旴江集 (四庫全書本)/卷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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巻三十 旴江集 巻三十一 巻三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巻三十一     宋 李覯 撰墓碑
  陳府君夫人聶氏墓誌銘并序
  府君諱某字某世籍南城曽王父某王父某父某皆不仕予六七嵗時在山中有人從外氏所來言從母之夫病且死其弟以股肉食不起既而事寡嫂有禮族姻善之及予長審知其人乃府君也景祐三年秋八月府君年五十三卒其冬十二月葬可封鄉安樂里源潭之陽後十八年至和甲午夏四月夫人聶氏年七十四卒明年春某月葬于其墓東南隅孤來求銘敢不聽吾邑陳氏為富家而幅之以善于今四五世智不以駕愚力不以鉏弱官無訟牒獄無繫人入塲屋得祿位者磊磊相望而府君以孝悌處其間喻子教孫蚤間暮燕以終其身不亦美哉夫人之曽祖某祖某父某亦不仕為人母者五十年主家事者三十年旁禮娣姒下法子婦儉故不乏用慈故不失恩属纊之日門内百口又何盛也生八男執䘮者五人曰某其人和能友羣弟曰某善讀經書作詞賦郡薦新人嘗為之首曰某曰某曰某服産業一女嫁黄氏遜之子曰陟進士及第初為邵武尉銘曰管仲有言倉廪實知禮節衣食足知榮辱今之愚者階其富以趍扞獄陳氏之良鄉所矚君之夫婦全而復積善有慶兮後昆百䘵
  進士傅君墓表
  亡友傅君代言字某生同鄉長同學心純行潔而外不亢激見人善卑之若臣僕聞人過弗敢言其在已則改不待頃故在家而和與衆無蔕芥好學有辭以進士得試於墀下兩舉不利歸而寝疾以書請覯願一言庶乎不冺沒病革矣書字幾不成猶拳拳俟報而後死哀哉其意何邪時年四十五慶厯甲申秋七月也後二年正月葬君家世善良曽祖某祖某未嘗筮仕父某在祥符以前用辭賦著稱不遇而死皆曰在後人至君又無禄識者益憐之娶鄧氏生二男某某然未有立葬已其兄某使人來告廼表其墓曰
  荘周論天曰自然吾以為妄言至于仁者夭鄙者壽禍福之來荒忽而不可究然後知周之言為不謬嗚呼吾友不幸而堂有老室有幼不然則大彭殤子亦何足道哉
  陳伯英墓表
  吾嘗銘陳君仲温之葬以行髙故譜叙甚詳其子漢公字伯英初名詠後十二年而死又從而表之噫逝者如斯徒使吾文不施於樂歌舞蹈而施於墟墓間也伯英少從吾游俊健有智數頗多能應進士舉不售因放失繩墨衆非之終克自反於親勤於家儉於人恭摩垢出光清議始變年四十得疾不治哀哉妻聶氏有五男其三嚮成人曰汝羲汝士汝臣女許嫁鄧潤甫廖庭圭幼者二人其弟次公次山皆有學行庶幾大其門噫天人果通邪善積必有慶不然未可知辭曰
  山可塵谷可堙謂余非妄人者無䙝伯英之墳
  處士饒君墓表
  饒君諱某字彭年世占南城盖予同鄉曽祖某祖某父某皆不仕君耦周氏生男景先見先女嫁陳某李某吳某桂某其齒六十有四死葬里中之金灣後一年實慶厯七年景先礱石以待我故書其墓曰
  吾邑絶大江數百里與閩粤為腹背土地衍沃宜稻桑麻無大水旱飛蝗所不至故其人足衣食俗椎少機不肄文法為獄訟事吏惡政苛鏖之百端卒無敢言以豐富之資加自重惜而居之名山水之間花草禽魚日變時異使人見之心竅恢恢欲追騷人校江山醜好然則諸父兄行有不為禄仕而撙禮義探儒雅者固其宜彭年性温厚力治生以逺不足其餘唯務為詩與學者更唱和争錙銖亹亹不倦二子幼讀書不使叅外事故景先以其文再試於禮部見先亦嗜學多藝其壻陳吳桂皆應進士舉由此觀之抑好善之效晩節自除葬地築室其旁以待賔客為觀遊歌琴賦酒不覺老至自囂塵處聞其所為有足喜者往時相見領髪未素今茲復來墓草已宿弔傷雲霞嗟嘆栢竹揭之墓門千載可讀
  醫博士周君墓表
  周君諱某字某鼎州桃源人以醫來建昌為博士年七十有一皇祐二年夏六月卒冬十有一月葬其孤播總來求表之辭曰
  君之至是邦吾時未生及吾成人與之往還尚二十餘年其容體昂昂口辯多所䟦履凡荆楚間山川物象屈原宋玉嘗稱道者往往記憶上下巫峽見神女事迹言之鏗鑑可聽善飲酒要之坐花草醉倒歌舞不以年長辭趣為和同然未始以氣下於物用醫藥交有位雖甚親比亦無所私謁吾以此知其人吾母曽病急不能言衆醫縮頸遁去唯君視之曰不死治數日起之吾以此知其藝命不謂短家不謂貧其教有義其嗣有人龍池之東負山為墳後來弗知信在斯文
  前進士廖君墓表
  君諱夷清字禮卿南劍州将樂縣人曽祖居素仕南唐以剛直見忌由校書郎二十年裁得大理司直建隆而後禀命我朝遂課其功累遷至瓊林光慶使檢校太保判三司驟諌後主不聼閉門却食服朝衣冠立死井中已而得大手書於篋曰吾不忍見國破耳故文士徐鍇弔之有三閭自投於𤄷浦伍相願棄於江流之句不數月而金陵降迄今鄉人有記其事者皆叩頭稱之祖仲符少有志氣以詞學名兄弟䕃補獨不就及朝廷録忠臣後授汀州掾卒父知章亦秀士克世其家未及進而死君童子而孤力自樹立篤學有才作詩賦尚俊壮其於啓事長調歌尤能動人性孝友常省其姑退必感泣謂人曰吾姑類先人其弟臣清得官而天遺骸在唐州君時下第至江南聞之匍匐往收方大饑道遇刼告以其故賊亦義之不害初舉解頭好事者寫其賦於屏今猶未絶五試禮部皆不偶慶厯二年特奏名賜同三禮出身未免選沒於京師年四十八昭武李誥帥其友舊棺斂以歸其冬十二月葬于建昌軍南城縣太平鄉凋水實君之徙居邑也娶鄧氏生四男平噩可至一女嫁周翰夫人之死後君十三年於其葬也平自為誌平十二齡而無父嶄嶄自然出於泥滓間以濟其業聽高眡逺有足嘉者羣弟壹於學問皆未易知積善之慶将在是哉以石表未立捧其鄉先生屯田郎中李公之状來覯嘗辱君游謹撮其要託辭左方曰
  太保之忠貫神炙天當時不省其諫後世不聞其賢非君之才而平之孝孰能因而傳乎為人之子孫者其可不然乎
  李子高墓表
  南城縣東北逺百里吾高祖之父家焉天聖中嘗省松栢至於子高之室子髙業已不仕有男冠卿生十三年習為歌詩教義諄諄無忝世儒後冠卿第進士試校秘書守臨川主簿代歸未幾而孤來乞文曰惟先父好學篤善應舉不得官治衣食業不能貪以取餘醉吟山水間忘其老憙犇人之急里有争往往和解之使不致獄訟衆亦爱悦用濟不肖子于宦學未始有報而舍去忽焉願得表其墳託以不腐姑取其譜而系之辭子高諱喬年六十八慶歴四年四月庚子卒十一月乙酉葬考彦禨祖文遇曽祖㨗皆布衣初娶盧氏生叔平叔良早死一女嫁饒贍繼陳氏生冠卿其季漢卿辭曰
  生無失宜死何足悲有子而竒其後焉可知邪
  先夫人墓誌
  有宋皇祐三年冬十有二月乙酉李氏之孤覯奉其母夫人柩葬于所居西先父府君墓東南隅實建昌軍南城縣鳯凰山之麓也夫人姓鄭氏其先盖鄉大姓曽祖某祖某考某皆不仕夫人初有二男為無服殤既而生覯十四年而先君沒是時家破貧甚屏居山中去城百里水田裁二三畝其餘高陸故常不食者夫人剛正有計筭募僮客燒薙耕耨與同其利晝閲農事夜治女功斥賣所作以佐財用蠺月盖未嘗寢勤苦竭盡以免凍餒而覯也得出游求師友不為家事㒺其心用卒業為成人不然蕞爾小子為傭保為負販供養猶不足何暇孳孳學問間邪復還舊居娶婦有孫如平人家夫人滋不倦門内細碎覯尚未及知慶厯中應科目罷歸廼自念親老矣而數棄去舟江湖客京國以為之憂抑又窮空無以備甘脆非人子所宜因决不求仕進忍恥業衣食庶乎終養無有憾焉既八九年而智淺力少不克如志夫人性多設施好義而信人祭祀賔客婚姻之禮不以貧故累之聞人緩急來有求者應之唯恐不逮衣服在身者必假飲食在前者必輟况於錢穀固無吝心由此困乏百計不效夫人亦厭之覯惟易窮則變變則通所識公卿大夫多矣苟扶吾親往乞食焉尚可以濟廼用此言告之夫人喜曰是吾心也幸而離鄉非但謀食而已且使雜人不到吾目前則煩惱自少况汝幼學已而不進吾與汝俱西亦将有知汝者吾孫又漸長彼多英俊游聞見當逺大也謀之未集而及大故疾病猶數數問行期嗚呼夫人卒在塟前二百七旬有八日實其年春二月丁未壽六十有九後先君沒二十九年先君甞學不應舉以教其子作詩賦亦樂施惠尤直信生平無所争不識州縣廷終以不得意死年四十三嗚呼覯何人哉有心不明有力不彊父已不待養天幸有母而方施施進不能為禄仕退不能求財利以足其欲使之顦顇晩廼悔之未及行而禍作矣嗚呼覯何人哉天鬼不誅王法不治猶有靣目以視息世間復何人哉誠懼乏祀不自引决敢因襄事刻石以記其罪抑為事親者戒嗚呼哀哉
  亡室墓誌
  亡室陳氏不知其先所自來今為南城人曽祖某祖某世大姓父某弱冠夫婦同時死唯是女生五年養于伯父某又十一年而嫁嫁十七年而卒於𭟼吾家破乆及覯好自樹立與世不諧日益戹窮陳氏處之罔不寧雖晨夕費猶或已出斥粧櫛賣之單盡執勞辱殆與臧獲等時復寒饑不可忍終無一言族親期㑹惡衣以往叅錦文珠象之間而不耻事姑瞻相顔色惟先意之為吾母固愛之覯行四方未甞與謀亦不敢問在家有所嗇獨居常數月然不見怨望卑柔静正亡世俗婦女之態訖不得報以死悲哉長女許嫁陳某一男參魯僅毁齒中女五嵗其少未免懐姑老䘮婦子幼失母號咷之聲簎耳酸骨校善惡則尤人論禍福則怨天復何言邪龜告吉日用葬於城東二十有五里望州嶺之隂且刻石以識其墓于時嵗在丁亥大宋慶厯七年
  亡女墓銘
  李覯之長女嫁為陳汝翼妻年二十六死其父傷之不能已乃銘于墓曰
  巧以慧兮慎言語   之汝家兮畏如䑕
  人生皆樂汝獨苦    命之薄兮抑吾故
  汝來何為何以去    墓無子孫乆誰䕶
  後人知汝吾之女    幸掩汝骨無汝露
  鄧公儀傷辭并序
  亡友公儀名立姓鄧氏舉進士年三十二以死嗚呼公儀生數嵗秀異不羣諸兒善記誦聞於鄉長而學成為文辭謹聲律主故實讀之温温可愛性賢深於事理其道雖不著之䇿牘為訓具顧其身所履頗多矣事父母孝謹撫其弟愛而有法㢘不至狷儉不至菲氣堅正服義疾惡人不得已而與居未嘗安若據棘芒也厭浮屠説斥巫祝邪媚逺之不使汙其門其意正與予同然予時有所避閉不出諸口公儀見事如不可忍雖在親戚多引繩墨彈直故予猶憚之也早苦氣逆藥之且平俄而執父䘮哀甚疾作不可治矣是以死嗚呼予自始學善之志合道一居甚驩衆不是吾行而公儀是之衆不聴吾言而公儀聴之樂未始不與共也憂未始不與謀也他雖甚厚弗之若也寃哉失之矣復何言也公儀死前百餘日予将西游告之别時公儀病矣猶未知果至是也姑勉焉而去及其歸也而公儀塟矣不見其死友之不終也不銘其美文之不公也吁墓之草再黄矣是皆弗可得而悔也徒傷之以辭云
  落落其實兮韡韡其華晣晣其鄉兮嗈嗈其家出處黙語兮禮而弗邪璞乎君子兮孰訾其瑕學優而仕兮維人之欲自巇而坦兮始圜其轂志愈張兮疾愈蹙老愛弱慕兮嗷嗷其哭嗚呼豈人不好善兮鬼之求不用于明兮用于幽不然何時未之知而命奪之善不獲福兮惟祸之隨已焉哉鳥之飛兮隻其翼航之中流兮槳斯溺吾友之舍我兮不我力行煢煢兮将焉得自我不見兮再易其正心煩憂兮曷月而寧桂而酒兮以冩我誠路漫漫兮莫造其塋荘周之云兮息以死而勞以生斯言之信兮子無恨情吾道之不病兮吾文之行干秋之下兮庶存子名
  白石暹師塔銘并序
  佛法之行於中國豈不雄健不校矣哉天之生民靡不有事賢者效志愚者效力以有貿亡孳孳蚤夜而鮮能得志唯佛之徒去離逺甚安樂無筭王臣所嫗覆士女所合凑生則得其奉沒則得其歸而况人材有以超類者惟其心之所之而已噫佛之法豈不雄健不校矣哉今吾見惠暹師其人材超類者乎師南豐章氏子生十三年出家禮白石居壼長老誦法華經祥符中以恩得度壼既化去其住者惠通惠徳而師繼焉師有計慮能施為自通徳住時已主院事殆今無曠性㓗特恥交凡俗積四十年不踐城市頗憙篇籍詠古人詩以對賔客吾少居山中嘗與往來慶厯五年復抵其居因告我以年老治送終之具院西有官隙地且買之以歸骨焉懼久淪㓕無以旌識幸我之来請文以信之吾既善師之行又歎佛之徒能優㳺以卒也如此迺授之銘曰生也何來 死也何歸 神形一離 曷封樹為土石峩峩 松檟差差 惟門弟子是瞻是依














  旴江集巻三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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