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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儒學案 (四庫全書本)/卷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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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十六 明儒學案 卷四十七 卷四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明儒學案卷四十七
  餘姚 黄宗羲 撰
  諸儒學案中
  文莊羅整菴先生欽順
  文莊汪石潭先生俊
  文敏崔後渠先生銑
  文定何柏齋先生塘
  肅敏王浚川先生廷相
  文裕黄泰泉先生佐
  文定張甬川先生邦竒
  襄惠張浄峰先生岳
  莊裕徐飬齋先生問
  諸生李大經先生經綸
  諸儒學案中一
  文莊羅整菴先生欽順
  羅欽順字允升號整菴吉之泰和人𢎞治壬子鄉試第一明年進士及第授翰林編修擢南京國子司業時章楓山先生為祭酒皆正已率物太學一時之盛奉親歸家因疏乞終飬逆瑾怒奪職為民瑾誅復職由南京太常少卿陞南京吏部右侍郎改吏部右侍郎嘉靖初轉左侍郎拜南京吏部尚書改入禮部丁父憂服闋起原官未至改吏部具疏固辭於是得㫖致仕丁未四月二十四日卒年八十有三詔賜祭𦵏贈太子太保諡文莊先生家居毎平旦正衣冠升學古樓羣從入敘揖畢危坐觀書雖獨處無惰容食恒二簋居無䑓榭燕集無聲樂林希元曰先生自發身詞林以至八座其行已居官如精金美玉無得致疵先生自敘為學云昔官京師逢一老僧漫問何由成佛渠亦漫舉禪語為答佛在庭前柏樹子意其必有所謂為之精思逹旦攬衣將起則恍然而悟不覺流汗通體既而得證道歌讀之若合符節自以為至竒至妙天下之理莫或加焉後官南雍聖賢之書未甞一日去手潜玩久之漸覺就實始知前所見者乃此心虛靈之妙而非性之理也自此研磨體認積數十年用心甚苦年垂六十始了然有見乎心性之真而確乎有以自信葢先生之論理氣最為精確謂通天地亘古今無非一氣而已氣本一也而一動一静一徃一來一闔一闢一升一降循環無已積微而著由著復微為四時之温凉寒暑為萬物之生長收藏為斯民之日用彛倫為人事之成敗得失千條萬緒紛紜膠轕而卒不克亂莫知其所以然而然是即所謂理也初非别有一物依於氣而立附於氣以行也或者因易有太極一言乃疑隂陽之變易𩔖有一物主宰乎其間者是不然矣斯言也即朱子所謂理與氣是二物理弱氣强諸論可以不辯而自明矣第先生之論心性頗與其論理氣自相矛盾夫在天為氣者在人為心在天為理者在人為性理氣如是則心性亦如是决無異同人受天之氣以生祗有一心而已而一動一静喜怒哀樂循環無已當惻隱處自惻隱當羞惡處自羞惡當恭敬處自恭敬當是非處自是非千頭萬緒感應紛紜歴然不能昧者是即所謂性也初非别有一物立於心之先附於心之中也先生以為天性正於受生之初明覺發於既生之後明覺是心而非性信如斯言則性體也心用也性自人生以上静也心是感物而動動也性是天地萬物之理公也心是一已所有私也明明先立一性以為此心之主與理能生氣之説無異於先生理氣之論無乃大悖乎豈理氣是理氣心性是心性二者分天人遂不可相通乎雖然心性之難明不自先生始也夫心祗有動静而已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動静之謂也情貫於動静性亦貫於動静故喜怒哀樂不論已發未發皆情也其中和則性也今以喜怒哀樂未發之中為性已發之和為情勢不得不先性而後心矣性先心後不得不有罅隙可尋矣惻隱羞惡辭讓是非心也仁義禮智指此心之即性也非先有仁義理智之性而後發之為惻隱羞惡辭讓是非之心也觀此知李見羅道性編亦一偏之論凡人見孺子入井而怵惕嘑蹴而不屑此性之見於動者也即當其静而性之為怵惕不屑者未甞不在也凡動静者皆心之所為也是故性者心之性舎明覺自然自有條理之心而别求所謂性亦猶舎屈伸徃來之氣而别求所謂理矣朱子雖言心統性情畢竟以未發屬之性已發屬之心即以言心性者言理氣故理氣不能合一先生之言理氣不同於朱子而言心性則於朱子同故不能自一其説耳先生以釋氏有見於明覺自然謂之知心不識所謂天地萬物之理謂之不知性羲以為釋氏親親仁民愛物無有差等是無惻隱之心也取與不便而行乞布施是無羞惡之心也天上天下唯我獨尊是無辭讓之心也無善無惡是無是非之心也其不知性者由於不知心爾然則其所知者亦心之光影而非實也髙景逸先生曰先生於禪學尤極探討發其所以不同之故自唐以來排斥佛氏未有若是之明且悉者嗚呼先生之功偉矣
  困知記此理之在心目間由本而之末萬象紛紜而不亂自末而歸本一真湛寂而無餘惟其無餘是以至約乃知聖經所謂道心惟微者其本體誠如是也 孔子敎人莫非存心飬性之事然未甞明言之也孟子則明言之矣夫心者人之神明性者人之生理理之所在謂之心心之所有謂之性不可混而為一也虞書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論語曰從心所欲不踰矩又曰其心三月不違仁孟子曰君子所性仁義禮智根於心此心性之辨也二者初不相離而實不容相混精之又精乃見其真其或認心以為性差毫釐而謬千里矣 繫辭曰無有逺近幽深遂知來物非天下之至精其孰能與於此通其變遂成天地之文極其數遂定天下之象非天下之至變其孰能與於此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非天下之至神其孰能與於此夫易聖人之所以極深而研幾也易道則然即天道也其在人也容有二乎是故至精者性也至變者情也至神者心也所貴乎存心者固將極其深研其幾以無失乎性情之正也若徒有見乎至神者遂以為道在是矣而深之不能極而幾之不能研顧欲通天下之志成天下之務有是理哉道心寂然不動者也至精之體不可見故微人心感而遂通者也至變之用不可測故危 道心性也人心情也心一也而兩言之者動静之分體用之别也凡静以制動則吉動而迷復則凶惟精所以審其幾也惟一所以存其誠也允執厥中從心所欲不踰矩也聖神之能事也釋氏之明心見性與吾儒之盡心知性相似而實不同葢虛靈知覺心之妙也精微純一性之真也釋氏之學大抵有見於心無見於性故其為敎始則欲人盡離諸相而求其所謂空空即虛也既則欲其即相即空而契其所謂覺即知覺也覺性既得則空相洞徹神用無方神即靈也凡釋氏之言性窮其本末要不出此三者然此三者皆心之妙而豈性之謂哉使㨿其所見之及復能向上尋之帝降之衷亦庶乎其可識矣盈天地之間者惟萬物人固萬物中一物耳乾道變化各正性命人猶物也我猶人也其理容有二哉然形質既具則其分不能不殊分殊故各私其身理一故皆備於我夫人心虛靈之體本無不該惟其蔽於有我之私是以明於近而暗於逺見其小而遺其大凡其所遺所暗皆不誠之本也然則知有未至欲意之誠其可得乎故大學之敎必始於格物所以開其蔽也格物之訓如程子九條徃徃互相發明譬如千蹊萬徑皆可以適國但得一道而入則可以推𩔖而通其餘而今之學者動以不能盡格天下之物為疑是豈甞一日實用其功徒自誣耳 此理之在天下由一以之萬初非安排之力會萬而入一豈容牽合之私是故察之於身宜莫先於性情即有見焉推之於物而不通非至理也察之於物固無分於鳥獸草木即有見焉反之於心而不合非至理也必灼然有見乎一致之妙了無彼此之殊而其分之殊者自森然其不可亂斯為格致之極功 格物之格是通徹無間之意葢工夫至到則通徹無間物即我我即物渾然一致 自夫子贊易始以窮理為言理果何物也哉葢通天地亘古今無非一氣而已氣本一也而一動一静一徃一來一闔一闢一升一降循環無已積微而著由著復微為四時之溫凉寒暑為萬物之生長收藏為斯民之日用彜倫為人事之成敗得失千條萬緒紛紜膠轕而卒不克亂有莫知其所以然而然是即所謂理也初非别有一物依於氣而立附於氣以行也或者因易有太極一言乃疑隂陽之變易𩔖有一物主宰乎其間者是不然夫易乃兩儀四象八卦之總名太極則衆理之總名也云易有太極明萬殊之原於一本也因而推其生生之序明一本之散為萬殊也斯固自然之機不宰之宰夫豈可以形迹求哉斯義也惟程伯子言之最精叔子與朱子似乎小有未合今其説具在必求所以歸於至一斯可矣程伯子甞歴舉繫辭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立天之道曰隂與陽立地之道曰柔與剛立人之道曰仁與義一隂一陽之謂道数語乃從而申之曰隂陽亦形而下者也而曰道者惟此語截得上下最分明元來只此是道要在人黙而識之也學者誠以此言精思潛玩久久自當有見所謂叔子小有未合者劉元承記其語有云所以隂陽者道又云所以闔闢者道竊詳所以二字固指言形而上者然未免微有二物之嫌以伯子元來只此是道觀之自見渾然之妙似不須更著所以字也所謂朱子小有未合者葢其言有云理與氣决是二物又云氣强理弱又云若無此氣則此理如何頓放似此𩔖頗多惟答何國材一書有云一隂一陽徃來不息即是道之全體此語最為截直深有合於程伯子之言然不多見不知以何者為定論也 竊以性命之妙無出理一分殊四字葢一物之生受氣之初其理惟一成形之後其分則殊其分之殊莫非自然之理其理之一常在分殊之中此所以為性命之妙也語其一故人皆可以為堯舜語其殊故上智與下愚不移聖人復起其必有取於吾言矣 請以從古以來凡言性者明之若有恒性理之一也克綏厥猷則分之殊者隱然寓乎其間成之者性理之一也仁者知者百姓者分之殊也天命之謂性理之一也率性之謂道分之殊也性善理之一也而其言未及乎分殊有性善有性不善分之殊也而其言未及乎理一程張本思孟以言性既專主乎理復推氣質之説則分之殊者誠亦盡之但曰天命之性固已就氣質而言之矣曰氣質之性性非天命之謂乎一性而兩名且以氣質與天命對言語終未瑩朱子猶恐人之視為二物也乃曰氣質之性即太極全體墮在氣質之中夫既以墮言理氣不容無罅縫矣惟以理一分殊蔽之自無徃而不通所以天下無性外之物豈不亶其然乎 天人一理而其分不同人生而静此理固在於人分則屬乎天也感物而動此理固出乎天分則屬乎人矣君子必慎其獨以此夫 天命之謂性自其受氣之初言也率性之謂道自其成形之後言也葢形質既成人則率其人之性而為人之道物則率其物之性而為物之道鈞是人也而道又不盡同仁者見之則謂之仁知者見之則謂之知百姓則日用而不知分之殊也於此可見所云君子之道鮮者葢君子之道乃中節之和天下之逹道也必從事於修道之教然後君子之道可得而性以全戒懼慎獨所以修道也 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子思此言所以開示後學最為深切葢天命之性無形象可觀無方體可求學者猝難理會故即喜怒哀樂以明之夫喜怒哀樂人人所有而易見者但不知其所謂中不知其為天下之大本故特指以示人使知性命即此而在也上文戒慎恐懼即所以存飬乎此然知之未至則所飬不能無差或陷於釋氏之空寂矣故李延平教人須於静中體認大本未發時氣象分明即處事應物自然中節李之此指葢得之羅豫章羅得之楊龜山楊乃程門髙第其固有自來矣程伯子甞言學者先須識仁識得此理以誠敬存之而已叔子亦言勿忘勿𦔳長只是飬氣之法如不識怎生飬有物始言飬無物又飬個甚由是觀之則未發之中安可無體認工夫雖叔子甞言存飬於未發之時則可求中於未發之前則不可此殆一時答問之語未必其終身之定論也且以為既思即是已發語亦傷重思乃動静之交與發於外者不同推循體認要不出方寸間耳伯子甞言天理二字是自家體貼出來又云中者天下之大本天地之間停停當當直上直下之正理出則不是若非其潛心體貼何以見得如此分明學者於未發之中誠有體認工夫灼見其直上直下真如一物之在吾目斯可謂之知性也矣□□焉戒懼以終之庶無負子思子所以垂教之深意乎 存飬是學者終身事但知既至與知未至時意味逈然不同知未至時存飬非十分用意不可安排把捉静定為難徃徃久而易厭知既至存飬即不須大叚著力從容涵泳之中生意油然自有不可遏者其味深且長矣然為學之初非有平日存飬之功心官不曠則知亦無由而至朱子所謂誠明兩進者以此省察是將動時更加之意即大學所謂安而慮者然安而能慮乃知止後事故所得者深若尋常致察其所得者終未可同日而語大抵存飬是思主省察乃輔佐也 理一也必因感而後形感則兩也不有兩即無一然天地間無適而非感應是故無適而非理 神化者天地之妙用也天地間非隂陽不化非太極不神然遂以太極為神以隂陽為化則不可夫化乃隂陽之所為而隂陽非化也神乃太極之所為而太極非神也為之為言所謂莫之為而為者也張子云一故神兩故化葢化言其運行者也神言其存主者也化雖兩而其行也常一神本一而兩之中無弗在焉合而言之則為神分而言之則為化故言化則神在其中矣言神則化在其中矣言隂陽則太極在其中矣言太極則隂陽在其中矣一而二二而一者也學者於此須認教體用分明其或差之毫釐鮮不流於釋氏之歸矣 唐宋諸名臣多尚禪學學之至者亦儘得受用葢其生質既美心地復緣此虛静兼有稽古之功則其運用酬酢雖不中不逺矣且凡為此學者皆不隱其名不諱其實初無害其為忠信也故其學雖誤其人徃徃有足稱焉後世乃有儒其名而禪其實諱其實而侈其名者吾不知其反之於心果何如也樂記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於物而動性之欲也一叚義理精粹要非聖人不能言象山從而疑之過矣彼葢專以欲為惡也夫人之有欲固出於天葢有必然而不容已且有當然而不可易者於其所不容已者而皆合乎當然之則夫安徃而非善乎惟其恣情縱欲而不知反斯為惡耳先儒多以去人欲遏人欲為言葢所以防其流者不得不嚴但語意似乎偏重夫欲與喜怒哀樂皆性之所有者喜怒哀樂又可去乎象山又言天亦有善有惡如日月蝕惡星之𩔖是固然矣然日月之蝕彗孛之變未有不旋復其常者兹不謂之天理而何故人道所貴在乎不逺而復奈何滔滔者天下皆是也是則循其本而言之天人曷常不一究其末也亦安得而不二哉 太極圖説無極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三語愚不能無疑凡物必兩而後可以言合太極與隂陽果二物乎其為物也果二則方其未合之先各安在耶朱子終身認理氣為二物其源葢出於此 正䝉云聚亦吾體散亦吾體知死之不亡者可與言性矣又云游氣紛擾合而成質者生人物之萬殊其隂陽兩端循環不已者立天地之大義夫人物則有生有死天地則萬古如一氣聚而生形而為有有此物即有此理氣散而死終歸於無無此物即無此理安得所謂死而不亡者耶若夫天地之運萬古如一又何死生存亡之有譬之一樹人物乃其花葉天地其根幹也花謝葉枯則脱落而飄零矣其根幹之生意固自若也而飄零者復何交渉謂之不亡可乎故朱子謂張子此言其流乃是個大輪廽由其廹切以求之是以不覺其誤如此 謝上蔡有言心之窮物有盡而天者無盡如之何包之此言不知為何而發夫人心之體即天之體本來一物無用包也但其主於我者謂之心耳心之窮物有盡由窮之而未至耳物格則無盡矣無盡即無不盡夫是之謂盡心心盡則與天為一矣如其為物果二又豈人之智力之所能包哉 昔官京師逢一老僧漫問如何成佛渠亦漫舉禪語為答云佛在庭前松樹子愚意其必有所謂為之精思達旦攬衣將起則恍然而悟不覺流汗通體既而得證道歌讀之如合符節自以為至竒至妙天下之理莫或加焉後官南雍則聖賢之書未甞一日去手潛玩乆之漸覺就實始知前所見者乃此心虛靈之妙而非性之理也自此研磨體認日復一日積數十年用心甚苦年垂六十始了然有見乎心性之真而確乎有以自信朱陸之學於是乎僅能辨之良亦鈍矣葢甞徧閱象山之書大抵皆明心之説其自謂所學因讀孟子而自得之時有議之者云除了先立乎其大者一句全無伎倆其亦以為誠然然愚觀孟子之言與象山之學自别於此而不能辨非惟不識象山亦不識孟子矣孟子云耳目之官不思而蔽於物物交物則引之而已矣心之官則思思則得之不思則不得也此天之所以與我者先立乎其大者則其小者不能奪也一叚言語甚是分明所貴乎先立其大者何以其能思也能思者心所思而得者性之理也是則孟子喫𦂳為人處不出乎思之一言故他日又云仁義禮智非由外鑠我也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而象山之敎學者顧以為此心但存則此理自明當惻隱處自惻隱當羞惡處自羞惡當辭遜處自辭遜是非在前自能辨之又云當寛裕温柔自寛裕温柔當發强剛毅自發强剛毅若然則無所用乎思矣非孟子先立乎其大者之本㫖也夫不思而得乃聖人分上事所謂生而知之者而豈學者之所及哉茍學而不思此理終無由而得凡其當如此自如此者雖或有出於靈覺之妙而輕重長短𩔖皆無所取中非過焉斯不及矣遂乃執靈覺以為至道謂非禪學而何葢心性至為難明象山之誤正在於此故其發明心要動輒數十百言而言及於性者絶少間因學者有問不得已而言之止是枝梧籠罩過並無實落良由所見不的是誠不得於言也甞考其言有云心即理也然則性果何物耶又云在天者為性在人者為心然則性果不在人耶既不知性之為性舎靈覺即無以為道矣謂之禪學夫復何疑或者見象山所與王順伯書未必不以為禪學非其所取殊不知象山陽避其名而隂用其實也何以明之葢書中但言兩家之敎所從起者不同初未甞顯言其道之有異豈非以儒佛無二道惟其主於經世則遂為公為義為儒者之學乎所謂隂用其實者此也或者又見象山亦甞言致思亦甞言格物亦甞言窮理未必不以為無背於聖門之訓殊不知言雖是而所指則非如云格物致知者格此物致此知也窮理者窮此理也思則得之得此者也先立乎其大者立此者也皆本之經傳然以立此者也一語證之則凡所謂此者皆指心而言也聖經之所謂格物窮理果指心乎故其廣引博證無非以曲成其明心之説求之聖賢本㫖竟乖戾而不合也或猶不以為然請復實之以事有楊簡者象山之髙第弟子也甞發本心之問遂於象山言下忽省此心之清明忽省此心之無始末忽省此心之無所不通有詹阜民者從遊象山安坐瞑目用力操存如此者半月一日下樓忽覺此心已復澄瑩象山目逆而視之曰此理已顯也葢惟禪家有此機軸試觀孔曾思孟之相授受曾有一言似此否乎其證佐之分明脉絡之端的雖有善辨殆不能為之出脱矣葢二子者之所見即愚徃年所見之光景愚是以能知其誤而究言之不敢為含糊兩可之詞也嗟夫象山以英邁絶人之資遇髙明正直之友使能虛心易氣舎短取長以來歸於至當即其所至何可當也顧乃眩於光景之竒特而忽於義理之精微向道雖勤而朔南莫辨至於沒齒曾莫知其所以生者不亦可哀也夫 程子曰聖賢千言萬語只是欲人將已放之心約之使反復入身來自能尋向上去下學而上逹也席文同鳴寃録提綱有云孟子之言程子得之程子之後陸子得之然所引程子之言只到復入身來而止最𦂳要是自能尋向上去下學而上逹二語却裁去不用果何説耶似此之見非惟無以直象山之寃正恐不免寃屈程子也 程子言性即理也象山言心即理也至當歸一精義無二此是則彼非彼是則此非安可不明辨之吾夫子贊易言性屢矣曰乾道變化各正性命曰成之者性曰聖人作易以順性命之理曰窮理盡性以至於命但詳味此數言性即理也明矣於心亦屢言之曰聖人以此洗心曰易其心而後語曰能説諸心夫心而曰洗曰易曰説洗心而曰以此試詳味此數語謂心即理也其可通乎且孟子甞言理義之説我心猶芻豢之悦我口尤為明白易見故學而不取證於經書一切師心自用未有不自誤者也證薛文清讀書錄甚有體認工夫然亦有未合處所云理氣無縫隙故曰器亦道道亦器其言當矣至於反覆證明氣有聚散理無聚散之説愚則不能無疑夫一有一無其為縫隙也大矣安得謂之器亦道道亦器耶葢文清之於理氣亦始終認為二物故其言未免時有窒礙也竊甞以為氣之聚便是聚之理氣之散便是散之理惟其有聚有散是乃所謂理也推之造化之消長事物之始終莫不皆然胡敬齋窮理似乎欠透如云氣乃理之所為又云人之道乃仁義之所為又云所以為是太和者道也又云有理而後有氣又云易即道之所為但熟讀繫辭傳其説之合否自見余子積之性書則又甚焉又云氣甞能輔理之美矣理豈不救氣之衰乎胡敬齋力攻禪學但於禪學本末未甞深究動以想像二字斷之安能得其心服耶葢吾儒之有得者固是實見禪學之有得者亦是實見但所見有不同是非得失遂於此乎判耳彼之所見乃虛靈知覺之妙亦自分明脱灑未可以想像疑之然其一見之餘萬事皆畢卷舒作用無不自由是以猖狂妄行而終不可與入堯舜之道也愚所謂有見於心無見於性當為不易之論使誠有見乎性命之理自不至於猖狂妄行矣葢心性至為難明是以多誤謂之兩物又非兩物謂之一物又非一物除却心即無性除却性即無心惟就一物中剖分得兩物出來方可謂之知性學未至於知性天下之言未易知也居業錄云婁克貞見搬木之人得法便説他是道此
  與運水搬柴相似指知覺運動為性故如此説夫道固無所不在必其合乎義理而無私乃可為道豈搬木者所能設使能之亦是儒者事矣其心必以為無適而非道然所搬之木茍不合義亦可謂之道乎愚讀此條不覺慨然興歎以為義理之未易窮也夫法者道之别名凡事莫不有法茍得其法即為合理是即道也搬木者固不知道為何物但㨿此一事自是暗合道妙與夫婦之愚不肖與知能行一也道固無所不在若搬木得法而不謂之道得無有空缺處邪木所從來或有非義此葢責在主者夫豈搬者之過耶若搬者即主則其得此處自是道得之非義自是非道顧可舉一而廢百邪禪家所言運水搬柴無非妙用葢但以能搬能運者即為至道初不問其得法與否此其所以與吾儒異也克貞雖是禪學然此言却不差乃從而譏之過矣 所謂理一者須就分殊上見得來方是真切佛家所見亦成一偏緣始終不知有分殊此其所以似是而非也其亦甞有言不可籠統真如顢頇佛性大要以警夫頑空者爾於分殊之義初無干渉也其既以事為障又以理為障直欲掃除二障乃為至道安得不為籠統瞞盰乎陳白沙謂林緝熙曰斯理無一處不到無一息不運得此欛柄入手更有何事其説甚詳末乃云自兹以徃更有分殊處合要理會夫猶未甞理會分殊而先已得此欛柄愚恐其未免於籠統理會也况其理會分殊工夫求之所以自學所以敎人皆無實事可見得非欲稍自别於禪學而姑為是言耶湛元明為改𦵏墓碑并合要理會一句亦不用其平日之心傳口授必有在矣 白沙詩教開卷第一章乃其病革時所作以示元明者也所舉經書曾不過一二語而遂及於禪家之杖喝何邪殆熟處難忘也所云莫杖莫喝只是掀飜説葢一悟之後則萬法皆空有學無學有覺無覺其妙㫖固如此金針之譬亦出佛氏以喻心法也誰掇云者詩云繡羅一方金針誰掇殆以領悟者之鮮其人而深屬意於元明耳觀乎莫道金針不𫝊與江門風月釣⿳亠口⿱冖至 -- 臺深之句别一絶句其意可見注乃謂深明正學以闢釋氏之非豈其然乎溥博淵泉而時出之道理自然語意亦自然曰藏而後發便有作㺯之意未可同年而語也四端在我無時無處而不發見知皆曠而充之即是實地上工夫今乃欲於静中飬出端倪既一味静坐事物不交善端何緣發見遏伏之久或者忽然有見不過虛靈之光景耳朝聞夕死之訓吾夫子所以示人當汲汲於謀道庶幾無負此生故程子申其義云聞道知所以為人也夕死可矣是不虛生也今顧以此言為處老處病處死之道不幾於侮聖言者乎道乃天地萬物公共之理非有我之所得私聖賢經書明若日星何甞有一言以道為吾為我佛氏妄誕乃曰天上天下惟我獨尊今其詩有云無窮吾亦在又云玉䑓形我我何形吾也我也注皆指為道也是果安所本耶然則所謂纔覺便我大而物小物有盡而我無盡正是惟我獨尊之説姑自成一家可矣必欲强合於吾聖人之道難矣哉 楊方震復余子積書有云若論一則不徒理一而氣亦一也若論萬則不徒氣萬而理亦萬也此言甚當但亦字稍覺未安 人呼吸之氣即天地之氣自形體而觀若有内外之分其實一氣之徃來耳程子云天人本無二不必言合即氣即理皆然 理只是氣之理當於氣之轉折處觀之徃而來來而徃便是轉折處也夫徃而不能不來來而不能不徃有莫知其所以然而然若有一物主宰乎其間而使之然者此理之所以名也易有太極此之謂也若於轉折處㸔得分明自然頭頭皆合程子甞言天地間只有一個感應而已更有甚事夫徃者感則來者應來者感則徃者應一感一應循環無已理無徃而不存焉在天在人一也天道惟是至公故感應有常而不忒人情不能無私欲之累故感應易忒而靡常夫感應者氣也如是而感則如是而應有不容以毫髪差者理也適當其可則吉反而去之則凶或過焉或不及焉則悔且吝故理無徃而不定也然此多是就感通處説須知此心雖寂然不動其中和之氣自為感應者未始有一息之停故所謂停停當當直上直下之正理自不容有須臾之間此則天之所命而人物之所以為性者也愚故甞曰理須就氣上認取然認氣為理便不是此言殆不可易哉 孟子曰孩提之童無不知愛其親也及其長也無不知敬其兄也以此實良知良能之説其義甚明葢知能乃人心之妙用愛敬乃人心之天理也以其不待思慮而自知此故謂之良近時有以良知為天理者然則愛敬果何物乎程子甞釋知覺二字之義云知是知此事覺是覺此理又言佛氏之云覺甚底是覺斯道甚底是覺斯民正斥其知覺為性之謬耳夫以二子之言明白精切如此而近時異説之興聼者曾莫之辨則亦何以講學為哉上天之載無聲無臭又安有形體可覔耶然自知道者觀之即事即物之理便昭昭然在心目之間非自外來非由内出自然一定而不可易所謂如有所立卓爾非想像之辭也佛氏以寂滅為極致與聖門卓爾之見絶不相同彼曠而虛此約而實也以覺言仁固非以覺言智亦非也葢仁智皆吾心之定理而覺乃其妙用如以妙用為定理則大𫝊所謂一隂一陽之謂道隂陽不測之為神果何别耶朱子甞言神亦形而下者又云神乃氣之精英須曽實下工夫體究來方信此言確乎其不可易不然則誤以神為形而上者有之矣黄直卿甞疑中庸論鬼神有誠之不可掩一語則是形而上者朱子答以只是實理處發見其義愈明 情是不待主張而自然發動者意是主張如此發動者不待主張者須是與他做主張方能中節由此心主張而發者便有公私義利兩途須要詳審二者皆是慎獨工夫 天地人物止是一理然而語天道則曰隂陽語地道則曰剛柔語人道則曰仁義何也葢其分既殊其為道也自不容於無别然則鳥獸草木之為物欲名其道夫豈可以一言盡乎大抵性以命同道以形異必明乎異同之際斯可以盡天地人物之性道心此心也人心亦此心也一心而二名非聖人强分别也體之静正有常而用之變化不測也須兩下見得分明方是盡心之學佛氏所以似是而非者有見於人心無見於道心耳慈湖説易究其指歸不出乎虛靈知覺而已其曰吾性澄然清明而非物吾性洞然無際而非量天者吾性中之象地者吾性中之形故曰在天成象在地成形皆我之所為楞嚴經所謂山河大地咸是妙明真心中物即其義也其曰目能視所以能視者何物耳能聼所以能聼者何物口能噬所以能噬者何物鼻能嗅所以能嗅者何物手能運用屈伸所以能運用屈伸者何物足能歩趨所以能歩趨者何物血氣能周流所以能周流者何物心能思慮所以能思慮者何物波羅提作用是性一偈即其義也其曰天地非大也毫髪非小也晝非明也夜非晦也徃非古也此非今也他日非後也鳶飛戾天非鳶也魚躍於淵非魚也金剛經所謂如來説世界即非世界是名世界三十二相即是非相是名三十二相即其義也凡篇中曰己曰吾曰我義與惟我獨尊無異其為禪學昭昭矣 愚甞謂人心之體即天之體本來一物但其主於我者謂之心若謂其心通者洞見天地人物皆在吾性量之中而此心可以範圍天地則是心大而天地小矣是以天地為有限量矣本欲其一反成二物謂之知道可乎易有太極是生兩儀乃統體之太極乾道變化各正性命則物物各具一太極矣其所謂太極則一而分則殊惟其分殊故其用亦别若謂天地人物之變化皆吾心之變化而以發育萬物歸之吾心是不知有分之殊矣既不知分之殊又惡可語夫理之一哉葢發育萬物自是造化之功用人何與焉雖非人所能與其理即吾心之理故中庸贊大哉聖人之道而首以是為言明天人之無二也此豈蔽於異説者之所能識哉況天地之變化萬古自如人心之變化與生俱生則亦與生俱盡謂其常住不滅無是理也慈湖悞矣藐然數尺之軀乃欲私造化以為已物何其不知量邪 因閱慈湖出賦詩三章斜風細雨釀輕寒掩卷長吁百慮攢不是皇天分付定中華那復有衣冠装成戲劇逐畨新任逼真時總不真何事貪㸔忘晝夜只緣聲色觧迷人鏡中萬象原非實心上些兒却是真須就這些明一貫莫將形影㺯精神程子觧道心惟㣲曰心道之所在微道之體也觧得極明些兒二字乃俗語康節詩中甞用之意與微字相𩔖天人物我所以通貫為一只是此理而已如一線之貫萬珠提起都在掌握故盡已之性便能盡人物之性可以贊化育而叅天地慈湖謂其心通者洞見天地人物皆在吾性量之中是將形影㺯精神也殊不知鏡中之象與鏡原不相屬提不起按不下𭣣不儱放不開安得謂之一貫邪 慈湖有云近世學者沉溺乎義理之意説胸中常存一理不能忘捨捨是則豁然無所凴依故必置理字於其中不知聖人胸中初無如許意度愚按聖人胸中固自清明瑩徹然於中則曰允執於矩則曰不踰豈是漠然蕩無主宰凡視聼言動喜怒哀樂一切任其自作自止如水泡乎若見得此理真切自然通透灑落又何有於安排而置之勞哉易曰立人之道曰仁與義其名易知其理未易明也
  自道體言之渾然無間之謂仁截然有止之謂義自體道者言之心與理一之謂仁事與理一之謂義心與理一則該貫動静斯渾然矣事與理一則動中有静斯截然矣截然者不出乎渾然之中事之合理即心與理一之形也心與理初未甞不一也有以間之則二矣然則何修何為而能復其本體之一邪曰敬 書之所謂道心即樂記所謂人生而静天之性也即中庸所謂未發之中天下之大本也决不可作已發㸔若認道心為己發則將何者以為大本乎愚於此不能無少異於朱子者
  論學書吾人有此身與萬物之為物孰非出於乾坤其理固皆乾坤之理也自我而觀物固物也以理觀之我亦物也渾然一致而已夫何分於内外乎所貴乎格物者正欲即其分之殊而有以見乎理之一無彼無此無欠無餘而實有所統會夫然後謂之知至亦即所謂知止而大本於是乎可立逹道於是乎可行自誠正以至於治平庶乎可以一以貫之而無遺矣與王陽明 物者意之用也格者正也正其不正以歸於正也此執事物格之訓也來敎云格物者格其心之物也格其意之物也格其知之物也正心者正其物之心也誠意者誠其物之意也致知者致其物之知也夫謂格其心之物格其意之物格其知之物凡其為物也三謂正其物之心誠其物之意致其物之知其為物也一而已矣就三物而論以程子格物之訓推之猶可通也以執事格物之訓推之不可通也就一物而論則所謂物者果何物邪如必以為意之用雖極安排之巧終無可通之日不能無疑者一也執事謂意在於事親即事親是一物意在於事君即事君是一物謂如此𩔖不妨説得行矣有如川上之嘆鳶飛魚躍之㫖試以吾意著於川之流鳶之飛魚之躍若之何正其不正以歸於正邪不能無疑者二也執事又云吾心之良知即所謂天理也致吾心良知之天理於事事物物則事事物物皆得其理矣致吾心之良知者致知也事事物物各得其理者格物也審如所言則大學當云格物在致知知至而後物格矣且既言精察此心之天理以致其本然之良知又言正惟致其良知以精察此心之天理然則天理也良知也果一乎果非一乎察也致也果孰先乎孰後乎不能無疑者三也同上 人之有心固然亦是一物然專以格物為格此心則不可説卦𫝊曰觀變於隂陽而立卦發揮於剛柔而生爻和順於道徳而理於義窮理盡性以至於命後二句皆主卦爻而言窮理者即卦爻而窮之也葢一卦有一卦之理一爻有一爻之理皆所當窮窮到極處却止是一理此理在人則謂之性在天則謂之命心也者人之神明而理之存主處也豈可謂心即理而以窮理為窮此心哉良心發見乃感應自然之機所謂天下之至神者固無待於思也然欲其一一中節非思不可研幾工夫正在此處故大學之敎雖已知止有定必慮而後能得之若此心粗立猶未及於知止感應之際乃一切任其自然遂以為即此是道其不至於猖狂妄行者幾希答允恕弟 寂然不動感而遂通髙見謂非聖人不能是以不能無疑於鄙説愚以為常人之心亦有時而寂但茫無主宰而大本有所不立常人之心亦無時不感但應物多謬而達道有所不行此其所以善惡襍出而常危也既是人心動静如此即不容獨歸之聖人矣至余所云物格則無物者誠以其功深力到而豁然貫通則凡屈伸消長之變始終聚散之狀哀樂好惡之情雖千緒萬端而卓然心目間者無非此理一切形器之粗迹舉不能礙吾廓然之本體夫是之謂無物孟子所謂盡心知性而知天即斯義也答黄筠溪 人之知識不容有二孟子但以不慮而知者名之曰良非謂别有一知也今以知惻隱知羞惡知㳟敬知是非為良知知視知聼知言知動為知覺是果有二知乎夫人之視聼言動不待思慮而知者亦多矣感通之妙㨗於桴鼓何以異於惻隱羞惡㳟敬是非之發乎且四端之發未有不關於視聼言動者是非必自其口出㳟敬必形於容貎惡惡𦤀輙掩其鼻見孺子將入於井輙匍匐而徃救之果何從而見其異乎知惟一耳而强生分别吾聖賢之書未甞有也惟楞伽經有所謂真識現識及分别事識三種之别必如髙論則良知乃真識而知覺當為分别事識無疑矣答歐陽少司成 天性之真明覺自然隨感而通自有條理是以謂之良知亦謂之天理賢契所得在此數語夫謂良知即天理則天性明覺只是一事區區之見要不免於二之葢天性之真乃其本體明覺自然乃其妙用天性正於受生之初明覺發於既生之後有體必有用而用不可以為體也樂記所謂人生而静天之性即天性之真也感物而動性之欲即明覺之自然也大傳所謂天下之至精即天性之真也天下之至神即明覺之自然也大雅所謂有物有則即天性之真也好是懿徳即明覺之自然也諸如此𩔖其證甚明孔子甞言知道知徳曾子甞言知止子思甞言知天知人孟子甞言知性知天凡知字皆虛下一字皆實虛實既判體用自明以用為體未之前聞也 來書格物工夫惟是隨其位分修其實履雖云與佛氏異然於天地萬物之理一切置之度外更不復講則無以逹夫一貫之妙又安能盡已之性以盡人物之性贊化育而參天地哉此無他只緣誤認良知為天理於天地萬物上良知二字自是安著不得不容不置之度外耳聖人本天釋氏本心天地萬物之理既皆置之度外其所本從可知矣若非隨其位分修其實履則自頂至踵寕復少有分别乎以良知為天理則易簡在先工夫居後後則可緩白沙所謂得此欛柄入手更有何事自兹以徃但有分殊處合要理會是也謂天理非良知則易簡居後工夫在先先則當急所謂果能此道矣雖愚必明雖柔必强是也以良知為天理乃欲致吾心之良知於事事物物則
  是道理全在人安排出事物無復本然之則矣無乃不得於言乎俱同上
  讀佛書辨抽困知記中辨佛書另為一帙金剛經心經可為簡盡圓覺詞意稍複法華𦂳要指示處纔十二三餘皆閒言語耳且多誕謾達磨雖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然後來説話不勝其多大槩其教人發心之初無真非妄故曰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悟入之後則無妄非真故云無明真如無異境界雖頓漸各持一説而首尾衡决真妄不分真詖滛邪遁之尤者 楞伽大㫖有四曰五法曰三自性曰八識曰二無我一切佛法悉入其中經中明言之矣五法者名也相也妄想也正智也如如也三自性者妄想自性緣起自性成自性也八識者識藏也意根意識眼識耳識鼻識舌識身識也二無我者人無我法無我也凡此諸法不出迷悟兩途葢迷則為名為相為妄想為妄想緣起自性為人法二執而識藏轉為諸識悟則為正智為如如為成自性為人法無我而諸識轉為真識所為人法則五隂十二入十八界是已五隂者色受想行識也十二入者眼耳鼻舌身意六根對色聲香味觸法六塵也加之六識是謂十八界合而言之人也析而言之法也有所覺之謂悟無所覺之為迷佛者覺也而覺有二義有始覺有本覺始覺者目前悟入之覺即所謂正智也即人而言之也本覺者常住不動之覺即所謂如如也離人而言之也因始覺而合本覺所以成佛之道也及其至也始覺正智亦冺而本覺朗然獨存則佛果成矣故佛有十號其一曰等正覺此之謂也本覺乃見聞知覺之體五隂之識屬焉見聞知覺乃本覺之用十八界之識屬焉非本覺即無以為見聞知覺舍見聞知覺則亦無本覺矣故曰如來於隂界入非異非不異其謂法離見聞覺知者何懼其著也佛以離情遣著然後可以入道故欲人於見聞知覺一切離之離之云者非不見不聞無知無覺也不著於見聞知覺而已矣金剛經所謂心不住法而行布施應無所住而生清浄心即其義也然則佛氏之所謂性不亦明甚矣乎彼明以知覺為性始終不知性之為理乃欲强合於吾儒以為一道如之何其可合也昔逹磨弟子婆羅提甞言作用是性有偈云在胎為身處世為人在眼曰見在耳曰聞在鼻辨香在口談論在手執捉在足運奔徧現俱該沙界收攝在一微塵識者知是佛性不識喚作精魂識與不識即迷悟之謂也知是佛性即所謂正智如如喚作精魂即所謂名相妄想此偈自是真實語後來桀黠者出嫌其淺近乃人人揑出一般鬼恠説話真是𤣥妙竒特以利心求者安得不為其所動乎張子所謂詖滛邪遁之辭翕然並興一出於佛氏之門誠知言矣然造妖揑恠不止其徒中其毒者徃徃便能如此 楞伽四卷卷首皆云一切佛語心品良以萬法唯識諸識唯心種種差别不出心識而已故經中之言識也特詳第一卷首言諸識有二種生住滅謂流注生住滅相生住滅次言諸識有三種相謂轉相業相真相又云畧説有三種識廣説有八相何等為三謂真識現識及分别事識又云若覆彼真識種種不實諸虛妄滅則一切根識滅是名相滅又云轉識藏識真相若異者藏識非因若不異者轉識滅藏識亦應滅而自真實相不滅非自真實相滅但業相滅若是其實相滅者藏識則滅藏識滅者不異外道斷見議論又破外道斷見云若識流注滅者無始流注應斷又云水流處藏識轉識浪生又云外境界風飄蕩心海識浪不斷又偈云藏識海常住境界風所動種種諸識浪騰躍而轉生又偈云凡夫無智慧藏識如巨海業相猶波浪依彼譬𩔖通第二卷有云一切自性習氣藏意意識習見轉變名為湼槃注云自性習氣謂衆生心識性執熏習氣分藏意意識者即藏識與事識由愛見妄想之所熏習轉變者謂轉藏識事識為自覺聖智境界也有云識者因樂種種跡境界故餘趣相續有云外道四種湼槃非我所說法我所說者妄想識滅名為湼槃有云意識者境界分叚計著生習氣長飬藏識意俱我我有所計著思惟因緣生不壊身相藏識因攀緣自心現境界計著心聚生展轉相因譬如海浪自心現境界風吹若生若滅亦如是是故意識滅七識亦滅注云境界分叚者六識從六塵生也習氣長飬者言六識不離七識八識也我我所計著者言七識我執從思惟彼因彼緣而生不壊身相藏識即第八識謂此八識因於六識能緣還緣自心所現境界以計著故而生六識能總諸心故云心聚生也展轉相因者八識轉生諸識六識起善起惡七識則傳送其間海喻八識浪喻六識以六塵為境界風境界乃自心所現還吹八識心海轉生諸識若生若滅亦猶依海而有風因風而鼓浪風息則浪滅故云意識滅七識亦滅也又偈云心縛於境界覺想智隨轉無所有及勝平等智慧生注云現前一念為塵境所轉故有業縳而本有覺智亦隨妄而轉若了妄即真離諸有相及至佛地則復平等大慧矣第三卷有云彼生滅者是識不生不滅者是智墮相無相及墮有無種種相因是識超有無相是智長飬相是識非長飬相是智又云無礙相是智境界種種礙相是識三事和合生方便相是識無事方便自性相是智得相是識不得相是智自得聖智境界不出不入如水中月注云根塵及我和合相應而生是識此不知自性相故若知性相則一念靈知不假緣生故云無事方便自性相是智相惟是一而有離不離之異故云得不得也又偈云心意及與識逺離思惟想得無思想法佛子非聲聞寂静勝進忍如來清静智生於善勝義所行悉逺離注云得無思想法則轉識為智此是菩薩而非聲聞智之始也寂静勝進忍即如來清净忍智智之終也第四卷有云如來之藏是善不善因能徧興造一切趣生譬如伎兒變現諸趣離我我所不覺彼故三緣和合方便而生外道不覺計著作者為無始虛偽惡習所薰名為識藏生無明住地與七識俱如海浪身常生不斷離無常過離於我論自性無垢畢竟清浄註云此隨染緣從細至粗也若能一念𢌞光能隨静緣則離無常之過二我之執自性清浄所謂性徳如來則究顯矣有云菩薩摩訶薩欲求勝進者當浄如來藏及識藏名若無識藏名如來藏者則無生滅註云識藏以名言者由迷如來藏轉成妄識無有别體故但有名若無識藏之名則轉妄識為如來藏也有云披相者眼識所照名為色耳鼻舌身意識所照名為聲香味觸法是名為相妄想者施設衆名顯示諸相如此不異象馬車歩男女等名是名妄想正智者彼名相不可得猶如過客諸識不生不斷不常不墮一切外道聲聞緣覺之地以此正智不立名相非不立名相離二見建立及誹謗知名相不生是名如如有云善不善者謂八識何等謂八謂如來藏名識藏心意意識及五識身非外道所説五識身者心意意識俱善不善相展轉變壊相續流注不壊身生亦生亦滅不覺自心現次第滅餘識生形相差别攝受意識五識俱相應生刹那時不住注云不壊者不斷也攝受意識者以五根攬五塵攝歸意識起善起惡有云愚夫依七識身滅起斷見不覺識藏故起常見自妄想故不知本際自妄想慧滅故觧脱注云愚夫所知極於七識七識之外無所知故因起斷見而不覺識藏無盡見其念念相續故起常見由其自妄想内而不及外故不能知本際然妄不自滅必由慧而滅也又偈云意識之所起識宅意所住意及眼識等斷滅説無常或作湼槃見而為説常住注云意由八識而起而八識意之所住故謂之宅以是言之自不容以七識身滅而起斷見彼又於意及眼識等斷滅處説無常或作湼槃見者此皆凡外自妄想見故不知本際如來為是説常住也經中言識首尾具於此矣間有牽渉他文者不暇盡錄然已不勝其多亦無庸盡錄為也其首之以諸識有二種生住滅乃其所謂生死根也終之以識宅常住乃其所謂湼槃相也然而生死即湼槃湼槃即生死初無二相故諸識雖有種種名色實無二體但迷之則為妄悟之則為真茍能滅妄識而契真識則有以超生死而澄湼槃矣真識即本覺也湼槃即所覺之境界也由此觀之佛氏之所謂性有出於知覺之外耶雖其言反覆多端窮其本末不過如此然驟而觀之者或恐猶有所未逹也輒以藏識為主而分為數𩔖以盡其義藏即所謂如來藏也以其舎藏善惡種子故謂之藏其所以為善為惡識而已矣故曰藏識藏識一耳而有本有末曰真相曰真識曰真實相曰無始流注曰藏識海曰湼槃曰平等智慧曰不生不滅等是智曰如來清浄智曰自性無垢畢竟清浄曰識宅曰常住此為一𩔖皆言乎其本體也曰流注生住滅相生住滅曰業相曰分别事識曰識浪曰樂種種跡境界曰意識曰生滅等是識曰藏識生住地無明與七識俱如海浪身常生不斷曰識藏名曰心意意識及五識身曰意及眼識等此為一𩔖皆言乎其末流也曰轉相曰現識曰轉識曰覺想智隨轉此為一𩔖言乎本末之所由分也其言及修行處又當自為一𩔖如曰諸虛妄滅則一切根識又曰見習轉變名為湼槃曰妄想識滅名為湼槃曰意識滅七識亦滅曰無所有及勝曰逺慮思惟想曰離無常過離於我論曰欲求勝進者當浄如來藏及識藏名若無識藏名如來藏者則無生滅曰自妄想慧滅故解脱凡此皆言其脩行之法也欲窮其説者合此數𩔖而詳玩之則知余所謂滅妄識而契真識誠有以得其要領矣夫識者人心之神明耳而可認為性乎且其以本體為真末流為妄既分本末為兩截謂迷則真成妄悟則妄即真又混真妄為一途葢所見既差故其言七顚八倒更無是處吾黨之號為聰明特逹者顧不免為其所惑豈不深可惜哉 夫以心識為本六識為末固其名之不可易者然求其實初非心識之外别有所謂六識也又非以其本之一分而為末之六也葢凡有所視則全體在目有所聼則全體在耳有所言則全體在口有所動則全體在身只就此四件説取𥳑而易見耳所謂感而遂通便是此理以此觀之本末明是一物豈可分而為二而以其半為真半為妄哉若夫真妄之不可混則又可得而言矣夫目之視耳之聼口之言身之動物雖未交而其理已具是皆天命之自然無假於安排造作莫非真也及乎感物而動則有當視者有不當視者有當聼者有不當聼者有當言者有不當言者有當動者有不當動者凡其所當然者即其自然之不可違者故曰真也所不當然者則徃徃出於情欲之使然故曰妄也真者存之妄者去之以此治其身心以此逹諸家國天下此吾儒所以立人極之道而内外本末無非一貫也若如佛氏之説則方其未悟之先凡視聼言動不問其當然與不當然一切皆謂之妄及其既悟又不問其當然與不當然一切皆謂之真吾不知何者在所當存乎何者在所當去乎當去者不去當存者必不能存人欲肆而天理滅矣使其説肆行而莫之禁中國之為中國人𩔖之為人𩔖將非幸歟 逹摩告梁武帝有云浄智妙圓體自空寂只此八字已盡佛性之形容矣其後有神會者甞著顯宗記反覆數百語説得他家道理亦自分明其中有云湛然常寂應用無方用而常空空而常用用而不有即是真空空而不無便成妙有妙有即摩訶般若真空即清浄湼槃又足以發盡逹摩妙圓空寂之㫖余甞合而觀之與繫辭傳所謂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殆無異也然孰知其所甚異者正在於此乎夫易之神即人之心程子甞言心一也有指體而言者寂然不動是也有指用而言者感而遂通是也葢吾儒以寂感言心而佛氏以寂感為性此其所為甚異也良由彼不知性為至精之理而以所謂神者當之故其應用無方雖亦識圓通之妙而髙下無所凖輕重無所權卒歸於冥行妄作而已矣 程子甞言仁者渾然與物同體佛家亦有心佛衆生渾然齊致之語何其相似也究而言之其相逺奚啻燕越哉唐相裴休深於禪學者也甞序圓覺經疏首兩句云夫血氣之屬必有知凡有知者必同體此即心佛衆生渾然齊致之謂也葢其所謂齊固不出乎知覺而已矣且天地之間萬物之衆有有知者有無知者謂有知者為同體則無知者非異體乎有同有異是二本也葢以知覺為性其窒礙必至於此若吾儒所見則凡賦形於兩間者同一隂陽之氣以成形同一隂陽之理以為性有知無知無非出於一本故此身雖小萬物雖多其血氣之流通脉絡之聨屬元無絲毫空缺之處無須臾間斷之時此其所以為渾然也 有物先天地無形本寂寥能為萬象主不逐四時凋此髙禪所作也自吾儒觀之昭然太極之義夫復何言然彼初未甞知有隂陽安知有所謂太極哉此其所以大亂真也今先據佛言語解釋一畨使彼意既明且盡再以吾儒言語解釋一畨然後明知其異同之實則似是之非有不難見矣以佛家之言為據則無始菩提所謂有物先天地也湛然常寂所謂無形本寂寥也心生萬法所謂能為萬象主也常住不滅所謂不逐四時凋也作者之意不亦明且盡乎求之吾儒之書太極生兩儀是固先天地而立矣無聲無臭則無形不足言矣富有之謂大業萬象皆一體也日新之謂盛徳萬古猶一時也太極之義不亦明且盡乎詩凡二十字其十七字彼此意義無甚異同所當辯者三字耳物也萬象也以物言之菩提不可為太極明矣以萬象言之在彼經敎中即萬法耳以其皆生於心故謂之能主然所主者實不過隂界入自此之外仰而日月星辰俯而山河大地近而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逺而飛潛動植水火金石一切視以為幻而空之矣彼安得復有所謂萬象乎哉為此詩者葢甞窺見儒書遂竊取而用之耳余於前記嘗有一説正為此等處請復詳之所謂天地間非太極不神然遂以太極為神則不可此言殊不敢易誠以太極之本體動亦定静亦定神則動而静静而能動者也以此分明見得是二物不可混而為一故繫辭傳既曰一隂一陽之謂道矣而又曰隂陽不測之謂神由其實不同故其名不得不異不然聖人何用兩言之哉然其體則同一隂陽所以難於領會也佛氏初不識隂陽為何物固無由知所謂道所謂神但見得此心有一㸃之靈求其體而不可得則以為空寂推其用而偏於隂界入則以為神通所謂有物者此耳以此為性萬無是處而其言之亂真乃有如此詩者可無辨乎然人心之神即隂陽不測之神初無二致但神之在隂陽者則萬古如一在人心者則與生死相為存亡所謂理一而分殊也佛氏不足以及此矣 南陽慧忠破南方宗㫖云若以見聞覺知是佛性者浄名不應云法離見聞覺知若行見聞覺知是則見聞覺智非求法也南僧因問法華了義開佛知見此復何為忠曰他云開佛知見尚不言菩薩二乗豈以衆生癡倒便成佛之知見邪汾州無業有云見聞覺知之性與太虛齊夀不生不滅一切境界本自空寂無一法可得迷者不了即為境惑一為境惑流轉無窮此二人皆禪林之傑出考其言皆見於傳燈録何若是之不同邪葢無業是本分又説本分話慧忠則所謂神出鬼沒以逞其倆伎者也彼見南方以見聞知覺為性便對其人揑出一般説話務要髙他一著使之莫測甞見金剛經有是法平等無有髙下之語衆生固然迷悟不同其知見之體即是平等豈容有二又甞見楞嚴經有兩叚話其一佛告波斯匿王云顏貎有變見精不變變者受滅不變者元無生滅其二因與阿難論聲聞有云其形雖寐聞性不昏縱汝形銷命光遷謝此性云何為汝銷滅此皆明以見聞為性與波羅提説相合若浄名則𦂳要在一離字先儒甞言佛氏之辭善遁便是此等處傳燈錄中似此儘多究其淵源則固出於瞿曇也葢瞿曇説法常欲離四句為一異然而終有不能離者如云非異非不異非有非無非常非無常只楞伽一經累累見之此便是遁辭之根若將異處窮著他他便有非異一説將無常窮著他他便有非無常一説自非灼然㸔得他破只得聼他愚弄耳 僧問忠國師古徳云青青翠竹盡是法身鬱鬰黄華無非般若有人不許云是邪説亦有信者云不思議不知若為國師曰此是普賢文殊境界非諸凡小而能信受皆與大乗了義經合故華嚴經云佛自充滿於法界普現一切羣生前隨緣赴感靡不周而恒處此菩提座翠竹既不出於法界豈非法身乎又般若經云色無邊故般若亦無邊黄華既不越於色豈非般若乎深逺之言不省者難為措意又華嚴座主問大珠和尚云禪師何故不許青青翠竹盡是法身鬰鬰黄華無非般若珠曰法身無像應翠竹以成形般若無知對黄華而顯相非被黄華翠竹而有般若法身故經云佛真法身猶若虛空應物現形如水中月黄華若是般若般若即同無情翠竹若是法身翠竹還能應用座主會麽曰不了此意珠曰若見性人道是亦得道不是亦得随用而設不滯是非若不見性人説翠竹著翠竹説黄華著黄華説法身滯法身説般若不識般若所以皆成浄論宗果云國師主張翠竹是法身直主張到底大硃破翠竹不是法身直破到底老漢將一個主張底破底收作一處更無拈提不敢動著他一絲毫要你學者具眼余於前記甞舉翠竹黄華二語以謂與鳶飛魚躍之言絶相似只是不同據慧忠分析語與大珠成形顯相二言便是古徳立言本㫖大珠所以不許之意但以黄華翠竹非有般若法身爾其曰道是亦得即前成形顯相二言曰道不是亦得即後非彼有般若法身一言也慧忠所引經語與大珠所引經語皆合直是明白更無餘蘊然則其與吾儒鳶飛魚躍之義所以不同者果何在邪誠以鳶魚雖微其性同一天命也飛躍雖殊其道同一率性也彼所謂般若法身在華竹之身之外吾所謂天命率性在鳶飛之身之内在内則是一物在外便成二物二則二本一則一本詎可同年而語哉且天命之性不獨鳶魚有華竹亦有之程子所謂一草一木亦皆有理不可不察者正惟有見乎此也佛氏祗緣認知覺為性所以於華竹上便通不去只得以為法界中所現之物爾楞伽以四大種色為虛空所持楞嚴以山河大地咸是妙明真心中物其義亦猶是也余也向雖引而不發今則舍矢如破矣吾黨之士夫豈無具眼者乎 宗杲謂鄭尚明曰你只今這聼法説法一段 -- 𠭊 or 叚 ?歴歴孤明底未生已前畢竟在恁麽處曰不知杲曰你若不知便是生大你百嵗後四大五蘊一時解散到這裏歴歴孤明底却向甚麽處去曰也不知杲曰你既不知便是死大又甞示吕機宜云現今歴歴孤明與人分是非别好醜底决定是有是無是真是實是虛妄臨濟亦甞語其徒曰四大身不解説法聼法虛空不解説法聼法觀此數節則佛氏之所謂性亦何難見之有渠道理只是如此本不須苦求解悟然而必以悟為則者只是要見得此歴歴孤明境界更親切爾縱使見得親切夫安知歴歴孤明者之非性而性自有真邪杲答曾天游侍郎書曰尋常計較安排底是識情隨
  生死遷流底亦是識情怕怖慞惶底亦是識情而今叅學之人不知是病只管在裏許頭出頭設教中所謂隨識而不隨智以故昧却本地風光本來面目若或一時放下百不思量計較忽然失脚踏著鼻孔即此識情便是真空妙智更無别智可得若别有所得有所證則又却不是也如人迷時喚東作西及至悟時即西便是東無别有東此真空妙智與太虛齊夀只這太虛中還有一物礙得他否雖不受一物礙而不妨諸物於空中徃來此真空妙智亦然凡聖垢染著一㸃不得雖著不得而不礙生死凡聖於中徃來如此信得及見得徹方是個出生入死得大自在底漢細觀此書佛氏之所謂性無餘蘊矣忽然失脚踏著鼻孔便是頓悟之説 頌云斷除煩惱重增病趨向真如亦是邪隨順世緣無罣礙湼槃生死是空華甞見杲示人有水上葫蘆一言此頌第三句即水上葫蘆之謂也佛家道理真是如此論語無適無莫若非義之與比何以異於水上葫蘆哉 老子外仁義禮而言道徳徒言道徳而不及性與聖門絶不相似自不足以亂真所謂彌近理而大亂真惟佛



  明儒學案卷四十七
<史部,傳記類,總錄之屬,明儒學案>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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