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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通鑑/卷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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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江西永甯知縣當塗 夏燮編輯
卷四
【紀三】上章掩茂,盡一年。

太祖開天行道肇紀立極大聖至神仁文義武俊德成功高皇帝洪武三年(庚戌,一三七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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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正月,上以元庫庫特穆爾為西北邊患,議大發兵肅清沙漠。癸巳,以丞相信國公徐達為征北大將軍,浙江行省平章李文忠為左副將軍,都督馮勝為右副將軍,御史大夫鄧愈為左副副將軍,湯和為右副副將軍。時上召諸將問曰:「元主遲㽞塞外,王保保以孤軍犯我蘭州,其志欲僥幸尺寸之利,不滅不已。卿等出師宜何先?」諸將皆曰:「王保保之寇邊者,以元主猶在也。若以師直取元主,保保失勢,可不戰降也。」上曰:「保保方以兵臨邊,今舍彼而取元主,是遺近而趨遠,失緩急之宜,非計之善者。朕意欲分兵二道:一命大將軍出潼關自西安搗定西以取保保;一令左副將軍出居庸至沙漠以追元主。使彼此自救,不暇應援。元主遠在塞外,不意我師之至,如孤㹠之遇昨虎,取之必矣。此一舉而兩得者也。」諸將皆曰:「善。」遂受命行。

壬寅,吏部請謫有罪人于儋厓。上曰:「前代謂儋厓為化外,以處罪人。朕今天下一家,若有風俗未湻,宜更擇良吏治之,豈可棄之化外?」不許。

二月,辛酉,上游後苑。見鵲巢卵翼之勞,喟然嘆曰:「禽鳥劬勞如是,況人母子之恩乎?」令羣臣有親老者許歸養。時故元鎮撫陳興被俘來京,恩待甚厚。興言「有母在嵩州,年八十餘,欲求歸養」,即賜之白金、衣服而遣之。

儒士歐陽佑等自北平采遺事歸。乙丑,詔重開史局,【攷異】《明史》本紀不載續修《元史》月日。《潛菴史稿》系之是月乙丑,又成書在七月丁亥,證之孫氏《春明夢餘錄》同,今据之。仍以宋濂、王禕為總裁,復徵四方文學士。朱右、貝瓊、朱廉、王彝、張孟兼、高遜志、李懋、李汶、張宣、張簡、杜寅、殷弼、俞寅、趙壎等十四人為纂修官。而壎以前修史成,未歸,復命入局。先後纂修三十人,兩局竝預者,唯壎一人而已。右,臨海人,廉,義烏人,二人皆以書成不受官歸。瓊,崇德人,彝,嘉定人,師事王貞,文得蘭溪金履祥之傳,學有端緒,嘗著論力詆楊維楨為「文妖」,一時聞者異之。汶,當塗人,博學多才,後除巴東知縣,晚年歸里,以經學訓後進。宣,江陰人,初以考禮徵尋,預修《元史》年最少,上親書其名,召對殿庭,即日授輪林院編修,呼為「小秀才」。遜志,蕭縣人,師貢師泰、周伯琦等,文章典雅,成一家言。孟兼,浦江人,劉基為上言「今天下文章宋濂弟一,其次即臣基,又次即孟兼」,上頷之。簡,吳縣人,與杜寅同邑。又禮局徐一夔者,工文章與王禕善。時禮書將成,禕薦之入史局。一夔遺書自言「不材多病」,又言:「史之根祗在日歷。而元代不置日歷,不置起居注,其于史事固甚疎略。又況順帝三十六年之事,既無實錄可據,又無參稽之書,唯憑采訪以足成之。竊恐事未必覈,言末必馴,首尾未必穿貫。而向之數公,或受官,或還山,復各散去。僕雖欲仰副執事之望,曷以哉!」遂不至。其後預修日歷,書成,將授翰林院,亦以足疾辭,終不仕。

癸未,追封郭子興為滁陽王,妻張氏王夫人。令有司立庿祀之,竝以其三子祔祀。

戊子,詔訪求賢才堪任部職者。上諭廷臣曰:「六部,總領天下之務,非學問博洽、才德兼全之士,不足以居之。誠慮有隱居山林,或屈在下僚者,其令有司悉心推訪以聞。」

是月,始行朝日禮于東郊。先是,禮官議古者祀日月之禮有六。然「郊之祭,大報天而主日,配以月」,此從祀之禮,非正祀也。《大宗伯》:「肆類于四郊,兆日于東郊,兆月于西郊。」《覲禮》:「祀方明,禮日于南門之外,禮月于北門之外」,此因事之祭,非常祀也。惟春分朝日于東門之外,秋分夕月于西門之外,此祀之正與常者。蓋天地至尊,故用其始而祭以二至。日月陰陽之義,春分陽氣方永,秋分陰氣始長,故祭以二分。今宜各設壇專祀,朝日壇築于城東門外,夕月壇築于城西門外。朝日以春分,夕月以秋分,星辰則祔祭于月壇。上謂中書省臣曰:「星辰祔祭,非禮也。」禮部議于城南諸神享,祭壇正南向增九間,日月及周天星辰皆。于是,行禮朝日夕月用春秋分,星辰則於天壽節前三日。從之。【攷異】《明史》本紀不戴,見《禮志》在是年。据《潛菴史稿》正月定朝日夕月禮,二月,丙子,朝日東郊,今竝系之行朝日禮下,蓋二月春分當行朝日之祭。所云丙子,盖即是月春分節也。

初,陶安等議郊祀禮,太歲及風雲雷雨諸神皆從祀圜丘。已而,上命禮官議專祀,乃定太歲、風、雲、雷、雨諸天神合為一壇,地示諸神為一壇。至是復以諸神陰陽一氣,流行無間,乃合二壇為一,而增四季月將之祀,皆以驚蟄及秋分後三日祭之。

詔諸郡縣富民入京師。召見面諭以「孝敬父母,和睦親族,周䘏貧窮」,各賜酒食而遣之。

北平行省參政華雲龍攻下雲州,獲元平章和爾呼達舊作火兒忽赤、右丞哈海等。大同衛指揮金朝興克東勝州,獲元平章荊麟等十八人。都督同知汪興祖克武州、朔州,獲元知院馬廣等。時張德勝子宣已長,世襲衛指揮同知。于是興祖始復汪姓。

三月,庚寅朔,詔免南畿、河南、山東、北平及浙江、江西、廣信、饒州今年田租。

壬辰,享太庿,以忠武公常遇春配。

丁酉,鄭州知州蘇琦上書言三事。一,關輔、平涼、北平、遼右餘蘖未平,調兵轉餉,事難猝辦,宜屯田積粟,為長久計。一,沙漠之地,宜徙其人民分布內地,而擇重臣填守要害,以綏靖之。一,墾田開戶,宜責之守令招集流亡,官給牛種及時耕耨。上命中書省采行之。

戊戌,蠲徐州、邳州夏稅。

是月,以滕德懋為戶部尚書。德懋,吳縣人,有才辦,器量宏偉,長于奏疏。一時招徠詔諭之文,多出其手。始自外任,召拜兵部尚書,尋改戶部。

佞寇登萊,遣萊州府同知趙秩責讓之。

是春,衍聖公孔克堅以疾告歸。上遣中使慰問。疾篤,詔給驛還家,賜白金、文綺,舟次邳州卒。

夏四月,乙丑,封皇子九人。樉為秦王,棡晉王,棣燕王,櫹吳王,楨楚王,榑齊王,梓潭王,杞趙王,檀魯王,又封從孫守謙為靖江王。上懲宋元孤立,乃仍古封建制,擇名城大都,豫王諸子,待其壯遣就藩服,用以外衛邊陲,內資夾輔。諸王皆置相傅官屬及護衛甲士,少者三千,多至一萬數千,皆隸兵部。車服邸第下乘輿一等。公侯俛伏拜。謁內外大臣,禮無與鈞。唯列爵不治民,分藩不錫土,與周漢制稍異焉。

大將軍達師自潼關出西道,元庫庫退屯車道峴。左副將軍鄧愈立栅以逼之。是日,大軍出安定,庫庫駐師于沈兒峪。達進軍薄之,隔溝而壘,一日數戰。庫庫遣精兵千餘人,由間道潛刼我東南壘,左丞胡德濟倉卒失措,一軍驚擾。達亟帥親兵擊之,斬東南壘將校數人以徇,軍中股栗。丙寅,整兵出戰,奪溝深入,遂大破庫庫兵于川北,禽其郯王、濟王及國公關思孝、平章哈札爾等凡一千八百餘人,士卒八萬,馬萬五千餘匹。庫庫僅挾妻子數人,從古城北遁,去至黃河,得流木以渡,遂奔和林。都督郭英追至甯夏不及而還。達以德濟失律,械送京師。上念其舊勞,貰之,仍以書諭達曰:「將軍欲效衛青,不斬蘇建,獨不見穰苴之待莊買乎?德濟失律,正宜就軍中僇之。今歸之朝廷,朝廷必議其功過,彼信州諸全之功,朕豈得不念乎?今赦之。懼將軍以此緩軍法是用,遣使即軍中諭意。」

丙戌,元帝崩于應昌【攷異】《三編》据《明實錄》丙戌乃四月二十八日也。是月,己末朔,大建。五月,己丑朔,小建。《本紀》書六月戊牛朔,推之,正合。又五月,癸卯,文忠至應昌,諸書以為五月十五日,亦合。,子阿裕錫哩達喇嗣舊作愛猷識里達臘。帝諱托歡特穆爾舊作妥懽帖木兒,以元仁宗延祐七年庚申生于沙漠,相傳為宋灜國公之子。灜國,宋恭帝也。降元尚公主,有言「其將興宋室者」。世祖欲殺之,以公主故,謫居漠北為僧。奉詔居甘州山寺,娶一回回女子。其年四月,帝生之辰,值明宗出居沙漠,過其地,見寺上有龍文五采,又聞笙鏞聲,異之,乞以為嗣,遂竝載其母以歸。泰定帝崩,明宗以適長當立,迎于北方,行至翁郭察圖舊作晃忽义,文宗襲位。至順初,明宗后遇害,乃徙帝于高麗。踰年又詔天下謂帝非明宗子,再徙于廣西之靜江。文宗後悔之,將崩,遺詔立明宗子,令迎帝于靜江。而是時大臣雅克特穆爾舊作燕鐵木兒以曾預篡弒之謀,遲迴久之,尋立明宗幼子鄜王,踰月而崩。文宗后堅執遣詔,遂迎帝立之。至元之初,以臺官奏太皇太后非陛下母,遂貶太后及文宗太子雅克特古思舊作燕帖古斯,尋皆遇害。于是,尚書復希旨謂:「文宗在日曾言陛下非明宗子。」帝大怒,撤去文宗庿主,竝逮當時草詔者。時奎章閣侍書學士虞集方謝病歸,令以皮繩挂腰,馬尾縫眼至大都,集取文宗親改詔草呈上,帝意始釋。回回女者,帝即位後追尊其所生母瑪里達舊作邁來迪為真裕雲徽后者是也。帝生于延祐庚申,距宋太祖開國之元年為第六庚申,相傳宋時宮中以四更末即轉六更,蓋太祖因陳搏有怕聽五更頭之言而改之,不知更之為庚也。其後元世祖以第五庚申即位,越十七年而宋亡。又四十三年為第六庚申,而帝生宋祚以績,一時皆稱之曰「庚申君」。帝北遁之次年,有太行隱士葛溪權衡著《庚申外史》,其事始著。後上詔甯王權編輯博諭有云「瀛國,外婦之子綿延宋末六更之讖」,蓋上在當時深悉其事之顛末,故詔書中亦數稱庚申君云。【攷異】按庚申君之為宋後。四庫書提要力駮之。而本朝如錢牧齋、萬季野多主宋後之說。全謝山《鲒琦亭集》則据其生于塞外及中間文宗徙之高麗,再徙廣西,及其後即位追封其生母邁來迪后,及以皮繩、馬尾拴召虞集之事,以為前後無不脗合,非呂羸牛馬之事,涉曖昧者比也。予謂此事之顛末,太祖當日早已知之,故其見之詔書中皆稱「庚申君」,又命甯王纂輯通鑑,博論而直揭出「外婦之子」及「六庚之讖語」似非無稽之傳聞可比,今詳敘于順帝崩之下,以存舊説。

初,上命侍讀學士張以甯封安南。既至,而陳日煃先卒。其兄子日熞嗣位,遣其臣阮汝亮來迎,請誥印,以甯不予。日熞乃復遣杜舜欽等告哀,請命于朝。是月,舜欽等至。上素服御西華門引見,命编修王廉往祭賜賻,別遣吏部主事林唐臣往封日熞爲安南國王。杜舜欽之來也,以甯駐安南,俟命其告哀也。以甯實教之,又勸其世子行三年喪,令其國中人效中國行頓首、稽首禮。上聞而嘉之,賜璽書,比之陸賈、馬援,尋賜御製詩八章。比還道卒,詔有司歸其柩所在致祭。

置宏文館,以劉基、危素為宏文館學士。素,時年七十餘,上特賜小車,免朝謁,屢賜宴,輒遣內官勸之酒,御製詩以示恩寵。素居館中,一日,上御東閣簾外,履聲槖槖,問爲誰。對曰:「老臣危素。」上哂曰:「朕謂是文天祥耳。」御史王著尋希旨論素「亡國之臣,不宜列侍從。」上曰:「何不令守余闕?」遂謫居和州,踰二歲卒。【攷異】危素謫居和州,證之《明史》本傳,在授宏文館學士時。置宏文館在洪武三年四月。故《紀事本末》系之三年四月下。雖其授官在四月,未必即以四月被謫要,亦牽連竝記耳。若素之卒,則宋文憲爲撰墓志,乃洪武五年正月二十三日,故志中敘其謫官之事下云。閱再歲卒,證之《明史》,本傳亦云歲餘卒。《紀事本末》但云踰年卒,亦微誤也。今据文憲所撰《學士墓志》書之。

上將剖符封功臣,召宋濂議五等封爵,宿大本室,討論達旦。歷据漢、唐故實,量其中而奏之。上皆嘉納焉。

五月,己丑,大將軍達進攻興元,克之。達破走庫庫,乃分遣左副將軍鄧愈招撫吐蕃,而自帥所部趨興元,以參政傅友德為前鋒。自微州南出一百八渡,至略陽,克沔州。分遣指揮金興旺等由鳳翔入連雲棧,合攻興元。元守將劉思忠、知院金慶祥等迎降。留興旺及指揮張龍守之,大軍還西安。

甲午,置司農司。上以中原兵興以來,田多荒蕪,命省臣議計民授田,設官領之。于是,設司開府于河南。

乙未,詔嚴宮閫之政。上以「元末宮嬪女謁私通外臣,或番僧入宮攝持受戒,而大臣命婦亦往來,禁掖淫瀆褻亂」,遂深戒前代之失,著為令。皇后止治宮中嬪婦事,宮門之外悉不得預。宮費奏自尚宮,內使監覆之始支部,違者死。私書出外者亦如之。宮人疾言其狀,徵藥。羣臣、命歸非朝賀不見中宮。人君無見命婦禮,以上皆垂為永制,命子孫世世守之。

左副將軍李文忠出師,與左丞趙庸帥步騎十萬出野狐嶺,克興和,進兵察罕諾爾舊作腦兒,禽元平章珠占舊作竹貞。【攷異】珠占即珠展,見前紀。舊作竹貞,又作竹昌。畢氏《宋元通鑑》誤以竹昌、珠展爲二人,今改正。,次駱駝山,走平章沙布鼎舊作沙不丁。丁酉,師次開平,元平章沙達哈舊作上都罕迎降。時李文忠偵知元帝已崩,遂兼程趨應昌。据《明史》本紀、《潛菴史稿》皆系文忠下興和事于是年二月,竝敘其進兵察罕腦兒,執元平章竹貞之事。按文忠以是年正月奉命北征,統師十萬出野狐嶺,一月之間,便有此捷,不應若是之神速也。計是時,文與大將軍分道,一西一北。而史所記大將軍出安定在四月,計文忠之出塞亦當在是時。《紀事本末》系之五月者,近之。蓋出野孤嶺,方至興和。由興和進兵至察罕腦兒,過駱駝山,至開平。史稿記文忠次開平于五月丁酉,正與《紀事本末》合。自開平聞元帝崩,兼程趨應昌,計元帝之崩在四月丙戌。文忠之至開平,在五月丁酉。自丁酉至癸卯,不過七日,便至應昌。本紀記克應昌于甲辰,蓋以癸卯至甲辰克,亦與《紀事本末》合。以此推校,文忠之克興和,必在四月,明矣。《紀事本末》入之五月者,牽連竝記耳。今記文忠下興和,以後事統敘于五月癸卯至應昌之前,爲得其實,其克興和以後月日,仍參《明史》史稿書之。

己亥,詔設科取士。定以三年一舉,子、午、卯、酉鄉試,辰、戊、丑、未會試。鄉試以八月,會試以二月。又詔定科舉格。初場試經義、《四書》義,二場試論,三場試策。中式者十日後試以騎、射、書、算、律五事厥。後雖有變更增減,而經義《四書》義試之初場,遂爲一代永制。蓋上及學士劉基所定,仿宋經義之例為之,後遂謂之八股通名之曰「制義」。

癸卯,李文忠師至應昌,元嗣主北遁。甲辰,入其郛,獲元帝孫密迪哩巴拉舊作買的里八剌及后妃、諸王、官屬數百人,竝得宋、元玉璽、金寶、玉冊、鎮圭、大圭、玉斧等,馳馬牛羊無算,窮追至北慶州而還,道興州禽元國公江文清等,降其兵民三萬七千人,至紅羅山又降元將楊恩祖之眾萬六千餘人。維時與大將軍先後獻捷至京師。上御奉天殿受朝賀。

丁未,詔行大射禮。定制凡郊庿祭祀,先期行之。命工部製射侯,定以七鵠,天子虎鵠,皇太子熊鵠,親王豹鵠,文武一品二品同三品至五品糝鵠、六品至九品狐鵠,文武子弟及士民俊秀皆布鵠。采,自五采以下有差,布鵠無采,其司正司射等官皆仿古射禮,增損用之。上又以先王射禮久廢,孤矢之事專習于武夫,而文士多未解,仍詔國學及郡縣生員皆習騎射。

戊申,有事于方丘,奉仁祖配。

辛亥,鄧愈克河州,追元豫王于西黃河。于是陜西行省,吐蕃宣慰使何索諾木袞布舊作錢南普詣軍門降,其鎮西武靖王伯訥哷舊作卜納剌亦帥吐蕃諸部來納欵。自河州以西朵甘烏斯藏等部皆歸附,征哨所至極甘肅西北數千里而還。

是月,遣使頒科舉詔于高麗、安南、占城。

大將軍之出塞也,都督孫興祖帥燕山六衛之卒以從,師次賽音布拉克川舊作三不剌川,遇元兵力戰,與燕山衛指揮平定、大興衛指揮龐禋皆戰沒于五郎口,海甯衛指揮副使孫虎師至落馬阿及元太尉瑪魯舊作買驢戰亦死之。

上以久旱祈禱、齋戒,后、妃躬執爨,皇太子、諸王饋于齋所。

六月,戊午朔,上素服草屨徒步至壇,席藁曝日中,夜臥于地,凡三日。詔賚將士,省獄囚,命有司訪求通經術,明治道者。壬戌,大雨。

癸亥,上以山川之神不宜加以國家封號。詔曰:「為治之道,必本于禮。攷之禮典,如五嶽、五鎮、四海、四瀆皆自開闢以來,受命于上帝,幽微莫測,豈國家封號之所能如?自唐以來,瀆禮不經,莫此為甚!夫禮所以明神人,正名分,不可以僭差。自今悉依古制,凡嶽、鎮、海、讀之神,竝去前代加封本號,止以山川本名稱其神。至歷代忠臣、烈士亦依當時初封以為實號,後世諡義之稱,皆與草去。惟孔子,明先王之道,為天下師,以濟後世,非有功于一方一時者可比,所有封爵宜仍其舊。」

壬申,李文忠捷奏至。上命仕元者勿賀,又以「庚申君」不戰而奔,克知天命,諡曰「順帝」。上自製祭文,遣使致弔。癸酉,文忠俘送元皇孫、諸王等至京師。省臣楊憲等請以密迪哩巴拉獻俘太庿,所得寶器,令百官具朝服以進。上曰:「寶冊藏之庫,不必進也。獻俘之禮,於古有之。然武王伐殷用之乎?」憲等對曰:「唐太宗嘗行之。」上曰:「太宗是待王世充耳。若遇隋之子孫,恐不爾也。」不許。又以捷奏多侈詞,謂宰相曰:「元主中國百年,朕與卿等父母亦預享其太平,奈何為此浮薄之言?」命亟改之。乙亥,密迪哩巴拉朝見奉天殿,其母及妃朝見坤甯宮,俱賜以中國冠服。是日,封密迪哩巴拉為「崇禮侯」,命賜第龍光山。上又以元后妃等久于北方,不能耐暑,食肉飲酪,嗜好各殊,敕中書省臣,務令「飲食起居適宜,若其欲歸,即當遣還漠北,勿強也。」

丙子,以平元告捷南郊。丁丑,告太庿,頒詔天下,仍遣使賚詔論高麗、安南、占城。是日,百官表賀。上論之曰:「當元之季,君則宴安,臣則跋扈,國用不經,征斂無藝,天怒人怨,盜賊蠭起,天下已非元有矣。朕取天下于羣雄,非得之元氏也。向使元君克畏天命,不自暇逸,其臣各盡乃職,罔敢驕奢。天下豪桀雖欲乘之,其可得乎?」

辛巳,詔免蘇州逋糧。又徙蘇、松、嘉、湖、杭五郡民無田產者往臨濠,耕種官給,資糧牛種復三年。一時徙者凡四千餘戶。

是月,倭寇浙江、福建濱海州縣。先是趙秩奉詔泛海至析木崖,入其境,守關者拒,弗納秩。以書抵良懷乃入倭,盛兵陳于海岸,秩不為動,為陳大明天子神聖文武。良懷氣沮,始奉命遣使稱臣納貢。而是時佞寇已轉掠溫、台、明州,遂入福建沿海,官兵擊敗之。【攷異】据《明史》本紀,是月,倭寇山東、浙江、福建濱海州縣,此牽連竝記耳。證之《明史·日本傳》,是年三月,遣萊川同知趙秩責讓,則彼時寇山東也。秩至日本,責其稱臣納貢。日本國王已從之,而出掠之舟尚在浙江、福建一帶。故是年六月,復奏報浙、閩入寇事。《潛菴史稿》記倭寇登萊在正月,詔諭日本在三月,復記入寇浙、閩于六月。與《明史·日本傳》合,今据史稿分書之,竝据《日本傳》詳其顛末。

始定開中鹽法。時山西行省上言大同糧儲自陵縣運至太和嶺,路遠費煩,請令「商人于大同倉入米一石,太原倉入米一石三斗,給淮鹽二百斤一小引,商人鬻畢,即以原給引自赴所在官司繳之」。如此則運費省,而邊儲充。上從其議,召商輸糧,而與之鹽謂之「開中」,其後各行省甲境多仿行之。一時鹽法邊計相輔而行,稱善政焉。

詔天下郡縣設義冢。禁止江西、浙江等處水火葬。

初,危素至京師,宴見時為上言:「元至元間,西僧揚喇勒智舊作揚璉真伽為江南總攝,發宋會稽六陵事,又截理宗顱骨為飲器,後揚喇勒智敗,籍入宣政院,以賜所謂帝師者,今其骨猶在。」上嘆息良久,命北平守將吳勉訪得之于西僧汝克鼐舊作汝納,所諭有司厝于京城之南高坐寺西北。至是紹興府以永穆陵圖來獻,遂敕葬于故陵。【攷異】事見《明史·素傳》素以洪武二年至京師,傳言明年敕葬故陵,則正洪武三年也。《明史稿》、《潛菴史稿》皆据《實錄》,系于是年六月下。《三編》因之,今据補。

文忠之出塞也。元宗室四大王遁入靜樂岢嵐山中結塞自固。是月,率眾寇武州。太原指揮程桂等擊敗之,追至龍尾莊,獲其三大王托郭斯特穆爾舊作脱忽的帖木兒,送京師。

秋,七月,丁亥,學士宋濂等續修《元史》成,上之。

丙辰,偽夏明昇將吳友仁帥兵三萬寇興元。時金興旺以功擢大都督府僉事,仍與張龍帥兵三千守城,尋改「興元路」曰「漢中府」。友仁初至,興旺擊卻之。明日復來攻,興旺面中流矢,拔矢再戰,斬數百人,敵益進,興旺度眾寡不敵,乃斂兵入城。友仁決濠填塹,為必克計。大將軍達自西安聞報,即移師屯益門鎮,遣傅友德帥三千騎夜襲木糟山,攻斗山塞,令軍中人持十炬,連互山上。友仁驚遁,興旺出兵躡之,墜崖石死者無算。友仁自此奪氣,一時與旺威震隴、蜀。上屢以戰守功推之。

中書左丞楊憲有罪誅。初上以事責丞杞李善長,劉基以其勳舊,能調和諸將。上曰:「是數欲害君,君乃為之地邪?吾行相君矣。」基頓首曰:「是如易柱,須得大木。若束小木為之,且立覆。」及善長以眷遇衰,屢謂致仕。上意欲相楊憲,以問基,基力言不可,曰:「憲有相才無相器。夫宰相者,持心如水,以義理為權衡,而己無與焉者也。」憲有才辨明敏,善決事。然忮刻有不足于己者,輒以事中傷之,在中書,欲盡易省中故事,凡舊吏皆罷去,更用己所親信者。會善長病,上以中書省乏人,召陜西參政汪廣洋為石丞。憲專決省事,廣洋依違其間,猶不能得。憲意嗾侍御史劉炳劾廣洋奉母無狀。上切責放還已,又奏徙廣洋于海南。上不悅,自此益疑憲。是時,炳復有所諭劾,上覺其誣,下之獄,炳自言受憲指,上積前怒,收憲,竝炳誅之,復召廣洋還。【攷異】楊憲誅在是年七月。《明史》本紀、《潛菴史稿》、《三編》皆同《紀事本末》,書其事于胡、藍之獄卷內。而追溯其始事云洪武二年冬十月,上欲以湯憲為相,問之劉基,基以為不可云云。證之《明史·基傳》基以元年冬召還,下文記上責李善長,即及與基論置相事,皆標。「初」字是太祖早有相憲之意,故與基論及之,竝不因李善長之罷而始欲相憲也,蓋大祖自即位後,浸厭善長,故有易相之議,而是時意在憲等,故決之于基。基以為不可,遂止。是論置相之時,善長實未嘗罷也。而《明史·基傳》中乃謂「善長罷,帝欲相楊憲,則誤矣。憲之誅在是年憲園留葵吾鞍鐘懿在是年七月,善長罷相在四年正月,其時憲誅已久,則論置相事當在洪武元二年間,基召還之後。《紀事本末》以為二年十月者,必有据矣。又證之,誠意行狀責善長在吳元年,其論置相在元年召還之後。是時,上方眷憲,故有此問。今統記于憲誅之下,而汪廣洋、胡惟庸則分書之。

是月,太史奏文星見。

以陶凱為禮部尚書。凱與崔亮同時議禮,各有論。建軍禮及品官墳塋之制,皆凱議也。未幾,亮卒,凱獨任之,遂奉詔定科舉之式。

八月,己未,都督同知康茂才卒。茂才從大將軍經畧中原,取汴、洛,留守陜州。是年,復從征定西,取興元,還軍,道卒,追封蘄國公。子鐸,年十歲,入侍皇太子讀書大本堂,後襲封蘄春侯,賜諡武康。【攷異】茂才卒据《潛菴史稿》誤書是月乙未,于乙丑之前。蓋「己」字之誤也。今刊正。

己卯,禮部尚書崔亮言:「古者四時之祭皆用孟月,其仲季之月,不過薦新而已。既行郊祀,則時享仍宜改從舊制。」從之。于是,復定四時之祭皆用孟月,增入歲除為五祭。

乙酉,遣使瘞中原遺骸。

是月,開鄉試科取士。自應天外凡十一行省皆舉之。京畿鄉試以宋濂、秦裕伯為考官。宋濂、詹同等為同考官。裕伯,大名人,仕元累官至福建行省郎中,遭亂棄官避地上海,居母喪,盡禮。張士誠據姑蘇,遣人招之,拒不納。吳元年上命中書省檄起之,裕伯對使者曰:「食元祿二十餘年而背之,不忠也。母喪未終忘哀而出,不孝也。」遂辭。元年上即位復徵之,稱病不出。上乃手書諭之曰:「海濱民好鬬,裕伯,智謀之士而居此地,堅守不起,恐有後悔。」裕伯拜書涕泗橫流,不得已偕使者入朝,授侍讀學士,固辭,不允,尋改待制,遷治書侍御史,遂有是命。

九月,儒臣纂修禮書成,上之賜名曰「大明集禮」。其書分五禮:吉禮目十四;嘉禮五;軍禮三;賓禮二;凶禮二,益以冠服、車輅、儀仗、鹵簿、字學、音樂。凡升降儀節、制度名數皆具焉。

鄧愈既克河州,上命指揮韋正守之。正初至,城郭空虛,骼胔山積,將士咸欲棄去。正曰:「正受命帥公等出鎮邊陲,當不避艱險,以報國恩。今無故棄之,遂生戎心。吾與公等死亡無日,妻孥不能相保,毋甯死于王事乎?」于是,眾皆感激聽命。正日夜拊循軍民,河州遂為樂土。正,本姓甯,韋姓養子也。至是,始請復姓焉。

是秋,青州民孫古朴作亂,襲莒州。時烏程牟魯為莒州同知,城破被執,賊脅魯欲降之。魯曰:「國家混一海宇,民皆樂業。若等悔過自新,可轉禍為福。不然,官軍旦夕至,無唯類矣。我守土臣,義唯一死。」賊不敢害,擁至城南,魯大罵,遂遇害。賊既平,詔恤其家。

上以秋日御闕樓。編修高啟、謝徽俱入對稱旨,擢啟為戶部右侍郎,徽吏部郎中。啟自陳年少不敢當重任,徽亦固辭,許之,已竝賜白金放還。

冬,十月,丙辰朔,詔儒士更直午門,為武臣及功臣子弟講說經史,從御史袁凱奏也。時武臣恃功驕恣,得罪者漸眾。凱上言:「諸將習兵事,恐未悉君臣禮。請於都督府延通經學古之士,令諸武臣赴都堂聽講,庻得保族全身之道。」上乃敕臺省延名士為之。

先是,湖廣慈利安撫使覃垕構諸蠻入寇。上命湖廣行省平章楊璟討之。垕詐降,璟使部卒往報,為所執。上遣使讓璟,璟進兵而垕遁。癸亥,上授湖廣行省左丞周德興為征蠻將章,帥兵進討。【攷異】《明史》本紀系覃垕作亂于四月,而不書命討之事。至十月癸,亥始書周德興為征南將軍討垕,垕遁。證之《明史·楊璟傳》璟是時為湖南行省平章,命帥師往討垕,垕詐降執璟使者。上遣使責讓,璟督將士力攻,賊乃遁云云。据此則是璟垕不克而後命德興。德興至,而垕已先遁矣。紀中亦不言干垕在何時。證之《德興傳》明年上命德興副湯和伐蜀。是時德興正在湖廣,故《紀事本末》于四年二月言德興會胡海等取蜀之龍伏隘,奪覃垕溫陽關,克之。是攻垕正,便道伐蜀之路。德興即平覃垕,乃從湯和伐蜀。傳中言「師還論功。上賞德興而責和。」且追數征蠻事,謂覃垕之役,楊璟不能克,趙庸中道返,功無與德興此者,是則德興先平覃垕而後伐蜀。《紀事本末》之月日可据也。今增入平垕事于四年伐蜀前,又于此補入楊璟不克一段,統系之德興討垕之下。

庚辰,有赤星如桃,起天桴至壘壁陣,抵羽林軍爆散有聲,五小星隨之。至上司空旁發光燭天,忽大如椀,曳赤尾至天倉沒,須臾東南有聲。

辛巳,遣使遺元嗣君書曰:「近獲徹里特穆爾,知為君之舊人,特遣之歸,竝致朕意。今適《元史》告成,朕以令先君為三十餘年之主,不可無諡以垂後世,用謚曰『順』,蓍之于史。君之子密迪哩巴拉亦封『崇禮侯』,歲給食祿及其來者與之同居無恙。但不知君之為況何如,進退之間,其審圖之。」

上之將封功臣也,議為鐵券而未有定制。或言台州民錢氏家藏有吳越王鏐唐賜鐵券,遣使取之。因其制而損益焉,其制如瓦。第為七等:公二等;侯三等,伯二等,高廣尺寸,遞殺有差。外刻履恩數之詳,以記其功,中䥴免罪減祿之數,以防其過。字嵌以金,每副各分左右。左頒功臣,右藏內府,有故則合之以取信焉。

十一月,壬辰,大將軍徐達、副將軍李文忠等振凱還京師,上迎勞于龍江。甲午,告武成于郊庿。丙申,大封功臣,命大都督府、兵部錄上諸將功績,吏部定勳爵,戶部備賞物,禮部定禮儀,翰林院撰制誥。是日,上御奉天殿,皇太子、諸王、侍丞相帥文武百官列于丹陛左右。上自定功臣次第,進宣國公李善長為韓國公,信國公徐達為魏國公,開平王常遇春子茂鄭國公,李文忠曹國公,鄧愈衛國公,馮勝宋國公。自湯和中山侯以下侯者二十有八人,竝賜誥命鐵券。明日,左右丞相帥諸臣入謝,上賜坐華蓋殿,從容論取天下之略曰:「朕起鄉里,本圖自全。及渡江以來,視羣雄所為,徒為民害。張士誠、陳友諒尤為巨蠹。士誠恃富,友諒恃強。朕獨無所恃,惟不嗜殺人,布信義,行節儉,與卿等同心共濟。初與二寇相持,士誡尤逼近,或謂宜先擊之。朕以友諒志驕,士誠器小,志驕則好生事,器小則無遠圖,故先攻友諒。鄱陽之役,士誠卒不能出姑蘇一步以為之援。向使先攻士誠,平江堅守,友諒必空國而來,吾且腹背受敵矣。及北定中原,先山東,次河洛,止潼關之兵。不遽取秦隴者,以庫庫特穆爾、李恩齊、張思道皆百戟之餘,未肯遽下,急之,則併力一隅,猝末易定。故出其不意,反旆而北,燕都既舉,然後西征,張、李望絕勢窮,不戰而克。然庫庫猶力抗不屈,向令未下燕都,驟與角力,則勝負之數未可知也。」己亥,命設壇親祭戰沒將士。

庚戌,有事于圜丘。辛亥,詔戶部籍天下戶口,置戶帖、戶籍,有司歲計,登耗以聞。及郊祀,中書省以戶籍陳壇下薦之天,祭畢而藏之。著為令。

乙卯,封中書右丞汪廣洋忠勤伯,宏文館學士劉基誠意伯。封基制詞比之諸葛亮、王猛云。【攷異】封汪廣洋、劉基事,《明史》本紀系之十月乙卯。證之《功臣表》亦云十一月封,蓋乙卯乃十一月之晦也。惟《潛菴史稿》移乙卯于十二月之朔,未知何据。按十二年甲申,享太庿,此歲除之祭也。若据史稿,則十一月小建。据《明史》則十二月小建,疑所据明曆各不同耳。今從《明史》。

是月,命曹國公李文忠領大都督府事穎川侯傅友德、延安侯陸仲亨同知都督府事。

吳元年十月至是年十一月,覈計軍士逃亡者四萬七千九百餘,乃下追捕之令。立法懲戒,小旗逃,所隸三人降為軍。上至總旗、百戶、千戶皆視逃軍多寡,奪俸降革。其從征在外者,加等示罰。

十二月,丙辰,上以太庿時享未足,以展孝思,命禮官陶凱等議之。凱奏言:「古者宗庿之制,前殿後寢。《爾雅》:『室有東西廂曰庿,無廂有室曰寢。』庿是樓身之處,故在前,寢是藏衣冠之處,故在後。今太庿祭祀已有定制,請仿宋建欽先孝思殿于宮中之制,在于乾清官之左別建奉先殿,奉四代神位、衣冠,每日焚香,朔望薦新,節序及生忌曰皆致祭如家人禮。」從之。甲子,始建奉先殿。

戊辰,封行省右丞薛顯為永城侯。初,顯從大將軍達取中原。上謂達曰:「薛顯、傅友德勇略冠軍,皆可當一面之任。」及征山、陝還,上以顯擅殺胥吏、獸醫、火者、馬軍及千戶吳富,念其功大勿問。至是,面數其罪封之,勿予券,謫居海南,分其祿為三:一以贍所殺吳富及馬軍之家;一以給其母、妻,令功過無相掩。

初,上遣使訪先代帝王陵寢,命各行省具圖以進。禮官考其功德昭著者,凡三十有六。庚午,詔監書祕丞陶誼等往修祀禮。上親製祝文遣之,竝令以時修葺。

丑卯,賜勳臣田土。

壬午,上以日中時有黑子,詔廷臣言得失。自上年十二月甲子,日中有黑子,今年九月以後,數見之。先是,上疑祭天不順所致,欲增郊擅從祀之神。禮臣以為「漢唐煩瀆,取法非宜,乃止。至是,遂下求言之詔。【攷異】《明史》本紀云「以正月至是月日中屢有黑子」,《三編》同。證之《明史·天文志》「二年十二月甲子,日中有黑子。三年九月戊戌,十月丁巳,十一月甲辰,竝如之。据此則自去年十二月至本年十一月,黑子凡四見,非月月見也。今据《天文志》但書去年十二月黑子見之日分,本年則云自九月以後,數見之。

甲申,享太庿,行家人禮。

是月,戶部請于陜西察罕諾爾之地置鹽課提舉司,報可。

上念大將軍等連年征伐,犯霜露,冒矢石,死生以之。天下既定,宜少休息。詔自今或三日或五日一朝,有事則召議之。

是歲,改「司天監」曰「欽天監」并回回曆入焉。凡設科四:曰天文;曰漏刻;曰大統曆;日回回曆。置監令、少監統之。歲造《大統民曆》御覽,《月令曆》七,《政躔度曆》六,《壬遁甲曆》四,《季天象占驗曆》御覽。天象錄各以其時,上其日月交食、分杪時刻、起復方位,先期以聞。

宏文館之設也。會翰林院編修羅復仁自安南還。安南國王遺以金貝、土產甚厚,悉卻不受。上聞而嘉之,授宏文館學士,與劉基同位。復仁在上前率意陳得失,嘗操南音,上顧喜其質實,呼為「老實羅」而不名。閒幸其舍,負郭窮巷,復仁方堊壁,亟呼其妻抱杌奉上坐。上曰「賢士豈宜居此?」遂賜第城中,尋乞致仕。已又召至京師,奏減江西秋糧,許之,留三月,賜玉帶、鐵柱杖、裘馬之等遣還,以壽終。

禮部尚書陶凱請選人專任東官官屬,罷兼領之職,以專責成。上曰:「古者,官不必備,惟其賢。朕以廷臣有德望者兼東宮官,非無謂也。誠慮廷臣與東宮官屬有不相能,遂生嫌隙。江充之事,可為明鑒。朕今立法欲令君臣一心,父子一體,庶幾無相搆之患。」

論曰:「太祖初立太子,以廷臣李善長等兼東宮官屬。三年,禮部尚書陶凱請建官屬。太祖始以別設官僚易生嫌隙之語告之。予謂以廷臣兼東宮官,可也。兼東宮官而遂不設東宮官屬,則不可。夫諭德贊善賓客,丞率之屬,其秩不尊,其望不重,以之輔翼太子,各有其職,而諭教非其任也。古東宮官之最貴者,三師三少而已。然攷之《大戴保傅篇》云昔者成王幼在襁褓之中,召公為太保,周公為太傅,太公為太師,保保其身體,傳傅之德義,師道之教訓,此三公之職也。于是為置三少皆上大夫也,曰少保、少傅、少師,此與太子宴者也賈誼新書『宴』作『燕』。。夫坐而諭道謂之王公,彼三公者日在王之左右而任之以保、傅、師者。《文王世子》云少傅奉世子以觀太傅之德行而審諭之。然則三公之于師、保、傅,蓋兼官也。若三少則專官矣,故曰與太子宴,謂燕居之地,與太子朝夕居處者也。今太祖不設三師但設三少,而三少所兼自丞相以下則仍古三公之職,豈能專心于諭教而反自曠其所司。又況武臣在外不過被以虛名,何預于東宮之輔導乎?若慮太子監國別設官僚,易生嫌隙,則是戀羹而吹齋,因噎而廢食也。厥後雖設詹事院,不過坊局之司。及出閣講讀之任,既多兼領亦無常員。而況秩尊望重亦非師、保、傅之比,故陶凱謂選人專任東宮官屬,意蓋在此。自太祖立法兼領,于是東宮師傅止為兼銜及加贈之具文。而自成祖時,以姚廣孝為太子少師,留輔太子,遂為古制之僅見者。然則凱之請罷兼領未可因太祖之言而輕訾之也。」

追贈故廣東肇慶府經歷裴源官加二等。初,源之任以公事赴新興,遇山賊陳勇卿,被執。勒令跪,源大罵曰:「我命官,乃跪賊邪?」遂遇害。

遣使以平沙漠詔諭外藩。是年,占城、爪哇及西洋瑣里等國皆先後入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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