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儒言行録 (四庫全書本)/卷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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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明儒言行録 卷七 卷八

  欽定四庫全書
  明儒言行錄卷七
  安化縣知縣沈佳撰
  羅欽順
  字允升江西泰和人𢎞治癸丑進士仕至吏部尚書
  少即端重殊異年十四題其門有勉勉於仁義之語神道碑
  陞南國子監司業此缺懸而不補垂七十年監規積弛士多放逸每遇差撥争論紛如公至謂放心宜収非管攝之嚴不可争風宜息非稽考之精予奪之公不可持此三者甚力始而怨謗交集終亦安之六舘肅如名臣錄蘭谿章公𢡟為祭酒深見信重事多咨公而行
  正德戊辰以忤逆瑾落職為民瑾誅復職歴官吏部左侍郎攝篆先是會推吏部尚書公力舉白巖喬公六科以同列嘗有言獨不附公謂衆論所歸徃復數四亦僉同大司馬彭公澤初至奏留前任郎中某欲與同事數月時某已陞陜西參議公不從䑓諌以新政彈擊在位者無虛日薦揚舊德公獨不動聲色别白忠邪條上之咸當人心詔所罷者有夤緣内監以求進者奏論其交通害政請付法司定罪竟沮之
  石潭汪公謂公有不可禦之勇有不可奪之節議論足以定國是典則足以範羣工閒齋汪公謂其堅定國是扶持善𩔖調劑甘辛一時公功為多天下隂受其賜朝廷倚以為重焉言行録
  都御史席公自湖廣馳䟽請起邃庵楊公總制三邊衆議如所請公曰邃庵舊相即起必以禮辭徃返須數月今邊報孔亟李亞卿方在彼行事利害所繫恐宜三思邃庵由是不果起公語所親曰邃庵素知予予尊仰之但入京踰年物論藉藉今所言非惟事體當然亦欲以忠於知己耳陞南京吏部尚書䟽乞養親歸丁亥復起為禮部㝷改吏部尚書力辭不就家居二紀足跡不履城市惟己丑秋視季弟西野公病及喪𦵏纔一再出公自幼不識禪學在京師遇一老僧訪求心要遂為之搆思徹夜不寐一日攬衣將起恍然有悟流汗通體證之禪書皆合後取五經四書濓洛關閩語録讀而玩之漸復有疑久之乃喟然曰昔兩程子張子朱子早歲皆嘗學禪皆究其底藴及於吾道有得始大悟其非吾今乃知前所見者此心虛靈之妙而非性也遂研磨體騐於道心人心理氣性命神化隂陽皆極其㫖奥嘗曰自昔有志於道學者罔不尊信程朱近時以道學名者則泰然自處於程朱之上然究其所得乃程朱早年學焉而竟棄之者也夫勤一生以求道乃拾先賢所棄以自珍又從而議其後不亦誤耶先生精思實踐篤志不遷毅然以衞道為己任聖賢諸書未嘗一日去手於禪學尤極探討發其所以不同之故自唐以來排斥佛氏未有若是之明且悉者髙景逸撰傳
  每訓諸子曰勢位非一家物須要㸔得破又曰愛好人窮貪嚼不爛人以為確論仲子謁選未嘗通書故舊瀕行酌巵酒訓之曰前程有分定惟安義命便是比授官有期欲圖南方以便音問乞公一逹相知公復之曰數字本不惜但似乎信命欠確耳竟不之與惟作行誨授之而諄諄於忠信篤敬云歐陽塾撰行狀
  凡出處取與必欲印有成憲嘗曰人立身居業必先打破義利關否則擾擾直到底其教人每以是致嚴官至尚書甘茹清素晚年居一樓數載以終言行略
  嘗曰久任自是良法陸宣公明於治體乃不甚以為然盖欲以救徳宗之偏廣登延之路以濟一時之用且於惇大之化或有小補爾議法者未可執為定論正德間愚嘗建白此事而併及超遷之說大意以為超遷之説與久任之法相與流通超於前自可責其後之久超於後固無負其前之淹因它策忤用事者竟寢
  又曰圖治當先定規模乃有持循積累之地規模大則大成規模小則小成未見規模不定而能有成者也然其間病源所在不可不知秉德二三則規模不定用人二三則規模不定茍無其病於致治乎何有先生耆年而謝政天子屢虗端揆之位召之不拜著書三篇曰困知記摘似明真剔偽正實其曰思者心之用得乃性之理是曰立知能心之用愛敬天之理故曰良析心性以辨儒釋合理氣以一天人逹兹四者而羣言統矣洋洋哉其武夷之𣲖乎先生荘重方介言道動矩造士之嚴貳銓之定雖時相枘鑿我矱無易勢與利毁與譽不與焉故學者服其行而信其言崔銑夀序
  公自誌有曰平生於性命之理嘗竊究心而未遑卒業於是謝絶塵絆静坐山閣風雨晦㝠不忘所事乃著困知記前後凡六卷所以繼續垂微之緒明斥是之非盖無所不用其誠力之殫矣心之逺矣亦非有加於分外也
  林次崖希元困知記序曰自古聖賢之言學也或以躬行實踐為先識見言論次之故傅說告髙宗曰非知之艱行之惟艱子貢問君子子曰先行其言而後從之聖賢之重行也如此故世之論人物者亦惟是即其行履之優劣而為評品之髙下智識文辭勿與焉今世君子則惟智識文辭是尚而行實不論矣故聽其言若伊周孔孟復出考其實則市人不如憂世君子道心之辨明然後大本可得而立大本誠立酬酢固當沛然是之謂易簡而天下之理得山林暮景獨學無朋雖自信則爾非有異同之論何由究極其歸趣乎每遇病體稍適有所㝷繹輒書而記之積久成帙置之座間時一披閲以求所未至同志之士有過我者則出而講之不有益於彼未必無益於我也雖然書不云乎非知之艱行之惟艱三復斯言愧懼交集名以困知著其實爾
  按先生著困知記凢三續時年七十餘矣
  先生銳意營道老而不倦盖涵養純至故心體融徹而羣言莫能掩也黄芳記序
  先生學師程朱而深思力踐不為空言則所自得者多矣明興言理學獨薛文清為稱首其醇且正以公方之未知所先後也而深嚴縝宻殆於過之陸粲困知記後䟦公與弟欽德欽宗先後舉進士時號羅氏三鳯又在具慶下則尤古今所罕有也雙溪雜記
  公父栗齋先生家居日三子者皆已鼎貴公禮部尚書欽德按察副使欽宗通政司通政其初輒迎養後乃更迭在告依依親庭不欲舍去滿門孝義海内賢之楊㢘撰栗齋墓誌
  崔銑張邦竒皆敬信尊事之都御史張岳疏請存問予未嘗不於是三致嘆焉予觀先生自發身詞林以至八座其行已居官如精金美玉人無得疵及退居即杜門惟以著書明道為事本分之外一無所預家人子弟守其家法欽欽一歩不敢肆其居家又如此且觀其辭吏部一節真有鳳翔千仭之意雖孟子之辭萬鍾何過焉可謂躬行君子矣視夫世之髙論濶談者曰我孔孟我孔孟周程朱張要不屑為為聲利束縛不能去賢不肖何如也噫當今人物舍先生吾誰與歸百世之下使本朝史冊𤍞然有光如先生者得幾人哉是記所言咸於斯道有所發明乃若距詖放滛其志盖尤拳拳焉孟子曰冉牛閔子顔淵善言德行解者曰身有之故言之親切而有味若先生者可不謂善言乎
  先生自序曰余才微而質魯志復凡近早嘗從事章句不過為利祿謀爾年幾四十始慨然有志於道自謂茍能粗見大意亦庶幾無負此生而官守拘牽加之多病工夫難得專一間嘗若有所見矣既旬月或踰時又疑而未定如此者葢二十餘年於鑚研體究之功亦可謂盡心焉耳矣近年以來乃為有以自信盖此理之在心目間由本而之末萬象紛紜而不亂自末而歸本一真湛寂而無餘惟其無餘是以至約乃知聖經所謂道心惟微者其本體誠如是也故人以為欽順正道正學幸上尊禮風勉搢紳學士歸於正㫖曰可迨疾病宴坐如平日遺筆書兢兢臨淵履薄之語可以觀所飬矣鄧潜谷理學傳
  困知記三篇其於性情心意之藴學問之原斤斤芒忽之間而皆出於苦思妙契之餘顧其學不開門授徒有請益者則開示之是以世人競趨王氏學儒林記
  困知記要語
  孔子教人莫非存心養性之事然未嘗明言之也孟子則明言之矣夫心者人之神明性者人之生理理之所在謂之心心之所有謂之性不可混而為一也虞書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論語曰從心所欲不踰矩又曰其心三月不為仁孟子曰君子所性仁義禮智根於心此心性之辨也二者初不相離而實不容相混精之又精乃見其真其或認心以為性真所謂差毫釐而謬千里者矣
  繫辭傳曰無有逺近幽深遂知來物非天下之至精其孰能與於此通其變遂成天地之文極其數遂定天下之象非天下之至變其孰能與於此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非天下之至神其孰能與於此夫易聖人之所以極深而研幾也易道則然即天道也其在人也容有二乎是故至精者性也至變者情也至神者心也所貴乎存心者固將極其深研其幾以無失乎性情之正也若徒有見乎至神者遂以為道在是矣而深之不能極而幾之不能研欲通天下之志成天下之務有是理哉
  道心性也人心情也心一也而兩言之者動静之分體用之别也凡静以制動則吉動而迷復則凶惟精所以審其幾也惟一所以存其誠也允執厥中從心所欲不踰矩也聖神之能事也
  按先生又曰道心寂然不動者也至精之體不可見故微人心感而遂通者也至變之用不可測故危如此則道心發而為人心矣既屬道心所感何危之有愚謂心可以分寂感不可以分道心人心也且以此而指體用尤有毫釐之差先生篤信程朱於性命源頭尚似未合
  乾道變化各正性命人猶物也我猶人也其理容有二乎然形質既具則其分不能不殊分殊故各私其身理一故皆備於我夫人心虛靈之體本無不該惟其蔽於有我之私是以明於近而暗於逺見其小而遺其大凡其所遺所暗皆不誠之本也然則知有未至欲意之誠其可得乎故大學之教必始於格物所以開其蔽也格物之格是通徹無間之意盖工夫至到則通徹無間物即我我即物渾然一致雖合字亦不必用矣
  此理誠至易誠至簡然易簡而天下之理得乃成徳之事若夫學者之事則博學審問慎思明辨篤行廢一不可循此五者以進所以求至於易簡也茍厭夫問學之煩而欲徑逹於易簡之域是豈所謂易簡者哉
  自夫子賛易始以窮理為言理果何物也哉盖通天地亘古今無非一氣而已氣本一也而一動一静一徃一來一闔一闢一升一降循環無已積微而著由著復微為四時之温凉寒暑為萬物之生長収藏為斯民之日用彛倫為人事之成敗得失千條萬緒紛紜膠轕而卒不可亂有莫知其所以然而然是即所謂理也初非别有一物依於氣而立附於氣以行也或者因易有太極一言乃疑隂陽之變易𩔖有一物主宰乎其間是不然易有太極明萬殊之原於一本也因而推其生生之序明一本之散為萬殊也斯固自然之機夫豈可以形迹求哉程伯子之言曰隂陽亦形而下者也而曰道者惟此語截得上下最分明元來只此是道要在人默而識之也朱子答柯國材一書有云一隂一陽徃來不息即是道之全體此語最為直截深有合於程伯子之言程朱之學可謂至矣然其心則固未嘗自以為至也程叔子易傳已成學者莫不傳授或以為請則曰自量精力未衰尚覬有少進爾朱子年垂七十有於上靣猶隔一膜之嘆盖誠有見乎義理之無窮於心容有所未慊者非謙辭也
  性命之妙無出理一分殊四字簡而盡約而無所不通初不假於牽合安排自確乎其不可易也盖人物之生受氣之初其理惟一成形之後其分則殊其分之殊莫非自然之理其理之一當在分殊之中此所以為性命之妙也語其一故人皆可以為堯舜語其殊故上智與下愚不移聖人復起其必有取於吾言矣
  天人一理而其分不同人生而静此理固在於人分則屬乎天也感物而動此理固出乎天分則屬乎人矣君子必慎其獨其以此乎
  格物致知學之始也克已復禮學之終也道本人所固有而人不能體之為一者盖物我相形則惟知有我而已有我之私日勝於是乎違道日逺物格則無物惟理之是見已克則無我惟理之是由沛然天理之流行此其所以為仁也
  上天之載無聲無臭不出乎人心動静之際人倫日用之間詩所謂昊天曰明及爾出王昊天曰旦及爾㳺衍即其義也君子敬而無失事天之道庶乎盡之若夫聖人純亦不已則固與天為一矣
  有志於道者必透得富貴功名兩關然後可得而入不然則身在此道在彼重藩宻障以間乎其中其相去日益逺矣
  古之立政也將以足民今之立政也惟以足國古之為政者將以化民今之為政者愚夫愚婦或從而議之何民之能化
  忠告善道非惟友道當然人臣之進言於君其道亦無以易此故矯激二字所宜深戒夫矯則非忠激則未善欲求感格難矣
  制度立然後可以阜俗而豐財今天下財用日窘風俗日敝皆由制度隳廢而然也故自衣服飲食宫室輿馬以至於冠婚喪祭必須貴賤有等上下有别則物無妄費而財可豐人無妄取而俗可阜此理之不易者天下大器也必以天下為度者始能運之才不足恃也雖有過人之才而未聞君子之道其器固易盈也勿盈則大以大運大不其裕乎
  求放心只是初下手工夫盡心乃其極致中間𦂳要便是窮理窮理須有漸次至於盡心知性則一時俱了更無先後可言
  動亦定静亦定性之本體然也動静之不常者心也聖人性之心即理理即心本體常自湛然了無動静之别常人所以膠膠擾擾曾無須㬰之定貼者心役於物而迷其性也夫事物雖多皆性分中所有茍能順其理而應之亦自無事然而明有未燭誠有勿存平時既無所主則臨事之際又惡知理之所在而順之乎故必誠明兩進工夫純熟然後定性可得而言此學者之所當勉也
  樂記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於物而動性之欲也一段義理精粹要非聖人不能言陸象山乃從而疑之過矣彼盖專以欲為惡也夫人之有欲固出於天盖有必然而不容己且有當然而不可易者於其所不容己者而皆合乎當然之則夫安徃而非善乎惟其恣情縱欲而不知反斯為惡爾先儒多以去人欲遏人欲為言盖皆所以防其流者不得不嚴但語意似乎偏重夫欲與喜怒哀樂皆性之所有者喜怒哀樂又可去乎
  視聴思慮動作皆天也人但於其中要識得真與妄爾動以天之謂真動以人之謂妄天人本無二人只緣有此形體與天便隔一層除却形體渾是天也然形體如何除得但克去有我之私便是除也
  静中有物者程子所謂亭亭當當直上直下之正理是也
  理須就氣上認取然認氣為理便不是此處間不容髮最為難言要在人善觀而默識之只就氣認理與認氣為理兩言明有分别若於此㸔不透多說亦無用也或問楊龜山易有太極莫便是道之所謂中否曰然若是則本無定體當處即是太極耶曰然兩儀四象八卦如何自此生曰既有太極便有上下有上下便有左右前後有左右前後四方便有四維皆自然之理也龜山此段說詞甚平易而理極分理直是看得透也然學者於此當知聖人所謂太極乃據易而言之盖就實體上指出此理以示人不是懸空立說須子細體認可也禪學畢竟淺若於吾道有見復取其說而詳究之毫髮無所逃矣
  氣之聚便是聚之理氣之散便是散之理惟其有聚有散是乃所謂理也推之造化之消長事物之終始莫不皆然
  心性至為難明謂之兩物又非兩物謂之一物又非一物除郤心即無性除却性即無心惟就一物中分剖得兩物出來方可謂之知性學未至於知性天下之言未易知也
  人呼吸之氣即天地之氣自形體而觀若有内外之分其實一氣之徃來爾程子云天人本無二不必言合即氣即理皆然
  理只是氣之理當於氣之轉折處觀之徃而來來而徃便是轉折處也夫徃而不能不來來而不能不徃有莫知其所以然而然若有一物主宰乎其間而使之然者此理之所以名也易有太極此之謂也若於轉折處看得分明自然頭頭皆合程子嘗言天地間只有一箇感應而已更有甚事夫徃者感則來者應來者感則徃者應一感一應循環無已理無徃而不存焉在天在人一也天道惟是至公故感應有常而不忒人情不能無私欲之累故感應易忒而靡常夫感應者氣也如是而感則如是而應有不容以毫髪差者理也適當其可則吉反而去之則凶或過焉或不及焉則悔且吝故理無徃而不定也然此多是就感通處說須知此心雖寂然不動其冲和之氣自為感應者未始有一息之停故所謂亭亭當當直上直下之正理自不容有須㬰之間此則天之所命而人物之所以為性者也愚故嘗曰理須就氣上認取然認氣為理便不是此言殆不可易哉諸大儒言語文字豈無小小出入處只是大本大原上見得端的故能有以發明孔孟之微㫖使後學知所用力之方不為異説所迷惑
  孟子曰孩提之童無不知愛其親也及其長也無不知敬其兄也以此實良知良能之説其義甚明盖知能乃人心之妙用愛敬乃人心之天理也以其不待思慮而自知此故謂之良近時有以良知為天理者然則愛敬果何物乎
  朱子嘗言神亦形而下者又云神乃氣之精英須曾實下工夫體究來方信此言確乎其不可易不然則誤以神為形而上者有之矣黄直卿嘗疑中庸論鬼神有誠之不可掩一語則是形而上者朱子答以只是實理處發見其義愈明
  先天圖最宜潜玩性命之理直是分明分隂分陽太極之體以立一隂一陽太極之用以行若玩得熟時便見得一本之散為萬殊萬殊之原於一本無非自然之妙聖賢千言萬語無非發明此理有志於學者必須熟讀精思將一箇身心入在聖賢言語中翻來覆去體認窮究方㝷得道理出
  元之大儒稱許魯齋吳草廬二人魯齋始終尊信朱子其學行皆平正篤實遭逄世祖致位通顯雖未得盡行其志然當其時而儒者之道不廢虞伯生謂魯齋實啟之可謂有功於斯文矣草廬初年篤信朱子其進甚鋭晚年所見乃與陸象山合其出處一節自難例之魯齋若夫一生惓惓焉羽翼聖經終老不倦其志亦可尚矣劉敬修天分甚髙學博才䧺議論英發當時推重殆與許魯齋吳草廬等然以愚觀之謂之有志於聖人之道則可謂其有得乎聖人之道恐未然也
  規模寛大條理精詳最為難得為學如此為政亦如此斯可謂真儒矣
  成已成物便是感應之理理惟一爾得其理則物我俱成故曰合内外之道也
  人心之體即天之體本來一物但其主於我者謂之心天人物我所以通貫為一只是此理而已如一線之貫萬珠提起便都在掌握故盡己之性便能盡人物之性可以賛化育而參天地
  吾人為學必須循序漸進範我馳驅如行萬里之途决非一蹴所能到其或好髙欲速有能免於差謬而得所歸宿者鮮夹
  學至於自得盖難其人苟能篤信聖人之言而力行久之其所自立亦可以無愧於君子矣若夫未能自得言行相違非余之所知也
  世道升降繫於人不繫於天誠使吾人顧惜㢘恥之心勝於營求富貴之念三代之盛未有不可復者
  文貴實詩書之文無非實者易彖象之辭特竒然皆實理無一字無著落故曰易竒而法
  明道先生答定性書有云且以性為隨物於外則當其在外時何者為在内是有意於絶外誘而不知性之無内外也此數句最𦂳要最要體認若認得分明去用廓然大公物來順應工夫方有下落性無内外云者内外只是一理也
  人莫貴於自反可以進徳可以寡怨可以利用安身朱子語類云吾儒只是一箇真實底道理他也説我這箇是真實底道理如云惟此一事實餘二則非真實只是他説得一邊只認得那人心無所謂道心愚按此言真説透禪學骨髓
  按先生續記中闢禪學說最多大抵取其言而推究之以明與吾道有别盖距當時陽避其名隂用其實之說至其辨慈湖之學尤極明切痛快真聖人之徒也
  凡聖賢言語須是看得浹洽義理方盡若執定一處將來硬說其他説不通處更不管他只是成就得一箇偏見何由得到盡心地位耶
  顔淵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為者亦若是盖以舜自期也舜飯糗茹草若將終身顔子簞食瓢飲不改其樂本原之地同一無累如此則顔子之進於舜也其孰能禦之孟子曰人能無以饑渇之害為心害則不及人不為憂矣此希聖希賢之第一義也
  先生䟦説後曰記凡六卷首尾經二十年體認之功不為不勤而反躬實踐終未之有得也年且耄矣其能復少進乎
  竊惟聖門設教文行兼資博學於文厥有明訓顔淵稱夫子之善誘亦曰博我以文文果内耶外耶是固無難辨者凡程朱之説有戾於此者乎如必以學不資於外求但當反觀内省以為務則正心誠意四字亦何不盡之有何必於入門之際便困以格物一段工夫也又為之訓曰物者意之用也格者正也正其不正以歸於正也審如所訓大學之始茍能即事即物正其不正以歸於正而皆盡夫天理則心亦既正矣意亦既誠矣繼此誠意正心之目無乃重復堆疊而無用乎與王陽明書良心發見乃感應自然之機所謂天下之至神者固無待於思也然欲其一一中節非思不可研幾工夫正在此處故大學之教雖已知止有定必慮而後能得之其工夫之詳宻可知矣若此心粗立猶未及於知止感應之際乃一切任其自然遂以為即此是道其不至於猖狂妄行者幾希答允恕弟
  善讀書者莫非切已工深力到内外自然合一易簡之妙於是乎存岐而二之不善讀書者也
  大哉乾乎剛健中正純粹精也此天理之本然也乾道變化各正性命此天理之在萬物者也 萬物之所得以為性者無非純粹精之理雖頑然無知之物而此理無一不具不然即不得謂之各正即是天地間有無性之物矣
  按天地間無無性之物然其偏全純雜清濁不同亦一定而不易惟人得其純粹而中者故人為天地之心也若謂物盡得純粹精之理語意皆有礙先生此段與歐陽崇一辨良知之非天理及此
  伊川先生云物我一理纔明彼即曉此此合内外之道也果見得此理分明即天人物我一時通徹更無先後故曰知其性則知天矣答劉煥吾
  中字非所以訓極字而所謂太極者常在天地萬物之中只要人識得若識得破時中央之中與未發之中無非太極之本然也答陸浚明
  明道先生曰所以謂萬物一體者皆有此理只為從那裏來生生之謂易生則一時生皆完此理人則能推物則氣昏推不得不可道他物不與有也又曰萬物皆備於我不獨人爾物皆然都自這裏出去只是物不能推人則能推之詳味此言便是各正性命之㫖便是格物第一義王湛二子都當靣蹉過謂之尋箇理字不着可不信乎抑程子止言物爾未及於事只如俗説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則事事皆有定理亦自可見斯理也在天在人在事在物盖無徃而不亭亭當當也此其所以為至善也果然㝷得著見得真就萬殊之中悟一致之妙方知人與天地萬物原來一體不是牽合惟從事於克己則大公之體以立而順應之用以行此聖門之實學也若但求之於心而於事物上通不理會厭煩而喜徑欲速而助長則其回光返照之所得自以為千載不得之秘者圓覺固其第一義矣儒者僅有良知一語大意畧相似陽明遂假之以為重而謂良知即天理孟子何嘗指良知為天理耶是誣孟子也士之有志於學而終不免為其所誤者何可勝計非有髙明特立之君子以身障其流而撲其焰欲求斯道大明於世其可得乎答林次崖
  僕從事於程朱之學盖亦有年反覆參詳彼此交盡其認理氣為一物盖有得乎明道先生之言明道嘗曰形而上為道形而下為器須著如此説器亦道道亦器又曰隂陽亦形而下者而曰道者惟此語截得上下最分明原來只此是道要在人黙而識之也竊詳其意盖以上天之載無聲無臭不説箇形而上下則此理無自而明非溺於空虗即膠於形器故曰須著如此説名雖有道器之别然實非二物故曰器亦道道亦器也至於原來只此是道一説則理氣渾然更無罅縫雖欲二之自不容於二之正欲學者就形而下之中悟形而上者之妙二之則不是也○書末所云如不用格物致知之功而徒守理一分殊之説切恐祗為無星之稱無寸之尺非可與議精義入神之妙也此言甚當區區拙學於鳶魚花竹亦嘗用心理會頗見其所以然者而况於仁敬孝慈之𩔖人道大倫安敢忽也然分之殊者易見而理之一也難明且如乾之亢龍坤之龍戰其為㐫惡不待言矣而至精之理未嘗不在必於此等處灼見其所謂一者方可謂精義入神不然雖毫分縷析猶為徒博也又答林次崖
  夫所謂道心者果何自而有耶盖人之生也自其稟氣之初陽施隂受而此理即具主宰一定生意日滋纒綿周匝遂成形質此上智下愚之所同也其名為道其實即天理彼未嘗學問者雖不知天理為何物天理曷嘗有須㬰之頃不在其方寸中耶盖無為之宰譬如形影相隨是以雖其昏擾之極而至微之體自有不容離者不然則謂我欲仁斯仁至矣是從何處來耶來書有云常人未發之中有則有之决與聖人未發之中異此言誤矣中為天下之大本大本即天命之性果如髙論是天命之性有二矣豈其然乎盖聖凡之所以分繫於大本之立與不立而所謂大本者初未嘗有兩般也來書又以未發之中人物皆有之説為疑豈不聞乾道變化各正性命初無分於人物耶未發之中性命之實體也何獨歸於人而疑物之不能有耶固知中和本㫖只就人身而言然吾人講學須是見得此理通乎天人物我而無間方盡中庸一書之義方可進於萬物一體之仁不然則鳶飛魚躍於人有何事干渉子思纔一拈出程子便指為喫𦂳為人處耶答林貞孚
  理一也必因感而後形感則兩也不有兩即無一然天地間無適而非感應是故無適而非理
  神化者天地之妙用也天地間非隂陽不化非太極不神然遂以太極為神以隂陽為化是太極之化乃隂陽之所為而隂陽非化也神乃太極之所為而太極非神也為之為言所謂莫之為而為者也張子云一故神兩故化盖化言其運行者也神言其存主者也化雖兩其行也常一神本一而兩之中無勿在焉合而言之則為神分而言之則為化故言化則神在其中矣言神則化在其中矣言隂陽則太極在其中矣言太極則隂陽在其中矣一而二二而一者也
  常常提掇此心無令放失即此是操操即敬也孔子嘗言敬以直内盖此心常操存則私曲更無所容不期其直而自直矣
  乾以易知坤以簡能此人之良知良能所自來也然乾始物坤成物固有先後之序矣其在學者則致知力行工夫要當並進固無必待所知既徹而後力行之理亦未有所知未徹而能不疑其所行者也然此只在自勉若將來商量議擬第成一塲閒説話耳果何益哉陽動隂静其大分固然然自其流行處觀之静亦動也自其主宰處觀之動亦静也此可為知者道爾
  凡事皆有漸矣漸方萌是即所謂幾也易曰知幾其神乎難其人矣
  詩云昊天曰明及爾出王昊天曰旦及爾游衍又曰無曰髙髙在上陟降厥士日監在兹何等説得分明只是人不見詩云雝雝在宫肅肅在廟不顯亦臨無斁亦保此文王所以與天為一也
  以傳考經之事迹以經别傳之真偽程子此言學春秋者斷不容易傳之所以有偽盖傳聞之誤耳凡三傳之説有與經文不合者但當一以經文為正則辭不費而理自明
  千聖相傳惟是一理堯舜禹湯所執之中孔子所不踰之矩顔子之所謂卓爾子思之所謂上下察孟子之所謂躍如皆是物也上聖大賢惟其見之真是以執之固而行之盡其次則格物致知以至之
  何瑭
  字粹夫河南懐慶人𢎞治壬戌進士仕至南京右都御史
  公授編修不泛交不入權門讀書窮理衣布食蔬雖盥櫛必整飭而朝參無爽期齋祀則盡慎搢紳重之與修孝宗實録成陞修撰
  逆瑾用事公惟長揖瑾惡之問為誰對曰河南何瑭是時翰林惟公與崔銑不屈公謂銑曰吾兩人不可易節銑曰銑安義命久矣瑾欲中傷公知不免遂乞休歸瑾敗始命復職辛未四方流賊起公上言袪賊三事時論韙之癸酉公於經筵直言進諫上為改容數日遂調外同知開州為三審法以平徭役為分程法以築河堤民親戴之轉東昌郡丞乞休歸居城南别業八年杜門郤掃不接外事御史毛鳳詔薦公敦朴正大足以厚士風亷静忠貞足以勵貪懦王廷相薦公道純行修通逹世務與之咨論政事據經按史檢括參合不迂不執卓有劑量且於天下之物淡然無欲自一身外視之漠然雖衣裳冠履不事藻飾即此一行可滌清濁俗砥勵貪鄙况所學足禆治理乎公孝友端潔其於貨利若將浼焉家居讀書不間寒暑與關中吕涇野諸人究辨經書性命之學四方從學者衆公以大學條領立為訓格究解經㫖常曰汝輩但務此涵養則工夫自裕所著有隂陽律吕管見大要以繫辭動静有常虞廷依永和聲為正有均役均糧二論儒學管見醫學管見家譜家訓諸書名臣録
  公慷慨有大節為浙江提學興人材培士氣一意秉直道而行有所矯拂於時不顧也嘗按部至紹興從舟中望見某氏宅鉅甚問曰此屬誰家治何賈而能為大室若是衆曰此宦宅也公曰宦則安能然為驚異者久之乃去其子從外傅受業於廨署傅見其冠敝諷使易之數日勿易也因問之故答曰母言家大人都藝於外不敢私用財耳化行壼内又如是杭州府誌
  武宗登極公上䟽曰臣以菲薄待罪使官伏觀内外百官各有職守而史官獨若無所事者朝參之餘退安私室於國政分毫無補益月受俸錢日支廩給難逃尸素之譏每念及此不勝惶愧臣考古者王朝列國皆有史官掌記時事我祖宗設修撰編修檢討俾司紀録法古意也按太祖時劉基條答天象之問上悉以付史館太宗時王直以庶子兼起居注凡聖政聖訓之當書者皆録之以備纂述史官之職在國初猶未失也方今政治雖新伏望遵祖宗所已行修史職於久廢敇令修撰編修檢討畨直史館凡陛下之起居臣工之論列大政事之因革弛張大臣僚之升降拜罷皆令即時紀録止據事直言不須立論褒貶仍於紙尾書某官某人記藏之匱櫝以待纂述史職既修國典斯備上則聖君賢臣嘉謀嘉猷不至有所遺落下則憸夫小人懼遺萬世之譏亦有所懲戒不敢縱恣為惡公則明朝廷無虗設之官私則使人臣免素餐之愧事體甚便或謂館閣之地所以儲養異才不必責以職守臣竊謂養才之道當使之周知天下之務方可以備天下之用今用人於國家政事初不聞知雖欲練習其道無由若令史館供職庶因紀録之間得練習政事之體他日任用不至踈脱是於修職之中實寓養才之意上命所司知之國朝名臣言行録公提學浙江丰采凝重威望凜然人不敢干以私至遇諸生恩意優厚如家人父子培養士氣使得以正身逺罪或有株連保覆甚備僚長諷之曰士習澆漓此殆可以法馭難以恩結也公曰彼非吾子弟耶奈何以徒𨽻遇之若蕩節踰檢吾有法在耳多士感其德化相戒無敢犯有司者名宦錄
  公行已教人切近精實吕柟以比之聖門由賜
  未冠博通經史至忘盥櫛既為諸生即有志聖賢之學曰許文正薛文清二先生世未逺而居甚近忘所師法學其謂何
  睦㮮傳公曰何公守身之潔一介不取蹈道之堅百折不回聖門所為獧者也
  崔后渠與公書曰别公十年學無一成但此心不敢有愧於㝠㝠耳世道日非人為榮利所迷能自立者殊鮮如公之立而不挫何可得耶
  公篤遵古誼雖世局變推而公不受染逆瑾熾威羣僚入見有跪禮公獨挺乎自立瑾大恚然止奪公官後起督浙學㝷致仕
  張羅𡶶當國甚器重之舉翊聖治期大用之始入京相晤輒面數張十三愆衆為愕然國琛集
  遷南京太常少卿時湛甘泉為祭酒郭杏東為司業先生力與修明古太學之法贈杏東有言曰古之君子何為而學也則當務之急固在身如何而修家如何而齊國如何而治天下如何而平細而言語威儀大而禮樂刑政此物之當格而不可後焉者也博學而審問慎思而明辨焉一旦卓有定見則所謂物格而知至矣由是而發之以誠主之以正然而身不修家不齊未之有也大學之道如是而已矣至究其本原為性命形於著述為文章固非二道特其緩急先後各有次第不可紊耳今之君子不察乎此刻意詩文則曰立言不朽此豪傑之所以名當時而傳後世也留心性命則曰無極二五窮神知化此大儒之所以繼徃聖而開來學也至有偽起復㨗徑之學者則又曰理出於心存則萬理備吾道一貫此聖人之極致也奚事外求噫為是論者皆天下毫傑之士也吾豈敢謂其不然哉特恐其修齊治平之道反有所略則所學非所用所用非所學於古人之道不免差矣又贈兵侍陳公序曰古稱才難全才尤不易得唐虞之際命官九人固皆極天下之選也然而典禮典樂掌教掌刑皆乆于其職有終身不易者豈非以其才性各有所長職業各有所習兼全之難故也至於内總百揆出總六師土地山澤無所不掌惟禹益為然全才之不易得如此近日當道用人司錢糓者未久復改之典刑獄職風紀者未久復改之司民牧計資遇缺而遷初不問其所長所習無乃以全才待天下士子其意良厚矣所慮全才不可多得用違其長則王良操弧后羿執轡非惟無成且以敗事是故不可不深長思也是時南有陽明北有函谷靈寶許氏誥以理學鳴天下而先生黙如獨與關中吕涇野儀封王迋相書問印證日事二親躬營菽水率其家之子姓及鄉閭後生以修孝弟忠信非其義一介不取予瘠田茅屋取足優㳺兩執親喪皆哀毁瀕死居常非渉日用躬行者絶不形於言門人有問太極隂陽之説者曰只以伏羲八卦横圖竪而觀之則易之所謂太極動静之所謂有常更易簡可見而周子可無事於圖矣有問律吕之説者曰只以舜典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十二字而騐今俗樂之詞曲及唱詞曲時必吹竹彈絲相應與夫宫尺上工合四為板眼之遺法以求之至明白可見而蔡氏可無事於新書矣問一貫約禮曰儒者未得㳺夏之十一而議論即過顔曽以聖賢心法為初學口耳此道聽塗説之最可惡者
  門人婁樞王西星請梓文集先生曰聖賢之道昭在六籍如日星後學愧不能知而行之自宋以來儒者之論方苦太多此吾之所深懼也故惟均役糧二論家譜家訓二篇儒學醫學管見有切世務者門人得裒集之或謂先生真可謂銖視軒冕塵視金玉先生曰此後世儒者輕世傲物之論也金玉自是金玉如何塵視得軒冕自是軒冕如何銖視得此何異於老莊芻狗飄瓦門人曰如是孔子何以謂富貴如浮雲曰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浮在不義不在富貴也
  為南工部右侍郎奏革神帛堂各宫監機户夫匠料銀嵗省以數萬訃歴改工户禮三部再以病乞歸又晉南院右都御史掌院事懇辭不就歸家居十餘年薦楊二十餘䟽不出嘉靖癸卯九月夜半有星隕於郡城西流光如晝是夜卒年七十賜祭塟隆慶初用科臣張鹵疏補謚文定贈尚書學者稱栢軒先生
  崔銑
  字子鐘一字仲鳬河南汝陽人𢎞治乙丑進士仕至南京禮部右侍郎
  父陞四川參政歴官㢘慎恤民隠有古循吏風公少而慧特長嗜學舉進士入翰林為編修潜心古學正德初閹瑾擅權卿位皆伏謁跪公遇之史館門獨長揖瑾怒謂張綵曰翰林白面書生多輕薄如崔銑尤甚㑹孝宗實録成瑾矯㫖史官陞級調部屬州縣練政理改公南京騐封主事瑾誅復翰林時武宗頗以逸豫棄萬幾而時事大棘公大慼之奏記大學士李東陽勸其及時悟主救民薦賢理財強兵無徒驅獵翰墨十一年考滿陞侍讀明年請告歸
  嘉靖元年召修武宗實録眀年日講陞南國子祭酒開誠善誘明教條正文體日衣冠坐東廂對諸生問難時大禮議起江南北大饑人相食公上疏略言近者主事張璁等以先後獻議超遷蔣冕汪俊吕柟鄒守益馬眀衡等以上疏異議罷斥段續陳相薛蕙下獄仰惟皇上求備禮於本生至孝也然當詳稽禮意大順通情獨任己意亦曷有極疏入罷歸
  擢南禮部右侍郎時王暐言句容朱家巷者皇祖故鄉墳址具在請表揚公獨持不可曰興王之基難可臆斷失實為罔事竟寢㝷病致仕卒贈尚書諡文敏公宏才博學好古能文素履皭然出處無玷名臣記
  𢎞德間士厭明文沿宋習靡泛欲振起之宗秦漢之作而論學亦異說蠭起浚精於象數超頓於髙虗於是文敏乃獨邃研於六經尤深於詩其論學反經刋詭通逹政體而清修介操及終老不渝明書理學傳
  先生謂至哉程純公之學也經無故訓所眀者意行無枝蔓所存者性仕不以能見諫不以直著讓知而任咎忘已而絜衆讎者賛其忠信頑者悦其德義約哉正公之學也釋經不泥見竒不問敬合内外謂理性即命一天人也大都敷揚儒教平切易行可名宋之一經述程志述二程文略
  謂朱文公性既髙眀濟之沉毅邃探於渾淪細入於絲毛發道指諸掌闢邪如抉其肺肝然每讀一篇輒心目開朗惑解而志奮也述晦庵文抄
  退處相臺者十年非聖賢之志不存非翼經之文不閲作樓儲書取孝經四書易書詩春秋儀禮周禮小戴禮曰此本言也取程易傳程志程文略曰此幹言也取左傳温公通鑑宋元綱目文章正宗陶詩選詩曰此支言也韻學與焉命之曰數卷樓省身履事凖古騐今乃劄記所眀發揮性術訓訂經史申正理駁陂見作士翼四篇謂三代而上井田封建其民固故道易行三代而下阡陌郡縣其民散故道難成作政議十篇曰均田曰覈舉曰重輔曰簡侍曰省官曰師田曰本末曰修理曰訂學曰通議制遵今道循古合諸人不激不隨期之可久於易謂好竒者浚義於象流為鑿而尚古之法又久失不傳夫皇羲畫卦文王周公繫辭孔子作翼一也謂易道加詳焉可矣因夫子之賛眀二聖之㫖傳是者倡於王弼備於程子斯時宜而易之要也作周易餘言又言詩大序微粹非卜子不能即小序猶之不可廢也作詩解又有文苑春秋中説考松𥦗晤言諸著
  其論春秋曰春秋以王律伯將以復書之政焉故知書與春秋之㫖可以裁世變議本末
  其士翼論學曰天生烝民物必有則故學躬修九容行采九德心不强操而存守不徑趨而約矣
  常情聞毁則憂而思思則勉其善矣聞譽則喜喜則矜矜必放是毁益而譽損也學者不聞規過之直寧受毁可也無觀善之朋寧逺譽可也
  覺心之放即求也知我之病即藥也矜己之是即非也妬人之長即短也
  克己者猶御敵進而無却養德者如水漬物漸而不驟慎思者如渫井汲其泉而愈新辨疑者如解絲理其緒而自整
  天道恒進故人心好上天運有常而人則躐等故思窮於微𦕈而行忽於疾徐辨徹乎宇宙而心荒於日用是以切己求要之為貴
  其論經曰莊子稱易以道隂陽未知易也夫易陳人道以前民用彖爻所象建侯行師利見括囊之𩔖豈空談耶大人遇以立政細民得以决事君子精義而立道小人怵害而消惡所謂無有師保如臨父母者也夫子繫傳乃推人道之原故及於隠賾韓愈稱春秋謹嚴未盡春秋也春秋記人之善全人之恥誅人之意逹人之恭是故公薨於齊書塟夫人如齊諱故公孫陽州非自於臣齊仲孫來没其覘國意溢於言慮先於事夫日照雨潤霆擊霜折彼蒼於穆之體何與焉又曰春秋立詞謹嚴意實温厚若天育萬物任其生成不驟不滯故以為性命之文本傳
  先生曰麗於形者皆不相通是故日月不潤風霆不照山拘於峙川限於流惟人乃與地天參心為太極輔相裁成之妙出焉人乃自棄甘與禽伍而草腐者何與人須學也學須敬也學其植禾乎日培則日茂敬其櫛髮乎日理則日整故老學不如少愈於無聞譬之夕燭不若日勝於冥躓
  未有亡基而作室者故聖門之道隨事躬行積之久而成德躐斯道以徃踈矣不由跬歩而致千里其御風乗雲者乎然世豈有斯理哉
  中庸之教慎獨者存性也
  堯舜事業太虗中一㸃浮雲過目言所性不存焉然流於曠誕堯舜盖欽欽爾
  人當平居亦知自反而不責人一旦聞謗讟之入怒激氣涌忘其舊志肆其新忿必求報復而後已故曰學至於不責人盡矣盖功深而心平識定而量宏譬之千仞之淵豈石所能激而鳴乎
  夫理無大小故學無精粗惟物是體乃心之存遺灑掃者非精也驟而務精義者亦粗也
  巽一隂伏二陽之下巽斯入也學者思索義理必用巽心入其中長短輕重與相逶迤斯得之書所謂遜志彼性粗暴者反此故氣質貴乎矯俱先生要語抄
  公以議禮罷歸臨行不役官夫囊無江南一物携古書數箧而已公卿及諸生送者千餘人從渡江者又數十人拜别涕下退處相臺十年四方來學者教以研經飭行曰道在五倫學在治心功在慎獨學者稱曰後渠先生
  公嘗言碑誌盛而史𧸛矣唐詩盛而教亡矣啟劄具而友濫矣表箋䛕而君志驕矣封誥儷而臣報輕矣賄幣流而贄禮失矣舉業專而經學淺矣登第易而全才難矣
  又曰學者有二病積學未厚而用之遽養德未足而談有餘又曰賢士大夫始勵節而終喪名且以亂邦其由四失乎急論議則畧己而傷人争名勢則致飾而敗友尚同黨則崇欺而蔽主務欲速則開徑而蠧事又曰學不至道乃𡨋行也道不法聖乃曲途也聖莫大於夫子道莫切於倫紀是故發諸孝弟主諸忠信出諸强恕比諸文行密其節大其規逺其止待其履定而後博諸先儒之言以盡參騐之詳可矣並松𥦗寤言
  浚川王公稱公才識眀逹允負經濟
  嘉靖癸未盜王堂起山東轉掠河南公守侍讀大司馬彭澤咨於公曰非邊調兵不除公問賊中有邊人乎曰無公曰賊持一刄能驅民從之朝廷賞罰眀重乃不如一賊之刼乎前中原及蜀盜咸用邊軍彼知内之弱而致輕今又資藉之萬一恃功恣求後難控御土兵未歴戰氣索而怯如調保定逹舍在前土兵在後總之一將古云習慣如自然既可平賊我兵亦練彭公如策奏行不月賊平眀年甲申秋大同變師田論
  魏校
  字子才南直崑山人𢎞治乙丑進士仕至太常寺卿
  公為諸生時每朔朢春秋入謁孔子廟肅容瞻拜如親承之舉進士費宏一見以范仲淹期之正德初授南刑部主事累遷郎中自以少年筮仕人情物理或未曉暢每訊重獄虛己求教於前輩長者或反復思維寢食俱廢有愬不平者雖甚喧聒必盡其辭直提牢省視囚人疾病飲食悉為調劑至會審監刑衆皆盛服事畢宴飲公獨澹服素食慘見顔面至其履法操正直己行志亡如也
  九年召為兵部職方郎中稱疾家居究心問學言今之學聖人者不求之人生而静之初而求之孩提知識之始不察性之欲與物之欲所以分而但主其轉流之思念聼其言且聖人考其行實凡夫當將一切名利之心斬絶浄盡立志如天之崇循序用力跬歩皆在實地乃可至於聖人之道家居慕古簡重不以事物經心塵凝滿室處之泊然羸病杜門聞一善士亟疾求見為人貎恭色温而出處取舍審之至精執之至確
  世宗即位首起廣東副使提督學正先德行興小學以教士聘翟宗魯以為士師禁火塟斥滛詞取曹溪故傳衣鉢毁而焚之
  按宗魯博羅人砥勵節行學必聖賢居處必敬行必古禮來學者必先収放心能改過而後教之公聘宗魯居之省心亭一日問省心之義對曰聞省身矣不聞省心心一也省之無迺二乎
  居一年丁外艱歸以簡絀科嚴請謁道絶粤人不無觖望歸而粤人有為言官者劾公媒孽訓士之短竄之戎籍然公德譽素孚莫能抑也服闋補江西兵備副使力辭既言官劾公者坐黜職改命督學河南祠伏羲於畫卦臺以蔡仲始封國依太公祭爽鳩之義而以世子死社稷書於春秋者配立經祠以祀子貢曹䘏漆雕開秦冉援漢梅福䟽請封孔子後為世博士守微子廟因嵗時省湯陵不果用居數月用桂蕚薦轉大理寺少卿明年轉國子監祭酒時張璁為相卿佐入謁多踧踖隅坐特公為上客既酬對亦心服之蕚仍薦公為經筵講官以進講敬眀乃罰章不合上㫖改用遂改太常寺添註少卿已陞本寺卿明年致仕歸
  公事父母至孝居喪動遵古禮友於兄弟與士大夫簡牘徃來皆刻修責治之語其篤志聖賢真猶饑渇之於飲食也李夢陽過公論學公勸以沉潜深造夢陽因問平生病痛所在曰公才甚髙但虗志與憍氣害道之甚者也夢陽歎曰吾早見公二十年有此哉公僅一子一孫晚而連喪其答人慰唁之書言逹以破愛敬以易哀畏天以終身焉卒贈禮部侍郎諡恭簡有司立祠祀之先生之學始得之餘干胡敬齋大要以主静為功葆合冲和蓄極而發嘗謂上天之載無聲無臭惟潜龍為近之而與同時講道者論終不相合歸震川文集
  對客終日端坐談論不倦唐荆川曽與坐論一日不堪其困或問先生得無勞否曰想於談論時自有得力處他日又問曰只要説得當
  國朝諸儒魏莊渠似為著實常寄唐荆川書云公寛以居之矣所少者學以聚之問以辨之耳又寄吕涇野書云近來學者每有好名之病以好名之心聴過髙之論鮮不害道者歐陽崇一訥行敏言當以此意告之其言皆中病盖平時工力所到故以此告人陸樹聲適國語録上同陸文裕嗜古玩羅列一室中聞莊渠先生至訪悉為撤去見聞録
  黄太冲曰先生私淑於胡敬齋其宗㫖為天根之學從人生而静培養根基若自孩提知識後起則未免夾雜矣所謂天根即是主宰貫動静而一之者也敬齋言心無主宰静也不是工夫動也不是工夫此師門敬字口訣也第敬齋工夫分乎動静先生貫串總是一箇不離本末作兩段事則加宻矣聶雙江歸寂之㫖當是發端於先生者也先生言理自然無為豈有靈也氣形而下莫能自主宰心則虛靈而能主宰理也氣也心也歧而為三不知天地間祗有一氣其升降徃來即理也人得之以為心亦氣也氣若不能自主宰何以春而必夏必秋必冬哉草木之榮枯寒暑之運行地理之剛柔象緯之順逆人物之生化夫孰使之哉皆氣之自為主宰也以其能主宰故名之曰理其間氣之有過不及亦是理之當然無過不及便不成氣矣氣既能主宰而靈則理亦有靈矣若先生之言氣之善惡無與於理理從而善之惡之理不特死物且閒物矣其在於人此虛靈者氣也虛靈中之主宰即理也善固理矣即過不及而為惡亦是欲動情勝此理未嘗不在其間故曰不為堯存不為桀亡以眀氣之不能離於理也
  先生講學星溪之上從游者嘗百人一日來溪上見天文四垂混混日星升沉雲霞舒卷覺乾端坤倪軒豁呈露其學大進自謂得之主静云江南通志
  所著有體仁説大學指歸六書精藴遺書師説語録文集行世
  論學書
  存養省察工夫固學問根本亦須發大勇猛心方做得成就若全不曽發憤只平平做將去可知是做不成也孔門自曾子以至孟子氣質皆偏於剛然其所以傳聖人之道則皆得剛毅之力也文公謂世衰道微人欲横流不是剛毅的人亦立脚不住伊川言中心斯須不和不樂則鄙詐之心入之矣此與敬以直内同理謂敬為和樂固不可然敬須和樂只是心中無事也
  天下之事若從憤世嫉邪起端未免偏於肅殺必也從太和中發出四時之氣咸備而春生常為之主乃可合德造化也
  大丈夫凍死則凍死餓死則餓死方能堂堂立天地間若開口告人貧要人憐我以小惠呴沫我得無賤丈夫平
  人心元神昭昭靈靈収斂停蓄因其真機引而伸之觸𩔖而長之自有無窮之妙若專内遺外日用間分本末作兩段事如此仍是支離也
  近體大學頗窺聖學之樞機至易至簡説者自生煩難陽眀盖有激者故翻禪學公案推佛而附於儒被他説得大快易聳動人今為其學者大抵髙擡此心不在本位而於義利大界限反多依違
  吾輩欲學聖人不求諸人生而静祗就孩提有知識後説起又不察性之欲與物欲則是以念念流轉者為主陳元誠疑吾近日學問見得佛老與聖人同大為吾懼人心立極雖有間斷處而好接頭否則終日向學不免散而無統也
  象山天資甚髙論學甚正凡所指示坦然如由大道而行但氣質尚麤鍛鍊未粹不免好剛使氣過為抑揚之詞反使人疑昔議其近於禪學此某之陋也
  大抵人自未應事及乎應事以至事過總是此心又進一歩自未起念時及乎起念以至念息亦猶是也善用功則貫串做一個否則間斷矣吾所謂立本是貫串動静工夫研幾云者只就應事起念時更著精彩也道體浩浩無窮吾輩既為氣質拘住若欲止據己見持守終恐規模窄狹豈能展拓得去古人所以親師取友汲汲於講學者非故汎濫於外也止欲廣求天下義理而反之於身合天下之長以為一己之長集天下之善以為一己之善庶幾規模濶大氣質不得而限之冬氣閉藏極於嚴宻故春生温厚之氣充欝熏烝陰崖寒谷亦透學而勿主静何以養吾仁體仁說下同
  涵養可以熟仁若天資和順不足於剛毅可更於義上用功否曰陽之收斂處便是隂仁之斷制處便是義静中一念萌動纔渉自私自利便覺戾氣發生自與和氣相反不能遏之於微戾氣一盛和氣便都消鑠盡了須重接續起來但覺纔是物欲便與截斷斬其根芽此便是精義工夫也
  整齊嚴肅莫是先制於外否曰此正是由中而出吾心纔欲檢束四體便自竦然矣外既不敢妄動内亦不敢妄思交養之道也
  木必有根然後千枝萬葉可從而立水必有源然後千流萬𣲖其出無窮人須存得此心有箇主宰則萬事可以次第而治
  古人藴蓄深厚故發越盛大今人容易漏泄於外何由厚積而逺施學者當深玩黙成氣象
  吾一呼一吸未嘗不與大化通故一念善上帝必知之一念不善上帝必知之天命有善無惡故善則順天惡則逆天畏天之至者常防未萌之惡
  天地氣化初極渾厚開盛則文眀久之漸以澆薄盛極則有衰也聖人生衰世常欲返樸還淳以囬造化故大林放問禮之本質是從裏面漸發出來文是外面發得極盛聖人欲人常存得這些好意思在裏面令深厚懇惻有餘若只務外面好看却是作偽也
  一理散為萬事常存此心則全體渾然在此而又随事精察力行之則其用燦然各有著落
  人君當眀乾坤易簡之理天下之賢才豈能人人而知之耶君惟論一相相簡大寮俾各自置其屬人得舉其所知而效之於上則無遺賢所謂乾以易知也天下之政豈能事事而親之耶君恭已於上委任於相相分任於百司而責其成功上好要而百事詳所謂坤以簡能也
  衆欲不行天理自見
  徐問
  字用中南武進人𢎞治壬戌進士官至南户部尙書
  㢘静自飭學以紫陽為宗弱冠登進士除廣平府教授召為刑部主事歴郎中值權倖縱横獨持法屹不為動出知登州調臨江以方略擒獲大盜數百人㝷遷長蘆運使以刺史轉運使人多不樂公欣然受命曰吾將以薄躬清是官也居數月轉廣西參政累遷廣東左布政適上遣中使採珠不中程御史欲下令責諸賈公曰珠池有禁不趣賈為盜耶事得寢
  擢都御史撫貴州黔俗獷悍喜相毒噬爰建貴陽書院祀濂洛關閩諸賢集多士而訓誨之黔俗漸歸禮讓以擒獨山土酋䝉龯功賜璽書褒勉晉兵部右侍郎自謂於此道雖勤勤注念未有豁然氷釋處因請告歸棲遲芳茂山下杜門掃軌潜思力究凡十年起南京禮部侍郎遷南户部尚書甫數月復乞歸
  公登第四十八年家無長物田不滿百又割以膳寡嫂其學以窮理致知為入門以敬義直方為實際以滌除習氣還其本原為工夫恬退澹潔則其天性也所著有讀書劄記山堂萃稿行於世卒謚莊裕學者稱養齋先生
  李中
  字子庸江西吉水人正德甲戍進士官至副都御史
  生有異質穎悟過人年十九拜同邑楊玉齋之門聞義利說始志於學一日見一峯文集手録歸歎曰大丈夫不當如是耶
  為刑部主事時武宗縱西僧出入禁内宦官居中用事先生憂之上䟽切諌有曰今日大權未収儲位未建義子未革紀綱日弛風俗日壞小人日進君子日退士氣日靡言路日閉名器日輕賄賂日行禮樂日廢刑罰日濫民財日殚軍政日敝天變於上地變於下此道之不明不行繇陛下之心惑於異端故也其他指斥忌諱語尚多上覧䟽震怒將杖之以當道救觧得免謫通衢驛丞闢愛梅亭讀易其中鄧潜谷明書
  世宗即位擢提學廣西先生憫俗學支離喪失其性凡教一本於身不事言語嘗曰璽書所載迪正道崇正學此吾職也又曰感於此應於彼不行而至自有以潜奪汙俗興起善心誠之不可掩固如此於是擇諸生聚處五經書院每五日登堂講說敷悉自晨至暮人多嚮之官四川參政數月具䟽乞休人有問者復之曰士君子行止自有孔門家法不可茍焉自小也所謂家法吾心天理是也進退遲速莫非天理之流行參以毫髪意氣不免為過髙之病皆私也同官力沮乃止
  擢僉都御史廵撫山東曲阜三氏學生舊無廩創議增給為定制嵗大歉蝗乃取泰山祠金以待賑命流民捕蝗予榖又慮盜賊將熾下令郡縣募驍勇鍊民兵以備官軍所不及授計部下設伏擒河南劇盜關繼先總督南京糧儲明年卒官年六十五
  學以求仁為主閑邪為功以天命流行何思何慮心中洞然為實際羅洪先嘗受其學
  先生氣貌端重危坐終日不傾倚歩趨如有循望之儼然不可犯而意思安適言有可采雖田夫孺子得曲盡其意意所不存王公大人不阿也
  與湛元眀王伯安髙汝白鄒謙之諸公皆有書札商略問學嘗言愛不足以盡仁惟公可以盡仁惟中可以盡仁又言知易則知權而曰天地之用一易也自然之權聖人之用一權也當然之易非知道者孰能識之又曰生生之謂仁存存之謂學家居谷平里學者稱谷平先生所著有疏草日録問詩文七卷行於世
  嘉靖甲午夏五月予卧病隨州報恩寺一日學子請問曰朱子之學何學也予曰聖人之學也曰何如朱子詩云𤣥天幽且黙仲尼欲無言動植各生遂德容自清温彼哉夸毗子佔畢徒啾喧但騁言詞好豈知神鑒昏曰予昧前訓坐此枝葉繁發憤永刋落竒功收一原曰神鑒曰一原朱子之學㫖可知矣曰或疑其釋大學何如曰此學必論大頭腦處如眀眀德此大學大頭腦處也朱子以虛靈釋明德不可易也明之之功則曰因其所發而遂明之以復其初此工夫至簡易也何疑之有曰或疑其格致求於外也何如曰此不得朱子之精也朱子曰本眀之體得之於天終有不可得而昧者是以雖其昏蔽之極而介然之頃一有覺焉則即此空隙之中而其本體已洞然矣當時有問介然之頃一有覺馬則其本體已洞然矣須是就這些覺處便致知充擴將去朱子曰然如擊石之火只是些子纔引著便可以燎原盖介然之覺一日之間其發也無時無數只要人識認得操持充養將去此朱子之精孔門求仁之學也學者當黙而識之學子曰然遂記之朱學問答
  張邦竒
  字常甫浙江鄞縣人𢎞治乙丑進士仕至南京兵部尚書
  生而尫瘠苦學躭經籍年十七舉鄉試成進士及庶吉士
  授翰林簡討非人不交非物不取時然後言擇地而蹈時謂大雅君子也武宗朝著張騫乗槎賦見志盖以西域喻劉瑾以騫喻一時附瑾者已乞告歸省食貧而已而孝事父母舉足發言率覘視容色為進退讀書之暇時時從田畯佃作當道勸駕勉至京師力求便養出為湖廣提學副使出教示諸生曰學不孔顔行不曾閔文如䧺褒無益也與諸生譚學根極理要必人人悟暢乃罷公奉親逰宦既二親不樂久居楚復乞歸世宗即位用薦起提學四川復以去親逺乞休撫按奏移近地改福建歴陞南京吏部侍郎丁外艱起吏部侍郎久之以母老數乞歸特改南京吏部尚書已改南兵部以便之無何以病卒諡文定
  公好學篤行志操端潔初以母老澹於宦情故屢進屢退無繫心公卒其母尚存至百有餘嵗
  公之學以人性無不善以聖賢必可師澄神一志以繹洙泗濓洛之㫖嘗曰知書之為我也則書即學矣如以書而為學也則學非書矣又曰譬之權焉權勝物則物輕物勝權則權輕故在我者茍重則靡䴡崇髙靡不輕矣在我者茍輕則小物末技靡不重矣為人仁孝切至臨政持大體不苛議論依忠孝每言事未嘗不稱引天下長者功名之際恒自退抑不與時競惟時時發憤曰頼天之靈髫齓有聞㒹毛種種未有所底人亦有言行邁屢税胡然有迄是誰之咎歟是誰之咎歟人稱靖恭正直含𢎞寛厚博達通明清儉莊肅公兼而有焉名山藏公學以聖賢為師終日危坐目無流視耳無傾聽晨起焚香誓天晝有所為夕書之冊進退辭受矜慎獨至吏部嘗攝冢宰故事陞除降黜先白内閣公獨罷之推轂善𩔖靡有遺能然終不泄露其以吏部侍郎兼官者九載諸所銓注徃徃位上公泊如也霍韜曰古稱良玉温潤而栗然張公非耶鄞人稱説先正質行推邦竒第一公少沉深好讀書稍長㳺神髙朗恥與齪齪者伍入翰林讀中秘書益博閎作觀頥録朝夕紀過以自勅其序曰予生二十有五年矣而三畏未知九思或忽内之則氣能吾勝外之則習能吾奪間非無介然之懼懼焉而志之弗堅屢作屢仆以今嵗除追惟一年之事昔之所期百無一償可勝悔耶年漸長而德不加修能不重有懼耶然既徃之愆孰能無懼懼已復然與不知懼等耳今日之懼吾又懼其復為前日也取札素日惟過舉而詳書之曰觀頤録以自騐且防焉於乎思出汝心言出汝口繼自今忘善弗為為自欺掩惡勿録為自欺人之欺己己則惡之乃自欺而勿之惡也可不戒夫
  户部以國經用不給議鬻爵度僧公言二事害政不可行而欲足費莫若省費昭儉德者其本也裁濫賞汰冗食者其末也因條經畫鹽法屯田二事以上
  世宗加意稽古禮文之事給事中言議創圜丘方澤以二至祀天地如周官公議主合而極推太祖敬天祗畏㒺敢怠忽之心以為之本上以大禮故頗庇武定侯勛其後以給事中髙時論劾逮詔獄且奬時盡言公喜作納言勸忠頌以廣上意鄧元錫明書
  其論求於心曰凡物交於前有所溺之謂放無所溺而勿之省也滯其情于物焉之謂放無所滯尸居嗒如也而不知其所如之謂放心放矣孰求之曰心求之心求之者非人有二心心有二用也夫心至明而至剛固足以自求自復而不假乎其他也求放心者非有所索而取之也察之而已矣非有所追而獲之也欲之而已矣於其嗒然不自知者惕然自省之而已矣於是収斂於至宻之地而兢畏以持之不使一毫外物得容乎其中是之謂一而不二孰非其至明至剛自求而自復哉易曰不逺復孔子以顔子當之曰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行也明剛之至也故夫不精則不免於放不一則不免於放而莊周乃曰罔象可以得之夫罔象所以失之耳
  是時諸儒論學者患學流於二氏至謂静無所措其功動用乃有之先生懼其無本也著論言大學言心以無所忿喜憂懼謂之正中庸言性以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此心法也心之發動者意也視聴飲食者身也正心之功非屬於意非屬於身者也事物未交恂慄而已凝然中居而萬誘不敢干也忿喜憂懼一無所有而吾心之本體翼如也易曰艮其背曰介於石曰寂然不動曰退藏於宻皆心之義也後之儒者以静歸佛以虛歸老譬則舉家珍而委之地也言及静虛則以為疑於老佛而避之譬則家珍為人所竊欲復之而以為嫌於盜也瞬目而不敢一盻豈不悲乎
  時王文成以論學名世悦先生温恭而慧也目以為聖資先生以編修歸省問贈言時甚少文成臆所學而贈之曰古之君子有所不知而後能知後之君子惟無所不知是以容有不知也先生知其且心攝之也報之言吾何敢言知乎哉至神者天也至明者人也至㣲者心也吾皆未得而知之吾何敢言知乎哉天之道明善天下而無視聰善天下而無聽是故天之道微顯而闡幽非微顯而闡幽也天於天下無顯無幽也有聲天聞之矣無聲天聞之矣有形天見之矣無形天見之矣其何顯微之間之有人之限於耳目者自其所不見聞而謂之幽天惡其若此也故從而闡之而微之斯其損益盈虗之理也何謂至明者人曰其以耳目見聞者愚人也逹者之見聞則同乎天矣是故是非善惡愚者疑而逹者覺矣覺者辨而疑者釋矣疑者釋而天下皆覺矣是故天下之事久而無不定何謂至微者心曰慮萌乎中非至精者勿察也勿察則不能知吾心不能知吾心則不能知人不能知人則不能知天不知天則不知所以畏天不知人則不知所以畏人不知心則不知所以畏心心吾之心也而畏之猶未也况又不知所以畏吾何敢不知乎哉顔氏之子有不善未嘗不知其自知若是之明也唯孔子知之曰其心三月不違仁其知人若是之微也古之君子曷為其無不知若此知逺之近也知風之自也知微之顯也是知之始也及其至也質諸鬼神而無疑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盖是時已凝然自立不惑如此
  題坐右曰為子當以父母之心為心為人當以天地之心為心戒慎不覩恐懼不聞仁孝之道立矣
  羅文莊稱其德如金錫學探大本諸經説剔𤣥暢微其傳可必云
  張岳
  字維喬福建惠安人正德丁丑進士仕至右都御史
  弱不好弄端凝如巨人舉進士官行人毅皇帝不豫卧豹房與閹嬖三數人同卧起自兩宫而下皆不得聞問中外以為憂公䟽請以九卿科道入直嘗藥防他虞已上南廵同諸司䟽諫下獄廷杖調南國子監學正嘉靖初召復行人歴主客郎中議禘禮所自出之帝無主名大學士孚敬欲遷合以某祖為所自出之帝公曰是不可强知第以皇初祖設位必有得姓受氏之人儼然陟降者張不從議上内批設皇初祖位如公言時孚敬首以議大禮結主知不謂見出公下甚忌之欲羅致門下不可出僉廣西提學坐所貢士廷試黜落七人貶廣東鹽課提舉嵗餘起知亷州亷荒鄙寡文學不力農公煦嫗撫字教之以田作興學勸農造士躬為講授省里甲浮費嚴珠池屬禁三年俗丕變士有中州風安南亂絶朝貢朝議將討之公䟽言自古夷狄惟猾夏則誅乃其自相攻殺不足為用兵朝鮮李仁桂據髙麗圡擅命群臣請討之髙皇帝曰彼夷狄也姑令自為聲教吾取其效職貢不侵叛而已故李氏世傚職貢至於今夫李仁桂亂賊也朝鮮箕子所封土也若牽於文儒之議則當正九伐之法以復秦漢之故疆然髙皇帝獨觀昭曠之原一言而天下遂定今為逺狄故勞師萬里討其賊而定之非中國之任也又反覆以天下大勢財用盈虚兵將强弱具言其不可狀䟽入不報則治兵食立營堡計王師所從入水陸道之里畫以待事會遷去而莫福誨遣人扣關言徃張亷州安在是欲以恩信撫我也何可忘語聞詔參政廣東諸經畫所為受降之策皆仰成而安南平已征崖黎攻罷萬諸洞畢破之上再賜金幣理學傳
  任浙江提學副使學宗伊洛文有法程簡重端莊善於迪士故所至皆服其化未幾轉參政為政博大周詳禁奸釐𡚁吏不敢肆杭州府誌
  㝷以僉都御史撫江西屬嵗饑設法措賑節紓其財力奏留京折銀五萬兩助賑又請折正兊米數十萬石民饑不害
  大學士夏言築賜塋使司議廣信七邑各致千金公曰是將範金為槨乎邑致百金足矣言謝曰愛人以徳大學士嚴嵩奉詔建延恩閣復批減其費曰是非元老意况供費如式實奉明㫖嚴銜之陽致書謝曰延恩之制誠儉然出足下未必非伯夷之所築泉州府誌
  擢右副都御史督兩廣軍討封川融懐馬平諸獞悉平之遷兵右侍郎兼僉都御史賜銀幣明年召入為刑部侍郎御史南金言岳忠純果毅有古大臣風今賀連反側不宜奪之去盖刑部可闕右侍郎而兩廣總督不可一日無岳也不果召又明年平連山以兵侍郎開府沅討苖蠻卒於軍
  方鎮沅時邊元競餽遺用事者以自全而公頗為嚴所扼㦯諷之少貶公曰無以為也稜稜寒骨第欠馬革一張已爾其他吾分自定人如之何
  公長身玉立𢎞毅淵黙讀書過目成誦終身不忘自丘索墳典以及子史百家莫不貫串精徹隐賾一時巨儒皆出其下忠信孝友之行得之天性
  學以程朱為宗尊信傳註出入以度嘗作學則首以存養之要繼以動作禮義威儀之節而求端於未發以為之本曰心纔静即覺清眀學須静多於動至動而未始不静庶矣
  為行人過浙度江與陽明論明德親民之㫖陽明曰明德之功只在親民後人分為兩事非也公矍然曰戒慎謹獨俱是未與民親工夫如公言又須立一親民之本以補之陽明不能屈揖而去之其與聶雙江書辨王氏渾淪籠侗之非欲其逐一體認知行體用之理排之甚力
  其文章氣象宏裕謹䋲墨根抵道要不規規於作者町畦而平正通逹得於考亭為深所著有小山𩔖稿聖賢正傳恭敬大訓載道集皆有禆世教藏於家










  明儒言行録卷七
<史部,傳記類,總錄之屬,明儒言行錄>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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