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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通鑑/卷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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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六】起柔兆執徐,盡屠維協洽,凡四年。

太祖開天行道肇紀立極大聖至神仁文義武俊德成功高皇帝洪武九年(丙辰,一三七六年)[编辑]

春,正月,甲戌,上以元將巴延特穆爾舊作伯顏帖木兒為邊患,命中山侯湯和為征西將軍、潁川侯傅友德副之,帥都督僉事藍玉、王弼、中書右丞丁玉等備邊延安,諭和等曰:「自古天下有道守在四夷。今延安地控西北,與北虜接境。其入聚散無常,待其入寇而後逐之,民必受害。朕勅邊將嚴為之備,誠恐久而懈惰,為彼所乘。卿等率眾以往,常存戒心,雖不見敵,常若臨敵,則不至有失矣。」

是月,冊魏固公徐達女為燕王棣妃。

上御便殿,太子、諸王侍顧,謂之曰:「汝等聞進德修業之道乎?藻率襍佩,身之容也;恭遜溫良,德之容也。古之君子德充于內而著于外,故器識高明而善道日臻,惡行不見。而邪僻益遠,己德既修,自然足以服人。賢者彚進,而不肖者自去。能修德進業,則天下國家未有不治。易此者,鮮不取敗。夫貨財聲色為戕德之斧斤,讒佞諂諛乃妨賢之荊棘。所當拒之如虎狼,畏之如蛇虺。苟溺于嗜好,鮮不為其所陷矣。」

二月,乙巳,太白畫見。至己酉,凡五日。【攷異】太白晝見五日,干支諸書互異。《明史·天文志》丁巳日則己酉,按五日則當云丁巳至己酉,此有誤字。惟《重修三編目》云自乙巳至于己酉。《三編》、《明史》多据《實錄》,然則《明史·天文志》「丁」字為「乙」字之誤也。《潛菴史稿》云「辛丑,太白晝見五日」,則自丁酉至辛丑也。今從《三編》。

三月,壬申,太白復見。

己卯,詔曰:「比年西征燉煌,北伐沙漠,軍需、甲仗皆資山、陝。又以秦、晉二府,宮殿之役,重困吾民。平定以來,閭閻未息,國都始建,土木屢興,畿輔既極煩勞,外郡疲于轉運。今蓄儲有餘,其淮、揚、安、徽、池五府及山西、陜西、河南、福建、江西、浙江、北平、湖廣,今年租賦悉免之。」

是月,湯和等至延安,元巴廷特穆爾遣人請降。上聞之,召諸將悉還,獨留傅友德屯邊備之。敕論友德曰:「無事請降,兵法所戒爾,其慎之。」

以和尼齊舊作火你赤為翰林、䝉古編修,更其姓名曰「霍莊」。

夏,四月,庚戌,京師自去年八月不雨,至是日始雨。

五月,癸酉,自前月庚戌雨,至是日始霽。

是月,晉王妃謝氏薨。上始命學士宋濂等考定王妃喪服之制。濂等議「皇帝素服入喪次,十五舉音。百官奉慰,皇帝出次釋服,服常服。」制曰:「可」。【攷異】晉王妃謝氏薨,詔宋濂等考定服制。語見《明史·禮志》在洪武九年五月,今据之。

詔中書省作親王宮室,毋得過飾。省臣奏親王宮飾朱紅,室飾大青綠。上曰:「惟儉養德,惟侈蕩心。獨不見茅茨卑宮,堯、禹以興;阿房、西苑,秦、隋以亡。諸子年方及冠,去朕左右,豈可靡麗蕩心?」

六月,甲午,改行中書省為承宣布政使司。凡浙江、江西、福建、北平、廣西、四川、山東、廣東、河南、陝西、湖廣、山西,悉罷行省平章、政事、左右丞等官,設布政使一員,秩從二品;置左右參政各一員,秩從三品。其後又增置左右參議。

初設布政,以王興宗為河南布政使,吳印為山東布政使。興宗,從上克婺州,命知金華縣事,以治行聞累,遷懷慶、蘇州知府,遇上計至京師。上以事詰諸郡守,至興宗獨曰:「是守公勤,不貪不須問。」至是,以擢布政,陛辭,上曰:「久不見爾,老矣,我須亦白。」宴而遣之。印,以僧被上寵遇,欲驟貴之,故有是擢。會因星變求言,上手詔裦印,謂其面陳至計,披露肝膽。印以是益自恃。時張孟兼為山東副使,獨易之。印謁孟兼由中門入,孟兼杖守門卒。又以它事與相拄,上先入印言,逮笞孟兼。孟兼憤捕為印書奏者,欲論以罪。印復上書言狀,上大怒曰:「豎儒與我抗邪?」械至闕下,遂坐誅。

辛丑,召李文忠還。

是月,進宋濂學士承旨知制誥,兼贊善如故。未幾,又官其子璲為中書舍人,孫慎為儀禮序班。上數試璲與慎,竝教誡之。笑語濂曰:「卿為朕教太子、諸王,朕亦教卿子、孫矣。」濂行步艱,上必命璲、慎扶掖之。祖孫、父子共官內廷,時以為榮。【攷異】濂進承旨。据本傳在是年。證之《文憲集中行狀,則六月也。官其子、孫据行狀,在授承旨之後,但書是年某月。今彚記于進官下。

時,莒州日照知縣馬亮考滿,以長于督運。山西汾州平遙主簿成樂能恢辦商稅,皆注上考。上曰:「令佐之職,在撫安百姓,豈以督趣恢辦為能邪?」官司之考非是,命吏部移文訊責。

秋,七月,癸丑朔,日有食之。

是月,蠲蘇、松、嘉、湖水災田租,凡二十九萬九千四百餘石。又免永平縣旱災田租,仍振之。

元巴廷特穆爾果乘間犯邊,傅友德設伏大敗之,俘其眾,獲馬畜輜重無算。于是,元平章鳥林特舊作兀納歹執巴延以降。

以韓國公李善長子祺為駙馬都尉,尚上長女臨安公主。始命禮官定公主下嫁之儀。先期告奉先殿,下嫁前二日,遣使冊公主。其拜舅姑及公主駙馬相向拜,皆如家人禮。

八月,己酉,遣官省歷代帝王陵寢,禁芻牧,置守陵戶。忠臣烈士祠,令有司以時葺治。又分遣國子生修嶽、鎮、海、瀆祠。

是月,西番多爾濟巴舊作朶兒只班寇罕東,河州衛指揮甯正擊走之。先是,多爾濟巴率部落內附,上授熊鼎為岐甯衛經歷。鼎至,知寇偽降,密疏論之。上遣使慰勞,復遣中使趙成召鼎還。鼎既行,寇果叛,脅鼎北還。鼎責以大義,罵之,遂與趙成及知事杜寅俱被殺。上聞,悼惜,命葬之黃羊川,立祠祀之。鼎,臨川人,以鄧愈鎮江西薦其才。上欲官之,以親老辭,乃留愈幕府贊軍事。母喪既除,累官至浙江按察司僉事,分部台、溫有政聲,調山東僉事。奏罷不職有司數十輩,列郡肅清,尋進副使,徙晉王府右傅。坐累左遷,復授王府參軍,召為刑部主事,未至,改授是職。上聞多爾濟巴之叛,復趣鼎還,卒以不屈死。【攷異】《明史》本紀書西番叛于是月,不著死難之人。證之《忠義傳》是時熊鼎為岐甯衛經歷,與中官趙成、知事杜寅皆遇害。《三編》亦于去手趙成出使河州下書云「成後為西番多爾濟巴所殺」,與《鼎傅》合。今据《明史·忠義傳》增入。

九月,中書省奏福建參政魏鑑、瞿莊笞奸吏至死。上賜璽書勞之曰:「君之馭臣以禮,臣之馭吏以法。吏詐則政蠹,政蠹則民病。朕嘗著令,凡吏卒連法,繩之以死,奈何有司貪縱,為下入所持,任其縱橫,莫敢誰何,以致民多受害。今兩參政能寘奸吏于極刑,所謂唯仁人能惡人也。朕實嘉之。」

是月,皇次孫允炆生。【攷異】諸書有系之八年九月者。今据《憲章錄》及《建文朝野彙編》

閏月,庚寅,以災異詔求直言。先是,六月有客星,大如彈丸,白色,止天倉,經外屏卷舌入紫薇垣,掃文昌,指內廚,入于張。凡四十餘日乃沒。又前月,上遺使往諭北平大將軍達曰:「今年七月,火星犯上將。此月,金星又犯之,占有奸人、剌客在左右,宜慎備之。」至是,欽天監奏五星紊度,日月相刑。上以上天垂象,益勵修省,故有是詔。【攷異】《明史》本紀書「以災異求直言」。災異即五星紊度,日月相刑。史于日、月、五星之變,自日食外,皆不入紀中,故但以災異書也。《三編·求直言目》云以五星紊度,日月相刑,故有是詔質實云。按《洪武實錄》是年二月,歲星逆行入太徵;三月,焚惑犯井;四月,犯鬼;五月,太白犯畢井,有客星大如彈丸,白色,止天倉,越數日,益有光入紫薇垣,掃文昌,尋入于張。自六月戊子至七月乙亥,凡四十八日乃滅。按此皆五星紊度之事。孫氏《二申野錄》亦記此二事。今六月以後,悉据《明史·天文志》書之。而是年九月,太祖諭大將軍有七月火星犯上將,是月金星又犯之之語,皆星變也。今竝系之閏月求言下。

冬,十月,己未,新建太庿成。定同堂異室之制。仍以四孟及歲除,凡五享。孟春擇上旬日。三孟用朔日及歲除,皆合享。自是始罷特祭,又定親王配享在東廡,功臣配享在西廡。

丙子,命秦、晉、燕、吳、楚、齊諸王治兵中都。

十一月,辛巳朔,上與侍臣論女寵、寺人、外戚、權臣、藩鎮、四裔之禍,曰:「木必蠹而后風入之。體必虛而后病乘之。國家之事,亦猶是已。漢亡于外戚、奄寺;唐亡于藩鎮、戎狄。然制之有道,貴賤有體,恩不掩義,女寵之禍何自而生!不牽私愛,苟犯政典,裁以至公,外戚之禍何由而作!奄寺職在使令,不假兵柄,則無寺人之禍。上下相維,大小相制,防壅蔽,謹威福,則無權臣之患。藩鎮之設,本以衛民。財歸有司,兵待符調,豈有跋扈之虞!至于禦四裔,則修武備,謹邊防,來則禦之,去不窮追,豈有侵暴之憂!凡此數事,常欲著書,使後世子孫以時觀省,亦社稷無窮之利也。」

壬午,有事于圜丘。

戊子,徙山西及真定民無產者田鳳陽。

是月,平遙縣訓導葉伯巨應詔上書。伯巨,字居升,甯海人。聞詔語人曰:「今天下有三事,其二者易見而患遲,一者難知而患速,此三者積于吾心久矣。雖不求,猶將言之,況明詔乎!」乃上書曰:「臣觀當今之事,太過者三:分封太侈也;用刑太繁也;求治太急也。先王之制,大都不過三國之一,所以強榦弱枝,遏亂源而崇治本耳。今裂土分封諸王,蓋懲宋、元孤立,宗室不競之弊。而秦、晉、燕、齊、梁、楚、吳、蜀諸國,無不連邑數十。城郭官室亞于天子之都,優之以甲兵衛士之盛。臣恐數世之後,尾大不掉,然後削其地而奪之權,則必生觖望。甚者緣間而起,防之無及矣。議者曰:『諸王皆天子骨肉,分地雖廣,立法雖侈,豈有抗衡之理?』然獨不觀于漢、晉之事乎?孝景,高帝之孫也;七國諸王,皆景帝之同祖父兄弟子孫也。一削其地,則遽構兵西向。晉之諸王,皆武帝親子孫也,易世之後,迭相攻伐,遂成劉、石之患。無他,分封踰制之過也。昔賈誼勸漢文帝,盡分諸國之地,空置之以待諸王子孫。向使文帝早從誼言,則必無七國之禍。願陛下及諸王未之國之先,節其都邑,減其衛兵,限其畺域,以待封諸王之子孫。此制一定,世為屏藩,與國同休。割一時之恩,制萬世之利,消天變而安宗社,莫先于此。臣又觀歷代開國之君,未有不任德而專任刑者。何者?天生斯民,立之司牧,固欲其竝生,非欲其即死。不幸而有犯法者,乃不得已而授之以刑耳。識者曰:「宋、元以姑息亡國。」今欲懲其敝,故制不宥之刑,使人知懼而莫測也。臣謂開基之主,垂範百世,一動一靜,必使子孫有所持守。況刑者,民之司命,可不慎歟!五刑之用,出于大公。近見用刑之際,多裁自聖衷,遂使治獄之吏,趨求意旨,務為深刻之律,不聞平恕之條。臣以為必有罪疑惟輕之意,而後好生之德洽于民心也。古之為士者,以登進為榮。今之為士者,以溷跡無聞為福,以受玷不錄為幸,以屯田工役為必獲之罪,以鞭笞箠楚為尋常之辱。其始也,取天下之士,網羅捃摭,務無遺佚,有司敦迫上道,如捕重囚。此至,除官多以貌選。所學非所用,所用非所學。一有差跌,苟免誅僇,則必在屯田工役之科。率是為常,不少顧惜,此豈陛下所樂為哉?欲人之懼而不敢犯也。然數年以來,誅殺不少,而犯者相踵。良由激勸不明,議賢議能之法廢,人不自厲,而為善者怠也。夫廉如夷、齊,智如良、平,少戾于法。則苛其短而盡棄其長。無怪廉耻道喪,一日為官無不爭,事掊克,以備屯田工役之資者,比比而然。豈非用刑太煩之所致乎?周自文、武至于成、康,漢自高帝至于文、景,所謂『王者之作,必世而後仁』。為治之方,誠無取乎?過驟也。今天下大定,法令修明,可謂治矣。而陛下切切以民俗澆漓,人不知懼,乃至令下而尋改,已赦而復收。天下臣民莫知適從,臣愚以為天下之趨于治,猶堅水之泮也。冰之泮,必太陽之以漸而後融釋。聖人之治天下,漸民以仁,摩民以義,亦猶是耳。求治之道,莫先于正風俗;正風俗之道,莫先于守令知所務;風憲知所重,而尤莫先于朝廷知所尚。今之守令以戶口、錢糧、獄訟為急;至于農桑、學校、王政之本,乃視為虛文而置之。上官分部按臨,亦但循習故常,依紙上照刷,未嘗巡行點視。于是,興廢之寶、上下視為具文。小民不知孝弟忠信為何物,而禮義廉恥掃地矣。風紀之司,所以代朝廷宣德化,察善惡。聽訟讞獄,其一事耳。今專以獄訟為要,忠臣、孝子、義夫、節婦,視篇末節而不暇舉。但知去一贓吏、決一獄囚,便謂稱職。而不知勸民成俗,使民遷善遠罪,乃治之大者。此守令風憲不審輕重之失也。今陛下急于求賢,令天下諸生考于禮部,升于太學,歷練眾職,任之以事,可以洗歷代舉選之陋,上法成周。然而升于太學者,或未數月,而遽選之入官,委以民社。臣恐其未諳時務,上乖國政,而下困黎民也。開國以來,選舉秀才不為不多,所任名位不為不重,自今數之,在者有幾?此臣所謂求治太急之過也。」書上,上大怒,曰:「小子間吾骨肉,速逮來,吾手射之。」既至,省臣乘上怒稍懈,奏下刑部,卒瘐死獄中。當伯巨上書時,諸王止建藩號,未曾裂土。有謂其言之過激者,其後靖難師起,乃服伯巨為先見云。【攷異】伯巨上書,諸書多係之九月,蓋因星變求言牽連竝記耳。《明鑑》、《三編》俱系之十一月,蓋据《洪武寶錄》也。今從之。

十二月,甲寅,振畿內、浙江、湖北水災。

己卯,命都督同知沐英乘傳詣關陜,抵熙河,問民疾苦,有不便者,更置以聞。

是月,遣送故元臣蔡子英出塞。子英,永甯人。元至正中進士,察罕開府河南,辟參軍事,累遷至行省恭政。元亡,從庫庫走定西。庫庫既敗,子英單騎走關中,亡入南山。上聞其名,使人繪形求得之,傅詣京師。至江濱亡去,變姓各賃舂。久之,復被獲,械過洛陽,見湯和,長揖不拜,抑之跪不肯。和怒,爇火焚其須,不動。其妻適在洛,請與相見,子英不許。至京,上命脫械,以禮遇之,授以官不受,退而上書曰:「陛下乘時應運,削平羣雄,薄海內外,莫不賓貢。臣鼎魚漏網,假息南山,曩者見獲,復得脫亡,七年之久。重煩有司追跡,而陛下以萬乘之尊,全匹夫之節,不降天誅,反賜之冠服、酒饌,授以官爵。陛下之量,包乎天地矣。臣感恩無極,非不欲自竭犬馬,但名義所存,不敢輒渝初志。自惟身本韋布,過蒙主將知薦,仕至七命,躍馬食肉十有五年。愧無尺寸以報國士之遇。及國家破亡,又復失節,何面目見天下士?管子曰:『禮義廉恥,國之四維。』陛下創業垂統,方挈持大經大法,垂示子孫臣民,奈何欲以無禮義廉恥之俘囚,廁諸維新之朝賢士大夫之列哉?臣自咎往日之不死,至于今日分宜自裁。陛下待臣以恩禮,臣固不敢賣死立名,亦不敢偷生苟祿。若察臣之愚,全臣之志,禁錮海南,畢其餘命,則雖死之日,猶生之年。昔王蠋閉戶以自縊,李芾闔門以自屠,彼非惡榮利而樂死亡,誠以義之所在,雖湯鑊不敢避也。渺焉之軀,上愧古人死有餘恨。惟陛下裁察。」上覽其書,益重之,館之儀曹。忽一夜大哭不止,人問其故,曰:「無它,思舊君耳。」上知不可奪,命有司送之漠北,令從其故主于和林。

是歲,上以星變求書。一時應詔言事者,葉伯巨外,曰曾秉正,曰茹太素,曰鄭士利。秉正,南昌人,為海州學正。上書其畧曰:「古之聖君不以天無災異為喜,惟以祗懼天譴為心。陛下聖神文武,統一天下,天之付與,可謂至矣。兵動二十餘年,始得休息。天之有心于太平亦已久矣;民之思治亦已切矣。創業興守成之政,大氐不同。開創之初,則行富國強兵之術,用趨事赴功之人。大統既立,邦勢已固。則普天之下,水土所生,人力所成,皆邦家倉庫之積;乳哺之童,垂白之叟,皆邦家休養之人。不患不富庶,惟保成業于永久為難耳。于此之時,則宜盡革向者之所為,何者足應天心,何者足慰民望,感應之理,其效甚速。」又言:「天既有警,變不虛生。」因極論《大易》、《春秋》之旨。上覽而嘉之。同時刑部主事茹太素亦陳時務累萬言,上厭其繁,瀆命杖之。次夕,復于宮中令人朗誦得其可行者四事,慨然曰:「為君難,為臣不易。朕求直言,欲其切于情事。而文詞太多,便至熒聽。太素所陳,五百餘言可盡耳。」因令摘太素疏中可行者下所司。上自序其首,頒示中外。踰年,遂與秉正先後同出為參政。當伯巨等諸人之言事也,適考校天下錢穀冊書,而「空印」之獄起。空印者,先署印而後書者也。有司相沿莫之正,上以為欺罔。一時主印吏及署守有名者,皆逮繫御史獄,凡數百人。而士利兄士元亦以河南時空印入逮中。時上方盛怒,丞相、御史亦知空印無它奸,莫敢諫。士利獨嘆曰:「上不知,以空印為大罪。誠得人言之,宜有悟。」會星變,士利欲應詔,而詔中有假公言私之禁,度其兄非主印者,得杖當出。既出,士利乃為書數千言,言數事,而于空印事獨詳。曰:「陛下欲深罪空印者,恐奸吏得挾空印紙,為文移以虐民耳。夫文移必完印乃可。今考校書冊,乃合兩縫印,非一印一紙比。縱得之,亦不能行,況不可得乎?錢穀之數,府必合省,省必合部,數難懸決,至部乃定。省府去部逺者六七千里,近亦三四千里,冊成而後用印,往返非期年不可。以故先印而後書,此權宜之務,所從來久,何足深罪?且國家立法,必先明示天下而後罪犯法者,以其故犯也。自立國至今,未嘗有空印之律。有司相承,莫知其罪。今一旦誅之,何以使受誅者無詞?朝廷求賢士,置庶位。得之甚難。位至郡守,皆數十年所成就。通達廉明之士,非如草菅然,可刈而復生也。陛下奈何以不足罪之事,而壞足用之材乎?臣竊為陛下惜之。」書成,閉門逆旅泣數日。兄子問以所苦,答曰:「吾有書欲上,觸天子怒,必受禍。然殺我,生數百人,復何恨!」遂入奏。上覽書,大怒,下丞相、御史雜問,究使者。士利笑曰:「顧吾言足用否耳。吾業為國家言事,自分必死,誰為我謀?」獄具,與其兄士元皆輪作江浦,而空印者竟多不免。士利,亦甯海人。與方克勤、葉伯巨皆同里。克勤,守濟甯,考續得最。八年春入覲,宴勞遣還。越五月,以屬吏程貢不職被笞,挾嫌訟其事。上遣御史按問。而御史適程故人,恐程坐誣罪,乃摘克勤以私用倉中炭葦事坐罪,謫江浦。踰年,當釋歸,而空印事起,克勤復逮繫,以是年九月卒。卒後,而士利復以論空印得罪。時又有給事中莆田方徵者,亦以論空印事謫沁陽驛丞云。【攷異】《輯覽》于葉伯巨上書注中竝及曾秉正、茹太素上書事,而漏去鄭士利。《重修三編》始增入之。今按《明史·太素傳》太素是時為主事,其上書似在詔求直吉之前。史因有太祖杖太素而嘉秉正之語,故牽連記之。若士利上書,則正在星變求言之後,又值起空印之獄時也。證之《遜志齎集》先府君行狀克勤以八年被謫,踰年釋歸,又以空印事被逮,九年九月卒于京師。然則克勤之死,正在下詔求直言之時。空印為洪武九年一大獄。而《明史》本紀及《史稿》皆遺之。《重修三編》增入鄭土利一段,蓋士利所論于空卬事獨詳也。今竝系之是歲之下,竝參《明史·士利傳》書之。又按《潛菴史稿》蓋但書曾秉正上書于閏月。《明書》則但書茹太素上書事,今竝入之。

國子博士趙俶致仕。御史臺言:「俶以《詩經》教成均四年,其弟子多為方岳重臣及持節各部者。」乃賜翰林院待詔。歸,宋濂率同官諸生千餘入送之。

太祖開天行道肇紀立極大聖至神仁文義武俊德成功高皇帝洪武十年(丁巳,一三七七年)[编辑]

春,正月,詔中書省定奏對式。初上覽茹太素等奏書繁冗,頗厭之。以問廷臣,或指其書曰:「此大不敬,此誹謗非法。」獨承旨宋濂對曰:「彼盡忠于陛下耳。陛下方開言路,惡可深罪。」既而,上覽其書,有足采者,召廷責詰責。因呼濂字曰:「微景濂,幾誤罪言者。」先是,濂以年老請致仕,許之。上嘗延譽濂曰:「朕聞太上為聖,其次為賢,其次為君子。宋景濂事朕十九年,未嘗有一言之偽,誚一人之短,始終不二。非止君子抑可謂賢矣。」每燕見,必設坐命茶。旦則侍膳,往復咨詢,常夜分乃罷。濂不能飲,上嘗強之,至三觴,行不成步。上大懽樂,御製楚詞一章,命詞臣賦醉學士詩以娛之。至是,請歸。乙酉,陛辭,上問濂年幾何,曰:「六十有八。」上賜御製文集及綺帛,謂濂曰:「藏此綺三十二年作百歲衣可也。」竝令每歲一來朝。【攷異】文憲致仕告歸。《三編》系之正月。證之《潛菴史稿》則正月酉也。然此乃据告歸之日月。若其致仕,則《文憲行狀》系之九年十一月,有致政之語。故諸書多系文憲告歸于九年之冬,蓋据行狀也。又据狀言二月歸金華。《方正學祭文》亦言「丁巳之春,公歸金華」,則《史稿》系之正月乙酉者,得之至所謂事朕十九年者,當為九年語,蓋文憲以至正十八年太祖克金華來見推至洪武九年正十九年也。若所云六十八歲者,則十年告歸時語,該文憲卒于洪武十四年,年七十二。是告歸時正六十八也。今竝系之正月下。

上將遣秦、晉、燕王之國。辛卯,詔以御前羽林等軍,益三府設衛。

是月,諭中書省臣凡職官聽選者,早予銓注,勿使資用乏絕,仍令有司給舟車送之。

工部承差張致中上書言三事:一,慎擇監察御史;二,京師及各府州縣設常平倉,以時斂放;三,北方開墾曠土,令農民自實畝數,以定稅糧,守令不得任里甲虛增額數。上飭戶部采行之,竝擢致中宛平知縣。

二月,丁卯詔免見任官繇役,著為令。

己巳,遣御史吉昌等十三人分巡天下。

是月,遣官享先農。始命應天府官帥農民、耆老陪祀。

三月,上與羣臣論天與七政之行,皆以蔡氏左旋之說為對。上曰:「天左旋,日、月、五星;右旋,蓋二十八宿經也。附天體而不動,日、月、五星緯乎天者也。朕自起兵以來,與善推步者仰觀天象,二十有三年矣。嘗于天氣清爽之夜,指一宿為主。太陰居是宿之西,相去丈許。盡一夜,則太陰漸過而東矣。由此觀之,日、月、五星右旋。今但墨守蔡氏左旋之說,豈所謂格物致知之學乎?」【攷異】論七政事。《明史·曆志》在十年三月,諸書不載。今据之。

是春,振蘇、松、嘉、湖水災,戶米一石。凡十三萬一千二百餘戶。

夏,四月,己酉,命鄧愈為征西將軍,沐英副之,討吐蕃也。初,西域烏斯藏入貢,詔設朶甘、烏斯藏二衛。其後,屢遣使來,輒為吐審所邀阻。九年之冬,烏斯藏使者以侵掠告。于是,命愈等分兵為三道,窮追至昆崙山,俘斬萬計。留兵戍諸要害而還。

是月,振太平、甯國及宜興、錢唐諸縣水災。

五月,庚子,命韓國公李善長、曹國公李文忠總中書省、大都督府、御史臺議軍國重事。初,善長罷相,踰年病愈,命董建中都宮殿及徙富民田濠洲經理,凡數年。七年,上擢善長弟存義為太僕丞及其弟子,皆授以官。越二年,善長子祺復尚臨安公主,寵遇更隆。于是,御史大夫汪廣洋、陳甯劾善長狎寵自恣。陛下病,不視朝,幾及旬不問候。駙馬都尉祺六日不朝,宣至殿前又不引,罪大不敬,坐削歲祿千八百石。至是,上復委以軍國重事,尋又令督圜丘工。時,以為善長黨于丞相胡惟庸云。

癸卯,振湖廣黃州、常德、武昌三府及岳州、沔湯二州水災,戶給鈔一定。丙午,上諭中書省曰:「朕聞荊蘄水災,寢食不安。乃戶部主事趙乾不念民艱。息去年十一月至今年五、六月之交,方施振濟,民之死者多矣。夫民饑而上不恤,其咎在上;吏受命不能宣上之意,視民死而不救,咎將誰諉?命誅之,以為不恤民者戒。

是月,召濰州知州吳履還。履,蘭谿人。李文忠鎮浙東,聘為郡學正。久之,薦于朝,授南康丞,遷安化知縣,有政聲,遷濰州知州。山東兵嘗以牛、羊代秋稅,履與民計曰:「牛羊有死瘠患,不若輸粟便。」它日,上官令民送牛羊之陝西,他懸民多破家,濰民獨完。至是,改濰州為縣,召之還。濰民皆涕泣送。上方欲用之,尋乞骸骨。【攷異】召濰州知州吳履還。《典彙》系之是年。證之《明史》本傳「履為濰州知州,尋以濰州改縣,召履還。」證之《地理志》濰州改縣在洪武十年之五月,今据之。

有內待以久侍內延,從容言及政事。上即日斥遣歸,命終身不齒。諭諸臣曰:「此輩日在左右,其小忠、小信,足以固結君心及其久也。假竊威權以干政事,遂至于不可抑。自古以此階亂者多矣,今立法不許寺人干預朝政。決去之,所以懲將來也。」

六月,丁巳,詔臣民言事者,實封達御前。丙寅,命羣臣大小政事,先啟皇太子裁決上聞。上諭皇太子曰:「自古創業之君,歷涉勤勞,達人情,周物理,故處事咸當。守成之君,生長富貴,若非平昔練達,鮮不謬者。故吾特命爾日臨羣臣,聽斷諸司啟事,以練習國政。惟仁,則不失于躁暴。惟明,則不惑于邪佞。惟勤,則不昵于安佚。惟斷,則不牽于文法。凡此皆心為權度。吾自有天下以來,未嘗暇逸,惟恐處事少有不當,以負上天付託之意。戴星而朝,夜分而寢,爾所親見。若能體而行之,天下之福也。」又時令儒臣為太子講《大學》衍義。

秋,七月,甲申,置通政使司。正使一人,秩三品;左右通政各一人,正四品;左右參議各一人,正五品。掌受京外章,奏于早朝,彚達御前,徑自封奏者。參駁午朝,引奏臣民言事者,有機密報不時以聞,諭曰:「政如水焉,欲其常通,故以通政名官。」尋召陝西參政曾秉正為通政使。未幾,以忤旨罷。【攷異】置通政司。据《明史·茹太素傳》言初置通政,召陝西參政曾秉正為之。今据系于置通政下。

是月,始遣監察御史巡按州縣,諭之曰:「近日山東王基不務正論,乃用財利之說,以惑朕聽。今命汝等出巡,事有當言者須以實論列,勿事虛文。凡治以安民為本,民安則國安,汝等當詢民疾若,廉察風俗,申明教化。惟知據法守正,慎勿沽譽要名。朕深居九重,所賴以宣德意通下情者,惟在爾等。其各慎之。」

自監察御史之設也。一時以敢言著者,首推山陰韓宜可。是時,丞相胡惟庸方用事,陳爾、涂節等附之,皆有龐于上。嘗侍坐從容燕語,宜可直前出懷中彈文,劾三人「險惡似忠,奸佞似直,恃功怙寵,內懷反側,擢置臺端,擅作威福,乞斬其首,以謝天下」。上怒曰:「快口御史,敢排陷大臣邪?」命下錦衣衛獄,尋釋之。同時又有山陰周觀政以九江教授,擢監察御史。嘗監奉天門,有中使將女樂入,觀政止之。中使曰:「有命。」觀政執不聽,中使慍而入,有頃出報曰:「御史且休女樂。」已罷,不用觀政,又拒曰:「必面奉詔。」已而,上親出宮,謂之曰:「宮中音樂廢缺,欲使內家肄習耳。朕已悔之。」御史言「是也」,左右無不驚異。

八月,庚戌,改建大祀殿于南郊,始合祀天地也。初,上用儒臣分祭。議建圜丘、方丘為二壇,其後感齋居陰兩,覽京房災異之説,謂:「分祭天地,情有未安。」欲舉合祀之典,乃命即圜丘舊址為壇,而以屋覆之,命曰「大祀殿」。

癸丑,上又以社稷分祭,配祀未當,下禮官議。時張籌以禮部員外郎驟擢尚書,奏請合社稷為一壇,行合祭禮,罷句龍,棄配位。奉仁祖配饗,以明祖社尊而親之之義。上從其言,乃合社稷同壇,改建于午門之右。初,社稷列中祀,自奉仁祖配,乃升上祀。籌在禮曹久諳歷代禮文沿革,然頗善傅會。一時,迎合上意,輕變舊章,識者非之。【攷異】《明史》本紀但書八月建大祀殿。《潛菴史稿》竝記改建社稷壇事是也。今按合祀天地出自太祖之意,而社稷同壇則張籌希旨所奏。《紀事本末》一系之庚戌,一系之癸丑,今從之,並据《明史·壽傅》增入。

是月,選武臣子弟讀書國子監。上念武臣子弟鮮知問學,命大都督府選入國學,其在風陽者即肄業于中都。

罷宏文館。

九月,丙申,振紹興、金華、衢州水災。

辛丑,以胡惟庸為左丞相,汪廣洋為右丞相。惟庸獨相數歲,生殺黜陟,或不奏徑行。內外諸司上封事必先取閱,有不便已者匿不以間。四方躁進之徒及功臣武夫失職者,爭走其門,饋遺金帛、名馬、玩好,不可勝數。廣洋雖竝相,浮沈充位而已。上數誡諭之。

冬,十月,戊午,封沐英為西平侯。英,年少明敏,在都督府,機務繫積,剖決如流。皇后數稱其才,上亦器重之。至是,論平吐蕃功,始錫封予以世券。

辛酉,賜百官公田。

十一月,癸未,衛國公鄧愈征吐蕃還,行至壽春,卒。愈,為人簡重慎密,不憚危苦,軍令嚴,善撫降附,所至招徕成惠甚著。上念其盡瘁,馳驅功高齡,促追封甯河王,賜諡武順。

丁亥,冬至,以大祀殿工未成,始合祀天地于奉天殿。上親製祝文,大意謂:「人君事天地猶父母,不宜異處。」遂令每歲合祀于孟春,為永制。

是月,免河南、陜西、廣東、湖廣被災田租。

四川威茂土酋董貼里叛,詔以御史大夫丁玉為平羌將軍討之。至威州,貼里請降,承制設威州千戶所。

十二月,乙巳朔,日有食之。

丁未,錄故功臣子孫五百餘人,授官有差。

是歲,外蕃來貢,惟高麗使五至,皆卻之。初高麗王顓死,禑襲位,遣使來告哀,上知顓實被弒,遣使往祭弔,以覘之。是年春,又使來請王顓諡號。上曰:「顓被弒已久,今始請諡,將假吾朝命,填撫其民,以掩其弒逆之跡,不可許。」其年夏,復遣周誼貢馬及方物。冬,又遺使賀明年正旦。上曰:「王顓被弒,奸臣竊命,春秋之義,亂賊必討。夫又何言第?」前後使者皆稱嗣王所遣,莫明其實,命悉卻其貢。仍勅中書省遣人往觀其所為,且詰其嗣王何人,政令何在,以知彼中虛實。

八年改建大內宮殿。是年告成。闕門曰午門,午門之內曰奉天門,內為奉天殿,左曰文樓,右曰武樓,奉天殿之後曰華蓋殿,又其後曰謹身殿。殿後則乾清宮之正門也。奉天門外兩廡間有門,左曰左順,右曰右順。左順門外有殿曰文華,為東宮視事之所,右順門外有殿曰武英,為皇帝齋戒時所君。制度如舊,規模益宏。

太祖開天行道肇紀立極大聖至神仁文義武俊德成功高皇帝洪武十一年(戊午,一三七八年)[编辑]

春,正月,甲戌朔,封皇子椿為蜀王、柏湘王、桂豫王、柍漢王、植衛王,改封吳王橚為周王,罷杭州護衛。

己卯,進封湯和信國公。

是月,徵天下布政使及知府來朝。上謂廷臣曰:「布政使,即古方伯之職;知府,即古刺史之職。所以承流宣化,撫安吾民者也。然得人則治,不則瘝官尸位,病吾民多矣。朕今令之來朝,使識朝廷治體,以儆其玩愒之心。且以詢察言行,攷其治績,以覘其能否。茍治效有成,天下何憂不治。」

以寶鈔司提舉費震為戶部侍郎,禮部員外邵朱夢炎為本部待郎,兵部郎中陳銘為吏部尚書。上諭吏部曰:「朝廷懸爵祿以待天下之士,資格者為常流設耳。若有賢才,豈拘常例?」一時,超擢者九十五人,尋進震尚書。【攷異】按不拘資格之語,見《明史·費震傳》,傳中系之洪武十一年。孫氏《春明夢餘錄》竝引《張江陵集》在是年正月。證之《潛菴史稿》震進尚書在四月。

上又諭吏部曰:「披沙將以求金,掘井在于獲泉,薦士期于得賢。今薦舉之士,名實不副,視為具文,豈昧于識人邪?抑賢才之果難得也。」其令有司悉心詢訪,務求英才,以禮敦遣。

二月,四川茂州蠻作亂,指揮胡淵等討平之。初茂州,土酋楊者七來貢。命權知州事,會四川都司遣兵修灌縣橋梁。至陶關,汶川土酋孟道貴等集部落邀阻關道。淵與童勝分兵二道擊之。一由石泉,一由灌口。由灌口者進次陶關,蠻眾伏兩山間,投石崖下,兵不得進。適汶川土官來降,得其間道,大破之。其由石泉者,亦敗其眾。兩軍遂會于茂州者,七迎降。承制置茂州衛,仍以者七領其眾,留指揮楚華將兵三千守之。

三月,壬午,命奏事毋關白中書省。上于是始疑胡惟庸等。

始命秦王樉、晉王棡之國。上賜秦王璽書曰:「關內之民,自元氏失政,不勝其敞。今吾定天下,又有轉輸之勞,民未休息。爾之國,若宮室已完,其不急之務,悉已之。」晉王就藩太原,中道笞膳夫。上馳諭曰:「吾帥羣英平禍亂,不為姑息。獨膳夫徐興祖事吾二十三年,未嘗折辱。怨不在大,小子識之。」時吳王已改封河南,命與燕、楚、濟王同駐鳳陽俟命。定制諸王之國,皆令詣辭皇陵而后行。

是月,各官朝覲來京師者,上命吏部課其殿。最分為三等,稱職無過者為上,賜坐宴;有過稱職者為中,宴而不坐;有過不稱職者為下,不預宴,序立于門。宴畢始退,朝覲考察自此始。

夏,四月,元嗣君阿裕實哩逢喇殂。子特古斯特穆爾嗣舊作脱古思帖木兒。時元丞相魯爾舊作驢兒、哈剌章曼濟等舊作蠻子寇塞下。【攷異】据《明史》本紀、《三編》元嗣君殂在四月。《紀事本末》系之五月。今從《本紀》。

江陰侯吳良督田鳳陽。上命修葺皇陵。至是,成,詔曰:「皇堂新造,予時秉鑑窺形。但見蒼顏皓首,忽思往日之艱辛。竊恐前此碑記出自儒臣,粉飾之文,不足以為後世子孫戒。特述艱難,以明昌運,乃自制碑文。」命良督工刻之。【攷異】重建皇陵碑。《明史》不載。事具郎氏《七修類稿》中,前引太祖自述之又文云洪武十六年夏四月,命江陰侯吳良督工部造皇堂。予時秉鑑窺形,但見蒼顏皓首,忽思往日之艱辛。況皇陵碑記,皆儒臣粉師之文,不足以為後世子孫之戒,特述艱難,以明昌運,俾世代見之。其碑詞則通體皆用陽韻。此重建皇陵碑之本末也。徐氏《典彙》則云十一年四月,上又以前建皇陵碑,恐代草者有文飾,復親製文,命江陰侯吳良督工刻之。秦氏《五禮通攷》亦引其文,此即本太祖自序之意也。證之《良傳》良是時督田于鳳陽,故太祖就命之,迨十二年命良建齊王府于青州,十四年良卒于青州。据此則《七修類稿》「十六年」之「六」字誤也,蓋十六年所建乃滁陽王庿碑,郎氏誤記年月,或誤寫一字為「六」耳。今据《典彙》所系年月而記其重建序語之大略云。

五月,丁酉,存問蘇、松、嘉、湖被水災民,戶賜米一石,蠲逋賦六十五萬有奇。先是,戶部以蘇州逋賦太多,請論官吏。上不許,曰:「逮其官,必責之于民。民傾貲輸官,困將益甚。」至是,命悉免之。

六月,壬子,遣使祭故元嗣君。

已巳,五開蠻吳面兒作亂,殺靖州衛指揮過興。詔以辰州衛指揮楊仲名為總兵官,討之。

秋,七月,丁丑,振平陽饑。

是月,蘇、松、台、揚四府海溢,人多溺死。詔遣官存恤。

八月,免應天、太平、鎮江、甯國、廣德諸府州秋糧。

九月,丙申,追封劉繼祖為義惠候。

冬,十月,丙辰,河決蘭陽。

甲子,大祀殿成。

西番諸蠻數為邊患。十一月,庚午,授西平侯沐英為征西將軍,帥都督藍玉、王弼等討之。

是月,楊仲名討平五開蠻,吳面兒遁。上,初遣內臣吳誠觀軍。至是,又遣尚履、奉御呂玉視捷。上嘗語侍臣曰:「朕讀《唐書》至魚朝恩為觀軍容使,未嘗不嘆此曹掌兵,遂恣肆至此。然代宗苟一旦去之,如孤雛腐鼠,亦有何難?惟在斷與不斷耳。漢唐宦官之禍,朕深鑒之。故此輩左右服役之外,其重者傳命四方而已。」然是役也,兩遣內臣出使。宦官之預兵事自此始。

大同白羊鎮巡檢張文煥遇元兵于焦山,戰沒。其妻聞之,同日死。一子貧寒,十指俱墮。上命取至京師,月給米一石,終其身。

十二月,上以佛經遺佚,命僧宗泐偕其徒使西域求之。凡三年而還。

國子助教貝瓊致仕,卒。瓊,與清江張美和、聶鉉齊名。時稱成均三助云。【攷異】事見《明史·宋訥傳》中。

是歲,有彭亨、百花等國始來貢。彭亨,在暹羅之西;百花,居西南海中,皆西南洋之小國也。詔皆宴勞其使而遣之。

太祖開天行道肇紀立極大聖至神仁文義武俊德成功高皇帝洪武十二年(辛未,一三七九年)[编辑]

春,正月,己卯,始合祀天地于南郊。上自制大祀文,竝迎神以下九章之樂。

甲申,洮州十八族番酋三副使等叛,據納麟七站之地。時,沐英討西番,敗之于土門峽,降其萬戶乞迭加等。上乃命英移師平洮州。

初,四川松州蠻叛,詔平羌將軍丁玉移師,討之。丙申,玉平松州,請置軍衛。上勅玉曰:「松潘僻在萬山,接西戎之境。今克松州,則將進取潘州,擇其險要而守之,則威茂不窮兵而自服。」于是始并潘州于松州,置松州衛指揮使司,遣甯州衛指揮高顯城其地。

二月,戊戌,命曹國公李文忠督理河岷臨鞏軍事,與沐英討番寇。英至洮州舊城,三副使遁去,追擊大破之,斬其酉長阿昌失納等,遂于東籠山南川,度地勢築城戍守,遣使請事宜。上命置洮州衛,文忠言:「官軍守洮州,餉艱民勞。」上遣人勞師諭之曰:「洮州,西控羌戎,東蔽湟隴。漢唐以來,備邊要地。今棄不守,諸番將復為邊患。惜小費而忘大虞,豈良策邢?所獲牛、羊,分給將士,亦足充兩年軍食。」其如敕行之。【攷異】按遣沐英討西番在去年。至是年二月,始命李文忠督理軍事。文忠之去以二月還,以七月英再破西番,禽其三副使在九月,則文忠已還也。《三編》及《明史·英傳》皆牽連竝記。今分書之。

乙巳,詔曰:「今春雨雪經旬,天下貧民困于饑寒者,所在多有。其令有司給以鈔。」又命視京民孤幼者,戶給鹽十五斤;孤寡者,戶十斤。

丙寅,詔信國公湯和帥諸將練兵臨清。

三月,戊辰朔,上御華蓋殿,皇太子侍。問以比日講習何書,對曰:「昨看書至商、周之際。」上曰:「看書亦知為君之道否?」因諭之曰:「君道以事天愛民為重,其本在敬耳。人君一言一行,皆上通于天,下係于民,必敬以將之,而後所行無不善也。蓋善天必鑒之,不善天亦鑒之。一言而善,四海䝉福。一行不謹,四海罹殃。言行如此,可不敬乎!」時,國子助教吳伯宋進講東宮,首陳正心誠意之說。上聞而嘉之,改翰林院典籍。伯宗始以不附胡惟庸坐事謫鳳陽,上書劾惟庸「專恣不法,久之必為國患」。詞甚愷切,上得奏召還,賜衣鈔,奉使安南,稱旨除助教,尋改入翰林。

是月,上退朝御便殿,召儒臣論治道。時國子學官李思迪、馬懿獨無言。上謂諸臣曰:「孔子入周庿,見金人三緘其口,以為古之慎言。人此謂非法之言耳。若理道之詞,上足以匡君,下足以澤民。孔孟歷聘諸邦,惟恐其言之不用。今思迪等發身草野,一旦與人主論列殿廷之上,又得人主虛心就問而緘默不言。學孔孟者固如是乎!且思迪等事朕如此,欲其盡心以訓國子生,不可得也。」令謫之。

高麗之入貢也。上屢卻之,而敕遼東守將潘敬、葉旺等謹飭邊備。會高灑復遣周誼貢表。獻方物。

夏,四月,敬等奏聞。上諭之曰:「此非彼殷勤致敬之意,蓋間諜之萌也。且人臣無外交,爾等宜慎之。」

五月,癸未,詔蠲北平田租。

閨月,戊戌,太白晝見。

六月,丁卯,命都督僉事馬雲征大甯,克之。雲與葉旺鎮遼陽,翦荊棘,立軍府,撫輯軍民,墾田萬餘頃。至是,雲以賞功召還,旺留鐘如故。旺在鎮前後凡十七年,遼人德之。

是月,編《春秋本末》成。上以春秋列國之事,錯見間出,欲究終始,乃命東宮文學傳藻等分列國而類敘之。附以《左氏傳》首周王以尊正統,次魯以仍。舊文列國,則先晉齊以內中國。至是,書成上之。

高麗龍川鄭白等率眾詣遼東請降。潘敬、葉旺等又以奏聞。上復論之曰:「高麗,僻居海國,其俗尚詐。況人情安土重遷,豈有舍桑梓而歸異鄉者?此必示弱于我,如墮其計,不過二、三年間,至者接踵,其害非細。自今符至之日,開諭來者,令還彼國,以破其奸慎,勿貪受降之虛名,而賈實禍也。」

秋,七月,丙辰平蜀眉縣賊。先是,眉之妖人彭普貴為亂,焚掠十四州縣。知縣顧師勝率民兵禦賊,力戰死之。都司普亮等不能克,詔丁玉移師進討,盡殲其眾。捷聞,上手詔裦美,進玉左御史大夫。師還,拜大都督府左都督。【攷異】据《明史》本紀,丙辰丁玉回師討眉縣賊,平之。證之《玉傅》即彭普貴也。玉以本年正月平蠻。至是,命移師討之。證之《潛菴史稿》眉縣賊作亂在是年四月。此則据其討平之日月也。今据本紀而系以「先是」二字,竝据《玉傳》增入進秩事。

己未,李文忠還,仍掌大都督府兼領國子監事。文忠之還也,為上言:「西安城中,水鹹鹵不可飲。」請鑿地引龍首渠入城,以便民汲。從之。

是月,增祀功臣吳禎等百九十三人于功臣庿。

八月,辛巳,詔:「凡致仕官復其家,終身無所與。」先是,定給致仕官告敕:秩三品以上仍舊;四品以下,各加一級。至是,又定制致仕官,居鄉與宗族親黨相見,序尊卑如家人禮。異姓無官者,相見不答禮;庶民,則以官禮謁見。竝著為令。

九月,己亥,沐英進師西番,大破其眾,禽其酋長三副使。凡英前後戰拓地數千里,俘男女三萬,獲雜畜二十餘萬。冬,十一月,甲午,班師還,封仇成、藍玉等十二人皆為侯。

十二月,右丞相汪廣祥謫廣南,尋賜死。初,廣洋與胡惟庸竝相。上漸覺惟庸奸狀。而廣洋依違其間,無所救正,上亦薄之。是年九月,占城入貢。惟庸等不以開中官出見之。入奏,上怒敕責省臣,惟庸及廣洋頓首謝罪,而微委其咎于禮部。禮部又委之中書。上益怒,詔下諸臣獄,窮詰主者。會中丞涂節言劉基為惟庸毒死,廣洋宜知狀。上大怒,切責廣洋朋欺,遂被謫舟次太平,又追怒其在江西曲庇朱文正,在中書不發楊憲奸。值惟庸事發,遂敕賜廣洋死。廣洋之賜死也,其妾陳氏從死之。上詢之乃前知縣之女沒入官者,怒曰:「沒官婦女給功臣家,文臣何以得給?」仍敕法司取勘。

徵天下博學老成之士至京師。是時,又詔郡縣舉,故元遺民布政使沈立本,以元吏部侍郎巴廷資中舊作伯顏子中密聞于朝。詔遣使以幣往聘,資中不至,飲鳩死。資中,本西域人。後仕江西,因家焉初為元建昌教授,江西盜起,授分省都事,守贛州。而陳友諒兵已破贛,資中間道走閩。陳友定辟為行省員外,出奇計以友定兵復建昌,浮海如元都獻捷,累遷至吏部侍郎。持節發廣東,何真兵救閩。至,則真已降于廖永忠,資中墮馬折一足,被獲。永忠脅降不屈,義而釋之。乃變姓名冠黃冠,游行江湖間。上求之不得,簿錄其妻子,資中竟不出。嘗齎鴻自隨,久之,事寢解,乃還鄉里。上益重其人,欲以禮致之。使者至,資中太息曰:「吾死晚矣。」為歌七章,哭其祖父師友而死。

是歲,高麗貢黃金百斤,白金萬兩,以不如約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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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清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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