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然集 (四庫全書本)/卷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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巻十 斐然集 巻十一 巻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斐然集巻十一
  宋 胡寅 撰
  論遣使劄子
  臣竊聞遣使入雲中已有定議臣愚陋䝉陛下擢寘從班職在獻納雖小事失當猶合上聞况遣使體大縱使初不預議茍心有所未安豈敢緘黙輒形論奏伏望陛下留神省察昔孔子作春秋以示萬世人君南面之術無不備載而其大要則在父子君臣之義而已魯桓公為齊所殺魯之臣子于齊有不共戴天之仇而莊公者乃桓公之子也非特不能為父雪恥又與齊通好元年為齊主王姬四年及齊狩于禚五年㑹齊同伐衞八年及齊同圍郕九年及齊盟于蔇是年為齊納子糾仲尼惡之備書于策以著其釋怨通和之罪魯莊惟忘父子君臣之義也魯之臣子則而象之故公子牙弑械成于前慶父無君動于後卜齮圉人犖之刃交發于黨氏武闈之間魯之宗祀不絶如綫此釋怨通和之效也豈非為後世之永鑒乎女眞者驚動陵寢戕毁宗廟刼質二帝塗炭祖宗之民乃陛下之讐也頃者誤國之臣自知其才術不足以戡定禍亂而又貪慕富貴是故譸張為幻遣使求和茍延嵗月九年于此其效如何彼之一身叨竊爵位而去曾何足道而于陛下聖德國家大計則虧䘮多矣所幸陛下勇智日躋灼然獨見于邪言久惑之後奉將天討罪状豫賊再安國歩漸圖恢復天下忠臣義士聞風興起各思自効以佐丕烈譬如人行萬里登車出門又如支梧厦屋初正基柱存亡治亂實係此時今乃無故蹈庸臣之轍踐阽國之址犯孔子之戒循魯莊之事忘復仇之義陳自辱之辭臣竊為陛下不取也或謂不若是少有貶屈其如二帝何臣應之曰自建炎丁未以至甲寅所為卑辭厚禮以問安迎請為名而遣使者不知幾人矣知二帝所在者誰歟見二帝之面者誰歟聞二帝之言者誰歟得女眞之要領者誰歟因講和而能息敵兵者誰歟臣但見丙午而後通和之使歸未息肩而黄河長淮大江相次失險矣臣但聞去年冬使者還言敵豪帖服國勢奠安形于奏章傳播遠近曾未數月而劉豫挾敵稱兵犯順矣女眞者知中國所重在二帝知中國所恨在刼質知中國所畏在用兵則常示欲和之端增吾所重平吾所恨匿吾所畏而中國坐受此餌既久而後悟也天下其謂自是改圖必矣何為復出此謬計耶茍曰姑為是爾則豈有修書稱臣厚費金幣而成就一姑為之事也茍曰以二帝之故不得不然則前效可考矣歲月益久敵情益閟必無可通之理也臣嘗思之陛下與女眞絶則臣下無所得而人主為義舉若通和則利歸下而人主受其惡故凡願奉使通和者皆身謀非國計也陛下何不據孔子之論而决此䇿乎自王安石廢黜春秋天下學士不知尊尚一旦亂臣賊子接迹乎四海幸遇陛下篤信此書孔子之志將伸于今日便當考筆削之意斷當今之事則行一二大者陛下美名輝映千古矣當今之事莫大于敵國之怨也欲紓此怨必殄此讐則用此之人而不用講和之臣行此之政而不修講和之事使士大夫三軍百姓皆知女眞為不共戴天之讐人人有致死女眞之志百無一還之心然後二聖之怨有可平之日陛下為人子之職舉臣等駑下伸眉吐氣食息世間亦預榮矣茍為不然以中國萬乗之君而稱臣于讐敵則宰相而下皆其陪臣也借使女眞欣然講解以一將軍將數萬衆駐兵泗水之上願與陛下面相結約歃盟而退不知陛下何以待之則又欲變置吾之大臣分部吾之兵將割吾之地土而取其租賦有一于此其能從之乎從之則無以立國不從則隳敗和好將何據而可臣實戅昧思之不通是以畧具古義凂凟聰聽惟陛下試加采擇或合聖意即以世仇當復無可通之義明降指揮寢罷奉使之命刻印銷印俄頃之間初無害日月之明適足以彰陛下好謀能聽之美免累聖德誤國大計臣不勝區區納忠之至取進止
  貼黄臣恐議者欲以遣使為名而實行間探此又不可者小人惟利可以使之曷若召募敢于深入之人厚與金幣資遣之有歸者必得敵中動靜或不歸則不過䘮失一夫而已何必自損名位然後可乎伏乞聖察
  又若曰通書尼雅滿則尼雅滿是親自用兵破京師取二帝者也于書上如何稱呼實是無辭可措伏乞聖察
  又臣聞君臣謀議務為明白若陛下心知不可則當明白宣諭建議之臣不必含糊隱忍以遂過舉之失
  五月十一日上十三日三省同奉聖㫖中書舍人胡寅論使事辭㫖剴切深得獻納論思之體可令學士院降詔奬諭
  勅胡寅唐陸贄職居近宻屬當艱難朝廷一時利病多所論奏詞極剴切有補當世朕甚嘉之卿智造幾先學貫今古比言使事陳義甚明反復致詳深切于理既推遠識復見盡忠以言語侍從之臣得獻納論思之體披覽至再嘉嘆不忘故兹奬諭想宜知悉
  再論遣使劄子
  臣竊聞宰相張浚有論使事為兵家機權與臣所論事理不同今何蘚遂行不可救止臣待罪侍從初有所陳已荷聖知今浚以輔國謀臣陛下之所改顏而禮貌之者也勢難以臣故而沮其議臣不當力論取勝徒成紛紛然臣再三思慮終未曉浚之說須至剖析聞于聰聽望陛下留神省覽姑且志之聖懷俟他日驗臣所計與浚孰中孰否則使事之利害决矣今則未敢求直也粘罕總師二十餘年破大遼弱我宋雖無遠畧亦精于用兵其所行事盡詭詐也今我之虛實彼豈不知尚須卑辭執謙然後足以驕其心示弱屈服然後足以平其怒乎此遣使之無益一也庚戌後不遣使敵兵亦不來及癸丑遣使則鈎引敵使入國熟視而去曾不旋踵而淮南之警奏至矣此遣使之無益二也前我所遣四輩皆朝廷之選侍從之臣聞其入敵境晝夜驅遞略無禮節及見粘罕坐受欺紿匆匆而歸未嘗得其要領也而况何蘚一使臣其何能任覘國之事乎此遣使之無益三也昔富弼之使也以一言息南北百萬之兵可謂偉矣使歸行賞遷進官職弼方以中國未能用兵徒賴使人口舌下敵為莫大之恥終不肯受其識度如此乃可辦國今奉使者首先論其私事祈求恩澤一一足意而後行所慮卑近與市井之人無異尚能明目張膽不辱君命乎此遣使之無益四也萬一敵人臨以兵威肆其恐脅使人必不能就死則反以我之情告之是自敗也死生之際唯烈士不懼曾謂何蘚而能之乎此遣使之無益五也敵人之所大欲者誰不知之既有滅宋之心正使劉豫明日就亡今日亦必赴救而况豫賊祈哀乞援秋高草熟來冦何疑此不待窺覘自可坐照于上也此遣使之無益六也今淮以北劉豫自以為其土疆矣河之北尼雅滿自以為其土宇矣使者之行豈能乗雲馭風徑至敵庭哉必渡清河之阻經濁河之限然後能至也去冬下詔罪状劉豫明其為賊今豫肯賔我使人達之于敵哉臣恐戎伐凡伯則有之矣此遣使之無益七也今我與敵之勢如兩家有沒世之怨一弱一强强者侵凌不休弱者必固其門墉嚴其戒備待時而動庶能有濟乃欲命一僕夫啗以酒肉悅以金帛適足以重我之弱增彼之强而已此遣使之無益八也自古兵强馬衆玩武不戢而無自焚之變者此五胡英傑勒曜垂珪之所難也粘罕好利貪色剛愎自用特一時之勝耳非有保國永世兼并天下之術也度其勁兵壯者老老者死其馬之齒日已長矣其謀臣志滿意得沉酣乎子女玉帛之間不越數年必有禍敗此易見也萬一今冬黨助豫賊昧于一來陛下申嚴將士據大江之險以禦之彼再而衰三而竭必矣小小勝負兵家之常今未有交兵之形而遽自納侮以示畏恐情見力屈當反為所乗非兵家形格勢禁之法此遣使之無益九也夫和人之心迎合粘罕之意為身謀而已陛下寤寐日昃不倦菲衣節食卑宮室陋器用以養戰士固將為父兄攄覆載不同之憤雪滄溟不滌之恥也若堅用和策則謀臣解體義士䘮氣將帥偷安而卒伍泮散以為無復有輸忠効智建立功名之日使和人自謂其說可用如此必有進為之漸以國與人取悅粘罕大事去矣此遣使之無益十也獨有一說使陛下難處者以二帝為言耳然自建炎改元以來使命屢遣無一人能知兩宫起居之状謦欬之音者况今歲月益久敵必重閟惟懼我知之今以敵為父兄之讐絶不復通則名正而事順他日或有異聞在我理直易為處置若通而不絶則敵握重柄歸曲于我名實俱䘮非陛下之利也使或有知二帝所在一見慈顔宣達陛下孝思之念雖歲一遣使竭天下之力以將之亦何不可之有其如艱梗悠邈必無可達之理乎以此揆之則以二帝為言者理不難處也臣聞善為國者必有一定不可易之計正其大義不僥倖以為之漢高祖出關得董公之謀以弑君討項羽後雖屢敗然項羽負不義之罪雖强必弱漢守其策不變終有天下然張良嶢關之舉養虎之喻君子猶羞道之及劉先主諸葛武侯志在復漢目操為賊亦能三分鼎立魏延出奇欲速孔明不求近功君子以為眞以天下自任者古之英雄規模注措大抵如此三國崛起曹氏先據利勢蜀最後立豈以微弱之故卑下于操以茍存乎孟子曰君如彼何哉强為善而已今日大計只合明復仇之義用賢才修政事息民訓兵以俟北向更無他策倘或未可惟是堅守若夫二三其德無一定之論必恐不能有為至于何蘚之行非特無效决須取辱臣所見如此豈得以張浚有言而自抑也又况䝉被詔書曲加奬諭先以為榮今焉内愧所以致詳盡義忘其喋喋心在報君非好辯也若夫軍旅之事則未之學張浚以遣使為機權者臣所未喻不敢强為之說伏乞陛下幸赦之取進止
  論衡州修城劄子
  臣仰惟陛下視民如文王好生如虞舜寛詔屢下滲漉遐邇監司郡守所當悉心竭慮以承休德竊見衡州瀕江地夾沙石城壁自來只用磚甃不可建築而知州裴廩信任衡陽縣令仇頴之謀乞降度牒修立外城凡十餘里衡州昨經孔彥舟兵屯五十餘日殺戮凈盡今經五歲矣城外三四十里間尚無耕種之民裴廩仇頴不恤困窮大興五縣丁夫令自備粮餉更番充役隔瀟湘大江船運新土雞鳴而役見星而罷差監築官四員以提舉為名取供給于五縣縣分遠處民户賠備至于鬻賣妻子不能自給經冬渉春雨雪飢凍死者千餘人而土脉疏惡一遇雨濕輒復圮剝隨又修補有同兒戲百姓愁嘆痛入骨髓提刑馬居中端坐容縱令其親戚與提舉官通同作過虐視陛下赤子牛羊不如也衡州去行朝二千餘里守令貪惡如彼職司又從而庇之陛下雖有深仁厚澤為此輩所隔安得下究遂使百姓怨及朝廷今廪頴乃重為欺罔居之不疑畫圖薫香芬郁燦爛以眩睿聽而百姓疾首蹙頞相告之状陛下不得而見也臣愚伏望聖斷特降指揮將馬居中裴廩仇頴先次放罷差清强官吏置獄取勘候案上日嚴賜譴黜以慰一郡五縣之民為監司守令之戒取進止
  貼黄臣伏見昨來吉州守臣呂源亦以修城騷擾遂坐譴斥然考其事未至如廩頴之甚江西監司乃曾按發呂源今馬居中蓋庇廩頴不以上聞乃是同惡相濟豈可輕貸伏乞聖察
  又馬居中差親戚權攝所部官吏至多若心畏陛下必不敢蔑棄法令如此伏乞聖察
  論湖南漕不歸司劄子
  臣伏見湖南轉運司元在潭州昨因孔彥舟盗據州城權時移司往上江今冦盜平定已是四年自來條制監司巡歴所至不得過三日有事故不得過半月今轉運司盤礴衡山縣公然違制俾吏人兵級依出巡法按日批請者凡三年矣不知以朝廷為有邪為無邪昨來宣諭官嘗具奏陳乞降朝㫖令歸元來去處置司而官屬侮文遷延稽故侵漁小邑以自安便率不肯動甚可怪駭夫監司者郡縣之表儀也今為監司慢棄君命蔑視條法如此則郡縣視傚必有甚焉一路之政從可知矣祖宗分建外臺各據都㑹豈可以一己不便輒欲徙移畔官離次遐棄厥司此羲和所以伏大刑也伏望睿斷嚴降指揮令湖南轉運司限一月内歸潭州置司如尚敢違慢當重寘典憲除轉運判官薛弼自初交割遵奉詔條徑入潭州外其餘官屬各行責罰庶幾營私慢命者稍知聳懼以為監司之戒取進止
  請行三年䘮劄子丁巳
  臣聞三年之䘮自天子至于庶人一也古之聖帝明王躬率天下著明于父子之恩君臣之義由堯舜逮漢初其道不變其欲短䘮者有之而聖人不許責宰我曰予之不仁子生三年然後免于父母之懷予也有三年之愛于其父母乎公孫丑欲使齊宣王為朞䘮曰猶愈乎已孟子譬之紾其兄臂而徐徐云耳兄臂不可紾徐徐是亦紾也親䘮不可短為朞是亦短也此皆聖賢大訓載在方策以示後世者也及漢孝文自執謙德用日易月至今行之子以便身忘其親臣以便身忘其君心知其非而不肯改以臣觀之孝文固有罪矣孝景冐奉遺詔陷父于失禮自陷于不孝乃千古薄俗之首也自常禮言之猶且不可况變故特異如今日者又當如何恭惟大行太上皇帝大行寧德皇后䝉犯風塵永訣不復實由尼雅滿是有不共戴天之讐考之于禮讐不復則服不除寢苫枕戈無時而終所以然者天下雖大萬事雖衆皆無以加于父子之恩君臣之義故也伏觀十二月二十五日聖㫖㳂國朝故典以日易月臣竊以為非矣自常禮言之猶須大行有遺詔然後遵承今也大行詔㫖不聞而陛下降㫖行之是以日易月出陛下意也大行幽厄之中服御飲食人所不堪疾病粥藥必無供億崩殂之後衣食斂藏豈得周備正棺卜兆知在何所茫茫沙漠瞻守為誰伏惟陛下一念及此荼毒摧割倍難堪忍推原本因皆自粘罕怨讐之切切于聖情情動于中必形于外苴麻之服其可二十七日而遂釋乎縱未能遵春秋復仇之義俟讐殄而後除服猶當戒漢景之薄䘮紀以三年為斷不然以終身不可除之服二十七日而除之是薄之中又加薄焉必非聖心之所安也昔滕定公薨滕文公欲行三年䘮問于孟子孟子曰親䘮固所自盡也自盡者言己之親己當竭其哀痛非他人所能止也滕文公用其言曰是誠在我至今美之未聞以為過也晉武帝為文帝服䘮雖從權除服而猶素冠蔬食如居䘮中者羊祜欲請帝遂服三年裴秀傅元難于復古且以君服不除而臣下除之是有父子無君臣也其議遂止當時未有以孟子之言曉之者然武帝至孝感慕遂以蔬素終三年故司馬光曰漢文師心不學變古壞禮後世帝王不能篤于哀戚之情而羣臣諂諛莫肯釐正晋武以天性矯而行之可謂不世之賢君而裴傅庸臣習常玩故不能將順其美惜哉夫有父之親有君之尊服莫重焉豈為難于復古歟臣下不行而自廢人子所當為之大事乎方滕之百官皆不從也文公猶以為疑孟子曰上有好者如風下之從者如草歠粥面深墨即位而哭百官莫敢不哀者以身先之故也文公篤信而力行顏色戚哭泣哀于是時四方來弔者皆悅其得禮何則舉措合于人之良心良心不可滅故也今在陛下斷之于心身自行之裴秀傅元之言曾何足恤乎陛下離違大行十有一年雞鳴問寢以天下養既不足以當大事矣獨有三年之服少稱孝思尚可自勉耳人之所以異于禽獸以有君臣父子也陛下一舉而恩義皆盡敵國有人焉豈得不心服乎吳王夫差每出必使人謂己曰汝忘越王之殺汝父乎則對曰唯不敢忘陛下衰服在躬痛苦隨之甚于夫差敵國有人焉豈不知畏乎雖宅憂三祀而軍旅之事皆當决于聖裁則諒隂之典有不可舉蓋非枕塊無聞之日是乃枕戈有事之辰故魯侯有周公之䘮而徐夷並興東郊不開則以墨衰即戎孔子取其誓言後世晉王克用薨梁兵壓境莊宗决勝于夾寨周太祖殂契丹入冦世宗接戰于高平古今莫不以為孝今六師戒嚴誓將北討萬幾之衆孰非軍務陛下聽斷平决得禮之變卒哭之後以墨衰臨朝合于孔子所取其可行無疑也武夫悍卒介胄之久不無倦心獨可以至恩大義感動而使之前日詔書令大將偏裨發哀成服識者無不稱善此乃漢祖為義帝縞素之節得馭軍之本制勝之大幾矣陛下更以身率之深有以感動于人仁者為此増思慕大行之心智者為此畫撲滅女眞之䇿勇者為此奮百死無一還之氣天下匹夫匹婦皆可率而効命于龍荒之外自古所謂君臣之義父子之恩悉歸于陛下巍然為萬世帝王之師不亦善乎昔子思之論䘮禮也曰必誠必信勿有悔焉蓋人子之䘮親非可再為者也今日行禮一有未盡是為不誠不信他日追悔尚何及耶居䘮三年雖若久矣自孝子當之若白駒之過隙惟恐日月之逝也亦何久之有如合聖意便乞直降詔㫖云恭惟太上皇帝寧德皇后誕育𦕈躬大恩難報欲酬罔極百未一伸鑾輿遠征遂至大故訃音初至痛貫五情想慕慈顏杳不復見怨讐有在朕敢忘之雖軍國多虞難以諒闇然衰麻枕戈非異人任以日易月情所不安興自朕躬服䘮三年即戎衣墨况有權制布告中外昭示至懷其合行典禮令有司集議來上如敢沮格是使朕為人子而忘孝之道當以大不恭論其罪陛下親御翰墨自中降出一新四方耳目以化天下天地神明無不佑助臣不勝大願臣雖守外郡不當論事然職列禁嚴獻納論思均有責焉且其所述皆前古聖賢之論非出私意陛下學問高明孝思深切遭此大變振古所無雖貴為天子富有四海由舜而論僅同敝屣夫何足以解憂者必將有取于此言是以不敢緘黙謹昧萬死薦之聰聽取進止
  乞回避呂頥浩張守呂祉劄子
  臣昨䝉恩除待制知嚴州到任已來勉竭駑下思報恩施所幸郡事簡少未至曠敗自可偷安歲月今輒有危懇仰干天聽臣之于君猶子之于父休戚利害一關其身則必盡誠祈籲無縁隱匿理有固然勢之必至也呂頥浩素不與臣相知方其秉鈞臣出在外亦有未相渉之事只縁前年臣忝行誥命不合據實以頥浩嘗佐勤王之舉破其累載叨冐元勲之計載于詞命頥浩恨臣切骨而未有以報也每對賔客語及此事必曰向來其父之出自是上意則又出陛下親批以示之頥浩服事陛下致位將相尚不知善則稱君過則稱己之義其于微臣宿怨豈能釋乎前年冬臣䝉恩知邵州臣父適感風疾不可迎侍頥浩即議移牒抑臣前去偶聞臣已請宮祠遂止然于賑濟奏状言及邵州見闕守臣以相中傷則知頥浩未嘗一日而忘臣但未有其便耳今頥浩為浙西大使臣正在其屬部動有干渉以臣愚戅安能自保不落其手此臣所以蹙踖者一也前年張守被召將至闕庭臣偶因面對嘗及其短張守初亦不知却縁章蔡事行遂怨及臣以為臣預議議雖臣所不預然趙鼎請臣至堂面授聖㫖令臣撰進詔意臣本不敢退思中書舍人撰詔亦有故事遂擬以進守等蹤迹來由既非學士所撰定是臣之所為積此二事其怨固當今守復叅大政必將變更已行之令為章惇蔡卞雪寃復置宣仁聖烈太后于有過之地批根事始加以罪辟此臣所以蹙踖者二也臣與呂祉同鄉同年素無嫌隙祗是爭進見忌遂相傾擠前年冬趙霈周葵相繼擊臣皆是呂祉畫謀臣既罷職祉大得意及陛下記錄臣有與近郡聖㫖祉尚遊說政府令除臣筠州則知祉心惡臣在近今聞其獻議納說求進益甚遏人揚己必悉其力則素所不快有如臣者豈能免乎此臣所以蹙踖者三也况此嚴州去行闕宻邇人所爭欲而臣危根鎩羽易摧難庇褊心疾惡多仇少與眇然自視當赫赫之三怒若非投誠陛下何計以免禍辱之及重念臣再違軒陛又易三年多士流傳謂臣頗䝉聖心簡記臣雖無取豈不願他日再依日月之末光然危機在前誠恐蹈犯以負陛下平日收拾之意用是不能自已披瀝肝胆冐凟威顏使臣少避頥浩則乞對移徽婺一處使臣少避守祉則乞除臣宫觀一任但荷保全無所不可雖同草芥之至賤且非木石之無知㑹當捐軀圖報萬一取進止貼黄臣聞臣不宻則失身今臣此章如䝉天慈矜念乞因大臣奏事之際只自聖慈特有處分不賜降出免使臣重為人所側目臣不勝瀝懇
  又臣性質愚甚粗知向學慕古人責己遠怨之方亦無記恨頥浩守祉之意只欲斂迹避禍而已伏乞聖察
  戊午上殿劄子
  臣聞善建室者必立基故作舍道旁則三年不成善奕棋者必布勢故舉棋不定則不勝其偶為天下國家猶建室與仇敵爭勝如奕棋而無成謀其可乎陛下總師履極十有二年中原之禍益深生民之力益困中興績效茫然未立夫以聖學日躋恭儉克己臨朝向久明習國家事可謂誼主矣然為其事而無其功豈不曰計畫未嘗前定故歟人主之職莫大乎論相人才政事皆由相而後舉今十有二年之間易相至于九人賢者用未及盡憂讒畏禍而已去不肖者持禄懷寵坐待黜免而後行昨日所用之賢才明日指為邪佞者有矣今日所行之善政他日以為誤國者有矣朝廷無不改之令臣下無久任之功軍士無堅守之心百姓無固結之志持此而欲中興豈不猶充飢以畫餅利渉以土舟者乎宰相不職而更用賢才當也數不職數更用昔人所謂誤豈可數毋乃陛下知人之哲亦有愧于古耶夫此九相者其操術智慮必不盡同求其同而用之又將疑其為朋黨求其不同而用之正猶病者用醫一以為寒一以為熱一進温補一專導利務為不同以茍免而病者亦斃矣然則國家何利焉坐此之故奔競恣睢惟利是從而仕風愈壞或和或戰俄怯俄勇而軍律益隳改更紛錯前後乖違而政事益不修舉措既煩財用横費而民生益不樂夫此四者國恃以存今而若此雖月行一美詔時建一善事僉言稱薦收召一君子交章論列罷退一小人祗為無益而已淺士短識久誦中興智者寒心方憂極𡚁若不及時大有變革改紀國政以趨事功而因陋就簡日復一日至于智者無以善後之時正使良平復生不能為陛下計矣昔光武中興東晉南渡其所措置務適時宜于舊法亦不盡循事雖不同同歸于治伏望陛下慨然遠覽詔兩府大臣及侍從臺諫官條具今日立國之大計經久可行之務損益因革之宜各令展盡底藴于十日内畫一具奏陛下留神省覽斷自聖裁若大臣議絀則叅用侍從臺諫之言若論思疏駮不當則專守廟堂之䇿仍集百執議于都堂衆心僉同三占從二定為國論以次施行從此者嚮用爵賞違此者威用刑罰加以歲年力行固守庶幾經綸有敘用聽式孚可冀中興之效不然雖人材衆多文法良是而大計不定猶丹楹刻桷輪奐翬飛于浮沙之上水至則蕩然矣雖卒武兵利若可禦敵而勝勢不立猶坐分客主局合龍蛇而一枰之上無有生眼亦不待戰罷計子而後知其敗也今敵據汴京士氣恐懾重斂歲久民心已離惟陛下早圖之若揖遜救焚徐行拯溺臣不知所稅駕矣取進止
  乞宮觀劄子
  臣有誠懇仰干天聽内量僣易甘伏誅戮臣昨者䝉恩擢寘詞掖文字疎謬遭致人言聖度寛容許其善去外除三郡皆以便親政效無聞復䝉收召前後聖㫖催促非一感戴恩遇如此之厚雖率先士卒身膏草野亦何足以仰報重念臣父比得末疾至今未安臣為長男義難遠去左右今來恭趨召㫖雖稟教忠之言退顧私情實同駒犢既至行闕復覩天光在臣愚分已為榮遇伏望聖慈矜憫特除臣在外宮觀差遣一次且令就養臣年方强仕筋力未䘮九殞報恩尚期他日取進止
  辭免直學士院劄子
  臣伏䝉聖恩令臣兼直學士院伏念臣學踈才陋初不能文試郡累年又加荒廢今于本職之外兼侍講席一身二任已懼弗勝敢不自量復司内制况自來學士院闕官多是西掖詞臣權攝事體為順今絲綸之任咸已當才豈宜使臣暴其所短或當視草傳笑四方不惟自速顚隮實恐仰累國體伏望聖慈寢罷恩命别付賢能庶安愚分取進止
  乞春秋傳序劄子
  臣伏仰陛下獨智遠覽稽古圖治知制世御俗之略莫備乎春秋斷自宸衷服膺獨好固已粃糠五傳糟粕百家深造仲尼之藴矣臣父壯年刻意白首成書乃値此時可謂天幸比及奏御仰愜聖心褒稱之言多士傳誦賜金加爵併示恩賞斯文不墜天實興之昔司馬光編集歴代史記神祖皇帝愛重其書賜之美名寵以冠序中更崇觀邪說並作屢欲毁板賴序而存自仲尼在時尚有罪我之慮蓋誅討亂賊大法既闡或所不便心思詆廢自古如此何獨于今伏望陛下萬幾之餘略御翰墨著為法語勒于經端庶幾一字之褒有同華衮之贈聖謨定保人誰間言共以雲漢之章非力所取然而日月之照容光則來冒凟威嚴伏俟誅殛取進止
  議服劄子
  臣有孤危之誠不敢自隱須至詳凟天聽臣閩人也閩之俗地狹人稠計產養子臣祖母憫臣之必不生也委臣父收養之臣父其時年二十有五方事婚娶豈有無子之慮而必至收養堂兄已棄之子者縁臣祖母知書好善告戒之切于是撫憐鞠育以為元嗣凡幼時疾病粥藥之勤長後教訓維持之備義方恩愛老而彌篤最後感疾付臣主祭于臣大恩本末如此而世俗常情重利輕義黨生忽死見臣父既没即謂臣合與伯父追服行心䘮臣在禫制中嘗具申明乞禮官詳定行下其状中詞指婉白欲使議者知其攸趨至今未有與决萬一此事謬誤非獨䧟臣于無妄之疾累先臣立嫡之志亦有干國家事體據禮為人後者為之子不得顧其私親聖人以此使天下後世之為人父子者定之法人而有二父是二本也二本則兼愛孟子斥墨氏為禽獸以此是故漢宣帝衛太子孫也為昭帝後則不敢奉悼王其禮正于本始之初英宗皇帝濮安懿王子也為仁宗皇帝後則不敢崇濮陵其禮謹于治平之始獨漢哀帝背孔光傳喜師丹忠諫信冷褒段猶董宏朱博邪說追尊定陶王至今非之士大夫過房子甚衆皆不聞有敢行此者姑以近者論之通經有德如楊時營私好利如席益皆為人後未嘗解官持心䘮也孝子事死如事生設使所後之父母尚存而為私親行此禮敢乎如不敢行于生前而敢行于死後是不以死者為有知也則稱子孫奉祭祀出于誠乎人而若是不得單斃其死矣雖然此特論常禮也紹興令為人後者為其父母降齊衰不杖期申心䘮三年臣伯父以建炎三年身故臣父其時方遣臣仕于行朝而不使臣行降服之常何也其意若曰臣之過房異于世俗之過房事具如前是不可以常禮處者耳然則如之何而可原臣之所以得生及先臣不使臣行降服之意權再從伯父與所生父之中行同堂伯父之服齊衰不杖期斯得禮之節矣夫義歸于一則心無二用禮重于祖則本立道生以此為人後庶乎其可以報再生之恩也至于歲時厚致恩紀于先伯父一位則又有先臣之治命臣今奉承惟謹若或議者以不服心䘮三年為臣罪雖削官永弃亦所甘心臣遠守郡章方乞祠觀無由自訴于旒扆之前惟陛下天慈留神深察則知臣父所行與臣所執實干國家事體非獨一己之私利害也冐凟威嚴不勝惶恐取進止
  宫祠劄子
  某輒有誠悃仰干朝聽某昨於三月内以心忡指弱乞從散局䝉降詔書不賜俞允孤逺之蹤感荷記憐且令勉修官業上副聖眷縁自入秋以來暑毒發作遍體腫瘍急於療治導利過當遂成瘧疾寒熱交攻氣幹薾然日夕憂皇慮曠職守非不貪戀蕃宣之寄俸禄之厚情不獲己又不敢再具奏狀頻凟天聽伏望鈞慈察其懇迫特賜敷奏除一在外宫觀差遣任便居住少加休養復誓糜捐
  
  某昨具誠懇以瘧疾所苦陳乞在外宫觀差遣竊慮未䝉矜許須至再凟朝聽伏念某縁夏中伏暑瘡瘍横生凉劑所攻復損正氣寒熱交戰療治未痊飲食益㣲瘦瘁加甚尚當郡寄晨夕不遑雖使竊食祠庭亦恐非所當得伏望鈞慈亟賜奏陳收還職名解罷所任俾獲訪尋醫藥早就安愈他日復被任使謹誓糜捐














  斐然集巻十一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斐然集>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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