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辨體彚選 (四庫全書本)/卷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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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文章辨體彚選巻六百十
  明 賀復徴 編
  記五十一花鳥
  養竹記唐白居易
  竹似賢何哉竹本固固以樹徳君子見其本則思善建不拔者竹性直直以立身君子見其性則思中立不倚者竹心空空以體道君子見其心則思應用虚受者竹節貞貞以立志君子見其節則思砥礪名行夷險一致者夫如是故君子人多樹之為庭實焉貞元十九年春居易以拔萃選及第授校書郎始於長安求假居處得常樂里故闗相國私第之東亭而處之明日屨及于亭之東南隅見叢竹于斯枝葉殄瘁無聲無色詢乎闗氏之老則曰此相國之手植者自相國捐舘他人假居繇是筐篚者斬焉篲帚者刈焉刑餘之材長無尋焉數無百焉又有凡草木雜生其中菶茸薈蔚有無竹之心焉居易惜其嘗經長者之手而見賤俗人之目翦棄若是本性猶有乃芟翳薈除糞壤䟽其間封其下不終日而畢於是日出有清隂風來有清聲依依然欣欣然若有情於感遇也嗟乎竹植物也於人何有哉以其有似於賢而人猶愛惜之封植之况于眞賢者乎然則竹之於草木猶賢之於衆庶嗚呼竹不能自異惟人異之賢不能自異惟用賢者異之故作養竹記書于亭之壁以貽其後之居斯者亦欲以聞於今之用賢者云
  伐樹記宋歐陽修
  署之東園久茀不治脩至始闢之糞瘠溉枯為蔬圃十數畦又植花果桐竹几百本春陽既浮萌者將動園之守啓曰園有樗焉其根壯而葉大根壯則梗地脉耗陽氣而新植者不得滋葉大則隂翳䝉礙而新植者不得暢以茂又其材拳曲臃腫踈輕而不堅不足養是宜伐因盡薪之明日圃之守又曰圃之南有杏焉几其根庇之廣可六七尺其下之地最壤腴以杏故特不得蔬是亦宜薪脩曰噫今杏方春且華將待其實若獨不能損數畦之廣為杏地耶因勿伐既而悟且歎曰吁莊周之説曰樗櫟以不材終其天年桂漆以有用而見傷夭今樗誠不材矣然一旦悉翦棄杏之體最堅密美澤可用反見存豈才不才各遭其時之可否邪他日客有過脩者僕夫曳薪過堂下因指而語客以所疑客曰是何怪耶夫以無用處無用莊周之貴也以無用而賊有用烏能免哉彼杏之有華實也以有生之具而庇其根幸矣若桂漆之不能逃乎斤斧者葢有利之者在死勢不得以生也與乎杏實異矣今樗之擁腫不材而以壯大害物其見伐誠宜爾與夫才者死不才者生之説又異矣凡物幸之與不幸視其處之而已客既去脩然其言而記之
  木假山記蘇洵
  木之生或蘖而殤或拱而夭幸而至於任為棟梁則伐不幸而為風之所拔水之所漂或破折或腐幸而得不破折不腐則為人之所材而有斧斤之患其最幸者漂沉汨没於湍沙之間不知其幾百年而其激射齧食之餘或髣髴於山者則為好事者取去强之以為山然後可以脱泥沙而逺斧斤而荒江之濆如此者幾何不為好事者所見而為樵夫野人所薪者何可勝數則其最幸者之中又有不幸者焉予家有三峯予每思之則疑其有數存乎其間且其蘖而不殤拱而不夭任為梁棟而不伐風㧞水漂而不破折不腐不破折不腐而不為人所材以及於斧斤出於湍沙之間而不為樵夫野人之所薪而後得至乎此則其理似不偶然也然予之愛之則非徒愛其似山而又有所感焉非徒感之而又有所敬焉予見中峯魁岸踞肆意氣端重若有以服其㫄之二峯二峯者莊栗刻峭凜乎不可犯雖其勢服於中峯而岌肰決無阿附意吁其可敬也夫其可以有所感也夫
  庭莎記陳師道
  介清思堂中謀亭之間隙地其縱十八步其横南八步北十步以人跡之罕踐有莎生焉守護之卒皆疲癃者芟薙之役勞於夏畦葢是草耐水旱樂延蔓雖㧞心隕葉弗之絶也予既恱草之蕃廡而又憫卒之勤瘁思唐人賦咏間多有種莎之說且兹地宛在崇堞車馬不至弦匏不設柔木佳卉雜於豐草非是草也無所宜焉於是傍西墉畫脩徑布武之外悉為莎場分命騶人散分増殖凡三日乃備援之以丹楯漑之以甘井光風四泛纎塵不驚嗟夫萬彚之多萬情之廣大含元氣細入無間罔不稟和罔不期適因乘而晦用其次區別而顯仁措置有䂓生成有術失之則斁獲之則康兹一物也從可知矣乃今遂二性之域去兩傷之患偃藉吟諷無施不諧然而人所好尚世多同異平津客館 馬廐東漢學舍間充園蔬彼經濟所先而汙隆匪矧兹近玩庸冀永年是用刋辭琬珉庶通賢君子 留意儻與我同好庶幾不翦也
  東都西浦國寧觀古楠記陸游
  予在成都嘗以事至沉犀過國寧觀有古楠四皆千歳木也枝擾雲漢聲挾風雨根入地不知幾百尺而隂之所庇車且百兩正晝日不穿漏夏五六月暑氣不至凜如九秋成都固多盛木然莫與四楠比者予葢愛而不能去者彌日有石刻立廡下曰是仙人蘧君手植予歎曰神仙至人手之所觸氣之所呵羸疾者起盲瞶者愈榮盛枯朽而金玉瓦石不難况其親所培植哉久而不槁不死固宜欲為作詩文㑹多事不果嘗以語道人蘧昌老真叟以為恨既去蜀三年而昌老以書萬里屬予曰國寧之楠幾伐以營繕郡人力全之僅乃得免懼卒不免也君為我終昔意予發書且歎且喜夫勿剪憇棠恭敬桑梓愛其人及其木自古已然姑以蜀事言之則唐節度使取孔明祠栢一小枝為手板書于圖志今見非詆蔣堂守成都有美政止以築銅壺閣伐江瀆廟一木坐謡言罷亦書國史且王建孟知祥父子專有西南窮土木之侈沉犀近在國城數十里間而四楠不為當時所取彼猶有畏而不敢者况今聖主以恭儉化天下有夏禹卑宫室漢文罷露䑓之風專閫方面皆重徳偉人豈其殘滅千歳遺迹侈大棟宇為王孟之所難哉意者特出於吏胥梓匠欺罔專恣以自為功而已使有以吾文告之者讀未終篇禁令下矣然則其可不書淳熈九年六月一日朝奉大夫主管成都府玉局觀山隂陸某記
  射象記唐庚
  政和三年三月乙卯有象逸於惠州之北門惠人相與攻之操戈㦸弓弩火炬者至數百人而空手㫄觀鼔噪以助勇者亦已千計既至皆逡廵不進有監税䝉順國者邕州邊人以趫捷自矜短衣踴躍披數十矢射之中項背如蝟毛象龎然不動徐以鼻巻去㝡後中左耳流血被面象怒馳之順國棄弓反走未數步象以鼻鈎其膝盤之於地蹂踐之衆潰走散象亦緩緩引去少焉吏卒就視則順國巳碎首折脇䧟胸流腸死矣吾時方食聞之投筯嘆息嗟夫使象得入城則鼻之所觸齒之所拂足之所蹙豈復有邑屋居民聚落也哉為萬人排難而以一身死之此吾所以嘆也然吾聞交趾捕象必用機穿未有直決者吾嘗識其形矣其立如屋其卧如堤其行如舟是豈可與力競也哉若人者可謂愚矣此吾所以又嘆也然向使數百人者叶心戮力齊奮而共擊之亦未必不勝脫令不勝猶當不至於此此吾所以又嘆也雖然古之不量事力奮區區之忠以排難救人為已任而困於無助以至碎首折脇䧟胸流腸而死者亦安可勝數凡有志而無成者皆是也何獨此哉此吾所以又嘆也作射象記
  粤某山蜂分日記謝翺
  甌粤之南有某山焉跨羅浮挹九疑穴其竇而下空洞横亘數千里與勾漏通山之陽其民至老死不知嵗厯唯以甲子紀日由穴之隂而南雖甲子亦不書山衆天小鑿石竅繩其上上屋纍纍而下者若冢高者若浮圖山中人養蜂分地蒔花編竹若獲蔬果擘杉桐巻之或取雜木刳其中為蜂房每數日蜂輙有分者置不問聽其所至而止率以蜂之多寡為家之厚薄四時旦暮悉候於蜂故厯與甲子可無也濱是山之郡其人皆能言之蜂之分也其日必吉人家無大小貿易婚嫁興作偶及蜂分則趣成之事未及辦則以待後之分日蜂移之家若僕若隣無逺近逓相報俾皆知是日之吉不敢隱有販者至其地留一年書蜂分之日凡百有竒歸而詰厯騐之無不合且其王生而有髭則為異舉族附之不敢後則為忠遭物害而去有相失者不肯附他族必彷徨噬囓自相枕藉以死則為貞出則紛然先後奔走之不暇則為勤歸則翕然集若赴期㑹而聽號令則為整食蜜之餘以遺取者不怨則為㢘為房以自居則為智有蠆以自衛則有勇修是數徳而又能知天時以恊人事則夫貪賄無謀亂行離次棄君事讐反復變詐以取富貴利禄者身為蠆尾而不卹雖其形則人也使其居深山中與不知甲子之民將必顛倒五行以為民害寧不為兹物之愧哉












  文章辨體彚選巻六百十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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