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通鑑/卷026
春,正月,丙戌,罷銅仁金場。初永樂間,遣官湖廣、貴州採辦金銀課,復遣中官、御史往覈之。又于浙江、福建開金銀場,歲額日增。上即位,欲封閉坑穴,以次罷之。是時,以貴州生苗方為亂,遂首罷焉。
大學士楊士奇等上言:「國家歲用糧儲浩大,皆仰給江南,軍民轉運不勝勞。若況河道偶有阻窒,則糧餉不充實,非經久之策計。今在京官軍數多,除操練造作應用外,餘者悉令于北京八府空間田地屯種。倘遇豐年,必有蓄積,可省南方轉運之費。」從之。庚寅,詔發禁軍三萬,就近地下屯。士奇等又言:「前因巡邊,調選大甯都司及南北直隸衛所官軍,更番赴京操備。今天下已靖,請不必赴京,俱令下屯。既省轉連之勞,又養精銳之氣。」上命從容行之。
二月,始開經筵,從大學士楊士奇等之請也。士奇等又言:「天子就學,其事體與皇太子、親王不同,乞先命禮部、翰林院詳定講筵禮儀。」從之。丙辰,命太師英國公張輔知經筵事。大學士楊士奇、楊榮、學士楊溥同知輕筵事。少詹王直、王英侍讀,學士李時勉、錢習禮侍講。學士陳循、侍讀苗衷、侍講高穀、修撰馬愉、曹鼎兼經筵官。翰林、春坊儒臣分直侍講。經筵定儀注,自此始。
是月,命僉都御史王翱出填江西。時,廷議遣文武大臣出鎮,遂命翱偕都督武興行。
三月,己巳,賜周旋等進士及第、出身有差。
乙亥,上御經筵。先是,經筵進講之制無定地,亦無定期。至是,始定月講,御文華殿。詔以月之九日行之。續定每月三日,日以逢二為期,以二、八月中旬起,四、十月末旬止,寒暑暫免,遂為定制。時中官王振方用事,考功郎中李茂弘謂:「今之月講不過虛應故事,粉飾太平,而君臣之情不通,睽隔蒙蔽,此可憂也。」即日抗章致仕去。〈【攷異】《明史稿》書:「二月,丙辰,定經筵儀註。」《明史》不書,但書:「御經筵于三月乙亥。」蓋二月定議註,三月始御經筵也。是年三月丁卯朔,乙亥則三月九日。證之《明會典》,言:「經筵月講向無定日亦無定所。正統初,始著為儀常。以月之二日御文華殿進講,月三次,寒暑暫免。」据此,則英宗初御經筵當以三月十二日戊寅。證之王圻《續文獻通攷》,言:「正統元年春,二月,始開經筵。楊士奇等定禮儀上之,制曰:『是以今月初九、十九御經筵。』」据此,則初定儀注以月之九日為期。《紀》書乙亥,與制詞合。其改二為期者,据《通攷》言:「續定經筵儀注每月三日,日以逢二為期。歲率以二、八月中旬起,四、十月末旬止。」云云。然則初定之期以九,後始更之以二。《明史》所紀自据《實錄》,故《三編》亦系之三月是也。惟据《明會典》,但有逢九逢二之期。而景泰元年開經筵,御史許士達上疏言:「舊典經筵每月不遇初六、十六、二十六三日。」似景泰初又定經筵以六為期,蓋正統、景泰之間或二、或六、或九,本無定期。其逢二之期,似是後來所定,故《會典》据之。今坿識于此。〉
初鎮番之役,平羌將軍陳戀遣兵援之,遽解去。懋以捷聞,會參贊侍郎柴車至,劾懋失律,致寇又取所遺老弱,冒為都指揮馬亮斬獲功。又劾涼州副總兵劉廣喪師,不以實聞,顧冒功要賞。詔奪懋祿,械廣至京,特賜車金幣,以旌其直。車以廉幹名,上簡用之。一時,調軍給餉,悉得事宜。〈【攷異】柴車參贊甘肅軍務,在去年之冬。此則以劾陳懸、劉廣,故賜金幣以旌其直。證之《明史·車傳》,大略如此。《吾學編》則統系之是年三月,言:「車劾劉廣,上以其可當師旅之任,命贊甘肅軍務,竝賜金幣,文綺。」据此,則車以劾廣之故,始授參贊,不知車之劾廣,乃在至甘肅後也。至劾陳懋事,見《懋傳》而《車傳》亦軼之。今据二傳增入。〉
詔蘇、松、浙江等處官田準民田起科糧四斗一升至二石以上者,減作三斗;二斗一升以上至四斗者,減作二斗;一斗一升至二斗者,減作一斗。自宣德之末,蘇州逋糧至七百九十萬石,巡撫周忱、蘇州知府況鍾屢請,輒為部議所格。至是,稍稍蠲減民困,少蘇。
夏,四月,丁酉朔,享太庿。上沖齡踐阼,至是始,詣太庿,行親享禮。
是月,河北旱蝗,遣工部侍郎邵旻等督所在有司,分道捕之。
五月,丁卯,阿爾台、多爾濟巴勒寇肅州。先是,寇由鎮番入涼州,劉廣等不敢擊,大掠而去。尋犯山丹,指揮陈玘戰没。又犯大同,千戶葉林等戰没。至是,圍肅州不克,亦大掠去。〈【攷異】《明史·本紀》系之五月丁卯。證之《吾學編》、《典彙》諸書,本年寇山丹,又入大同塞。《明史稿》書寇大同于二月,寇山丹于三月。《明史紀》皆略之。且据諸書,則寇山丹在前,寇大同在後。《明史稿》亦似倒敘。今統書于是月寇肅州之下。又《明史稿》五月及閏六月皆書犯肅州,蓋五月犯,至閏六月始解去也。今竝系之五月下。〉
壬辰,始設提督學校官。時,南京戶部尚書黃福上言:「比來生員學藝疎淺,宜令布、按二司徧歷考試,庶得真才。」于是,詔兩畿及十三布政司,皆設提學道,專理學校事,按臣不得侵越。兩畿以御史,十三布政司以按察副使或僉事,著為令。是時,廷臣舉堪任提學者,吏部尚書郭璡首薦薛瑄。瑄,字德溫,號敬軒,河津人。舉永樂十八年,河南鄉試弟一。明年成進士。以省親歸,居父喪,悉遵古禮。宣德中,服除,擢御史。三楊當國,欲見之,謝不往。出監湖廣銀場,日探性理諸書,學益進,以繼母憂歸。至是,服闋還朝,遂以璡薦,授山東提學僉事。首揭朱子白鹿洞學規,開示學者,延見諸生,親為講授。才者樂其寬,而不才者憚其嚴,皆呼為「薛夫子」云。〈【攷異】《明史·本紀》但書:「是月壬辰,設提督學校官。」《三編》、《輯覽》言:「兩畿以御史,十三布政司以按察副使、僉事。」證之《明史·職官志》同。今增入又薛瑄以僉事授山東提學道。證之本傳,在正統改元之初。《吾學編》系之五月設提學下。今從之。〉
六月,都察院右都御史顧佐致仕。初,佐有疾,請致仕。宣宗命熊概代理院事。踰年,概卒,佐疾良已,遂復任。是年,佐考察御史不稱者十五人,奏請降黜。時,邵宗九載滿,吏部考稱,佐獨寘之十五人之列,遂與尚書郭璡相奏辦。上入璡言,遂原宗而責佐。佐因上章求去,賜敕漿慰賚鈔五十貫。命戶部復其家。佐,操履清白,性嚴毅。每旦趨朝,小憩外廬,立雙藤戶外。百僚過者,皆折旋避之。入內直廬,獨處小夾室,非議政不與諸司羣坐。一時稱為「顧獨坐」。卒以是被擠去,家居十一年卒。佐既罷,以陳智代為右都御史。〈【攷異】据《吾學編》、《國史紀聞》皆系之是年六月。證之《明史·七卿表》,佐以元年六月致仕,陳智任。按仁、宣以來,左右都不竝設。任授一官。而證之《佐傳》,佐任右都御史,竝未改左。《吾學編》及諸書作左都,又以陳智所代為左副都,皆與史不合。今參《明史·表傳》書之。〉
徙甘涼寄居回回于江南,凡五百戶。又徙在京降人于河間、德州。
閏月,罷陜西織造駝毼。永樂間,增設內外各織染、織造局,遂及陜西之駝毼。至是,以西鄙不靖,罷之。
是月,順天、真定、保定、濟南、開封、彰德六府俱大水。〈【攷異】是月,順天等六府大水。《明史·本紀》不具。證之《明史·五行志》在是年之閏六月。今据增。〉
秋,七月,訪聖賢後裔,蠲其徭役。初,宋高宗南渡,孔子四十八代孫端友率其子玠扈從至浙,居于衢州。高宗紹興初,端友卒,賜其子玠田五頃,命以州學為家庿,世奉祭祀。四傳至洙,元至元間,命歸曲阜襲封,洙讓爵曲阜之弟治。元世祖嘉之,命為國子祭酒,提舉浙東學校。然自此衢州之襲封遂罷。至是,有言端友之裔孫,仍有在浙者。上命訪之,竝及宋儒周敦頤、程顥、程頤、司馬光、朱喜後裔,皆復之。所在祠墓傾圮者,修之。〈【攷異】据《三編》、《輯覽》系之七月。傅氏《明書》系之六月之末。今從《三編》,其目云:「訪求南宋衍聖公孔端友後裔。」按端友從宋高宗南渡,始有南宗,而北宗已屬之金。端友既去,金人乃以其同母弟端操為北宗。而證之《明闕里志》,端友之子玠,即端操之子,嗣端友而從南渡者也。元至元間,端操後絕,有言衢州之孔洙,即端操之後裔,故特召之。而洙仍讓爵于居曲阜之族弟,復歸南宗。元世祖忘其本有南、北二宗,故衢州之封爵遂罷。明英宗即位,始令訪之。直至孝宗弘治末年,始訪得洙之六世孫彥縮繩,命主祭祀事,授翰林院五經博士,子孫世襲。于是,南宗之祀始復。《明史·彥繩傳》謂:「時以在曲阜者為孔氏北宗,在西安者為南宗是也。程敏政《聖裔攷》謂:「北宗皆出于一時之訪求,必不得已,南宗猶為近之。」因謂闕里之大宗,當歸之衢族。《孔氏闕里志》辨之甚詳,蓋敏政既不知端友、端操實同母兄弟。又不知端友在衢所立為後者,即端操之子。又其時,北宗孔宏緒與敏政同為大學士李文達公之壻。《闕里志》謂二喬素不相能,雖未敢以此排斥聖裔,亦其攷据之失詳也。餘詳攷證中。〉
徙襄王瞻墡于襄陽,淮王瞻墺于饒州。
是月,南畿、陝西、湖廣、廣東,皆大水。〈【攷異】此据《三編》增。〉
八月,甲戌,以右都督蔣貴充總兵官,佩平虜將軍印,都督同知趙安副之,討阿爾台、多爾濟巴勒也。貴填守松潘,數有功,上即位,召還,進右都督。會阿爾台等數犯甘、涼,邊將告急,遂有是命。
是月,詔還前學士解縉所籍家產。〈【攷異】据《明史》本傳在是年八月。傅氏《明書》同。今從之。〉
始定歲賦折銀入內承運庫。初,洪武九年天下稅糧許以銀鈔代輸者,謂之折色。所折之銀,俱送南京,供武臣俸祿及北京各衛官支俸,以為常。至是,副都御史周銓言:「行在各官俸支米南京,道遠費多,輒以米易,貨貴買賤,售十不及一。朝延虛縻廩祿,各官不得實惠。請于南畿、浙江、江西、湖廣不通舟楫地,折取白金、布絹解京充俸。」江西巡撫趙新、南京戶部尚書黃福亦以為言。上以問戶都尚書胡濙。濙對以太祖嘗折納稅糧于陜西、浙江,民以為便,乃仿其制:米麥一石折銀二錢五分。南畿、浙江、江西、湖廣、福建、廣東、廣西米麥共四百餘萬石,折銀百萬餘兩,不送南京,悉入內承運庫,謂之「金花銀」。除給放武臣俸,餘專供內用。其後,概行于天下。自起運兌運外,率糧四石折銀一兩解京,以為永例。由是諸方賦入折銀者幾半,而倉廩之積漸少矣。
九月,癸卯,遣刑部侍郎何文淵、戶部侍郎王佐、都蔡院副都御史朱與言督理兩淮、長蘆、浙江鹽課,竝敕內官同往,有不便于民者,具實以聞。其阻撓鹽法情犯重者,械送京師。欽差巡鹽,自此始。
庚申,遣兵部侍郎李郁、通政使奈亨齎敕印封黎麟為安南國王。初,黎利死,敕其子麟權署國事,麟遣使入貢謝恩。上即位,改元之四月,以宣宗賓天,遣使進香。又以上登極,尊上太皇大后、皇太后位號,竝遣使表賀貢方物。閏六月,復貢。上以陳氏宗支既絕,麟事大禮恭,欲使正位,下廷臣議,咸以為宜,遂有是命。
冬,十月,上閱武于將臺,命諸將騎射,以三矢為率。受命者萬餘,惟駙馬都尉井源三發三中,上喜,撤上尊賜之。觀者私相語曰:「往年王太監閱武,紀廣驟陞。今天子自來,顧一杯酒耶?」然竟無殊擢。〈【攷異】《明史》紀傳皆不載。《紀事本末》及《通紀紀聞》皆系之十月,今徙之。駙馬都尉井源,仁宗女嘉興公主下嫁者,後死于土木之難。《明書》作駙馬都尉薛桓,誤也。證之《明史·公主傳》,宣宗女常德公主以正統五年下嫁薛桓。此時安得有駙馬都尉之稱?〉
十一月,乙卯,詔京官三品以上舉堪任御史者,四品及侍從言官舉堪任知縣者各一人。
是月,免湖廣被災稅糧。
十二月,丁丑,下兵部尚書王驥、侍郎鄺埜于獄。時,王振初用事,欲令朝臣畏己。會騏議邊事五日未奏。振教上召驥面責之,曰:「卿等欺朕年功耶?」即日,執驥竝埜下之獄,尋釋之。未幾,右都御史陳智劾張輔回奏稽延,竝劾科道不舉奏。上釋輔不問,杖給事中各二十。自是,言官承振風指,屢摭大臣過。自公、侯、駙馬、伯及尚書、都御史以下,無不被劾,或下獄,或荷校,甚至譴謫,殆無虛歲。
乙酉,湖廣、貴州總兵官蕭授討廣西蒙顧十六洞賊,平之。初,授平貴州烏羅蠻。踰年,復討都勻蠻,降下合江蔡郎等五十餘寨。會上即位,命佩征蠻副將軍印,仍填湖廣、貴州。又念授年老,以都督僉事吳亮副之。先是,普定戀阿遲等販,僭稱王,四出攻掠。授遣指揮顧勇等擣其巢破之。而廣西蒙顧十六洞與湖廣逃民,相聚蠭起。授督兵圍之再戰,悉禽斬其酋,餘黨就誅。捷聞,進右都督,上言:「靖州與廣西接壤,時苦苗患。永樂、宣德間,嘗儲糧數萬石備軍興。比年儲漸少,有警發人徒轉輸,賊輒先覺,以故不能得賊。乞于清浪、靖州二衛,各增儲五萬石,庶緩急可藉。」報:「可。」
是冬,成國公朱勇言:「近衛喇特托懽以兵迫逐韃靼多爾濟巴勒,恐既吞併,日益強大。乞敕各邊廣儲積,以備不虞。」上嘉納之。是時,二部相讐殺,而阿爾台、多爾濟巴勒竄居在外,非衛喇特之敵,故陽乞撫于我,而陰行寇掠。未幾,復犯莊浪,都指揮江源戰沒,亡士卒百四十餘人,邊事益棘。
是歲,上改元初政,三楊當軸,各處坑治,悉詔封閉。撤永樂新增之閘辦官。又罷諸處採買及造下西洋船木諸冗費,民因少蘇。內供之物,如糖蜜、果品、腒脯、酥油、茶芽、稉糯、粟米、藥材或較舊數減半,或減三之二。而上用膳食器皿,如南工部造金龍鳳白瓷諸器、饒州造硃紅膳盒諸器。即位數月,撙節頗多,而營造所之援例誅求,尚膳監之乘時乾沒。上雖備帖具書,不能禁也。其後,中官用事,徵索紛紜,較之舊制又變本而加厲云。
僉都御史魯穆奉命捕蝗于大名還,以疾卒。穆,天台人。永樂四年進士。家居,褐衣蔬食,足跡不入州府。比謁選,有司餽之贐,穆曰:「吾方從仕,未能利物,乃先厲州里乎?」不受,除御史。仁宗監國,屢上封事。劾漢王官校諸不法狀,直聲震朝廷,遷福建僉事,理冤濫,摧豪強。泉州人李某調官廣西,其姻富民林某遣僕酖李于道,而室其妻。李之宗人訴于官,所司納林賂,坐訴者,繫獄久。穆廉得其實,正林罪。漳民周允文無子,以姪為後,晚而妾生子,因析產與姪,屬以妾子。允文死,姪言兒非叔子,逐之,盡奪其貲,妾訴之官。穆召縣父老及周宗族,密置妾子羣兒中,咸指兒類允文,遂歸其產。民呼「魯鐵面」。時,楊榮當國,家人犯法,穆治之不少貸。榮顧謂穆賢,薦之朝。上即位,遂擢是職。卒之日,貧不能斂。始穆入為僉憲,行李蕭然,尚書吳中贈以器物,不受。至是,中為治棺衾,乃克殯。詔給舟歸其喪。〈【攷異】魯穆之卒,据《明史》本傳在英宗即位之明年,乃正統元年也。是年,河北旱蝗,遣官督捕。穆之還,未知何時,故諸畫有系之二年者。惟《憲章錄》,七年書魯穆巡視江南,尤誤耳。今据其出使之年,牽連記之。〉
以劉中敷為戶部尚書。中敷任山東左布政,丁憂歸。至是,奪情起之。
宣德八年西洋西域來朝貢者,凡古里、柯枝、蘇門答剌及天方等共十一國,滯留未遣。是年,上始命禮部稽其使臣在京師者,悉令附爪哇貢舟還國。
春,正月,甲午,奉宣宗神主祔太庿。
己亥,詔大同總兵官方政、都指揮楊洪,會甯夏、甘肅兵出塞。先是,總兵蔣貴趙安等奉命出師。未至,而寇犯莊浪,巡撫甘肅徐晞上章劾貴。廷議以貴方選軍甘州,勢不相及,而莊浪正晞所統,責晞委罪,置貴不問。未幾,諜報阿爾台、多爾濟巴勒等駐賀蘭山後,詔政與洪出大同迆西,貴與安出涼州塞會勦。貴等師至魚兒海子,都指揮安敬言:「前途無水草。」留十日,以芻餉不繼,欲引還。時,右僉都御史羅亨信,參貴軍務,讓之曰:「公等受國厚恩,敢臨敵退縮耶?死法孰與死敵?」貴不能從,遽引軍還。亨信遂上章劾貴,陜西都御史陳鎰亦言狀,詔切責貴等。
是月,太皇太后欲誅王振,不果。上之初即位也,太皇太后悉委政內閣。而三楊皆累朝元老,振心憚之,未敢逞。太后嘗遣振至內閣問事,士奇擬議未下,振輒施可否。士奇慍,三日不出。太后聞之,怒,立鞭振,仍令詣士奇謝罪,且曰:「再爾,必殺無赦。」一日,太后御便殿召英國公張輔、內閣楊士奇、楊榮、楊溥、尚書胡濙入朝。太后左右女官雜佩刀劔,侍衛凜然。上西向立太后旁,五臣東面稍下。太后召問,人皆有獎勸之詞。及溥乃嘆曰:「先帝念卿忠,屢形愁嘆。不意今日,得相見也。蓋仁宗監國,以讒故,官僚多下獄。溥及黃淮一繫十年,瀕死者數矣。仁宗每于宮中言及東宮時事,慘然不樂。」以故太后言之。于是,溥泣,太后亦泣。因顧上曰:「此五臣,先朝所簡貽,皇帝有行必與之計,非五臣所贊成者,不可行也。」有頃,宣太監王振,至,俛伏。太后顏色頓異,曰:「汝侍皇帝起居,多不律。今當賜汝死。」時女官加刃振頸,上跪為之請,五臣皆跪。太后曰:「皇帝年幼,豈知此輩自古禍人家國?我聽帝暨諸大臣留振,此後不得令干國事也。」振自此稍斂戢。已而,太皇太后病,遂跋扈不可制矣。〈【攷異】此事《明史·三楊》及《宦官傳》皆不載。《皇朝通紀》、《紀事本末》及《明書》皆載之。据《弇州攷誤》言,出自何文簡《餘冬敘錄》。而楊文敏《行狀》及楊文貞《三朝聖論錄》皆不及。以召對言,則似影響宣宗時事。若果有「誅王振」之語,則文敏《行實》與《聖諭錄》何故佚之?史于太后之聖政,王振之蠹國,娓娓言之,此又何所諱?而不書意者,何文簡驟聞前輩之言,喜而筆之,不自知其誤也。予謂文敏《行狀》及文貞《三朝聖諭錄》,皆因王振諱也。楊榮之卒在正統五年,正王振用事之時宜,《行狀》不書。士奇以正統九年卒。《三朝聖諭錄》据其自序,成于正統七年壬戊。是年,太皇太后崩,振勢益盛,大作威福,廷臣人人惴恐。士奇雖老耄之年,豈不盧異日子孫之禍?太后賜王振之死,即有其事,亦必不敢入《錄》中。弇州之說,毋乃知其一而不知其二也。《三編》采入此條,系之是年正月。今從之。〉
御批《三編》曰:「誠孝太后既對諸臣,數責王振,且以刃加振頸,不得謂無必殺之心。使五臣能因勢而贊成之,則去大憞,易於反掌。乃五臣不但不顯言其惡,且為之長跪,致請轉。若重為申救者,良由諸臣阿順幼主,為身後計,故爾隱忍保全。致貽奸惡之禍而不得諉之,誠孝太后之優柔寡斷矣。且如太后于兄㫤、昇,皆禁其不得干預國事,可謂深知大體。而三楊則於㫤、昇,請加委任,私意揣摩若此,又奚有於王振乎?」
三月,甲午,錄囚。
戊午,遣御史金敬撫輯大名及河南、陝西逃民。
夏,四月,免河南被災田糧。
五月,庚寅,命兵部尚書王驥經理甘肅邊務。時,寇數犯甘、涼邊境。蔣貴、趙安等出塞無功,而侍郎柴車、徐晞、都御史曹翼,相繼飭防,均不能制。上乃命驥往許,以便宜行事。驥奉命疾驅至軍,大會諸將問往時追敵魚兒海,先退敗軍者誰。僉曰:「都指揮安敬。」驥之行也,上以僉都御史羅亨信劾貴等逗留狀示驥,竝密勅驥僇敬軍中以徇。至是,遂承旨縛敬斬轅門,尋奉敕責取貴死狀,一時,諸將皆股栗。驥乃大閱將士,分兵畫地,使各自防禦邊境,肅然閱軍甘、涼汰三之一。定更番法,兵得休息,而轉輸亦省。〈【攷異】王驥斬安敬及責蔣貴死狀一事。据《弇州史乘攷誤》謂出自中旨,竝非便宜行事。彭文憲為王靖遠作墓志,有似狄招討之。僇陳沔者,雖快人意,恐當以正史據也。余謂王驥非能擅斬安敬、責蔣貴死狀之人,此不足辯。而證之《羅亨信傳》,亨信劾貴逗留狀,上以其書示王驥等。故《驥傅》亦言承密旨縛敬斬軍,又責貴死狀,亦云宣敕。其皆出自中旨,明矣。《明史》所記較《彭志》為得其實。今据之。〉
壬寅,命刑部尚書魏源經理大同邊務,亦令以便宜行事。先是,王驥言邊軍怯弱、由訓練無人。因薦千戶楊洪,詔加洪游擊將軍。洪所部才五百,詔選開平、獨石騎兵益之,再進都指揮僉事。洪以敢戰著名、而部曲多毀之者。源甫蒞邊,萬全衛指揮杜衡部卒李全訐奏洪罪。源素知洪能,乃奏謫衡戍廣西,而執全付洪使自治。時,源遣都督僉事李謙守獨石,遂請以洪副之。
丁未,免陝西平涼六府旱災夏稅,竝諭戶部遣官勘實,蠲之。
是月,有吉安浮梁、淮、徐等處義民十人各出穀千石有奇、助官振濟,賜璽書旌勞,復其家。
六月,乙亥,以宋儒胡安國、蔡沈、真德秀從祀孔子庿廷。時,肇慶知府王瑩等以安國作《春秋》傅,沈作《書》傅,真德秀作《大學衍義》,均有功于聖門,請從祀孔庿兩廡下。禮部議奏稱瑩等言,是故有是命。
庚辰,遣副都御史賈諒、工部侍郎鄭辰振河南、江北饑。時,南直隸之鳳陽、淮安、揚州諸府,徐和滁諸州,河南之開封諸府奏:「自四月至五月,河、淮泛漲,民居漂沒,禾稼不登。」特命諒等往振之。
秋,九月,以都指揮僉事楊洪守獨石。先是,洪副李謙守備赤城、獨石。謙老而怯,與洪不相能。洪每調兵,謙輒陰沮之。洪嘗勵將士殺敵,謙笑曰:「敵可盡乎?徙殺吾人耳。」御史張鵬劾,罷謙,因命洪代。洪雖為偏校,中朝士大夫皆知其能,有毀之者,輒為曲護。洪以是得展其才,益自奮,數敗烏梁海兵,禽其酋,威名聞嶺北,稱為「楊王」。
王驥經理甘肅,尋召還。未幾,甘肅守將報北寇復犯邊。冬,十月,甲子,以鎮守甘肅左副總兵任禮充總兵官,授平羌將軍。都督蔣貴、都督同知趙安副之。兵部侍郎柴車、僉都御史曹翼、羅亨信參贊軍務,討阿爾台、多爾濟巴勒,命驥及太監王貴監督之。車盡心邊務,糾劾將帥欺玩章,前後凡數十。上或以後患,怵之。車曰:「吾敢愛身以誤國也?」每有功賞,雖敕下,必覆驗而後行。岷州土官后能冒功得陞賞,車奏請加罪,能復請命宥之。車反覆論其不可,曰:「詐冒如能者,實繁有。徒臣方次第按竅,今宥能,何以戢眾?若無功而得官,則捐軀死敵者,何以待之?」朝廷雖從能請,然嘉車賢,遣使勞賜之,仍進從二品祿。
是月,敕方面郡寄缺,令三品以上保舉擇用。左通政陳恭言:「古者擇任庶官,例由選部,職任專而事權一。今令廷臣各舉所知,恐開私謁之門,長奔競之風。」下吏部議,尚書郭璡遜謝不敢當。大學士楊士奇言:「宣德七年以前,布、按二司及府州縣宮,多不得人,致為民害。是以宣宗皇帝勅令大臣保舉。自茲以往,多得其人。間有一、二非才,亦緣舉主不察,甚或徇私,所司不行糾劾,以致如此。昔唐太宗力行仁義,命在京三品以上官舉郡守縣令。後來,致天下斗米三錢之效,但所舉之人後有犯贓,必須明正舉主之罪,則人知謹畏,不敢濫舉,官必得人矣。」詔仍如士奇言。
十一月,乙巳,振河南饑,免稅糧。
春,三月,己亥夜,京師地震。庚子,又震。甲辰,又震者再。〈【攷異】《明史·本紀》及《五行志》皆書:「三月,己亥,地震。」《三編》据《寶錄》,竝增入庚子、甲辰。今据之。〉
是月,振陝西饑。
禁天下祀孔子于釋、老庿宇。
是春,兵部尚書王驥督諸將出塞,以蔣貴為前鋒,而自與任禮帥大軍後繼,與貴約曰:「不捷,毋相見也。」貴亦感奮。會多爾濟巴勒懼罪,連遣使入貢,敵勢稍弱。貴帥輕騎敗之于狼山,追抵石城。多爾濟巴勒走,與阿爾台合。
夏,四月,王驥、任禮等帥諸軍出鎮夷關,蔣貴將二千五百人為前鋒。貴欲深入,副將李安沮之。貴拔劍厲聲叱曰:「敢沮軍者,斬!」遂由間道疾馳三日夜,抵其巢。阿爾台方牧馬,貴猝入馬羣,令士卒以鞭擊弓韣驚馬,馬盡佚。敵失馬,挽弓步鬬。貴縱騎蹂擊,指揮毛哈阿奮入其陣,大敗之。乙卯,貴分軍為兩翼,別遣百騎,乘高為疑兵,轉戰八十里,斬首三百餘,禽偽左丞脫羅,獲金、銀印各一,駝、馬、兵甲千計。會驥與禮敗敵于梧桐林,至額齊訥路,禽偽樞密同知僉院十五人、萬戶二人,降其部落,窮追至黑泉。而趙安等出昌甯,至多喇溝〈舊作刁力〉,亦禽偽右丞達嚕噶爾齊。三十人分道夾擊,轉戰千餘里。多爾濟巴勒遠遁,西邊悉平。〈【攷異】《明史·本紀》系之四月乙卯。据其奏報之月日也。《功臣年表》記封蔣貴等于是年之四月。《七卿年表》言王驥以四月召還理部事,皆牽連記之耳。證之諸書,驥等還在十月,諭對及升賞王驥、柴車等,皆在其時。今分書之。〉
癸未,設大同馬市。先是,刑部尚書魏源等以衛喇特貢馬援遼東開原例,以六事聞,曰:「置馬市,選貢馬,輪供具,嚴禁約,擇通事,設牙行。」上以馬市勞軍民,不必置。待達人宜厚,馬不必選,供具取給公帑,勿擾民。餘如議。未幾,巡撫大同僉都御史盧睿復言:「大同宜立馬市。」從之。
是月,《宣宗皇帝實錄》成。楊士奇、楊榮俱進少師,溥進少保兼禮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餘陞賞有差。
五月,南畿巡撫周忱奏疏通鹽課法。去年,淮、揚水災,鹽課虧少。上命忱往視之。忱奏令蘇州等府撥賸餘米,每縣量撥一、二萬石,運赴揚州,各鹽場收貯如數,出給通關,淮作次年預納秋糧。令冠戶將私鹽于附近場,分上納,即照時價給米。于是,米貴鹽賤,官得積鹽,民得食米,公私賴之。
六月,癸酉,以旱詔讞中外疑獄。
麓川宣慰使思任發叛。任發,前宣慰思倫發子也。初,思倫發為其部長刀幹孟所逐。洪武之末,太祖命黔國公沐春會都督何福討平之。歸倫發于麓川,仍為宣慰使,分其地設孟養、木邦、孟定三府,隸雲南;設潞江、干崖、大侯、灣甸四長官司,隸金齒。永樂初,陞孟養、木邦為宣慰司。久之,孟養、木邦與緬甸相仇殺。時,思倫發已卒,子行發襲亦卒,次子任發遂襲,而狡獪踰于父兄,差發金銀,不以時納,朝廷稍優容之。會木邦與細甸相攻,任發乘機侵奪,遂欲盡復其故第,稱兵擾邊。值宣德之末,以交阯、四川方用兵,民勞未息,遣中官齎敕撫諭,令勿與木邦爭地抗殺。而任發輒連年侵孟定、南甸、干崖、騰衡、潞江、金齒等處。于是,黔國公沐晟奏:「任發叛形已著述,近已侵迫金齒,勢甚披猖。已遣諸衛馬步官軍至金齒守禦,乞調大軍進討。」是時,上方命晟遣官賫全牌信符諭,還所侵地。而任發卒不奉詔。乙亥,命都督方政、僉事張榮,會晟討麓川。〈【攷異】据《明史·本紀》系之是月。諸書或系之二年之十月或系之三年之十月。然以命將攷之,《紀》中系之是年之夏者,為得其實。蓋方政等出征當以秋、冬間。至而空泥之敗,政之死難事在明年正月。以此推之,政之奉命出師在是年之六月,無疑也。政等既出師,而思任發復侵孟養,蓋是時任發方修貢,以冀緩師。沐晟遽信其降,無波江意。政不勝憤,乃獨率麾下出戰,先勝後政,死之。後詔切責晟不援故,晟亦懼罪,暴卒。《本紀》系晟卒于四年三月者,是也。今据《本紀》參之《雲南土司傅》。思倫發、思任發、思械發父子、祖孫,皆以發名,蓋「發」即「法」。夷人稱其長為法,猶中國之稱王也。《紀事本末》言:「思任發略取孟養,逐其宣慰,刀、賓、玉,遂屠騰衝,踞潞江仍自稱曰:『法,法滇王號也。』中國遂訛為思任發。」云。按此所記,本之田汝成。《西南夷傳》田官于滇,故知之《恩仁田傳》,『任』作『仁』。證之《明史》傳中所記思仁,逐刀賓、玉屠、騰衝,踞潞江,皆思任事。是思仁即思任也。〉
秋,七月,癸未,下禮部尚書胡濙等于獄。初,行在禮部印失,上以濙故,詔勿問,命改鑄。至是,又失之,遂被劾下獄。未幾,印獲,釋之,復其官。
辛卯,下戶部尚書劉中敷等于獄。初,中官俸糈于通州支給,中敷掌戶部,改在京倉支給。中官諷御史給事中,劾奏,遂竝侍郎吳璽等俱下獄。既而,釋之。
八月,辛酉,順天貢院火,席舍多焚,試卷亦殘缺。時,翰林侍講學士曾鶴齡為考官,值初試之夕,有司懼罪,不敢言更試,惟請葺號舍終事。鶴齡曰:「必更試,然後滌百弊,以昭至公。不然者,即此心無私亦欺也。」禮部官乃具二議以進,詔下如鶴齡言。
乙亥,以陜西饑,令襍犯死罪以下輸銀贖罪,送邊吏易米。是年春,平涼、鳳翔、西安、鞏昌、漢中、慶陽,凡六府皆以饑告,故有是命。
九月,癸巳,蠲兩畿、湖廣逋賦,凡六十四萬石。以元年、二年連災故也。
冬,十月,癸丑,再振陝西饑。
是月,召王驥等還,論平鹵功。封蔣貴定西伯,任禮甯遠伯,趙安會川伯,驥以尚書兼大理寺卿,支二俸,柴車陛兵部尚書,自羅亨信以下,皆陞賞有差。
十一月,逮天下逋逃工匠四千餘人。初宣德間,徵天下軍民工匠,多所興造,上即位,悉罷之。未幾,建宮殿,修九門,改造五府六部諸司公署。又廣建京城內外諸佛寺,工役樂興,匠多逃者。二年二月以後,已逃六千餘人。至是,積四千二百餘人,悉命逮之。逮至者,皆桎梏赴工,軍民失望。
是月,南京國子祭酒陳敬宗請定入監事例。敬宗任南京國子監司業九年,秩滿遷是職。至是,上書言:「舊制,諸生以在監久近,送諸司歷事。比年,有因事予告者,遷延累歲,至撥送之期始赴,實長奸惰,請以肄業多寡為次第。又近有願就襍職之例,士風卑陋,誠非細故,請加禁止。」從之。
十二月,丙辰,下刑部尚書魏源、右都御史陳智等于獄。源,經理大同邊務。本年四月召還,有御史劾源為御史時曾犯贓,冒領誥命。上以源有勞置不問。比還,與都御史陳智相詈于直廬。智以聞,詔兩責之。七月,以坐決獄不當,與侍郎何文淵俱下獄。既而釋之。至是,以上遼王貴烚罪狀,不言其內亂事,遂與三法司俱繫詔獄。智亦預焉。先是,巡撫湖廣侍郎吳政等奏遼王貴烚不友諸弟,待庶毋寡恩,捶死長史杜述,居國多過。及召訊京師,盡得其淫穢黷倫、兇暴諸不法事。上以政等所奏及三司所鞫皆不當,復命英國公張輔會問得實。乃論貴烚重典,遂竝政等規避不奏,論斬。時,上嚴繩臣下,大臣下獄以為常。源一歲兩繫,論者皆以為王振作威之漸云。〈【攷異】《明史·本紀》但書十二月魏源下獄事。證之《源傳》,源是年兩下獄:一在七月,一在十二月。均見《七卿年表》。今据本傳書之。又按《明史稿》書魏源下獄于七月乙未。是源初次下獄之日分也。〉
是歲,多爾濟巴勒敗走,尋為衛啦特托懼所殺。托懼自襲殺阿嚕台後,悉收其部。未幾,又內殺賢義、安樂二王,盡有其眾,欲自立為可汗。眾不可,乃以托克托布哈〈舊作脫脫不花〉故元後,立之,以阿嚕台之眾屬焉。托權自為丞相,陽推奉之,實不承其號令。一時,朝臣邊將皆言:「衛喇特日強,且兩虜合一,尾大勢成,非阿爾台等殘寇之比也。」上皆不省,但戒敕防禦而已。〈【攷異】《明史·王驥、蔣貴傳》言驥等追至黑泉,朶兒只伯遠遁。《三編》言其遠遁,尋為脫脫不花所殺。据《明史·韃靼傳》也。《傳》言瓦剌脫懽襲殺阿嚕台,收其部,欲自稱可汗。眾不可,乃以脫脫不花為故元後立之。又《瓦剌傳》言脫懽內殺其賢義、安樂兩王,盡有其眾,欲自稱可汗。眾不可,乃共立脫脫不花,以先所并阿嚕台眾歸之。自為丞相,已襲破朵兒只伯,復誘脅三衛,窺伺塞下。据此,則脫脫不花雖為脫懽所奉,不過空名而已。襲殺朵兒只伯,諸書皆屬之脫懽。而證之《瓦剌傳》,朵兒只伯之敗在正統三年,脫懼之死在正統四年,則朵兒只伯被殺,即在三年敗後也。今据《紀》、《傳》系之三年之末〉
春,正月,壬午,都督方政討麓川蠻,窮追,敗續死之。先是,政等出師,詔會黔國公沐晟及晟弟右都督昂共討之。思任發者,本名思任。未襲時,曾隸孟養宣慰刀賓玉部下。賓玉嘗遣詣晟,晟兒畜之。洎擁眾麓川,侵略鄰境,勢日強。南旬知州刀貢罕奏麓川奪其所轄羅卜、思莊等二百七十九村。詔思任還之,不聽。政等將至,思任佯言修貢,以翼緩師,復略孟養地,逐賓玉,遂據潞江,自稱曰法。法,夷人王號也。政謀進兵,而晟輒視思任發易與,聞其降,遷延不欲渡江。任發潛遣眾萬餘,沿潞江造船三百艘,欲取雲龍。政欲出戰,晟不可。政造舟欲濟師,晟又不許。政不勝憤,乃獨帥麾下與賊將緬簡戰,破其大寨,賊奔景罕。指揮唐清復擊破之,又追之高黎共山下,斬賊共三千餘級,乘勝深入,逼任發上江。上江,賊重地也。政遠攻疲甚,求援于晟。晟怒其違節制渡江,不遣。久之,以少兵往至夾象石,又不進。政追至空泥,賊出象陣衡擊軍,殲政死焉。時,晟抵金齒,聞敗,引軍還。
二月,丁巳,總兵官蕭授討貴州計沙叛苗,平之。時,苗賊首金蟲、總牌等糾紅江生苗作亂,偽立統千侯,統萬侯號。授督兵抵計沙,分遣都指揮鄭通攻三羊洞,馬磨攻黃柏山,大破之。都督同知吳亮窮追至紅江,斬總牌千戶尹勝,誘斬金蟲。于是,生苗盡降。授在鎮二十餘年,威信大行,寇起輒滅,前後諸帥莫及也。論功進左都督,尋以老致仕。久之,復起視事右府,越數歲卒,贈臨武伯,諡靖襄。
是月,大學士楊士奇乞致仕。上不許,命歸省墓,差中使護行,賜璽書、金幣,曰:「卿省墓畢,即速來,毋久戀鄉土。」士奇省墓道南京,聞少保黃福疾,往候之。福驚日:「公輔幼主,一日不可去左右,奈何遠出?」士奇深服其言,越二月還朝。
閏月,辛丑,釋魏源、陳智等,復其官,竝宥棄交阯王通、馬騏罪,及弋謙,俱罷為民。
三月,己酉,以春和下寬䘏,詔殊死以下,罪無大小,咸赦除之,竝蠲逋稅。
壬子,賜施槃等進士及第、出身有差。
庚申,廢遼王貴烚為庶人,俾守其父簡王園。已,封其弟貴{火受}為遼王。
麓川之敗,沐晟請益軍。詔遣使者责狀,仍調湖廣官軍三萬一千五百人、貴州一萬人、四川八千五百人,令吳亮、馬翔统之,仍敕聽晟節制。晟行至楚雄,闻詔,懼罪。丁卯,暴卒。〈【攷異】《明史·本紀》系方政之敗于正月,沐晟之卒于三月,命晟弟昂總兵討麓川于五月。證之《雲南土司傳》及《沐晟傳》,方政以正月敗沒,晟以三月引軍還,行至楚雄,會朝廷方遣使者責狀,晟因懼罪自盡。而前韶發湖廣、貴州兵仍飭晟節制,迨聞晟死,乃改命昂。《紀》中所記月分、次第井然,悉與《傳》合。諸書所記,有在二月者,有在五月者。而《通紀》、《紀聞》諸書皆系方政之敗於五月,尤為不合。今悉据《明史》紀傳月日書之。又按晟之死,据《土司傳》言「暴卒」,《本傳》言「慚愳發病,至楚雄卒」,蓋野史所記互異。史兩存之詳。《三編》質實中。〉
癸酉,增南京及在外文武官軍俸廩。
初,湖廣巡按御史陳祚以奏遼王罪有所隱,與巡撫侍郎吳政等先後被逮下獄。至是,以事定,釋之,尋改南京、雲南道御史。
是月,左副都御史吳訥致仕。上初御經筵,訥錄所輯《小學集解》上之。訥議論有根柢于性理之書,多有發明,歸家,環堵蕭然。周忱撫江南,欲新其居,不可。家居十六年卒。
夏,四月,倭寇浙東。〈【攷異】《明史·本紀》不具。据《日本傳》在五月。《紀事本末》系之四月。〉初,宣德間定日本諸國來貢,皆給信符勘合。上即位,倭遣使來貢,明年還。工部請照例給之,又定使臣貢無過三舟,使入毋過三百,毋得多攜軍器。倭初奉約束,既則貢不如期,輒滿載方物戒器,出沒海濱,得間侵掠。至是,載倭船四十艘,連破台州桃渚、甯波大嵩二千戶所。又陷昌國衛,官庾民舍焚劫一空。詔嚴兵海上備之。
麓川思任發既得志,遂犯景東,剽孟定,殺大侯知州刀奉漢等,脅孟璉長官等司降之。五月,庚戌,以右都督沐昂為征南將軍,充總兵官,都督同知吳亮副之,討思任發。
壬戌,京師大雨雹。
丁卯,錄中外囚。
是月,京師大雨,水溢,壞官舍民居三千三百九十區。時,順天、真定、保定三府州縣及河南之開封、衛輝、彰德三府俱大水。
六月,戊寅,彗星見畢宿旁,長丈餘,指西南,計五十有五日乃滅。〈【攷異】据《明史·天文志》。《三編》亦書于是年六月。惟「五十五日」作「五十四日」。〉
乙未,京師地震。
丁酉,以京畿水災,祭告天地,諭羣臣修省。戊戌,下詔寬䘏求直言。時翰林院編修劉定之應詔言十事:一言號令之出,宜求大公至正,久而無弊,不可苟且數易。二言公卿侍從,宜數召見,察其才能心術而進退之。三言降人處京畿者,宜漸移之南方。四言郡縣職,宜以京朝官補,使迭相出入。五言薦舉之法不當拘五品以上,宜仿唐制遷秩時舉一人自代。六言武臣子孫,宜習韜略。七言守令牧養為先,毋徒取幹辦。八言僧尼蠹國,當嚴絕。九言富民輪粟授官者,有犯宜追奪。十言丁憂文臣,宜永罷起復。所言皆切中時弊,疏上,竟留中。定之,永新人。
秋,七月,庚戌,免兩畿、山東、河南、江西被災稅糧,凡二十一萬三千餘石。
壬申,汰究官。
是月,滹沱、沁、漳三水俱決,壤饒陽、獻縣、衛輝、彰德隄岸。勅有司修築。
八月,戊戌,增設沿海防倭官。
己亥,京師復震。
是月,白溝、渾河二水溢決,保定、安州隄,蘇、常、鎮三府及江甯五縣俱水,溺死男婦甚眾。
九月,宣大守將楊洪追擊烏梁海于三岔河等處,連敗之。洪以去年擊寇于伯顏山,馬蹶傷足,戰益力,卒大敗之。璽書慰勞,命醫往視,賜之銀幣。尋以總兵譚廣年老,命洪為右參將佐之。洪建議加築開平城,增置獨石等堠臺六十所。寇至,屢卻之。
冬,十月,增造海運船。
十一月,福建僉事廖謨以事杖死驛丞。大學士楊溥欲坐謨抵罪,楊士奇謂「因公致死,宜示薄譴」,互爭不決,請裁于太皇太后。王振因進言:「溥與驛丞同鄉,士奇與僉事同鄉,各有私意,抵償過重,因公過輕,宜對品降職。」太后然之,乃出謨為同知。自是,振漸摭閣臣,過侵其權。自士奇以下,皆莫能難也。
十二月,四川松潘祈命族番叛。丁丑,命都督同知李安充總兵官,僉都御史王翱參贊軍務,討之。先是,指揮趙得奏祈命番族桑巴〈舊「桑」作「商」。〉作亂,官軍捕禽之。其弟小桑巴復聚浦江、新塘等關,據險劫掠。至是,命安等帥官軍土兵二萬人往。
是歲,衛喇特托懽死。子額森嗣〈舊作也先〉,稱太師。淮王北部皆服屬。托克托布哈具空名,不復相制。每入貢,主臣竝使,朝廷亦兩敕答之。稱托克托曰:「達達可汗」,額森曰「太師」,賜賫甚厚,竝及其妻子部長。于是,額森勢益橫,邊境自此多事矣。〈【攷異】据《明史·衛喇特傳》,脫懽之死在四年。諸書皆系之八年,誤也。正統六年,托克托布哈及其太師額森遣人貢馬。是脫懽已前死,明矣。《三編》統系之正統七年入貢之下目中,追書脫懼之死于四年,與《明史》合。今從之。〉
春,正月,己末,大祀南郊。
是月,少保南京戶部尚書黃福卒。福歷事六朝,多所建白,公正廉恕。當官不為赫赫名,事微細無不謹。憂國忘家,老而彌篤。初太宗手疏大臣十人,令解縉評之。惟于福曰:「秉心易直,確乎有守。」無少貶。上即位,令福以少保參贊南京機務。時,襄城伯李隆守備南京,福嘗坐隆側。楊士奇寄聲曰:「豈有孤卿而旁坐者?」福曰:「焉有少保而贊守備者邪?」卒不變。然隆待福甚恭,公退即推福上坐,福亦不辭。兵部侍郎徐琦自安南回,福與相見石城門外。或指福問安南來者,曰:「汝識此大人不?」對曰:「南交草木,亦知公名,安得不識?」卒之日,贈諡不及,士論頗不平。成化初,始贈太保,諡忠宣。
召襄城伯李隆提督京營,以豐城侯李賢守備南京。〈【攷異】《明史·本紀》不書。《吾學編》及《通紀》、《憲章錄》皆系之五年正月。證之《明史》本傳是也。惟諸書以豐城侯為李彬,不知彬已卒于永樂二十年,子賢嗣封。此時守備南京乃賢也。賢以正統初填大同,亦見本傳。而《明史·鄭辰傳》言辰與豐城侯李彬轉餉大同,則亦誤以賢為彬矣。今刊正。〉隆守南京十餘年,鎮以靜定,最識大體。讀書好文,尤敬禮士大夫。及召還,南都士民流涕送之江上。
二月,乙亥,以翰林院侍講學士馬愉、侍講曹鼐入內閣,預機務。先是,王振用事,漸厭三楊。一日語士奇、榮曰:「朝廷事久勞公等,今公等皆高年,倦矣。」士奇曰:「老臣盡瘁報國,死而後己。」榮曰:「吾輩衰殘,無以効力,當擇後生可任者報聖恩耳。」振喜而退,士奇以咎榮,榮曰:「彼厭吾蜚矣。一旦內中出片紙,令某人入閣,且奈何?及此時進一、二賢者,同心協力,尚可為也。」士奇以為然。翌日,列愉、鼐及侍讀學士苗衷、侍講高穀名以進。愉、鼐遂先被擢用。〈【攷異】《明史·本紀》馬愉、曹鼐入閣系之是年二月乙亥。證之《愉、鼐本傳》愉坿《楊溥傳》中,皆云以正統五年入內閣,預機務。又證之《宰輔年表》,在五年二月,與《本紀》合。又證之《愉傅》,言楊榮答王振云云,遂于翌日列苗衷、曹鼐及愉名以進。又《高穀傳》言英宗即位,開經筵,士奇薦高穀及苗忠、馬愉、曹鼐四人。据此則四人入閣,雖先後不同,皆三楊夾袋中人也。愉、鼐入閣在五年二月,忠、穀入閣在十年十月。《明史》《紀》、《傅》、《表》所載悉合。而稽之《弇州史攷誤》,則所薦四人有陳循,無馬愉。又鼐等入閣之年分與《明史》絕不合,且亦與弇州自撰之《輔臣年表》不合,其增陳循而遺馬愉,則為祝枝山野記之說所誤。而至謂曹鼐之入閣在正統九年則尤懵懵語也。今据《明史·馬愉、高穀傳》及《三編》書之。弇州之誤,別詳攷證中。〉
甲申,命僉都御史張純、大理少卿李畛振撫畿內流民。
是月,大學士楊榮乞歸省墓,命中官護行。
三月,戊申,建北京宮殿。初永樂間,奉天、華蓋、謹身三殿災,稍稍修葺之。上即位,命中官阮安同都督沈清、工部尚書吳中等重建三殿。奉天門為正朝,大事御正殿,其後為華蓋,又其後為謹身,皆較前壯麗,竝修繕乾清、坤甯二宮。凡役工匠官軍七萬餘人。
丁巳,麓川思任發請罪,詔宥之。
夏,四月,壬申,免山西旱災逋賦。
癸未,振畿內八府饑。
丙戌,平松潘蠻。桑巴者,祈命族番國師也。指揮趙諒誘執之,掠取其財,與同官趙得誣以叛狀。王翱訪得其情,至則,釋桑巴于獄,奏請誅諒,戍得復桑巴國師,使招諭其弟,撫定餘黨,而松潘遂平。
初,開中事例,商人納米塞下,給引在于淮,浙、長蘆等處支鹽。永樂間,在場守支,有祖孫相代不能得者。乃議仿洪武中例,加鈔錠以償之,願守支者聽。至是,以守支年久,少有上納者,乃定常股存積之法。以十分為率,八分給守支商,曰常股,二分收貯于官,日存積。遇邊警,始召商中納,然常股價輕,循次守支,迄不可得。存積價雖重,可以不次支給。于是,商人甚苦守支而爭趨存積,則常股愈壅。
五月,沐昂討麓川,抵金齒,畏賊盛,不敢進。參將張榮前驅至芒市,為賊所敗,昂不救,遂棄符驗、軍器奔還。敕責昂,逮吳亮、馬翔等。
六月,丁丑,免兩畿被災稅糧。
戊寅,錄囚。
是月,兩畿、山東、河南、浙江、江西大水,江河皆溢。陜西平涼諸府,山西行都司及蔚州皆大雨雹,深尺餘,傷稼。
中官王振喜僧、道,每歲必一度之。是年五月以前,已度二萬一千人。至是,又度,前後共二萬二千三百餘人。黃冠緇衣,布滿銜市。自來僧道之多,無踰于此。
秋,七月,辛丑,遣刑部侍郎何文淵等分行天下,修備荒之政,從大學士楊士奇之請也。時,太皇太后專以養民為務,每遇水旱,振濟動億萬計,蠲免災糧或數百萬石。閭閻安樂,雖災不為害。迨王振用事悉,反初政,惟蠲租振荒,尚仍之不改云。
壬寅,大學士楊榮還朝,行至杭州武林驛,以疾卒。榮歷事四朝,善處君臣間,每諸大臣議事,小決觸上怒,榮至輒解。又或遇人被重譴致不測,往往以微言導上意,亦旋解。嘗語人曰:「事君有體,進諫有方,以悻直取禍,吾不為也。」故其恩遇亦始終無間。性喜賓客,雖貴盛無稍崖岸,士亦多歸心焉。或謂柴處國家大事,不愧唐姚崇,而不拘小節,亦頗類之。嘗從文皇北征,頗通餽遺,邊將歲致良馬。帝頗知之,賴士奇力言:「榮曉暢邊務,不宜以小過介意。」事乃解。榮數短士奇于帝前,至是愧之,遂相得甚歡。晚年值王振用事,導上以重法,繩臣下。榮之歸也,靖江王佐敬私餽榮金于京邸,榮固不知。振欲借以傾榮,賴士奇力解,乃已。卒年七十,贈太師,諡文敏。
八月,乙未,令各邊修舉荒政。
九月,壬寅,蠲雲南逋賦。
是月,封都督張昇為惠安伯。昇與彭城伯㫤,竝太皇太后之兄。而㫤已前卒,太后念外氏惟昇一人,故別封之。
冬,十月,庚午朔,蘭州莊浪地震十日。踰月,又屢震,壞城堡、廬舍,壓死人畜。〈【攷異】見《明史·五行志》。据《本紀》六年正月以莊浪地震躬祀郊庿。今于是年十月下据增。〉
十一月,壬寅,振浙江饑。
壬子,免蘇、松、常、鎮、嘉、湖水災稅糧。
丁巳,下河南僧楊行祥于獄。先是,有僧年九十餘,自雲南至廣西,詐稱建文帝。遣其徒清進詣思恩府土官知府岑瑛。時安遠侯柳溥,升之子也,以總兵官填廣西。瑛執送溥,械至京。會官鞫之,僧自言九十餘,且死,思葬祖父陵旁耳。御史言:「建文帝生洪武十年,今當六十四歲。」僧詞屈,乃自陳姓名為楊行祥,河南鈞州白沙里人。洪武十七年,度為僧,歷游兩京、雲南。至廣西,詔錮之錦衣衛獄,越四月死。其徒十二人,皆戍邊。或曰建文帝遜國後為僧于雲南、廣西間,好為詩,行祥偶同寓,竊其詩,遂冒其名云。〈【攷異】《明史》、《三編》皆据《英宗實錄》,蓋所械送之僧本非建文,安得有迎入大內之說。野史多出傅會,而薛氏《憲章錄》誤系之正統十二年。又以思恩之升州為府始此。《弇州攷誤》辨之是也。今按思恩州之升府,据《明史·廣西土官傅》,思恩知州岑瑛以正統三年進職知府,仍掌州事,以其從征蠻寇有功也。後因與田州知府岑紹交惡,各具奏,下總兵三司議。于是,柳溥請升思恩為府,俾瑛紹各守畺土,以杜侵爭,從之。据此,則思恩之升府與送僧事無涉也。今從《明史》、《三編》一概刪之。惟揚行祥之詐稱建文,野史以為竊其詩者似之。證之《萬歷間神宗問張居正建文事》,因取在滇詩以進。意即此間械送之僧與詩俱上,竝入之爰書,供證中。今存之以為或說。〉
乙丑,沐昂討平師宗蠻。
十二月,壬午,免南畿、浙江、山東、河南災糧。
麓川思任發請罪,廷議罷兵。而王振欲示威荒服,先已召還甘肅總兵宮蔣貴等,使待命。兵部尚書王驥揣知振意,力主用兵。振大悅,遂絀廷議。于是,麓川之役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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