皆所謂心也性也命也通人物達四海塞天地亘古今無有乎弗具無有乎弗同無有乎或變者也是常道也是常道也以言其隂陽消息之行焉則謂之易以言其紀綱政事之施焉則謂之書以言其歌詠性情之發焉則謂之詩以言其條理節文之著焉則謂之禮以言其欣喜和平之生焉則謂之樂以言其誠偽邪正之辨焉則謂之春秋是隂陽消息之行也以至於誠偽邪正之辨也一也皆所謂心也性也命也通人物達四海塞天地亘古今無有乎弗具無有乎弗同無有乎或變者也夫是之謂六經六經者非他吾心之常道也故易也者志吾心之隂陽消息者也書也者志吾心之紀綱政事者也詩也者志吾心之歌詠性情者也禮也者志吾心之條理節文者也樂者也志吾心之欣喜和平者也春秋也者志吾心之誠偽邪正者也君子之於六經也求之吾心之隂陽消息而時行焉所以尊易也求之吾心之紀綱政事而時施焉所以尊書也求之吾心之歌詠性情而時發焉所以尊詩也求之吾心之條理節文而時著焉所以尊禮也求之吾心之欣喜和平而時生焉所以尊樂也求之吾心之誠偽邪正而時辨焉所以尊春秋也葢昔者聖人之扶人極憂後世而述六經也猶之富家者之父祖慮其産業庫藏之積其子孫者或至於遺忘散失卒困窮而無以自全也而記籍其家之所有以貽之使之世守其産業庫藏之積而享用焉以免於困窮之患故六經者吾心之記籍也而六經之實則具於吾心猶之産業庫藏之實積種種色色具存於其家其記籍者特名狀數目而已而世之學者不知求六經之實於吾心而徒考索於影響之間牽制於文義之末硜硜然以為是六經矣是猶富家之子孫不務守視享用其産業庫藏之實積日遺忘散失至為窶人丐夫而猶囂囂然指其記籍曰斯吾産業庫藏之積也何以異於是嗚呼六經之學其不明於世非一朝一夕之故矣尚功利崇邪説是謂亂經習訓詁傳記誦沒溺於淺聞小見以塗天下之耳目是謂侮經侈滛辭競詭辯飾奸心盜行逐世壟㫁而猶自以謂通經是謂賊經若是者是并其所謂記籍者而割裂棄毁之矣寜復知所以為尊經也乎越城舊有稽山書院在卧龍西岡荒廢久矣郡守渭南南君大吉既敷政於民則慨然悼末學之支離將進之以聖賢之道於是山陰令吳君瀛拓書院而一新之又為尊經之閣於其後曰經正則庶民興庶民興斯無邪慝矣閣成請余一言以諗多士余既不獲辭則為記之若是嗚呼世之學者得吾説而求諸其心焉其亦庶乎知所以為尊經也矣
  觀徳亭記王守仁
  君子之於射也内志正外體直持弓矢審固而後可以言中故古者射以觀徳徳也者得之於其心也君子之學求以得之於其心故君子之於射以存其心也是故躁於其心者其動妄蕩於其心者其視浮歉於其心者其氣餒忽於其心者其貌惰傲於其心者其色矜五者心之不存也不存也者不學也君子之學於射以存其心也是故心端則體正心敬則容肅心平則氣舒心專則視審心通故時而理心純故讓而恪心宏故勝而不張負而不弛七者備而君子之徳成君子無所不用其學也於射見之矣故曰為人君者以為君鵠為人臣者以為臣鵠為人父者以為父鵠為人子者以為子鵠射也者射已之鵠也鵠也者心也各射已之心也各得其心而乙故曰可以觀徳矣作觀徳亭記
  泉州府學明倫堂記王慎中
  堯舜在上設五品之教振民於飽煖之餘而免於禽獸之患三代循是以建學為之立其官師作其宫室辨其時物勅其條法甚修而綦隆而孟軻氏獨知其指曰所以明人倫也民之不可使知雖堯舜猶病之而其聰明彊敏有材智者傑然特出於衆人其材之成足以踐三年之道其過也至於殄行而驚世智之至足以察萬物之理其蔽也則必為邪説以誣民先王取而命之曰士而教之於學其所為教有可得言者矣縞收端𠳲鞞紳綦偪之飾而裼襲委垂之宜琮璜琚瑀齊夏和鸞之節而步趨周折之度豆籩簠簋鐘鼓管絃為之器而酬酢搏拊以為容典謨雅頌射御書數為之文而詠歌講誦以為業耳目足以極視備聽口與手足足以放言恣動然所以禁防而開發之者其為事詳而為物博如此至其所以為是詳且博者其跡可守而其妙不可為其形可名而其精不可言其通於天謂之命出乎命謂之性凝神於不見不聞之表黙化於無聲無臭之中形器俱泯而思為無所日改月新而不自知其所以然其於所謂父子君臣長幼夫婦朋友者顧若疎闊而不治簡略而無當葢孔子教於洙泗之濵述聖道以善其人待来者所可聞者文章所雅言者詩書執禮所不可語人而以待中人以上者彬彬見於魯論所載顔曾冉閔之所答問曽不少及乎君臣父子長幼夫婦朋友之間而以孝為問者游夏二人者而已先王所以造士孔子所以誨人其可言者如此烏在其為明倫耶是不可以不知也習其教而不知其所以教繇是㑹其髙者以為發揮於性命而不悟其為人倫之本先王之道使其髙也而出於人倫是乃所以為異端而非所以為性命也守其卑者以為該貫乎事物而不察其為人倫之用先王之道使其卑也而外於人倫是乃所以為曲藝而非所以為事物也徳之不一俗之不同豈獨學者失其體用哉以子貢之賢當其未悟猶思託於事君事親以求息焉而少休乎為道為學之倦彼不知其所學者所以學為君臣父子夫婦長幼朋友也大學之道極於齊家治國平天下而家國天下固非蠻貊之邦鳥獸之羣也必有人焉居其間非謂之君臣則謂之父子非謂之夫婦則謂之長幼朋友也人有心知志意之精主乎内有耳目手足之動行乎外非之於君臣則之於父子非之於夫婦則之於長幼朋友者也先王之教使之凝神黙化致其心知志意以善其内又為之設其文采備其容器制其度數使有以禁防開發謹其耳目手足以善其外其通於性命者行乎事物其繇於事物者合乎性命其學於事物性命者貫乎人倫故其於家則父子親長幼序夫婦别其於國與天下則君臣義朋友信故無一命之爵無尺土之階而人物之性以盡齊家治國平天下之事畢得詖行邪説無繇而作民生其時無復震驚誣惑之憂其於君臣父子長幼夫婦朋友雖有所不知而坦然繇之是民之所以親也親而不能明民之所以為下也明之而使民親焉士之所以為上也泉之有學國家所建教學之法則命於天子其來非一日矣士之聰明强敏能自致材智以見於世者往往繇之以出而未能得其所以教者郡侯俞公為政好以道徳撫循其民養其長老而訓其子弟惓惓於徳之不一俗之不同以為是有責乎為士者又不鄙之為不足與進且知其民之已信而可用也乃與僚屬咨議叶謀撤明倫堂之舊而新之以與士者講習於此堂而委記於余余謂古者立教其具誠設然所使長治之者皆賢卿大夫以其素講之學盛徳之成倡導而鼔舞之其於化民成材尤易以侯之賢專有長治之任而斯堂之作及其政成民信之日士之興起發憤於斯時者宜益衆咸思捨舊棄故以聽侯之所為雖今之去古逺矣所以禁防開發之者其具難以一二追古而心知志意之精未有求於内而不得也得於内未有不得於外也學之則為士不學則為民上下之分可不勉與興造之嵗月則始於壬寅七月巳巳訖於十二月庚寅金取於帑之羡者其役鉅體大而費不及民工不踰時亦可書也侯名咨伯平湖人繇工部郎中出為今官云
  潼闗衛修學記王維楨
  潼闗衛學初正統四年建夫衛肄武而置學焉葢歛才敷教俾之親上嚴長之義明已乃講干戈戰陣之事則化濡兵强故學者論文而實武之禆也學故在衛東成化十年以避水患徙今所在西徙之時主者茍就聖廟制儉止三丈屋卑而陋他宜有咸缺自予遊京師凡四渡潼闗見學輙嘆焉當是時指揮姚勝祖掌衛事以為姚力且百舉顧獨後此問故則主在兵司嘉靖二十一年四明周君至於是發謀修學遷學左右十餘家約官地償之過當弗計制乃拓改殿兩廡崇廣皆倍昔始有櫺星門有啟聖祠有鄉賢祠有名宦祠有神厨庫有教官衙有號房又於其外横衢豎二坊東扁曰才全文武西扁曰道備聖賢分區布位增無創有周君之用心如此功且卒周君以憂去㑹姚指揮亦謝事諸遺木石狼棄而莫為理二十三年休寜汪君繼覩之嚄唶焉詢功未卒若干為露臺為葺明倫堂為泮池學遂完美無缺當是時微汪君來念遺續㫁周君勞幾廢二十四年予以告復如闗望恢恢㸌㸌驚目快心焉已見渠水遶城中民就其門及輿人曰是即引潼水自南門入折流而注之泮池又北折而達於黄河則汪君為也於是又賢汪君嘆焉是役也費金三百九十兩有竒取諸修水闗之餘者周君甞請撫按趙公劉公殷公浦公咸可之乃興是二君者之備闗也選兵籌食慎費削浮乃此獨務侈者重道而育才茍不可更襲也予扺家汪君按部華州遂問記且勅以訓衛之學者夫訓坊言備矣予能有加哉無已則申其義夫聖人之道親親長長而已兵凶戰危又視其親長輕焉武由之不振故其為教也使之誦詩書焉以明此也習干戈焉以衛此也不聞之夾谷之會乎躍階揮兵立折强主出身以保君竟合兩國之好以還嚮之所謂習俎豆人也故治亂殊遭文武異用兩設互發定難而飾治莫踰乎聖人故曰聖人萬世之師也諸士子觀於坊瞻於廟講於學寜無感發而振厲之乎周君名相癸未進士汪君名尚寜已丑進士並副使周君後指揮姚勝祖經歴王仁汪君役指揮孫塤千户王輔學既成法皆得書
  崇正書院記李杜
  昔先王以修身正心之道著而為治能使人自約於禮而泯其欲心故天下之風卒歸於正而治教大行於後世其所以勸率而程督之者雖有其人與其具而非其所專倚而甚賴也使聖人之教天下而專賴於其人與其具則其人與具之所不及而其教且有所格而不行而不得謂之化國葢昔聖人慮天下之不治也必始於正道之壊而崇其滛僻故先有以辨其分而定其志其分田制禄都鄙有章溝塗有界以大統小以卑承尊葢其疆理封域之間固已截然其嚴翼肅乎其平章毋敢有越厥志者矣其國之老少自歡於服田力穯入孝出悌之中不知其為勞而忘其身之為賤其卿士大夫服官秉職兢兢然有不稱之懼而若瘝於其身無慕尊賤侈之心而不見其為逸而忘其身之為貴此所謂遊於化國雖開之以邪僻而有所不從故天下極治及周衰禮廢列國交争則先王封國之制自諸侯壊之而卿士大夫各以兼并自雄於井邑之間而氓庶之賤始無以自相長養於畎畞之内上下交征欲怨並熾而先王之正道蕩然不存矣孔子生於周末明治亂之原乃始嫉三家之僣禮昭兩觀之當誅堕郈費正丘甲思欲存先王之治於魯而不可得乃與其徒講於洙泗之濵其於富貴貧賤義利取舍為已為人處約處樂之言獨惓惓而不置三代以前先王所以教士者三物六藝未甞汲汲於此也推其意葢傷先王之正道既不得以望之民𨽻而猶可冀於聰明强毅之士有以存之於不隳故使之終日於詩書執禮文行忠信要以鼔動而薫摩之使自泯其畔援歆羡之心則其不慮之知不學之能自有所擴拓以及於世而獨發其藴於曾子曰吾道一以貫之千百年間未有明摘其藴者而濓溪周子獨發之曰一者無欲也夫所謂欲者豈專以聲臭安佚飲食男女哉生人之所不能無聖人之所不去也葢雖富貴貧賤死生功名語黙進退直婉取與尤不容處之以有欲之心有欲則二無欲則一有意則二無意則一矣道而至於無欲則飯糗茹草將終身而已矣被袗衣鼔琴二女果若固有而已矣不義而富且貴如浮雲而巳矣其處上下也能為唐虞之禪泰伯之逃其齊死生也能為比干之死夷齊之餓以開一代之治則如周公之制作以立萬世之極則如孔子之刪述大哉一也斯其貫矣堯舜之精一非有所期於夫子而夫子之言道自不得不出於一貫夫子之一貫非有所期於周子之明其義自不得不出於無欲以無欲言道則雖夫婦之愚不肖皆可以與其知能而彼自歡於服田力穡入孝出悌之中者皆可以為聖人之徒而聰明强毅者得之則其不慮之知不學之能自能有所拓擴以及於世而彼刑名術數功名章句之徒殆將見之而内降聞之而起愧求正於吾黨而有所不暇吾獨怪夫釋老之心可謂無欲矣而儒者攻之彼自反其心之無欲也與儒者同而儒者攻之則亦有所不服吾又有以破之而彼不得辭彼佛氏之心可謂無欲矣然其視天下之物皆以為無足欲也而善於忍辱忍辱之極也而至於無諍夫政失於朝則宜諍之於朝矣禮失於家則宜諍之於家矣道失於學則宜諍之於友矣未聞無諍而可者也彼不知吾之無欲也未甞欲諍也而不得不用之於不得不諍之時彼葢生全於儒者有諍之中而不知有諍之為功使世皆無諍則佛氏之死久矣老氏之心可謂無欲矣然其視天下之事皆以為無足為也遂至於搥提乎仁義絶滅乎禮樂則其言之失視佛氏益甚矣彼不知吾之無欲也正欲以端夫仁義禮樂之原使天下有所循而不亂而乃以為天下之亂皆始於仁義禮樂彼自生長於仁義禮樂之中而不知仁義禮樂之為功使世無仁義禮樂則老氏之死亦久矣噫彼其心之無欲也與儒者同而其功用不足以及於世則猶微有自私自利之意介乎其中而不免有悖於孔子之所謂一者是以聖人非之使其獲生於聖人之世而得聖人而正之則其功用之所及又豈止於二氏哉二氏之流恥其功用之不顯乃托於靈通𡨋報完精永年以自神其教則厚誣其師失益逺矣今世之閧然從之者不知其所以得而其閧然非之者不知其所以失故吾特本周子無欲之㫖通乎一貫者以為崇正之論而併舉二氏之無欲所以異於聖人者使世之學者如聖人之無欲而稍異於二氏則無不正矣噫先王之制其廢已久既無以使人自得於無欲幸而有二氏者能自得於無欲矣而其幾微之差又不足以有所及於物而反以為閧然從之之害則崇正之論豈得而不作哉萬川沈公好古樂道甞夢寐濓溪示其所之及尹會昌度學之隙地以建神交之閣而寫蜀山人所著太極於其上兩廡為房聚其邑之良朝夕講焉葢將明周子之學以達於孔氏而所作五行論述則又若有疑於周子旁通曲喻不固前聞四方之賢士多從之遊者役竣以呈於督學賔巖何公公嘆古學之晦而喜其復明於公也因命其額曰崇正書院而令請記於名筆公曰終當屬李山人耳迨予至㑹昌則公已遷工部去京師公之門人諸君述其意於杜杜與公論學多師其説故雖其既去而猶樂為之記
  臨朐縣文昌閣記馮琦
  斗魁戴筐六星曰文昌宫按天文魁主日平旦建寅徳在東方故天官書曰魁海岱以東北也然則海岱諸郡宜祠文昌今天下學宫多祠文昌而吾朐當斗柄所建於其照臨而獨闕如也祠文昌自博士張君始張君来典邑庠謂間者科目晨星以堪輿之説建髙閣於東門故址為學宫左䕶因以奉文昌之祠計工程度官是土者及士大夫百姓争助之貲逾年未竣而邑侯至實始成之是役也以張君始以呉公終而移書不佞為之記余惟文明之代地絶天通人神不雜糅今祠家多援周天列星而以人事之斗北極也而命之為祖為師取斗四星圖繪其象而謂之魁指戴筐六星為縞衣素舄青童白馬而謂之文昌夫以懸象著明列宿之次乃能下而與人通其言語文字聽其鐘鼓管籥饗其牲牢酒醴此其説宜儒者所不道雖然神也而以人事之非禮也神也而以神事之則禮所不禁也今夫天之有帝也星之有君也星精降而為賢士大夫大聖賢之騎箕而列為星也説雖在耳目之外亦安得言地天絶不相通乎今當斗柄所建而為之祠潔粢盛備饗禮以昭大神而大神相之以興起多士未可知也然而不敢恃也夫氣之聚散勢之向背地形也而移之於人此亦儒者所不道夫士受命於天乎受命於地乎吾以為在人而已世有不祠而福靡不耕而穫今諸士無乃玩日愒月於修業實有所闕而以乞靈於堪輿天官家其謂之何雖然是舉也國人屬耳目焉將興起其視聽而澡祓其心志斯不亦累土以為師保乎然而不敢恃也古稱文者精所聚也昌者揚天紀也天垂象君子則之諸士其一乃心凝乃神游精八極取材百代以掞天𦸼而敷國華為景星為慶雲此其為文昌也大矣夫神有神之祀弗敢廢也人有人之事弗敢失也神無廢其祀人無失其事斯亦地絶天通人神不雜糅之義已若夫堪輿天官家言則余不敢道之也


  文章辨體彚選巻五百九十
<集部,總集類,文章辨體彙選>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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