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转到内容

文谷集/卷十五

維基文庫,自由的圖書館
卷十四 文谷集
卷之十五
作者:金壽恒
1699年
卷十六

疏箚三十三首

[编辑]

病未赴問安待罪,仍陳情勢乞免箚乙丑

[编辑]

伏以臣抱病供劇,經冬積傷,入春以來,宿患復作,雖黽勉奔走,而長在呻痛之中矣。三昨公退,火熱暴發,煩懣昏窒,久而靡定。玉體連日受灸,而不得趨詣起居之班,分義都盡,不勝惶恐待罪。

且臣疾病之外,又有情跡之所難安者。頃臣入侍筵席,妄有所陳白者,只欲使聖上好惡是非之辨得其當,而且以杜將來藉口接踵之邪說也。此誠關係非輕,義不容含默,而若其衆怒群謗,固已自料,亦有所不暇避也。因此論議轉激,事端漸大,譴罰太遽,物情不平,終無鎭靜之望,只增紛鬧之機,臣之妄言之失,誠無所逃矣。夫尹拯書辭之非出於有意誣辱,則臣旣言之矣。學儒輩提起論斥於數年之後,臣亦不以爲是矣。獨其援引不當引之事,以先正爲眞有失者,未見其爲正當底道理,而爲分疏之人,專務覆蓋周遮,必欲歸之於盡善無過之地者,其心亦未可謂公平。此臣所以慨然於時論之偏係,而不得不一爲開陳者也。今之右者,雖「妄發」二字,亦有所不敢下者,此不過意在愛護,猶恐或傷乎。而若以其言謂非妄發,則是適足以實之言而重之過,恐非所以愛護之意也,其亦不思之甚矣。然今時議論,大抵皆類此,不獨崔錫鼎一人之言,則在聖明建極之道,只得正其好惡、明其是非,使詖辭邪論,毋得以投間,可也,何必重施威怒,以失和平之則乎?且其疏中「不仁甚矣」一款語,未必專出於指斥臣身,則執此爲罪,亦恐有乖於原情用罰之道也。

臣又竊聞再昨玉堂諸臣之請對也,有論及臣言議之失,而仍擧臣之兒子,以證其異同者云。雖係刑獄之事,以子證父,大傷倫理,以此聖上新有申禁之敎,而不意今者乃發於儒臣之口。如使朝廷稍尊,體統稍嚴,此等之說,何得猥徹於黈纊之下哉?此無非臣之無狀,自取賤侮之致,反省悚恧,尙誰咎哉?其所謂湖西儒生輩通文醜悖之說,臣亦嘗得於傳聞而痛駭之矣。夫因其子之有失而移攻其父,在凡人尙且不可,況如贈參議尹宣擧之爲累朝所禮遇、士林所尊尙者,豈後生末學,所可侵侮者乎?其公肆詆辱,果如所傳,則摘其人而罪之,夫誰曰不可哉?至於因此事而罰學儒以爲鎭定之計云者,沈權柳尙載之疏,亦無一句半辭及此者,而申曄乃從而演出言外之意,替人發明,臣誠未曉其故也。

緣臣一言,輾轉起鬧,經幄之長,至被嚴譴,已非臣之所安,而忝居大臣之列,不能見重於人,致有擧子證父之論。其爲羞辱淸朝,莫此爲甚,不可一日苟冒於具瞻之地。伏乞聖明還寢崔錫鼎罷職之命,仍許褫臣職名而斥退之,以靖朝著,以謝人言,不勝幸甚。

被李寅煥疏斥乞免箚

[编辑]

伏以臣昨者得見大司諫李寅煥疏本,首尾張皇,專攻臣身,而語意之謬戾,詆斥之深緊,比之他人,尤有甚焉。臣身被斥,固不足言,而至其是非所在,不容不辨者,則不敢以屢瀆爲嫌,而終於泯默而已也。其疏主意以爲尹拯書中文字,非自創,卽先正臣李珥自謙之辭云,李珥辭職之疏,自謙則誠有之矣。今之言者以贈參議尹宣擧孝廟之疏,以不死自咎者,與此相類。之不以其父自謙之辭,斷以爲可死之義者,義理正當,未見其不可云。誠如此言,則何獨於先賢自謙之辭,斷以爲眞有之失耶?子弟之爲父兄,後學之爲先正,雖有恩義之別,豈容輕重異視,有所與奪於其間乎?爲此論者,徒急於救而不顧其大悖於義理,其言之破綻,自有難掩,臣不欲多辨也。尹拯之妄引先正,雖非有意於誣辱,其爲誣辱者之嚆矢則大矣。昔曾子子夏使西河之民,疑子夏夫子,數其罪而責之,子夏亦受罪而不敢辭。況如之援引不倫,以資邪黨害正之說者,烏得以逃其罪哉?有罪無罪,自有公論,又何待於臣言而證成之哉?臣之前席所陳,其意不專在於調停,只欲爲聖朝正好惡,爲士林明是非而已。然是非之中,亦自有輕重曲折。尹拯之失,專在於爲邪論口實,則所關非細,何可以非故誣賢而不辨其言之謬妄乎?

李震顏之疏,只是爲先賢伸辨,則大意自是,何可以斥之過而遽加以停擧之罰乎?臣之執兩端而開陳者,意實在此,非爲一震顏地也。今寅煥至以言與事相左、是與非相蒙等語,詆臣斥臣,殆無餘力。臣雖疲劣,亦不欲效寅煥輩一意偏係,有是無非者之爲也。且寅煥之此事不干於奉朝賀宋時烈,而震顏之疏,並擧大老,出於「借重脅持」云。臣於榻前,亦及大老之事,則寅煥之斥,豈但在於震顏也?然臣竊見今之贊揚尹拯者,皆是排擯大老之人也。如使一世尊向,無異於前日,則如震顏之言,無自而至矣。此宜自反之不暇,何必怒人至此哉?至於搜出年久私書,雖以此爲執言之端,而以其年久而初不提起則善矣。其書旣傳之史局,爲修史諸臣所共見,便同公家文字,而到今播諸搢紳,達之天聽,則其言之是非,亦安得無辨乎?大抵書一句語,其初之失,只在於,而今則一時之人,傳襲其說,守若金石,牢不可破,寧以先正爲眞有失,而不欲以爲少有過,不自覺其同歸於一轍。至於四館之官附麗金洪福之論者,多是一種醜正之徒,而反以數十人之同參,自詫以爲公論,打成一片,略不知恥。視平昔尊慕之先賢,幾乎若弁髦,他尙何說?世道之變,人心之壞,臣實爲之寒心也。

臣一言發口,衆鏑叢身,此則臣旣已自度於前矣。至於言與行違,辱人賤行,而位在大臣,負此題目,臣雖淟涊,國體至嚴,豈容靦然仍據於鼎席之上乎?且臣卽見憲府啓辭,極論李震顏停擧反汗之失而請仍前命,以臣所陳之言,而謂之義理愈晦是非愈混,其所以斥臣者,可謂一節深於一節矣。自今以後,遞面迭攻者,未知又有幾許人,而構臣之罪,又不知至於何等地而後已,則以臣氣力,豈有抵當之勢乎?反覆自量,莫如早自斂退,以全微尙,不唯臣之得免顚頓,亦可使朝著自底於寧靖矣。伏乞聖慈俯察臣之情跡,終難在職,亟賜罷斥,以幸公私,不勝大願。

因虹變乞策免箚

[编辑]

伏以天災、時變、政瘼、民怨,至于今日而極矣。環顧內外,無一可恃,國家危亡之勢,不待智者而寒心矣。乃於日昨,又有淫虹貫日之變,乾象玄遠,雖不敢測知,咎徵之沓臻,豈無所召而然哉?臣不勝驚懼而憂慄也。夫人君代天理物,位曰「天位」,職曰「天職」,必求人才,布列庶官,所以共治天職也。一職有曠,則天工廢矣。今日人事之失,固非一二,而苟求其致災之由,則臣恐其咎專在於曠庶官而廢天工也。庶官猶然,況於相臣之不職乎?臣以至庸極陋,忝據鼎軸,已六年所矣。曾無一言一策,可以輔主而救民,徒速妨賢病國之譏,則不職之罪,臣猶自知。天之示警,理固宜爾,臣之不可不引退者,於是而益決矣。伏見備忘辭旨,其所以遇災警畏,責勉臣隣者,可謂至矣。然天行雖健,非有坤道之順承,則無以成萬物。古語亦曰:「得百騏驥,不如得一伯樂」。今雖聖明憂勤於上,賢俊布列於下,苟不得其人以畀相職,而使如臣者因仍叨冒,只取充位而已,則終何以濟時艱而回天怒乎?殿下旣知臣之不職,而徒以體貌虛拘,猶不許斥罷,則亦豈應天以實之道哉?臣之苦辭至此者,非敢苟循往套,實出於爲國家慮也。伏乞聖明亟察臣肝膈之懇,特許策免,改卜賢德,以爲弭災轉危之圖,不勝幸甚。

請訓鍊大將速賜裁處,仍乞遞免箚

[编辑]

伏以頃者右議政南九萬箚中:「以大興山城銀賊推斷之際,以其子之招,證成其父處斬之罪,滅絶天理,斁敗彝倫,山城別將及捕盜大將、刑曹堂上請皆責罷其職」。而聖批只罷別將,餘皆止於推勘。當該捕盜大將,卽訓鍊大將申汝哲也。汝哲因此惶縮,不得察將任,已有日矣。蓋此事當初山城別將,致疑其父,而推問其子,固爲謬妄之甚,而捕盜廳之具案入啓也,並擧其子招辭有所云云,亦未免失着矣。然而若究其獄情之始末,則其父之取服處斷,不專由於其子之招,而前後推問之辭,亦未嘗以其子之招,爲歸重證成之端,故循例判案,不自覺其終爲敗常滅倫之歸,此實不審之過也。

捕盜廳啓目,未及入啓之前,汝哲以山城軍需屬於都監,而臣忝爲都提調,謂宜通知其事,送示其草本。臣亦泛然看過,不能斥其非而使之改,臣於此事,實與有其責矣。大臣之箚,辭嚴義正,誠無容議。況直請責罷,非如尋常論斥,則爲汝哲之道,悚懼難安,亦事體分義之所當然也。但將兵之任,不容暫曠,而汝哲旣不敢猥煩控辭,又不敢晏然察任,軍門事務,廢滯已多。且中軍見闕旣久,而不得可合之人,尙未差出,宿衛重地,疏虞莫甚。如以爲汝哲之罪,所關重大,不可但已,則因以責罷之可也。不然則亦宜特降明旨,毋使曠任。臣願聖明俯詢廟堂,速賜裁處,不勝幸甚。

臣擬竢登對,以此稟達,而今日賓廳之會,又緣病劇未赴,敢此冒昧箚陳焉。且臣積日沈綿之中,近又添感寒疾,兼患喉痛,廢食叫苦,一倍危惡,無論諸證之種種迭侵,最是元氣銷削,正如將下之日,自量病情,恐無復起之望。伏乞聖慈曲垂哀憐,亟許遞臣職名,俾臣獲安私分,少延餘喘,而國事亦不至於大誤。千萬祈祝之至。

乞遞本職及司譯院都提調再箚

[编辑]

伏以臣之病勢幸而少間,則固當承命就列之不暇,而卽今氣力實無起身趨事之望,引日曠職,晷刻難安,無端跧伏,罪戾益重,不得不更上辭章,悉暴病狀情懇。而伏承聖批,反加敦勉,至以「速出論道」爲敎,臣惶怖隕越,不知置身之所也。此無非臣之平日言行,不足見信於君父,以致疾痛之呼,未蒙矜聽;肝膈之懇,終歸文飾。臣之無狀,此亦可見,只宜慙悼自訟,何敢有憾於天地之大哉?

至於譯院新命,臣之所辭,本非故爲能讓,實有萬萬不容已者,而聖諭謂無可辭之義,臣竊惑焉。前任之大臣,以身兼兩窠爲不安,而聖上旣允其辭矣。臣之曾所兼帶,視彼大臣,不翅倍簁,而今乃移授而埤益之,臣又昧然承代,不以爲嫌,則公義私分,豈非兩無所屆哉?古人於辭受之節,義所不安,雖小必謹。臣雖百不及人,尙有一端廉隅,今於此任,終不敢冒處。伏乞聖慈俯察危迫之悃,將臣本兼職名,並行鐫免,仍治臣違慢瀆擾之罪,以安微分,不勝幸甚。

遣承旨敦諭後辭職箚

[编辑]

伏以臣之今日請急,非故飾讓圖便,可已而不已也。誠以病纏膏肓,鬼事將迫,而猶且虛帶相職,遂死於尸竊之中,則上以傷聖朝生成之惠,下以重微臣叨冒之罪。反覆循省,不敢食息自安,此臣所以累牘陳乞,必以釋負爲期者也。殿下若體諒於此,亟賜一兪,則公義私分,兩得其當,而至今靳許,實非臣之所始料也。人君之於輔相,雖貴乎委任責成,而若其疾病情勢,有不堪在職,則因其辭而勉許之,不徒以強迫虛拘爲事,豈不以使臣之禮體下之義當如是也?

臣不暇遠引古事,以臣所覩記。自仁祖朝以來,豈無倚毗眷重之大臣?而久據鼎席,未嘗有如臣之比者。使臣有才而無病,尙不宜獨專寵祿,況其無一分可稱之才,而有萬分難強之疾乎?雖以近事言之,前後居相職者:如判府事鄭知和李尙眞之歷事四朝,耆耇宿德,而愍其旣老則遞之;判府事閔鼎重之才猷精力,可任經濟,而軫其有疾則遞之。故淸城府院君金錫冑之肺胕忠勞,休戚與同,而念其情跡難安則遞之。彼數臣者,其地望才德,以臣較之,不翅十駕莫追,至其在位,則又不如臣之年久。而殿下猶皆曲副其控辭,獨於微臣垂死之病,瀝血之懇,不加矜察,輒下敦勉之敎,豈以殿下天覆一視之仁,有所厚薄於彼此哉?無非臣之誠意孚信不及諸臣,未足以上格宸聽也。臣於此固當反躬自悼之不暇,而第恐聖明用捨進退之際,未免失其輕重之宜也。

昨蒙承宣傳諭聖旨,恩數荐沓,尤非臣所敢當。而顧此床席危喘,更無趨命之路,跼蹐徊徨,不得不冒死申籲,昏瞀之中,情迫勢蹙,語無倫脊,死罪死罪。伏乞聖慈特垂哀憐,將臣職名,亟行鐫免,以幸公私,不勝大願。

復拜領議政辭箚

[编辑]

伏以臣六年匪據,罪積尸素,一病阽危,望絶奔奏,以公以私,早宜引退,瀝血祈懇,非一日矣。幸蒙聖慈哀憐,特許遞免,臣誠感戴攢祝,庶幾自玆以往,獲免重戾,少延餘喘,以終天地父母生成之惠也。不料千萬夢寐之外,新命忽降,臣於此驚惶駭惑,不知其所以也。臣之已試蔑效之狀,實是聖明之所洞燭,同朝之所共知,則今不敢更慁宸聽,而臣之去職,纔匝月矣。其間短劣之才力,旣無驟長之理;沈痼之疾病,又無調息之暇,則臣之難冒重任,固自如也。而今乃以臣代臣,曾不踰時,譬如強僬僥以擔千勻之重,愍其顚壓將死,乍弛其擔而旋又強委重焉,則其亦終於摧碎而已,烏在其愍念之意哉?

今臣所遭,正類於是。臣之私情悶迫,固不暇論,而竊恐聖上體下之仁有所不竟,而前後擧措,未免爲顚倒之歸也。況臣經夏積病之餘,眞元大脫,蘇復無期。一有勞動,諸證輒劇,綿綿綴綴,長在枕席。最是精神之消亡,視聽之昏耗,比前益甚,尋常人事,亦多遺失錯謬,寧復有出入廟堂,酬應事務之望乎?臣之不堪更備驅策,於此益決矣。伏乞聖慈俯察危懇,亟許鐫改臣新授職名,無使再誤國事,重妨賢路,不勝幸甚。答曰:「省箚具悉卿懇。卿以顧命大臣,德望素著,平日倚毗之隆,委任之重,莫卿若也。當此國事杌隉之時,必無輕易準許之理,而巽辭愈懇,終難強迫,不得已勉副者,實有待於今日。故頃於面對,略及微意矣。久遠之事,雖未能詳知,試以孝廟朝已行之例言之,故相臣李時白具仁垕釋負未久,旋登黃扉,有以見聖祖委任之盛意也。矧今秋節已屆,廊廟多事,決不可徒守撝謙之志,一向引入,恝視國事。須體至意,安心勿辭,速出論道,以副如渴之望。」

再箚

[编辑]

伏以臣纔釋重負,旋叨新命,不惟私分難安,抑恐國體乖宜,敢陳血懇,冀蒙反汗。伏承聖批,不卽開許,反下不敢當之敎,臣誠惶感悶塞,益不知置身之所也。夫「國亂思良相」,古有其語,而在今時尤切。杌隉泮渙之勢,無一可恃;扶顚持危之責,只在大臣,則正宜博選賢德,爰立巖廊,以畀弘濟之任,以慰具瞻之望。而乃以庸殘癃病已試僨敗之一陳人,復置百僚之上,使朝野駭聽,識者寒心,此豈聖明所以求賢自助爲國圖理之意哉?臣竊惑焉。臣之無似,受恩最重,任職最久,感激圖報之誠,豈有量哉?如使臣粗有救時之材,雖不能經綸一世、挽回頹運,而六年之間,必不無一二裨益,國計、民事、朝論、俗習,豈至如今日之蕩然,莫可救乎!惟其朽木難雕,黔驢技窮,才力之所不逮,分寸無以自效故耳。然臣之不自量而久冒匪據,其罪誠無所逃免,得逭刑章,亦已幸矣。何可乍遞復入,使政府首席,爲臣盤礴留連之地乎?前所不能,今難復強,旣往不諫,來猶可戒。聖朝試可之道,愚臣量己之義,俱不可再誤,雖承懃懇之諭,終無冒出之望。伏乞聖慈更加憐察,亟許遞改,以幸公私,不勝祈懇之至。

因災異陳戒,仍乞策免箚

[编辑]

伏以艱危孔棘,災咎沓臻,今日時勢,不待智者而寒心矣。乃於前夜,又有非常之變,雷電雨雹並作於一時,臣誠驚懼危厲,彌日而不定也。夫收聲之後,雷又發作,已是愆陽之候,而正當秋稼未收之日,降此雹災,使旣熟之嘉穀未免摧隕,民事之切迫,憂亦非細矣。不特此也。臣聞傳曰:「雹者陰脅陽之象,聖人在上則無雹,有亦不爲災。」又聞:「陽奮則爲雷,陰凝則爲雹,陰陽相薄,則雷雹皆至。」,以此觀之,則雹之爲災,其徵誠可畏,而雷雹之並作,豈非尤可畏之甚也!方今聖明御極,勵精求治,一遇災沴,責躬罪己,足以動天地而感鬼神,則固未有失德疵政之可議者矣。然事形於下,變見於上,歷驗今古,符應不爽,則天之示警,豈無所自而然哉?

人君代天理物,常以扶陽抑陰爲務。其所謂陰陽者,本非專指天地之氣也。日用事物之間,無往而非陰陽也。卽心術而言,則天理陽而人欲陰也;卽國家而言,則朝廷陽而宮禁陰也;卽人物而言,則忠賢陽而邪佞陰也。一扶一抑,各有其道。懲窒遷改,義理常勝,則心不患不正矣;陟罰臧否,宮府一體,則國不患不理矣;擧直錯枉,使君子道長,小人道消,則賢才不患不登矣。如是則聖德淸明,如日中天,表裏洞徹,祲翳罔干,尙安有陰盛脅陽之患哉?雖有仁天一時之譴告,不足以爲災矣。范仲淹之言曰:「自古國家皆有災異,但盛德善政,及於天下,人不敢怨叛,則雖有災異而無禍變也。」惟其轉移之機,不可他求,只在人主一念之頃,唯聖明加意體念焉。

仍竊伏念調元贊化,大臣之職也。理陰陽、順四時,固非可責於如臣萬萬無似者,而第臣久竊匪據,乍遞復入,妨賢廢職,積有罪戾。若論其致災之由,臣實爲首,唯有斥退臣身,以塞天怒,爲今日第一急務。伏乞聖明亟賜罷免,以幸國事,不勝大願。

陳情請往見亡女改葬箚

[编辑]

伏以臣竊位台鼎,無絲毫有裨於國,而徒以憑藉寵眷之隆,輒有私懇,仰瀆宸嚴,臣罪萬死,臣罪萬死。臣有一女不幸早歿,葬在衿川地,已經數歲矣。今以其舅家改卜他山,從而移窆,期在本月初九日。其始葬也,臣旣拘於公格,不得親見其入土,到今又不得自盡於嬴博三號之禮,則臣誠不免爲不慈之父矣。今其遷柩路,由京江南岸,而新葬廣州之地,去又不過十餘里,可以匹馬馳出,夕往朝返。在朝家只丐一日之暇,則在微臣得伸無窮之痛,而無論遠近淹速,不敢帶職擅行。如蒙聖慈特垂哀憐,許臣任便往來,則朱夫子所謂「父子存沒,均被莫大之恩」者,臣實感戴靡極矣。

目今廟堂多事,客使將到,固非臣子言私之日,而一日夜之間,非有緊務,臣之出入,不足爲有無,則此恐不至於妨公也。昔在仁祖朝,故相臣李厚源方任喉舌,有幼子死於外方,仁廟因其陳情,特賜埋葬暇,至今傳爲異數,事雖格外,情涉切迫,則聖祖亦撥例而許之。臣之今日祈懇,實有恃於聖上閔下之仁也,惟聖明矜恕焉。臣無任震越悚懼之至。

因北京罰金事,引罪乞罷箚丙寅

[编辑]

伏以臣昨因節使先來之報,得見彼中咨文謄本,罰金之辱,至及聖躬,而悖辭嘖言,有不忍見,臣不勝驚心痛骨,直欲無生也。前冬査問之時,臣等固已有此慮,呈文陳辨,又以口語自當,而由其誠意淺薄,畢竟未有一分之益,斯實臣之竊自慙悼者也。不但此也。

殿下不知臣之無狀,畀臣以首揆之位,國家百責,猥託於臣之一身,委任之久,眷待之隆,莫臣若也。顧其才識庸下、智慮短劣,上之不能贊襄聖志,鞏固邦本,以爲自強之圖;次之不能申嚴法禁,飭礪邊吏,致令姦民肆爲無前之變,此皆臣之罪也。及至今日,獨使至尊受此難洗之辱,而又不能碎首決脰,以效臣死之義。臣罪至此,益無以自解矣。臣自聞此報,烈火燒心,誠無顏面戴履天地,況可以仍據鼎軸,保有寵祿,以喪其分義,以增其罪戾哉?伏乞聖慈俯諒臣危迫之懇,亟罷臣職,仍論臣罪,使臣心少安,國體得宜,不勝萬幸。

因災乞免箚

[编辑]

伏以臣待罪鼎軸,前後七年,蔑有涓埃之補,徒積尸素之罪。國綱日紊,而臣不能振肅;朝論日乖,而臣不能鎭靜;民生日困,而臣不能拯救;以至隣嘖日聳,主辱罔極,而臣又不能奮自強之策,效臣死之義,論其罪咎,誠有萬殞不足以贖者,臣之宜被斥退,豈待於今日災異之作乎?然自臣忝竊以來,日月星辰之變,水旱風雷之災,疊見荐臻,指不勝屈,至于今日而極矣。調元贊化,雖非可責於臣者,而若求其召災致異之本,則臣實爲之首也。是以每遇一災一異,臣心震惕,如負重辜,直欲滅身隕首,以塞天怒,以謝國人而不可得,則仍據匪據,以增其罪戾者,又豈臣之所敢晷刻自安者乎?日昨得見僚相箚本,因災乞免,意甚懇至。夫以僚相之居職非久,負時重望,又非臣久叨首席之比,而猶且如此,則臣之不容一日仍冒之義,於是益明矣。

且臣不幸,痼疾纏身,日加月深,雖形骸僅存,而神精已消亡矣。設令臣實有亨屯濟艱之才,到今發謀出慮,陳力就列,非復一分可冀。頃於榻前,縷縷陳懇,瀝盡肝血,誠出於此,而竟未蒙矜許,臣竊自悼誠意淺薄,不足以上格仁天閔下之聽也。臣經月淹病之餘,添傷於泮宮隨班之夜,又見無前慘酷之變,心驚魄悸,不專爲私慼,昏仆浹旬,生意頓盡,卽此病勢,亦無自力奔奏之望。伏乞聖慈俯察臣之癃病不堪更備驅策之狀,且念應天以實之道,大加警動,先從臣始,亟命鐫臣職名,許其屛退,改卜賢德,以畀弘濟之責,國事幸甚,私分幸甚。

更申榻前之懇,請差使价箚

[编辑]

伏以今此赴之行,臣之不自奮身請往,付之別人,其罪已不可勝誅矣。及其公議峻發,聖批允可,則大臣之中,臣實應差之人,而不料竟歸於昨年纔還之僚相。臣誠錯愕失圖,揆以國體、私義,大有所未安,不得不力疾登對,反覆陳請,而聖意留難,終靳一兪,臣於此惶愧悶蹙,不知所以處身也。昨承聖敎,所以不許臣請者,只以首相遠出爲不便,而實有所不然者。今以大臣充价,旣爲重其事體,則以首相差遣,尤是事體之所當然。舍首相而送他相,已是失宜,而在前國有大事,則首相出疆,亦非一再,何可以此爲拘哉!況臣之病劣,終年在職,亦未有一籌半畫裨益於國家,常以尸素爲懼。而路往來,不過費了數箇月,則其間臣之去朝,有同江湖之鳧雁,曾何足爲有無乎?設令客使或來,左右相俱在,自足了事,不必以少臣一人爲慮也。

且有一事,今若許遞臣職,改卜他相,則首席自不患無人,而臣雖以原任差往,彼旣知臣之爲行査時首相,則所以重其事體者,無間於時任之大臣矣。如此則國體私義,兩得其宜,豈非計之善者乎?臣久叨匪據,猥當百責,終致君父遭此無前之恥辱,又不能早決一死,恬嬉苟度,以至今日,人臣之義,掃地盡矣。論其罪狀,不容一日偃息於覆載之間,而尙逭刑章,失法甚矣。至於當次之役,猶且苟免,使僚相替受獨賢之勞,而顧乃委蛇盤礴,安保祿位如舊,則雖臣之頑鈍無狀,決不忍爲此。而草澤忠義之士,必有益增其不平者,其爲貽累淸朝,當復如何哉?臣於昨日,旣不得請,退歸私室,寢不安席,耿耿達朝,危厲靡定,玆敢更竭肝膈,以申榻前之懇。伏乞聖明深加思量,許臣所請,亟改前命,移授愚臣,以重國體,以安私義,不勝大幸。

承旨傳諭後乞免箚

[编辑]

伏以臣久叨相職,而蔑效涓埃;坐見主辱,而未辦一死;苟免勞役,而獨占安逸,才分誠有難強,罪戾誠有難逭,情勢誠有難安矣。當遞之義,非止一端,請急之章,有不獲已,而然臣之卽今所悶迫而切急者,唯在於疾病之深重,職務之癏曠,其他亦有所不暇論也。臣之嬰疾,今已七年,而乍歇乍劇,一年增似一年。蓋其氣血益衰,傷敗益多,病情之漸加,理固然也。臣自二月初旬以後,長在委頓呻楚之中,乘其少間,時或強起,而一番動作,輒復彌日昏倒。屈指數月之間,赴衙入對,不過二三次,一切職事,未免抛廢。臣誠無狀,雖不能如周公之坐以待朝,武侯之綜理庶務,而如非甚病,豈敢自安於息偃在床哉?

今則賤疾之危惡,視向來尤甚,而種種諸證,都出於火。升而爲頭痛,如鐵輪磨頂,晝夜不止;鬱而爲骨蒸,如熾炭置陽,內外交煎,看文簿則目視眩暗,應事物則神思顚錯。嘗聞醫家之言,火與元氣不兩立。以臣孱脆之質,摧剝如此,幾何不銷鑠而就盡也?設或苟延時月,以此半死之精魄,寧復有當官塞職之望乎?到此地頭,雖欲不量才分,不顧廉義,冒罪包羞,強顏就列,亦有所不可得者矣。昨蒙承宣傳諭,聖意勤摰,廻出尋常,臣非木石,豈不知感?而終不得仰承隆命,此豈臣之本情哉?臣竊自悼身逢千一之會,荷不世恩遇,而不幸遘此奇疾,孤負圖報之誠。命之窮矣,尙復何言?伏乞聖慈俯垂矜察,勿拘虛文,亟許遞改臣職名,以幸國事,以全殘喘,不勝大願。

請寢李徵明削黜承旨拿問之命箚

[编辑]

伏以臣於昨夕,伏聞副校理李徵明應旨上章,重激天怒,至令招致政院,詰問言根,繼以政院覆逆之故,入直承宣並命拿問。而卽者又聞徵明招問之後,有罷職不敍之命,又因政院陳啓,以削黜加其罪,前後處分,一節深於一節,臣不勝惶惑駭嘆之至,竊怪聖明何故怒一言者,而自失其擧措至於此也。臣得見徵明之疏,㮣其所論,專以外戚爲憂,而殿下之怒其言,亦專在於此矣。

夫今之戚里,自是士流中人,非有驕奢濁亂之失,徵明亦以爲姑無可慮之跡,而至擧地震之變,終以勉戒坤聖爲請,其言之妄率不中,可謂甚矣。然究其本情,則不過有懷必達,言不知裁者耳。自戚里言之,已無實事而人有是言,則只見言者之妄耳,固不足怒也。況以殿下天地之量,此等之言,何足以動其聲色哉?殿下苟能容而置之,開示可否,則妄言之失,自在於下,而翕受之美,終歸乎上。此正陸䞇所謂「諫者之狂誣,明我之能恕,諫者有不中,而君無不美」者,豈不爲聖德之光也!今乃不然,威怒太遽,處分太過,前後辭旨之嚴峻,有非臣子所敢聞者。使中外之人,不暇咎言者之妄,而反以聖上所處,爲無前之過擧,無不愕眙失色,此豈群下平日所望於殿下者哉!臣竊惜之。夫究詰言根,本非盛世事。人臣進言,或據其所聞,或隨其所見而陳之,則在君上聽納之道,可者用之,不可者置之而已。若一有逆耳,輒嚴詰其所自出,則不唯國體之傷損非細,孰肯爲國家盡言不諱,以犯雷霆之威哉?昔哲宗初年,諫臣劉安世范祖禹聞禁中求乳媼,上疏以近色太早爲戒,言甚切至。宣仁太后諭以此外間虛傳也,祖禹對曰:「外議之虛,亦足爲先事之戒。」太后深加嘉納。下之進諫,上之聽納,必如是而後,方可謂「交修不逮」矣。以殿下之明聖,何不念及於此乎?

政院居出納之地,隨事覆逆,乃其職耳。夫豈爲一徵明地,而殿下遽加以無君之罪,使直廬近密之臣,蒼黃顚倒,騈首就理,其爲觀聽之震駭,又如何哉?況徵明之疏,首發於因災求言之後,而摧折之、譴斥之,不少假借,遠外聞之,皆將曰「經幄之臣,應旨封章,言及戚畹,至於抵罪」云爾,則妨言路而累聖德,莫甚於此,其何以解群情之惑而來四方之言乎?此尤臣之所大懼也。以臣淺薄之誠,固難望感回天聽,而忝在大臣之列,目見君違,不容越視喑默,玆敢冒死而言之。伏乞聖明俯察愚臣匡救之忱非出於私,平心舒究,亟寢成命,則日月之更,人皆仰之矣。臣無任激切祈懇之至。

因災乞免箚

[编辑]

伏以臣日昨病劇廢職,冒昧自列,猥蒙聖慈不罪,至辱醫藥之惠,臣誠揣分感悚,而召牌之下,又犯違慢之罪,益復震惕罔措,方擬更申請譴之章矣。此際日官來告白虹貫日之變,臣病伏之中,不覺驚起,戰悸危厲之心,彌日而不定也。嗚呼!今之國家可謂岌岌乎殆哉!仰觀俯察,無一可恃。靡災不有,靡歲不凶,其難言之憂,莫保之勢,不待智者而寒心矣。至於今年,八路之災荒,實關邦本存喪之機,而八月下雪,燕雀凍死,又是前史之所罕有。人情之憂懼,至此而極矣,不意今者又有此非常之變。天象玄遠,雖未易測度,事失於下,謫見於上,其理孔昭,不翅影響,則此豈無所召而然哉?方今聖明御極,群彥勵翼,安有失德疵政之上拂天心者,而苟求其故,則何莫非如臣庸陋,久叨鼎軸,尸位妨賢,自速災咎而然也?臣前後遇災,輒據故事,乞賜策免,竭誠陳籲,非止一再,而未蒙恩許,終歸飾讓。夫人可欺,惟天不容僞。若下之自處,上之待下,一以文具而已,則玆豈應天以實之道哉?伏乞聖明俯察微臣由中之懇,勿復循襲前套,亟許鐫免臣職,改卜耆德之良弼,以救民命,以回天怒,實爲萬幸。

至於弭災之道,以臣矇學淺識,誠所昧昧,而第以見於經傳者言之,古先哲王遇變而應之者,其道無他,不過曰「克謹天戒」,曰「修先王之政」,曰「側身修行」,而其所謂謹與修者,儘有許多物事,不爲空言,務盡其實,故終能轉災爲祥,以致重興之休,天人感應之理,有如此者矣。昨者伏見聖敎,其所以責躬求助勑勵臣工者,痛迫惻怛,蔑以復加。朱子曰:「卽此欲去之心,便是能去之藥。」今日召災之失與將來消患之方,殿下旣自知之矣。果能擴此一心,推之百爲,行之以誠實,持之以悠久,則感格天心,迓續景命之道,豈可以他求哉?臣之此言,固爲陳腐,而舍此則又無以自效,唯聖明之財幸焉。臣二三日來,泄痢轉苦,神氣昏薾,未能綴成文字,今始陳露,尤增死罪。

因天變乞免箚丁卯

[编辑]

伏以臣病廢職務,已踰旬日,罪積尸素,跡近私便,露章丐免,煩猥是懼。而乃蒙聖慈不之訶責,反辱異數,賜以醫藥,至遣內隷,問其差劇,踰分之寵,匪臣所堪,誠有惶感罔措者矣。至於圜丘祈穀,禮異常祀,大臣之列,臣實居右,則攝事藏禋,乃其職分,而臣之病勢,無以自力,始旣求差,終至免改,其失職廢事之罪,益無所逃免矣。

昨者日官來告白虹貫日之變,臣於病伏竢譴之中,尤不勝驚心而喪氣也。近來此變,靡歲不有,而今玆發見於歲首之月,又是可懼之甚者。目今八路大侵,公私蕩然,域內生靈,殆將靡有孑遺,國家岌岌之勢,莫保朝夕,而上天之示警,又若是切急,此必有大禍亂伏於冥冥之中,迫在呼吸而人自不悟也。其爲危懼,又豈他日之比哉?此正君臣上下益加兢畏,務盡修輔,冀以轉災爲祥,傾否回泰之一大機也。乃使駑下孱病,百無一能之臣,冒據鼎軸,而責以格王正事者,不亦左乎?臣前後遇災,輒申策免之請,非敢苟飾虛辭,欲效故事而已,區區赤心,實出於爲國家計也。殿下不念相職得失之重,徒眷眷於簪履之舊,拘牽至今,尙靳斥退,使國事日非,賢路久妨,卽此一事,亦不可謂應天以實矣。臣竊惑焉,臣竊悶焉。爲今弭災之道,亦不可以他求,唯當以實心而行實政。亟黜失職廢事之一賤臣,博選賢德,畀以弘濟之責,則人心允愜,天怒自回,而將墜之邦命,尙可以少延矣。伏乞聖明俯察臣肝膈之懇,許臣所辭,鐫臣職名,公私不勝幸甚。

且臣適有所懷,不得不附陳。日昨得見內司報備局文牒,以爲明禮宮所屬堰田在樂安地,經夏頹圮,將於今春修築,須至調役煙軍,因本宮手本,請令該曹行移本道,已經允下云。湖南饑饉之慘,最於諸道,朝家所以救民之方,靡不用極,凡係擾民之事,亦旣一切寢閣矣。流散之相繼,盜賊之肆行,自歲前已然,聽聞所及,誠有不忍言者。況今開春賑政方始,想其涸轍之急,日甚一日,於此之時,乃爲一宮庄之修築,驅策阽死之民,以赴其役,則民之怨詈,當復如何,亦豈聖上仁愛元元之意哉?諸宮幹事之輩,只知宮田之爲重,其於民之休戚死生,不翅如,此固不足深責,而竊恐聖明萬機之中,偶失照察於此。此雖一事,其爲損聖德而失民望,所關非細,臣不敢以事小而不言,惟聖明財處焉。

因政院啓辭乞免箚

[编辑]

伏以臣病情彌留,旣負癏曠之罪;災異荐疊,尤切叨冒之懼,敢陳血懇,冀蒙斥免,而天聽未格,溫諭反降,臣於此惶隕悶蹙,益不知所措也。臣於上箚之後,始得見政院啓辭,其因災進戒,無非切至之論,而至其咎責大臣一款,言言可謂藥石,雖有三尺其喙,誠無以自解矣。右相李端夏箚中,亦旣引此控辭,而然右相爰立屬耳,其於區畫施措之際,勢有所未暇,而事有所不專,則今之災咎,豈其責哉!自惟臣之無狀,職忝首揆,前後八年,身當百責,無一猷爲,馴致天怒於上,民怨於下,國勢之危急,至於此極,此皆臣之罪也。喉司之斥臣,實當之矣。臣智慮淺短,素昧經國之猷;學識空疏,又蔑格王之論,此則不待人言而臣已自知之矣。且臣才本鈍滯,病又沈痼,籌司坐衙,或至曠日,文牒酬應,未免過時,簿書期會之末,亦不能自效,則只在之云,可謂望臣已寬矣。

至於不體聖上倚毗之心,其爲不誠莫甚。臣雖愚蠢,荷聖上不世之殊眷,忽於圖報,豈其本情?而居其職而廢其事,又不能早自引退,則雖謂之不誠亦宜。臣旣乏體國之誠,又無捄時之才,而久據鼎席,徒糜廩祿,則物情之怫鬱,固其宜也。物情如此,則上天之譴告,亦何足怪乎?然此不獨政院之論,實是國人之公言也。人皆以事關大臣,不欲指斥,而近密之臣,獨能言之,其意誠可尙,而其言誠可取。殿下乃反責之以未當,恐非所以廣忠益恢言路,而亦豈不以此而重臣之罪乎?臣之遇災乞免,前後已非一再,而殿下每視以例讓,不準所辭,至于今日,公議旣發,物情大可見,而猶且因仍靳固,不思改圖,臣未知其故何哉!今臣雖欲一洗舊套,以贊襄聖上修省之德政,而才力之所不及,實無以自強。若又貪恩戀寵,包羞耐恥,苟蹲而不去,則不幾於天怒不足畏、人言不足恤者乎!臣雖萬萬淟涊,亦不忍爲是也。伏乞聖慈更加矜察,將臣職名,亟賜鐫免,以幸國事,以慰輿望,以安私分,不勝懇祈切祝之至。

請令全羅監司金鎭龜不待交代,歸救父病,兼陳江襄監司李頤命事箚

[编辑]

伏以臣竊聞光城府院君金萬基遘疾猝谻,漸至危境,水穀之不入,已過五六日,證情十分可慮,而其長子鎭龜方任湖南方伯,聞其病中思戀甚切,時時啽囈語,猶數問鎭龜來否云。鎭龜若聞父病如此,必當上章陳懇。朝家雖卽許遞其職,而得代歸救之際,自至費了日月,其間休咎,有未可知。父子情理,誠有令人動念者矣。在昔仁祖朝,故判書臣李睟光身病危重,而其子聖求見任全羅監司,仁祖大王特命發騎下諭,毋代疾還,聖祖體下之德,至今傳爲異數。至於先朝,故綾豐府院君具仁塈之病重也,其子洪州營將及京畿水使,亦有不待交代來覲之敎,況朝家待國舅之道,事體自別,伏想聖明亦有所軫念於此者矣。卽今湖南民事方急,道臣之遞易,尤極可慮,而公義私情,或有時而輕重,事至於此,不得不變通,一面擇差新監司,急速馳遣,使賑政無曠,恐合事宜也。

江襄新監司李頤命之當初撥例特除,只爲本道賑事之急,而辭疏批下之後,不卽出肅,備局啓請牌招,而亦不承命,必以諫臣疏中之語,引嫌至此也。夫謹守成憲,自是爲國之常道,諫臣之論,固出於此,而然用人之方,亦不可太拘規制,唯當視其人賢否之如何耳。頤命年紀雖少,地望器局,鮮有其比,出入經幄,亦旣有年矣。聖明審其可用,簡自宸衷而拔擢之,非如偏任私昵、濫授匪人之比,則臣未見其爲失擧也。至於不待開政而特拜,雖曰差異常規,而簡擢之擧,苟得其人,中批之在於開政之前,與在於開政之後,何足爲輕重也?在頤命雖有所不安,實無深嫌之義,亦宜更降指揮,促令赴任,恐不可已也。臣有此所懷,亟欲入對陳稟,而病甚未果,玆敢以文字仰煩,不勝惶恐之至。

請勉留右相箚

[编辑]

伏以右議政李端夏因臺啓不安,遽出江上,再上乞退之章,聖批甚勤,而尙無改圖之意,臣竊不勝嘅然憂嘆也。任大年之除職,初出於右相之建請,而以激勸富室,爲荒政急先務者,又是右相平日所眷眷者也。今臺臣旣駁其人,又斥其事,並與將來而杜塞之,右相於此安得以自安也?任大年爲人,臣雖未之前聞,以右相前後所陳觀之,其所訪問,似得其詳。且聞前後道臣之言,皆以爲雖無私賑一事,其爲人自可用。且其捐財私賑,與應募納粟者不同。若是則遵依先朝楊雲擧之例,特授一命,何不可之有哉?況今八路皆饑,民命近止。至於湖南一道,餓莩載路,自歲前已然,聽聞所及,心驚哽噎,而國儲蕩然,賑哺路窮,將未免立視其死,則當此之時,苟有出斗米活一民者,雖顯官重賞,亦無所靳惜。設令大年之事,未必出於無所爲而爲者,而賞一勸百,以濟生靈,此誠今日最急之政,何暇論其他哉?國家名器,雖曰可惜,若使臺臣果有視民饑猶己饑之心,此等議論,必不輕發於今日,而汲汲駁正,猶恐不及,使一道人心之歆艷聳動者,變而爲摧沮索莫,以絶其勸分應願之路。朱子所謂「自壞其權宜濟事之策」者,其亦不思之甚也。況仕路之淆雜,莫甚於近日,曲徑奔走,僥倖得官者,豈盡窮經力學之士,存心愛物之人,而未見言路有以糾劾而澄汰之。獨於鄕曲一寒士之活民受賞者,首先擊去,以爲重惜名器之計,此何足以服四方之心乎?

且臣得見掌令韓范齊避嫌之辭,不思自反,張皇呶呶,至以深刻斥大臣,今之朝廷雖無體統,亦可謂無嚴矣。右相之因此不安,理勢固然,而然大臣進退,關係甚重,以此一事,至決去就,則竊恐其太過也。目今國勢民事,實是危急存亡之秋,大小臣僚正宜協心同力,如救焚拯溺之不暇,而況輔相之臣,休戚與共,豈容其率意引退乎?竊聞右相有留箚長往之意,倘聖明特加敦勉,諭以不當退之義,則以右相之赤心體國,亦豈不仰承聖旨,亟回遁思也?臣不任區區之慮,敢此冒陳,唯聖明財處焉。

被趙儀徵疏斥乞免箚

[编辑]

伏以臣疾病沈痼,固無供職之望,而又有情跡之大難安者。頃於右相之出城也,臣冒上一箚,請加勉留,而仍陳臺啓請汰任大年之失宜,韓范齊侵詆右相之無嚴矣。繼見掌令趙儀徵之疏,提臣箚辭,逐條論斥,語意深緊,臣不勝駭惑也。夫宰相、臺諫之一可一否,臣雖愚劣,豈至全昧斯義哉?第臣妄意以爲旣曰「可否相濟」,則論議之際,未必以臺諫而皆是,大臣而皆非。至於大臣之失,臺諫能言之,則臺諫之失,大臣獨不得言者,恐無是理。試以任大年一事言之,臺臣所執,雖曰「愼惜名器」,而當此民將盡劉,無粟可賑之日,不念先朝故事之有據,不顧大臣申請之辛勤,不察私賑應募之有異,不究其人實狀之如何,一筆句斷,曾不少難,沮四方聳動之心,杜日後勸分之路,其事未可謂當也。

右相箚中所論,曾未有近似於深刻者,而范齊乘念縱言,乃以此勒加之。夫朝廷之上,辨是非、崇禮敬,並行而不妨,豈必以慢言相加而後,方合於相可否之道乎?大臣固無論,雖三司同列之間,若以此等語言非意相干,則必群起而攻之矣。其言亦未可謂是也。范齊雖職在臺憲,其事之不當,言之不是如此,則臣忝在大臣之列,一言規警,未必爲非,而不料以此至被操切之斥也。儀徵疏語,臣不欲費辭爭辨,以傷事體,而其所謂「偏責言路」一款,則實非臣淺見之所及也。進退百官,雖曰大臣之職,激揚之責,專在臺閣,則爲大臣者,其可屑屑於小官庶僚之彈劾,替行臺閣之事耶?此其事理有不然者,而但臺諫之職,關係甚重。苟有庸繆匪人,循默不職者,則大臣亦可得以糾正,而臣誠疲軟,曾未能焉,此則臣之罪也。且臣妄進一言,使聖心激惱,特遞臺官,至於兩人,喉司覆逆,諫臣論執,而俱不得請。物情齊激,鬧端方生,原厥所由,咎實在臣,臣於此咋舌無及矣。聖上之愆違,由臣而助成,微臣之罪戾,因此而益增。以臣無狀,冒據鼎軸,旣不能匡輔聖德,乃反助成其過擧,則其罪又安可勝誅哉?伏乞聖明深加思量,還收兩臺臣特遞之命,以恢言路,亟罷臣之職名,以謝物議,以保殘喘,千萬幸甚。臣旣被重斥,宜卽自列,而適緣病劇昏瞀,不能構成文字,今始陳露,尤增慙悚之至。

因崔錫恒疏斥乞免箚

[编辑]

伏以臣宿患火病,自今春轉加,又得脚部痿弱之證,日以益甚,太廟將事,決非所堪,而適當親享之日,不敢以病爲辭,不計顚仆,忍死趨參矣。罷歸之後,疾勢頓劇,兩脚浮痛,跬步不能自運。痰火上逆,頭腦晝夜暈疼,昏倒床席,氣力頓盡,籌司廢坐,爲日已多。此非息偃私便之時,而末由自力奔走,癏官曠職之罪,誠無所逃矣。

且臣頃見正言崔錫恒上疏,極論近事,而以大臣始請勿捧,旋又請入其疏,大加詆斥,至以爲「古今天下,豈有如許國體、如許事理」云。當初臣等之請勿捧疏者,豈不知事體之苟簡?而只欲爲朝廷鎭靜之計,誠出於萬不獲已也。且臣等妄意以爲「朝家旣有成命,則雖是必可上之疏,在其道理,不得不還寢,如是則彼此自底於泯然無事矣」。至於不有朝命,強呈其疏,張皇其辭說於大㮣,傳示其疏本於史官,必令謄播而後已,則實非臣等之所料也。投疏之人,旣斥大臣政院之壅蔽,至謂「君上孤立」則臣等固已危怖體粟矣。繼而臺臣,又以怒於臣等者,移罪於喉司,至有請推之啓,原任大臣,又以臣等所陳白,爲事體之失當,上箚而言之。原疏旣播,衆言喧騰,是非未辨,物情怫鬱,則雖欲鎭定而有不可得,事勢至此,與初大異,群議之非斥又如此,則臣等做錯之失著矣。誠有所不敢晏然者,亦何可膠守初見而莫之有改乎?入對自列,請入其疏者,實出於此,非臣等之所樂爲也。

錫恒曲爲投疏人救解而不得其說,欲以臣等爲嚆矢,專攻如此,其亦可笑而不足怒也。然臣忝在大臣之列,旣無料事之智,又乏鎭物之量,前後所爲,苟且顚倒,不自覺其爲古今天下所無之事體。致令鬧端層加,是非倒置,朝著益復潰裂,世道益復壞亂,人心益復陷溺,日就於莫可收拾之地。究厥所由,咎實在臣,臣安得辭其責哉?伏乞聖慈憐臣病勢之難強,察臣情跡之難安,亟賜鐫免,以保殘喘,以謝人言,不勝幸甚。

因病乞免箚

[编辑]

伏以臣之宿疾,月加歲增,源委漸痼,而自二三年來,每當春夏則益甚,屢阽危境,蓋以火熱爲主,隨時令用事故也。至於今年,則病情之作苦,自初春已然,數月之間,乍歇乍劇。間或黽勉從事,而一番勞攘,輒復彌日委頓,以致職務弛廢,長以請急爲事,固已惶悶罔措矣。近又添傷於鞫廳,舊患之外,新恙交劇,貼身床席,生意頓盡,籌司坐衙,文牒題決,亦無以自力,癏曠之罪,誠無所逃免矣。臣之種種證狀,固不敢每慁宸聽。若其氣力之澌薾,形骸之換脫,亦有所不暇言者,而最是精神之消耗,日甚一日,居常眩瞀,如在煙霧之中,日用云爲,前忘後失,公私酬應,八顚九倒。臣本短於識慮,而若是其甚者,病爲之祟也。其何以匡補衮闕,裁斷庶務,以效職責之萬一乎?臣前後乞免之辭,罄陳於筵席,申懇於章箚者,非止一再,而未蒙聖兪,終歸例讓,臣誠慙悚悶塞,撫心失圖。雖迫於聖旨,隱默隨行,而區區求退之心,何翅痿人之不忘起哉?目今兩麥大熟,時雨屢降,民憂可以漸紓矣。新相爰立,枚卜盛多,鼎席不患不備矣。臣之乞免,此正其時,伏想聖明亦必不留難如前日也。伏乞聖慈憐臣膏肓之疾,察臣肝膈之懇,勿拘虛文,亟許鐫遞,俾臣得免重戾,少延微喘,公私不勝幸甚。

因閔鎭周上疏乞免箚

[编辑]

伏以臣病伏中得見副校理閔鎭周上疏,其所論卜相事,語意甚峻,臣不勝瞿然慙悚之至。日者四次加卜之命,固出於聖上愼簡輔相之意,而苟求其故,則亦莫非臣之無狀知識昏昧,不能得人稱旨之致。雖微人言,有不敢自安,亦嘗略申此意於榻前矣。創見之擧,易致疑惑,物議之如此,亦何足怪也?第念人主之職,莫大於論相,惟其人之得失,而國之存亡治亂係焉。其選任難愼之道,宜有別於庶僚矣。唐虞之際,必待疇咨僉諧,使宅百揆,則固無論已。降及後世,如文侯之問相於李克惠帝之問曹參蕭何,猶有上下可否之遺意矣。至於仁宗之親擢二相,而不嫌於偏私,王朝之薦可爲大臣者十餘人,而不嫌於衆多,唯觀其人賢否之如何耳。恐不可以一㮣論也。

我朝卜相之法,最爲草草苟簡,下旣循序擬望,上亦循例下點,無復有古意矣。至宣祖季年,特擧三臣之可爲相者,詢問大臣。其時大臣如李恒福之德望見識,非今人之比,而乃以知臣莫如君之語,對揚聖敎。宣祖更命博詢朝議,而又以爲不必更議,力請並卜三臣,終不以承令順旨爲嫌。臣之入對陳稟,意實在此,未覺其有害於事體,而但臣之所稟,上之所敎,不在於初,而在於屢命加卜之後,所以致今日之物議也。此則臣之罪也。

且其疏中論諸道方伯不待交印徑歸之弊,誠爲正當,而但藩臣之以親病許遞者,前後非一二矣。至於軫其親病危急,許令毋代歸救者,則出於一時特恩,如仁祖朝故相臣李聖求之事是也。頃臣以國舅病急而其子在遠,據此例陳請,遂有恩命矣。此是稀闊之異數,李聖求之事,已過六十年,而始又有金鎭龜之事,則因此而爲萬世法程,恐非可慮也。至於不待朝命,擅離任次,則國有常法,自當繩之以律,又不當與論於此也。日者備局啓辭,只是泛論前事,以明其特許奔救親病者外,曾無不代徑歸之例而已,本非定爲永規之意也。然李聖求之事,初出於特命,而金鎭龜之徑歸,出於臣之箚請,則此尤臣之所不安也。趙相㮣之在謫遭喪,人多矜惻,謂宜有寬釋之典,臣之問及於僚相者,蓋以此也。而相㮣所坐,本非微眚,初配邊遠,旋改便近,以其有老母也。此實臣之所陳白,則到今不宜又有所煩請,故置而不擧矣。儒臣之論如此,臣之請施寬典於科罪之初者,比之請許伸哀於喪母之後,其罪尤重,臣於此亦安得晏然乎?

且臣情勢之難安,如右所陳,而疾病之沈痼,尤有所難強者。左臂痺痛之證,始自月初,日漸有加,晝夜疼痛,運用全廢。又自數日來,麻痺之氣,延及右邊,遍於一身,癱瘓不仁,有同死肉,兩脚蹇痿,比前益甚,起居屈伸,不能自遂。連試鍼,未見少效,此是衰年危證,醫家之所深憂者。設令積久治療,苟保時月,而終不得復爲完人則決矣。自今以後,臣雖欲更效奔走之勞,有不可得矣。

伏乞聖慈俯察臣之情勢病勢,將臣職名,亟賜罷免,以謝物議,以延殘喘,千萬幸甚。仍念閔鎭周之疏,雖未必一一中窾,或有逕庭於朝議者,而若其大意,則只在於謹常法慮後弊,不可謂無見矣。朝家擧措,不能盡善無失,則此等議論,亦安可無哉?況其疏辭,旣曰「爰立之賢,不爽時望」,則可知其非出於侵逼大臣之意矣。今殿下於大臣箚批,旣以謬戾斥之,繼又下敎政院,以浮薄喜事摧折之,恐非所以恢言路集衆善之道也。臣竊不勝區區之慮,敢此附陳,惟聖明財察焉。

敦諭後辭職箚

[编辑]

伏以臣之病伏,已數月矣。辭單之上,亦至於二十四矣。竊意聖明俯察臣病之不可更起,相職之不可久曠,亟賜處分,以幸公私,而尙靳兪許,已非始料。至於昨日遣近侍敦諭,尤是賤臣之所不敢當者。臣伏讀諭旨,精爽震越,不覺感涕之交零也。使臣之病有可以一分自力,則雖不得趨簉周行,更備驅策,而其欲一進天陛,仰瞻淸光,畢陳微悃,少紓犬馬之戀,然後退塡溝壑者,區區此情,寧有窮已哉?顧臣宿病積敗之餘,添患毒痁,已過四十餘日,日進不退,氣力之危綴,形神之換脫,無復餘地,加以四肢痿痺,下部蹇弱,跬步之地,亦不能自運,致身闕庭,其路無由,臣誠撫躬而自悲也。

臣以小器庸品,誤被聖朝不世之恩遇,忝叨鼎席,首尾八年,願忠雖切,而才識蔑如,絲毫無補,觸事生疣。涯分過溢,冥行不止,歷數罪愆,誠有萬死不足以自贖者,而聖度天大,曲軫簪履之舊,終始涵容,不加誅譴,在臣私分,亦已幸矣。今焉得沒於地,寧復有餘憾乎?第臣生而虛辱寵祿,未免爲孤恩負國之臣,而到此垂死之日,猶帶匪據之職。重負未釋,縷喘先盡,則是臣終爲尸竊之鬼,抱恨無窮,而目不瞑於泉壤矣。臣之一念耿耿,唯在於此矣。況今日是何等時,臣之所叨是何等職任?而以百責所萃之地,作一虛窠,遷延時月,莫之變通,此豈微臣之所敢晷刻自安,而亦豈國體事理之所宜有者乎?伏乞聖慈更加矜察,勿復留難,將臣職名,亟許鐫免,以終天地生成之惠。臣不勝懇祈切祝之至。

待罪疏

[编辑]

伏以臣以至愚極陋,過蒙殊眷,久叨匪據,報效全蔑,愆咎層積。其孤恩負國之罪,臣亦自知難逭,而聖度天大,曲垂覆貸,以至今日,在臣私分,固已幸矣。惟其冥行不止,觸事昏錯,不自覺其終陷於罔赦之科。聖敎之下,嚴於鈇鉞,前後負犯,彰露無餘,此實天地霜露之敎,臣於此只有戰慄自訟而已,更有何言哉?人臣事君,所貴乎勿欺,國家制刑,莫大於罔上。職居輔相,肆爲面謾,則雖使滅身湛宗,尙有餘罪,其何以一日自立於覆載之間乎?臣旣負此極罪,有不容偃息於京輦,而罪名未勘之前,亦不敢率意遠去,退伏城外,恭竢處分。不意昨日近侍宣諭,遽及於席藁待譴之中,臣非木石,寧不知感?第臣情跡終無抗顏復入之理,而尙稽刑章,反辱恩數,致令觀聽增駭,臣罪至此尤萬萬矣。臣於今日,固不敢以文字仰干天威,而旣承有旨,亦不敢一刻自安於心,不得不冒死哀籲。伏乞聖明亟命下臣司敗,論臣罪律,以正王法,以爲人臣之戒,千萬幸甚。臣無任危怖震越之至。

承別諭後陳情辭免疏

[编辑]

伏以臣倖逭郵罰,偃息田里,天地父母之德,不可勝量,而在臣私義,實非所安,唯日夜懍惕而已。不意昨者特降別諭,諄諄開誨,不翅如家人父子,於敵以下,以此相與,猶不可易得。況以負罪賤臣,而得此於聖明,其感戴銘鏤之私,寧有旣哉?義當顚倒趨命,不竢駕屨,以仰承恩旨,而顧臣情跡,終有所不敢冒進,自速違慢之誅,又致再勤聖諭,臣罪萬死,臣罪萬死。臣本至愚極陋,遭際聖明,猥荷不世之眷,忝叨匪據,積有年所,才短識闇,百無裨補。發謀慮事,動輒乖謬,其辜恩失職之罪,何可一二數?而幸賴聖慈如天,曲加庇覆,不抵於大何。不然,臣安得保全性命,以至今日也?

日者聖敎,固出於匪怒伊敎之意,臣雖迷甚,豈敢有一毫悻悻之心哉?然臣奉職無狀,事君不誠之罪,則據此一段,亦自難掩,播諸四方,國人皆知,則得免刑章,已云幸矣。今若徒恃聖恩之隆厚,抗顏復進於輦轂之下,則其如物論何,其如廉義何?且念聖上之於賤臣,所以涵容而寬貸之者,無以復加矣。況臣一身之進退,有何輕重於朝廷,而人或妄以爲言,致惹紛鬧之端?原厥所由,皆臣之咎,此亦臣難進之一端也。仰惟聖明特軫簪履之舊,必欲曲全微物,則因其已著之罪,退之以禮,許令沒齒畎畝,斯可爲終始生成之惠矣。必使戴罪犯義,復入周行,則終無補於國事,而只足以駭中外之觀聽,竊恐聖明或未之深思也。伏乞聖慈俯垂矜察,還寢收召之命,將臣本職兼帶,一倂鐫免,俾臣循省愆尤,涵泳聖涯,以安私分,以終餘喘,不勝幸甚。臣無任惶怖震越之至。

辭職名及月廩疏

[编辑]

伏以無狀賤臣,過蒙鴻私,倖免不可逭之譴罰,反辱不敢當之寵命。溫諭優批,前後諄複,開示誠心,猥加收召,從古人臣之得此於君父者,能有幾人哉?臣雖隕結糜粉,不足以仰報萬一,則屢違聖旨,終不敢冒進,自陷於慢命䙝恩之誅者,豈其本情哉!臣於此且懼且悼,不覺氷炭之交中也。臣之區區情勢,今不敢每慁天聽,而第臣過福之災,重速鬼責,宿患之外,又添奇疾,四肢麻痺之證,始自春夏,歷秋增劇。左臂則自肩以下,有同死肉,兩脚則蹇痿已甚,非杖莫起,此是風病之兆,衰年之所深忌,諸醫之所共憂。多服湯劑,雜試砭焫,而未見少效,日臻危痼。設或苟延時月,其爲廢疾之人則決矣。雖欲致身朝端,更效奔走之勞,何可得也?至於艱危之勢、休戚之義,雖微聖諭,臣何敢恝然於此哉?第臣以言其才具,則疵短畢露;以言其精力,則耗喪無餘。今欲使已試僨敗之蹤,復任其弘濟之責,不亦左乎?竊恐四方聞此,必將大駭以笑之也。

臣之退伏,已數月矣。旣不得更進,則所叨職任,不容一向虛帶,而屢煩號籲,未蒙恩許,臣不勝悶蹙焉。國家設官,各有所司,無論閒劇,不可暫曠,而以臣之故,虧廢職事,留時引日,莫之變通,其如國體何哉!且日者本州稱以月廩,輸送米豆,臣驚悚不敢受,欲以一疏陳懇,而煩猥是懼,亦未免趦趄矣。昨日州人謂有朝命,至於再致,德意所及,寧不知感?而此實國家優禮耆德之盛典,今乃混施終如臣有可罪而無可紀者,則其爲乖舛甚矣。臣之在朝,已積素餐之譏,況今寓身山野,又何可苟竊縣官之粟,以重其罪戾乎?臣之庸陋,尙有一段廉義,匪分之恩,死不敢當。伏乞天地父母俯察危迫之懇,將臣本職及兼帶扈衛大將諸司都提調,並賜鐫免,仍寢月廩官給之命,以安微分,以終大惠,千萬幸甚。臣無任戰灼祈懇之至。

被斥辭職疏戊辰

[编辑]

伏以臣竊聞近日原任大臣入待筵席,以尹拯不可以背師爲罪之意,縷縷陳達,退又上箚以申其說,臣於此不勝瞿然之至。夫師之與父,固有輕重之別矣。然而生三事一,自是聖賢之大訓,古今之通誼。我朝先正之論,亦以爲「師生無相貳之義」,則況於相絶乎!設或不幸,父師之間,有不得兩全恩義者,則亦須方便自處,以示痛迫不得已之意,可也。豈必公肆詆辱,以逞其忿恨而後,方可謂愛親之孝乎?之於奉朝賀臣宋時烈,情義之深重,非尋常師弟之比,而其所致憾,只在於其父墓文所稱述,不滿其意望,則以此而絶其師,已非出於公心。而乃於未絶之前,移書士友,直斥其學術本源,無復餘地,以此施之於朋友交際,猶有所不忍,況一面曰先生、曰門人,而一面構毀之如此?臣誠蒙昧,不知別有一種如許道理,而從古賢者,未嘗見如之所爲,則此誠世道之大變,士林之深恥。在朝家明好惡之道,何可復待以待賢之科乎?

臣曾忝相職,與今判府事臣閔鼎重同入前席,敢以此陳白,區區之懷,只欲爲聖朝辨是非、正風敎,不料其終爲喪邦之根柢也。且其箚中所謂「以誣辱先正添一罪案」云者,亦臣之所嘗參涉者也。之於先正臣李珥,無端誣辱,事理之所必無,故臣於乙丑年間,以此事仰陳於筵對章奏,而亦以爲不可直謂之誣辱矣。但之書辭,至謂栗谷眞有入山之失,而先人初無可死之義。其父江都所處,本不可比同於李珥入山之事,則援以爲證,已涉不韙,而甚至抑先正而下之,必歸之於眞有失,以資邪說之嚆矢而有不暇恤焉。苟有顧藉嚴畏之心,其言之悖謬必不至此,烏在其平日宗仰之誠哉?臣之前後所陳,其意不過如此,而到今數年之後,重被論斥,何可以身在屛蟄之中,而晏然泯默乎?

且臣頃聞臺臣上章極論李師命罪狀,並斥薦擬兵判之大臣,而兩司繼有竄逐之請。當初薦望,實出於臣,則遭此峻攻,何敢獨逭其譴罰乎?臣幸蒙天恩,偃息畎畝,而宿愆舊罪,隨處彰露。臣將自救不給,公議必不肯終始饒臣,聖明雖欲曲貸,亦安得一一覆蓋之也?莫如亟降誅責,永許斥黜,庶可以正邦憲、謝衆怒,而在臣私義,亦得以少安矣。今玆號籲,不但爲目前所遭一二事而已也。伏乞聖慈俯察危懇,將臣本兼職名,並賜鐫削,俾臣省愆守分,待盡溝壑,誠不勝萬幸。臣無任戰灼震越之至。

辭諡冊製述再疏

[编辑]

伏以臣冒陳悶迫之懇,乞收諡冊製進之命,而伏承聖批,不惟不賜允許,至下不敢當之敎,臣尤不勝悚蹙之至。在臣分義,固不宜更辭,而揆以事體,終有所難安者。國家大小事,各有所職,大不可以侵小,小不可以侵大。今此冊文撰述,自是詞臣之職,雖使臣之才具精力,可以優爲,亦不可越例替行。況文翰之事,貴在精專。方任其責者之與衰退久廢者,其工拙敏澀之分,非可同日而語,則臣雖欲強而爲之,其如力所不逮何哉?且臣出寓郊舍,調治有日,而宿病轉加,心火尤劇,昏窒憒亂,幾不爲人,竊恐稽延時日,違誤大事,不但增臣罪戾而已。玆敢更竭微悃,干瀆宸嚴,僭越之誅,益無所逃。伏乞聖慈深加諒察,亟命改臣製述之任,以幸公私,不勝大願。臣無任惶懼戰灼之至。

乞遞兼帶且辭祿俸箚

[编辑]

伏以臣日昨冒陳危懇,乞免諸司兼任,而伏承聖批,又靳準許,臣誠不勝其惶蹙悶塞也。臣嘗聞成宗朝,相臣韓明澮爲軍器寺提調,至於十年之久,一時譏之,明澮因此辭遞。臣之忝叨諸司提調,不止軍器一司,則有非明澮之比,而過數月,則將爲十年矣,猶不能力辭得遞,則豈不爲明澮之罪人乎?臣雖無病從仕,據此一節,其當遞之義,不翅較然。況臣疾病危痼,神氣耗喪,所管職事,全然廢閣,則如此而一向虛帶,豈是臣心之所敢安?亦豈國家事體之所宜有者哉?臣竊恐遷延時月,未蒙恩遞,溘先朝露,終抱羞愧以死也。

且昨者倉官謂有聖敎,來致朔廩,臣未及肅謝,不敢受俸,體例則然,何可以病蟄癏曠之身,重煩公役,坐糜國廩乎?揆分揣義,決難冒受。伏乞聖慈曲垂體下之仁,俯察由中之懇,將臣所兼宗廟署ㆍ社稷署ㆍ奉常寺ㆍ軍器寺ㆍ訓鍊都監ㆍ司譯院都提調及扈衛大將,一倂遞免,仍收祿俸輸送之命,以安私分,不勝萬幸。

陳情告退疏

[编辑]

伏以臣昨年屛退,雖由於一時警責之敎,而旋蒙聖旨開釋,無復遺蘊,則到今固不敢更以此爲難進之嫌也。第臣有不可不退之義非止一端,而本不係於此事者。臣忝叨匪據,首尾八年,蒙被殊眷,超越千古,而顧臣才具凡短,識慮闇滯,不能奉令承敎,少效職責。其間言議之乖,施措之錯,何可一二數也?終使國事泮渙,朝論潰裂,馴至於莫可收拾之地。雖蒙聖慈天覆,倖逭大何,而其孤恩病國之罪,死不足以自贖矣。是以臣之去職愈久,而衅咎益彰,巷議廷論,隨處疵摘,臣亦反而思之,愧汗浹背。至於村氓野老,以臣曾無一分及民之惠於臣之歸也,詬責甚嚴,臣誠無辭以自解矣。今臣除非跧伏省愆沒齒丘壑,則其何以塞旣往之愆而謝國人之怒乎?此臣之不可不退者一也。

自去秋以來,聖上屢降別諭,召臣不置,是欲令臣復齒朝端,以備大臣之數也。然臣痼疾纏身,神氣俱竭,朝請起居之儀,亦無以自力,況其進於此者乎?又況臣僨敗之餘,伎倆畢露,其言與行,不足以信於上下,譬如敗軍之將,不可以語勇,其何敢發一言、畫一策,以裨國家之事乎?至於徒假大臣之名,坐糜廩粟,自喪廉義,臣雖淟涊,所不敢爲,而在聖朝,亦將焉用哉!此臣之不可不退者二也。

臣之家世世襲冠冕,受國恩最厚,而至臣祖父文正公尙憲與兄文忠公尙容,並躋台鼎,名位益大。以顯祖父在時,每以門戶太盛爲懼,屢形於章疏矣。逮臣兄弟,才地望實,不及祖先萬一,而幸藉世廕,過蒙累朝拂拭,接武卿相之列,盛滿之憂,固已懍懍,而及今迭爲首揆,繼秉樞勻,又是前古之所未有也。一心悸怖,常如危禍來逼,而兒小迷騃,亦列華貫,過福之災,理所必至。擧家相對,恒切淵氷之戒。在臣之道,必須斂跡退避,永謝朝籍,然後庶可以得止足之分而免顚溢之患,此臣之不可不退者三也。

臣之當退之義,此其大者。其他情勢,不暇縷陳,非特古人負二宜去者比也。臣前後承諭,雖無陳力就列之望,一進天陛,瞻望淸光,畢陳如許情懇,退塡溝壑,是臣區區至願,而疾病罣礙,計莫之遂。不意罹此大戚,蒼黃赴臨,不敢徑歸,遲留至今,以待山陵之畢。而方當嚴廬諒闇之日,臣又病淹床席,末由致身於咫尺之地,以償私願,敢於昨日,還出郊外,以取調息之便矣。賤疾危惡,日進不退。自念臣以當退之身,終未免溘然於道路,則不唯臣之抱恨無窮,亦將大貽明時之累矣。反覆自量,不得不仍尋東路,以爲歸死故山之計,一投田廬,永隔象魏,回望終南,但有涕泗而已。臣之所寓去山陵,僅十許里,臣於大葬之時,一息未絶,則謹當匍匐以進,展哀於廞衛之下。臣之少伸分義,唯在於此,而第臣病情已劇,四體不遂,不得祗詣闕下,告辭而退,逋慢之罪,實無所逃。伏乞聖慈曲垂矜察,亟削臣職,仍治臣罪,俾臣守分待盡,以終天地生全之德,不勝幸甚。臣無任惶隕震越之至。

到郊外陳情疏

[编辑]

伏以臣屢違恩召,罪積逋慢。頃進中路,病劇徑歸,封章上瀆,斧鉞是竢。不意聖慈曲垂寬貸,史官傳批,太醫視疾,殊恩異數,愈往愈隆,臣誠惶隕感泣,不知死所。顧臣所蒙前後敦勉之旨,終不可虛辱。況當因山期迫,上下哀遑之日,尤不敢自安於退處,竢病少間,卽擬就途,而束裝將發,痰病忽又增劇,未免淹延數日。今始來詣郊外,稽慢到此,已不勝震悚。且臣觸寒撼頓之餘,窒逆暈倒,喘息欲絶,末由致身闕下仰申叩謝,臣之罪戾,益無所逃。伏乞聖明亟削臣職,以正臣罪,千萬幸甚。

仍竊伏念臣之向日退歸,雖出於萬不獲已,其爲妄率則甚矣。乃蒙天地之仁不加誅責,反施以曠世非常之恩禮,其所以開釋慰諭者,委曲懇惻,足以感泣鬼神,從古人臣之得此於君父者,能有幾人哉?生死肉骨,未足以喩其恩;滅身湛宗,未足以報其德,則臣復何心尙懷疑畏,自絶於慈覆之天,敢有難進之嫌哉?此誠人情事理之所必無,而亦豈臣分義之所敢出乎?天日在上,臣不敢匿情飾辭以重其罪也。第臣前疏所歷陳當退之義,儘出於肝膈之至懇平素之宿計,本非由於一時難安而發也。亦非敢苟爲無實之辭,以賭能讓之名也。臣之從前欲一陳暴於天聽者此也。到今告退之後,不敢復進者亦此也。聖明於此,亦必有以體諒矣。歐陽脩之言曰:「臣之事君,必本忠信,言不顧行,是爲罔欺。」今臣有言無實,因退媒進,則其爲罔上不信,莫此爲甚。臣雖無狀,亦何忍爲此,以喪名義,以貽淸朝之羞乎?臣於此時冒控私懇,極知其不敢,而區區此來,只欲畢陳情實而退,故不得不煩籲於嚴廬摧慕之中,尤增死罪。倘蒙聖慈俯賜矜察,許遂微尙,則臣當含恩入地,永圖結草之報矣。臣無任危怖祈懇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