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師説 (四庫全書本)/全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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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師説 全覽


  欽定四庫全書      經部五
  春秋師説        春秋類
  提要
  等謹按春秋師説三卷元趙汸撰汸嘗師九江黄澤其初一再登門得六經疑義十餘條以歸已復往留二載得口授六十四卦大義與魯春秋之要故題曰師説明不忘所自也汸作左傳補注序曰黄先生論春秋學以左丘明杜元凱為主又作澤行狀述澤之言曰説春秋須先識聖人氣象則一切刻削煩碎之説自然退聴又稱甞考古今風俗之不同為文十餘通以見虚詞説經之無益葢其學有本原而其論則持以和平多深得聖人之㫖汸本其意類為十一篇其門人金居敬又集澤思古十吟與呉澂二序及行狀附録于後行狀載澤説春秋之書有元年春王正月辨筆削本㫖諸侯取女立子通考魯隠不書即位義殷周諸侯禘祫考周廟太廟單祭合食説作丘甲辨春秋指要葢即所謂為文十餘通者朱彛尊經義考又載有三傳義例考今皆不傳惟賴汸此書尚可識黄氏之宗㫖是亦讀孫覺之書得見胡瑗之義者矣乾隆四十一年五月恭校上
  總纂官紀昀陸錫熊孫士毅
  總 校 官陸 費 墀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師説卷上
  元 趙汸 撰
  論春秋述作夲㫖
  前漢藝文志凡春秋二十三家古之王者世有史官君舉必書所以慎言行昭法式也左史記言右史記事事為春秋言為尚書周室既㣲載籍殘缺仲尼思存前聖之業以魯周公之國禮文備物史官有法故與左丘明觀其史記據行事仍人道因興以立功就敗以成罰假日月以定歴數藉朝聘以正禮樂有所褒諱貶損不可書見口授弟子弟子退而異言丘明恐弟子各安其意以失其真故論夲事而作傳明夫子不以空言説經也及末世口説流行故有公羊榖梁鄒夾之傳四家之中公羊榖梁立於學官澤謂此篇叙孔子作春秋與左丘明觀國史之説大槩得之又謂丘明論夲事而作傳明夫子不以空言説經此説尤當杜氏云凡策書皆有君命謂如諸國之事應書于䇿須先禀命於君然後書如此則應登䇿書事體甚重又書則皆在太廟如孟獻子書勞于廟亦其例也據䇿書事體如此孔子非史官何由得見國史䇿文與其簡牘夲末考見得失而加之筆削盖當時史法錯亂魯之史官以孔子是聖人欲乗此機托之以正書法使後之作史者有所依據如此則若無君命安可脩改史官若不稟之君命安敢以國史示人據夫子正樂須與太師師㐮之屬討論詳悉然後可為不然則所正之樂如師摯之始闗雎之亂洋洋乎盈耳時君時相謂之全不聞知可乎又哀公使孺悲學士喪禮於孔子士喪禮於是乎書則其餘可知也盖當時魯君雖不能用孔子至於托聖人以正禮樂正書法則决然有之如此則春秋一經出於史官先禀命於君而後賛成其事也
  夫子見周衰紀綱廢壊平王以下王室遂㣲自此伯者迭興其勢盛彊雖桓文有輔翼尊周之功然為義不盡寡弱王室計其一時之盛雖若可觀然大抵苟且一時誠不足以善其後是故齊之伯也釋晉里克及魯慶父弑君之罪而不誅君臣之道遂以陵替晉之伯也削王室之地召王于温而使諸侯朝之名分之壊孰有甚於此者襄公以後雖數世為諸侯長然觀其施設大抵皆緩篡弑之罪縱人臣之惡開禍亂之門逮其末世釁起蕭牆堅冰已至於是韓趙魏智氏力敵而分晉之兆乃成田氏得志於齊而篡滅之惡已著魯之公室亦遂衰微大夫失權陪臣執命推原其弊之始雖欲不罪齊桓晋文得乎觀齊晋之寛縱不討弑君之罪後之子孫亦因此而亡則報應之理曷嘗不明利欲之末流其害如此嗚呼齊晋之事既已莫救而來者效尢不已天下之大有臣無君禮義消亡風俗頺弊日趨日下莫知所止聖人憂焉逺則激於陳恒近則傷於麟獲雖有變魯至道興東周之志而未嘗有一日之權是以不獲已而觀乎國史以作春秋書既成而亂臣賊子懼焉則其效驗著於當時而功用行乎百世禮以濟其怒仁以行其權用大智而天下後世莫能知其心即堯舜之心其事近乎湯武之事不動聲色而使讀者莫不敬懼心服不言而化不疾而速不怒而威掲綱常於一朝叙彛倫於萬世方諸湯武顧不盛歟
  周自平王東遷微弱不振至孔子時㣲弱已甚孔子雖聖人然在當時不過魯之臣子周之陪臣也憫周之衰而拯救之故托魯史以明大義於天下以周之法而治周之諸侯爾吾觀聖人拳拳於周室常有興東周之心而於文王周公盖夢想若将見之其心於周室至矣學者當虚心以求聖人則庶幾有以得聖人之心而後春秋之正説可得而伸也史紀事從實而是非自見雖隠諱而是非亦終在夫子春秋多因舊史則是非亦與史同但有隠㣲及改舊史處始是聖人用意然亦有止用舊文而亦自有意義者大抵聖人未嘗不褒貶而不至屑屑焉事事求詳若後世諸儒之論也孟子曰其義則丘竊取之矣竊取者謂無其位而不敢當故謙辭也二百四十二年者夫子之春秋自伯禽至魯滅史官所書者魯春秋也王者賞功罰罪雖或不當然猶是號令足以及天下名分未至大壊夏商皆然惟東周自平王㣲弱不復能制馭諸侯而後上下之分陵替禮義幾於澌盡故孔子作春秋平王以前不復論者以其時天子能統諸侯故也始於平王者所以救周室之衰㣲而扶植綱常也
  春秋皆是處變常者易處而變者難處故春秋非聖人不能作
  子曰可與共學未可與適道可與適道未可與立可與立未可與權此是㸔春秋之要孔門髙弟惟顔曾學力已到庶幾可與權者此外如有子亦頗知通變㳺夏雖髙弟却恐未及春秋兼正變然大抵變多於正多是從權故非聖人不能作非孟子諸大賢不能透徹公榖費盡心思無大益也
  春秋夲是一貫之道夫子以一理而裁萬事洪纎髙下各有攸當而學春秋者竟未知其為一貫也
  春秋如正例變例之實此是澤破近代諸儒春秋不用例之說三傳皆用例雖未必盡合聖人然不中不逺近時說者則以為夫子春秋非用例若如此則夫子作春秋止是隨事記録止如今人之寫日記簿相似有何意義惟其有正例變例方可推求聖人夲意且如某年某時某月某日某國某人滅某國此分明是惡其以無罪滅人之國又如文十四年九月甲申公孫敖卒于齊此人雖有罪然是公族觀聖人之意是以恩録不以罪殺恩所以示敦睦宗族忠厚之道亦是以二子故此是變例如此看方稍得聖人之心若説聖人止備録使人自見則但是史官皆可為何以見得春秋非聖人不能作又嘗見近世作宰相者用人之際不肯拘例曰若用例則一堂吏亦可為宰相此説固是然亦偶遇可以不拘例之人則可若一切皆不用例則有司又何所守乎春秋之不可無例亦猶是也
  哀公十四年春西狩獲麟夫子感麟之出不以其時虚其應而失其歸又傷已之不遇無以自見於世乃據魯史而作春秋以治亂臣賊子奸名犯分之罪其夏適有陳恒弑簡公之事夫子若釋而不問何以誅姦凶於既徃遏亂賊於方來乎所以雖已致仕不敢憚煩特重其事沐浴而朝告於三子請正討賊之義魯之君臣雖不從然亂臣賊子始知所懼而後討賊之義例始定然事雖不行而為惡者已知所懼惴惴焉亦惟恐人之議已是夫子一告之頃已足以匡天下之亂矣此沐浴告君所以為二百四十二年討賊之義例也
  陳恒之事魯若任孔子亦不得不用魯衆加齊半之説盖聖人徳義雖孚於人然亦須臨事而懼好謀而成豈得全然不論兵力故當斟酌事情與强弱之勢以告君也
  哀公十四年西狩獲麟孔子始脩春秋明年子路卒又明年孔子卒則是此書成得年歳間而孔子没也當時門弟子見者必少盖此書亦難以泛然視人想夫子沒後弟子方見之
  論魯史策書遺法
  魯史春秋有例夫子春秋無例非無例也以義為例隠而不彰也惟其隠而不彰所以三傳各自為説若左氏所說止是史官所守之法
  春秋凡例夲周公之遺法故韓宣子適魯見易象與魯春秋曰周禮盡在魯矣吾乃今知周公之徳與周之所以王此時未經夫子筆削而韓宣子乃如此稱賛者見得魯之史與諸國迥然不同故也
  赴告策書諸所記注多違舊章此杜氏說大抵春秋時史法頗難為史官者亦只當直書中間違禮得禮皆有之亦是時使之然記事者只得如是不可律以夫子書法見夫子簡嚴便謂史法非是也夫子之春秋不可以史法觀後世作史者只當用史法不可模擬聖人也胸中權度不如聖人則予奪不得其正矣故作史惟當直書為得體夫子春秋只是借二百四十二年行事以示大經大法於天下故不可以史法觀之惠公以前春秋其不合於典禮者尚少故夫子截自惠公以後者所以撥亂也
  春秋書法自書契以來所無舊史固是周公之遺法然常法也王政不綱而後怪誕百出弑父與君無所不有而紀綱法度俱已蕩然分限既踰無一合於古者而史法始難乎紀載矣若非聖人刪脩之則二百四十二年之行事是非得失淆亂穢雜而無所折𠂻矣天下後世安所取正哉
  凡史官書法與刑官論刑大體固不異如趙盾之事以法言之則穿為元惡盾若不知情當只坐中途聞難而復不討賊為罪然此罪亦已應誅盖元惡若與盾非族黨盾亦不能逃匿庇凶逆之罪其迹亦當與知情同今穿既是盾之族黨盾若誅穿尚難以自明况庇而不誅則盾與穿同惡同罪矣以位言之則盾為執政之卿以族屬言之則盾為從父是固不可得而末減者若以董狐書法言之則為國正卿亡不出境反不討賊不論知情與否皆同弑君書穿則盾之罪不明書盾則與穿同論史法與論刑其實亦不大相逺也
  春秋以前禮法未廢史所書者不過君即位君薨葬逆夫人夫人薨葬大夫卒有年無年天時之變郊廟之禮諸侯卒葬交聘㑹朝大抵不過如此爾無有伐國滅國圍城入某國某邑等事也其後禮法既壊史法始淆亂如隠公元年除書及邾宋盟公子益師卒外其餘皆失禮之事如不書即位是先君失禮為魯亂之夲鄭伯克叚是兄不兄弟不弟天王歸仲子之賵則失禮顯然祭伯來則不稱使舉一年如此則二百四十二年可知如此則夫子春秋安得不作
  春秋所以難㸔乃是失却不修春秋若有不修春秋互相比證則史官記載仲尼所以筆削者亦自顯然易見三桓是桓公文姜之子而春秋書法於文姜不少恕如夫人姜氏㑹齊侯夫人姜氏享齊侯夫人姜氏如齊如莒其子孫見此豈有不怒然却又如此書此便是難説澤嘗謂此處是看春秋緊闗若透得此闗則春秋甚易説不透此闗則縱饒説得好亦多是彊説而已
  説春秋必須兼考史家記載之法不可専據經文也若專據經文而不考史則如滅項之類如何見得
  史者事也經者理也先儒於春秋亦多所益而莫能總其要歸其於史官記載之體聖人筆削之法盖未有兼得之者是以或得之於經則失之於史得之於史則失之於經也
  二百四十二年者夫子之春秋自伯禽至魯滅史官所書者魯春秋也
  論三傳得失
  孔子作春秋以授史官及髙弟在史官者則丘明作傳在髙弟者則一再傳而為公羊髙榖梁赤在史官者則得事之情實而義理間有訛在髙弟者則不見事實而徃徃以意臆度若其義理則間有可觀而事則多訛矣酌而論之則事實而理訛後之人猶有所依據以求經㫖是經夲無所損也事訛而義理間有可觀則雖說得大公至正於經實少所益是經雖存而實亡也况未必大公至正乎使非左氏事實尚存則春秋益不可曉矣故舍事實而求經自公羊榖梁以後又不知其幾公羊榖梁也然則春秋之道何時而可明邪
  左丘明或謂姓左丘名明非傳春秋者傳春秋者盖姓左而失其名澤謂去古既逺此以為是彼以為非又焉有定論今以理推之則夫子修春秋盖是徧閲國史策書簡牘皆得見之始可筆削雖聖人平日於諸國事已素熟于胸中然觀聖人入太廟每事問盖不厭其詳審况筆削春秋将以垂萬代故知夫子於此尤當詳審也又䇿書是重事史官不以示人則他人無由得見如今國史自非嘗為史官者則亦莫能見而知其詳又夫子未歸魯以前未有修春秋之意自歸魯以後知其已老道之不行始志於此其作此經盖不過時嵗間耳自非備見國史其成何以如是之速哉竊謂夫子聖徳已孚於人魯之春秋雖史官亦知其舛謬非聖人莫能刋正是以適投其機而夫子得以筆削也觀夫子與魯樂官論樂則知樂之所以正亦樂官有以推賛之又或出於時君之意亦未可知也然䇿書是事之綱不厭其略特其節目之詳必須熟於史者然後知是以此書若以示學者則雖髙弟亦猝未能曉若在史官則雖亦未能盡得聖人㫖意然比之於不諳悉夲末者大有徑庭矣故竊獨妄意從杜元凱之說以為左氏是當時史官篤信聖人者雖識見常不及然聖賢大分亦多如此
  左氏是史官曾及孔氏之門者古人是竹書簡帙重大其成此傳是閲多少文字非史官不能得如此之詳非及孔氏之門則信聖人不能如此之篤
  左氏乃是春秋時文字或以為戰國時文字者非也今考其文自成一家真春秋時文體戰國文字粗豪賈誼司馬遷尚有餘習而公羊榖梁則正是戰國時文字耳左氏固是後出然文字豐潤頗帶華艶漢初亦所不尚至劉歆始好之其列於學宫最後大扺其文字近禮記而最繁富耳
  後漢書成於范煜之手便有晉宋間簡㓗意思堯舜三代之史成於司馬遷便有秦漢間粗豪意思若以為左氏是戰國時人則文字全無戰國意思如戰國書戰伐之類皆大與左傳不同如所謂拔某城下某邑大破之即急擊等字皆左傳所無如将軍字亦只後來方一見盖此時将軍之稱方著耳
  臘字考字書别無他義只是臘祭耳從巤者盖取狩獵為義秦以前已有此字已有此名如三王之王不知帝世已有此名至禹始定為有天下之稱也後儒不深思則謂秦始稱臘學者便據此以疑左傳此何可信哉韋昭謂古車字音尺奢無居音其誤皆類此
  戴宏序春秋傳授云子夏傳與公羊髙髙傳與其子平平傳與其子地地傳與其子敢敢傳與其子壽至漢景帝時壽乃共弟子齊人胡母子都著於竹帛據此則公羊氏五世傳春秋若然則左氏是史官又當是世史其末年傳文亦當是子孫所續故通謂之左氏傳理或當然榖梁如蔡人殺陳佗曰何以知其是陳君也两下相殺不道又如二年宋督弑其君及其大夫孔父亦曰何以知其先殺孔父子既死父不忍稱其名臣既死君不忍稱其名以是知君之累之也凡若此類皆是用測度之辭盖是當來得之傳聞不曾親見國史是國史難得見之一驗又公羊是齊人齊亦有國史而事亦訛謬盖國史非人人可見公榖皆是有傳授然自傳授之師已皆不得見國史矣故知左氏作傳必是史官非史官則不能如此又是世官故末年傳文當是其子孫所續公羊襄公元年已丑葬我小君齊姜齊姜與穆姜則不知其為宣夫人歟成夫人歟他如此類甚多此乃不見國史之明驗故二傳事多不可據
  近世學者以左氏載楚事頗詳則以左氏為楚人此執一偏之説而未嘗虚心以求故也凡作史必須識大綱領周雖㣲弱終為天下宗主故當時作史必須先識周事其次莫如晉楚國大而各有所屬若得晉楚之事則諸國之事自然易舉矣然晋楚之事詳於周者盖周室㣲弱號令不及於諸侯而事權皆出於晋其次則楚故晋楚之事多於周也他國如齊如鄭如宋如衛事亦最詳齊是魯鄰鄭亦同姓事闗齊晋楚諸大國宋是先代之後衛是兄弟之國交際之分深故事亦最詳也如秦如吴事頗略後来吴事稍詳者漸以强大侵陵中國而魯常與之㑹盟故也當來丘明作傳以明孔子之經若不博采諸國之史則此傳何由可成今却以為載楚事詳遂謂之楚人其亦未嘗深求其故祇見其可笑耳今止以晉楚之事言之則城濮之戰邲之戰鄢陵之戰及趙武屈建公子圍為宋之盟均載晋楚之事辭意之間多與晉而抑楚而晋自文公以後世為盟主其與諸國盟㑹事最為多而謂楚事最詳其亦不思之甚凡疑左氏他說似此甚多然亦不足深辯也
  説春秋者多病左氏浮誇然其間豈無真實苟能略浮誇而取真實則其有益於經者亦自不少也學者最忌雷同是非世人多譏左氏而澤於左氏徃徃多有所得故不敢非之
  左氏之作傳也後人見其有垂忤處多不信其傳豈可因其短而棄所長哉若欲舍傳以求經非惟不知左氏亦並不知經
  魯隠公不書即位榖梁謂之讓桓不正左氏以為攝而不明㫁其是非然既謂之攝是有先君之命非諸大夫扳而立之也應立而譲則謂之讓不應立故謂之攝桓母素貴稱夫人故也惠公晚年𠕂娶雖是失禮然須是有王命然後可以成其為夫人所以經書天王使宰咺來歸惠公仲子之賵王室知有仲子者是将娶之時已請命于王王之此舉雖亦失禮然乃是為桓公之地以見桓母素貴則桓公當立耳又據左氏惠公之薨也有宋師太子少葬故有闕是以改葬如此則惠公已立桓公為太子隠公之立不過承父命攝以奉桓安得謂之譲哉
  宋武公生仲子以手文之瑞故魯欲聘為夫人然惠公前已娶孟子盖已數十年及晚而再娶仲子既不可有两適又難同姪娣又非是待年於父母家當時宋人盖要魯以為夫人魯之娶仲子盖已先告於天子若不獲命則宋人必不與天子既許魯乃以夫人禮聘之則仲子必素貴與隠母不同此雖失禮然却是事之情實何休以為隠母是左媵桓母是右媵亦不過測度之辭此亦非是隠母乃是媵桓母是失禮再娶耳既娶而生桓公未幾而惠公没隠公之攝實出於先君之命使之攝而俟桓長傳稱惠公之薨有宋師太子少是惠公之時桓公已正太子之位夫桓公既已正太子之位則隠公之攝乃父命明矣然則隠雖欲不讓烏得而不讓乎又宋魯為婚姻而惠公未葬宋來伐喪此何故也豈非以桓公仲子故邪夫太子少而隠公立斯固宋人之所疑者桓公内有國人歸嚮之情外有宋之援使隠果不賢亦未敢遽奪之也而况隠之志夲能讓乎榖梁以為譲桓不正此不知當時事情若在當時必導隠公為亂非殺桓公母子不可得國而隠亦終必不免此榖梁春秋開卷第一義最謬者也若從左氏公羊則合事情而隠之賢終可取
  榖梁謂隠公不當譲此不逹禮之變而亦不知當時事情儒者生於後世而追斷古事徃往不合者不逹事情故也使榖梁生於斯時則親見當時國人之情知惠之貴桓見桓母之存而國人貴之隠公母事之而先君立桓之命人之所知隠公讓桓之舉實為能遵先君之命則自不敢如此說矣若使穀梁生此時見此事而左右隠公使之自立則是導人為不義此說一萌不論事之濟否而隠公讓桓之美意壊盡矣故儒者若欲追論古人必若身親見之親當之則自然合事情而無過論也聖人所以異於人者盖雖一切以禮義為㫁然未嘗迂逺而拂事情公羊傳曰立適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此三代立子之法必禮經之言也
  公羊以尹氏為譏世卿說春秋者徃往從其說而深闢左氏之妄澤以為經所書者皆是史先有其文非是夫子創書凡史書之法告則書假令果是尹氏則所以得書於魯史者以其來告故也豈有譏刺之意哉夫世卿固當時之弊然其來已乆推而上之則堯舜夏商亦皆然但側㣲者亦逹隠徳者必彰不純用世家耳世卿之弊極於周末人情亦皆厭之故有譏世卿之說然春秋治奸名犯分者耳假令果是尹氏果是周之世卿則書一尹氏之死而乃深寓譏刺之意豈不深險之甚哉古策書之體甚嚴假令果是尹氏果是天子之世卿便須考究尹氏名某既是周之卿却為何官與魯有何交故乃因卒而登載於魯之史策既已不知來歴又何以知其為譏世卿或曰尹氏者天子之公卿嘗與先君惠公有盟㑹故夲以名赴而變文書氏以譏之耳曰二百四十二年䇿書之薨卒惟夫人書氏即無男子書氏之例婦人所以書氏者所以别同姓若魯昭公呉孟子便不可赴同姓之國故婦人以氏為重其天子之卿大夫既卒若與魯有故而來赴只應曰某官某卒若曰赴以尹氏而不稱名則决無之若曰赴夲以名而夫子特改稱氏以譏世卿則是夫子始變動赴告䇿書之制使二百四十二年之例忽改自王臣不然則寓貶之意究属朦朧使後人惑於男女不辨夫子㫁不出此也公羊榖梁不見國史故所載之事與左氏不同亦多是臆度之辭耳公榖之訛夲非容心盖不見事實而得之傳聞亦無足深咎但後之學者既見左傳事實則當依據而諸家說者乃更採二傳之事以釋經如尹氏卒夫人子氏薨是也夫所謂尹氏者謂天子之大夫書此者所以譏世卿也而不知當時國史本無尹氏卒之事又世卿周中世以後之通𡚁亦非朦朧書一尹氏所能救聖人襃貶之法豈若是深晦不明之甚哉所謂夫人子氏卒者榖梁以為是隠公之妻不知左氏據國史子氏實非隠公之妻所以知其非隠之妻者隠公當國凡事謙讓不肯自謂為君故史不書即位改葬惠公公亦弗臨衞侯來㑹𦵏亦不相見盖皆承父之志為桓公之地既已如此無縁却以夫人禮喪其妻又况惠公即無為子娶宋女之事惠公在位久故先娶孟子後娶仲子以其是國君故也隠特庶子耳何得與父皆娶宋女乎故知說春秋者當據左氏事實不當更惑他說所以知尹氏當作君氏者此盖是省文法猶曰君之母夫人某氏云爾既不純用夫人禮本難以書而又以君故不可不書是以變其文而書法如此所以知夫人子氏薨當是桓母者惠之末年再娶仲子惠公之薨仲子猶在仲子素貴當時臣下皆以君位當屬之桓公故隱公攝以待桓公之年長而授焉此三傳所通知則仲子之卒理應書之史䇿無沒而不書之理若據公羊以為是隠母榖梁以為是隠妻則仲子之卒不見於經是隠傲然自以為君而黜桓不得為讓國矣若據左氏則惠公末年失禮再娶娶而生桓公未㡬而公薨盖遺命使隠公攝而俟桓之長隠攝之明年桓母卒隠將成桓之為君故於桓母之卒用夫人之禮及免喪則考仲子之宫而初獻六羽焉此最為可信可據盖由公榖不見國史未足深怪後之學者既通考三傳則當有所决擇去其害義者豈可故從不根之說以瀆亂聖經乎
  齊人伐衞衞人及齊人戰衞人敗績若據經文有何意義及考左氏然後知經文乃是罪齊凡左氏有益於經皆此類
  春秋難通者不一只如單伯送王姬經文與二傳亦不同一以為送王姬一以為逆王姬又據左傳則單伯是天子大夫據二傳則單伯是魯大夫魯使之逆王姬也此一事經傳皆異但左氏見國史則魯實無單伯實是周大夫耳然書單伯送王姬在前書築王姬之舘于後却又似是單伯逆王姬為是逆而後築舘焉於事亦似順此春秋所以難說及思之積一二十年然後知左氏經傳為是此處頗有曲折留以為諸生學問辨難之地夫人氏之喪至自齊杜氏曰不稱姜闕文此杜氏之失也不稱姜省文從可知耳又傳曰君子以齊人之殺哀姜為已甚矣此語亦失之哀姜以淫亂致慶父之禍兩君遭弑國㡬於亡魯不能容出孫于邾安可聽其稔惡不討乎般及閔公皆其子子無討母之理然則權其宜當屬之齊故齊人殺哀姜不為過凡左氏之失類此然其事却可據不可因噎而廢食斯善讀左傳者也僖公八年秋七月禘于大廟用致夫人左傳曰禘而致哀姜焉非禮也凡夫人不薨于寢不殯于廟不赴於同不祔于姑則弗致也公羊傳曰譏以妾為妻榖梁傳曰立妾之辭三傳所說不同當以左傳為是二傳揣度不足據也案左氏哀姜私於共仲共仲因此遂欲自立及共仲弑閔公故哀姜孫于邾齊人殺之而以其尸歸故僖公立而請其尸于齊以葬此皆事之情實見于經傳者具有血脉但夫人雖得以禮𦵏然於禮典不應入廟與享及八年禘祭遂以夫人與享於廟因致之于莊宮左氏譏其非禮者為其不當致而致違周公之禮也夫夫人之薨焉有不在寢者不在寢非姦則亂故絶之使不得配先君與祭享此聖人所以正家謹禮垂訓於後而僖公以區區之仁違禮犯義厚則厚矣其如先君之禮法何此事本末甚完不可更從他說
  左傳趙盾事首尾皆實惟越竟乃免語意不備故學者多疑之若曰越竟有罪乃免則語意備矣又趙盾之罪與欒書中行偃不同書偃親為弑逆然經却又只書晉弑其君又不曾書討弑君賊當是時莫是書偃為政而别不曾討賊則弑主非書偃而何此等處雖欲不信左傳亦不可也若歐公只㨿經文則書偃得免於弑君之罪如此却出脫了多少惡逆之人澤於此等處用功數十年甫乃得之須俟一部春秋筆削本㫖成而後其說乃定今固未可盡發其機也
  左氏罪在𡩋氏之說澤數年前猶深闢之以為甚贅及後豁然既有所悟然後知其謬誤乃在澤不在左氏然則讀書而不深思乃率意譏議古人大不可也
  公羊傳許世子止弑其君買是君子之聽止也𦵏許悼公是君子之赦止也公羊此處有斷制亦看得稍活不窒滯凡春秋最難眀者是篡弑榖梁陳殺其大夫洩冶稱國以殺殺無罪也澤謂榖梁此例則不知楚殺其大夫公子壬夫及楚殺其大夫公子側楚殺其大夫公子追舒晋殺其大夫里克晋殺其大夫胥童齊殺其大夫崔杼不知如何分别此春秋所以難說
  春秋所以難明者盖春秋是事易渉訛謬今同居一城府城東之事城西忽爾妄傳况於春秋列國事最繁傳聞者有逺近詳略真偽或雜以好惡即乖其實如齊東野人之流盖不一而足也公羊榖梁所據之事多出於流傳非見國史故二傳所載多渉鄙陋不足信但其間却有老師宿儒相傳之格言賴此二傳以傳於世辨之亦易也較之左傳記事有本末真可以發眀聖經則相去天淵矣
  春秋當詳考事實以求聖人筆削之㫖而三傳去聖未久已多異同如魯隠公不書即位左氏公羊以為是攝榖梁以為譲桓不正三者所見各不同君氏卒左氏以為隠公之母二傳以為天子之卿夫人子氏薨一以為惠公妾母一以為桓母仲子一以為是隠公之妻遂使三世母妻不辨汨亂人倫說春秋之最謬未有甚於人倫不辨者僖公八年禘於大廟用致夫人一以為立妾母為夫人見廟一以為哀姜有罪既沒不得入廟故因大禘而致之使得與享一以為僖公立妾為妻因禘而廟見盖此一事或以為生或以為死或以為妾母或以為妾妻或以為適母哀姜其間非無正說但為曲說所蔽耳
  據凡例考國史說三叛人名之類此左氏有益於經舉大義正名分君子大居正之類此公羊有益於經桓無王定無正之類此榖梁有益於經
  公羊名義亦多如七缺之類不可廢所謂七缺者如惠公妃匹不正隠桓之禍生是為夫之道缺澤舊未見此說却頗與之合
  晦菴言春秋制度大綱左氏較可據公榖較難憑又曰左氏曾見國史考事頗精又曰左傳一部載許多事未知是與不是但道理是如此又曰左氏是史學公榖是經學史學者記得事却詳
  朱子說三傳以為左氏見國史但義理未明公榖大義正却未見國史此言最要切又蘇子由教人讀左傳只是㨿其事實而以義理折衷此亦最為簡當學春秋者不可不知也
  論古注得失
  杜元凱作春秋經傳集解之外自有釋例一部凡地名之類靡不皆有此自前代經師遞相傳授所以可信而學者開口只說貴王賤伯詳内畧外尊君卑臣如事物名件地理逺近風俗古今之類皆置不問如此則焉徃而不踈謬乎近嘗見一家解叔孫豹救晉次于雍榆謂是譏其遷延次宿不急於救若澤解此事便須先考究雍榆地屬何國去晉魯逺近㡬何凡師出裹糧所經過之國勢須假道告以救晉之故又當考究當時救晉者有㡬國今經皆不書諸侯救晉而獨魯遣豹次于雍榆豈得以遷延不救為罪且夫救晉者獲貶則安居坐視者率皆可襃乎其非經㫖决矣其不足取信抑又明矣推變例以正襃貶信二傳而去異端此杜元凱所得可以為法傳之萬世而無𡚁也盖事之異同雖有其例而必以義為㫁方與聖經不背今人却去了義字只說元凱以例說經亦可歎也
  杜元凱說春秋雖曲從左氏多有違背經㫖處然穿鑿處却少如說春秋二字云年有四時故錯舉以為所記之名如說東宫二字杜氏却云太子謙不敢居上位故常處東宫他人於此等處必不取然澤却取之者以其說簡質正大有所包含非穿鑿之比
  杜元凱信左氏澤亦只是信左氏但立意却微有不同亦只是毫釐之差中間却有大相逺處年四十時周正之說已分眀至四十五六春秋忽大有所悟
  微而顯志而晦婉而成章盡而不汙懲惡而勸善杜氏遂分春秋之事以類相從推之以合此五者然不知有一事而備數義杜氏盖未之思也凡此皆拘滯而失春秋之大指焉
  鄭世子忽復歸于鄭此是予忽也予忽正也世子則明當為君眀當為君則突之彊暴簒奪可見矣杜氏以為貶忽非也
  魯僖公夫人姜氏杜氏以為是齊桓公兄弟同出于齊僖據傳則僖公即位之初距齊僖之後四十年矣元凱何不思之甚歟若以為是齊襄公女則於適母哀姜為妹父子同娶於齊襄亦恐無此理若以為是齊桓女則於事體無嫌何故經傳皆不載其事又况齊女素貴魯若無慶父之難則僖公不過庶公子耳彼豈肯嫁庶公子乎八年秋七月禘于太廟用致夫人說者遂謂立妾為妻其誣㒺甚矣夫姜者齊姓僖公既未嘗娶于齊何故有姜姓娣姪立以為妻乎又禮記稱夫人之不命于矢子自魯昭公始則昭以前皆須請命于周無立妾之事又傳稱自桓以下娶于齊此禮也則有若以妾為夫人則固無其禮如此則謂僖立妾致廟以當廟見者豈非誣㒺之甚哉曰然則此夫人姜氏兩書于經者誰女也曰去古既逺雖無明文可憑然以意推之疑是子糾之女耳子糾死而其妻孥在魯僖公為庶公子年長故得聘其女焉事既在前經傳無由得見然則姜氏自與齊桓為讎但僖公却又與齊桓共修伯業以翼戴天子所以同㑹齊侯于陽穀又㑹齊桓于卞以桓公是叔父焉可無勞為其夙有讎怨故須乆而後見此固無明文但以胡文定推論哀姜事例之則有可信之理耳蓋春秋是事須先考事實而後可以求經㫖若不得其事之實而遽欲評論是非則如杜氏之詳密亦不免於誤也魯十二公惟莊公成公是適然獨莊公經傳皆見成公則經傳皆無明文但據杜氏以穆姜為成公母穆姜是宣公夫人則成公當是適然經既不書成公之生則杜氏之說亦未可據也又陸氏作音義十二公惟成公不書母氏蓋經傳無所據故也然又有說春秋諸侯㑹盟征伐多故設令是適長而始生之時君或在外亦不得行舉子之禮此又以事情知之
  說春秋如杜預范𡩋儘精詳蓋猶是推究書法有所憑依特識見尚有未到所謂差之毫釐謬以千里
  近世說春秋謂孔子用夏正考之三傳未嘗有夏正之意何休最好異論如黜周王魯之類甚多若果用夏正則何氏自應張大其事今其釋公羊傳亦止用周正如冬十一月有星孛于東方何氏云周十一月夏九月日在房心是也惟西狩獲麟解云河陽冬言狩獲麟春言狩者蓋据魯變周之春以為冬去周之正而行夏之時詳其說亦只謂孔子書狩於春者以周之正月二月是建子丑之月於夏時為冬故書狩夫以春而書狩此何氏所以謂之去周正而行夏時蓋緣此年不書王正月而止書春故何氏有此論然以前二百四十一年皆据周正以解公羊矣獨此年有此論亦所謂立異論之一者又案何氏云絶筆於春不書下三時者起木絶火王制作道備當授漢也又春者歳之始能常法其始則無不終竟又曰得麟之後天下血書魯端門曰趨作法孔聖没周姬亡彗東出秦政起胡破術書紀散孔不絶子夏明日徃視之血書飛為赤鳥化為白書署曰衍孔圖中有作圖制法之状孔子仰推天命俯察時變却觀未來豫解無窮知漢當繼大亂之後故作撥亂之法以授之觀何氏此說怪誕穿鑿則無怪其於春秋之終而謂孔子改周正也然何氏亦只謂此一年耳而近世說春秋者遂謂周不改時又謂二百四十二年皆用夏正大失聖人尊王之㫖豈非何氏作俑之過哉
  齊人取子糾殺之榖梁以為千乘之國而不能存子糾范𡩋序謂榖梁以不納子糾為内惡是仇讎可得而容又注引何休曰三年溺㑹齊師伐衞故貶而名之四年公及齊人狩于禚故卑之曰人今親納讎子反惡其晩恩義相違莫此之甚鄭君釋之曰於讎不復則怨不釋而魯釋怨屢㑹仇讎一貶其臣一卑其君亦足以責魯臣子其餘則同不復譏也至於伐齊納糾譏當納而不納耳此自正義不相反也𡩋謂讎者無時而可與通縱納之遲晩又不能全保讎子何足以惡内乎然則乾時之戰不諱敗齊人取子糾殺之皆不迂其文正書其事内之大惡不待貶絶居然顯矣二十四年公如齊親迎亦其類也惡内之言傳或失之澤謂鄭君之說雖或未備然大抵却是委曲推究與近世說春秋者不同范氏讎無時而可與通之說雖若正大然不察事之情實而失之執滯也若果不可通則此後桓公伯諸侯四十餘年率諸侯以尊王魯亦常在其中却如何說夫鳥獸行殺桓公者齊襄也齊襄之罪王法所當誅王室既不能誅魯力又不足復讎而襄公已為國人所弑則魯又如何欲遷怒餘人乎子糾桓公乃僖公之子襄公之弟聖人盖恕魯力之不能復讎而深責其不當與讎通故已屢書而致其意矣及讎人貫盈而自罹於禍國内無主魯若於此時奉糾而立之誅其凶亂則亦庻㡬可以雪恥此實無害於義惟莊公之意亦豈不欲如此然第失事機故非但無益而更取敗耳若如此看則春秋始可通而無執滯矣



  春秋師說卷上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師說卷中
  元 趙汸 撰
  論漢唐宋諸儒得失
  周末及秦漢間用刑刻急士多習文法故說春秋者往往流為刻急如公孫𢎞以春秋之法繩臣下唯知苛刻而已其於經㫖安在
  史記趙世家孔子聞趙鞅不請晉君而誅邯鄲午保晋陽故書春秋曰趙鞅以晋陽叛澤謂若依史遷之說以說春秋則輾轉迷誤聖經更無可通之期且形容得聖人不過是一直史亦可謂不知體矣諸儒說春秋其失大扺如此
  三傳重於漢而輕於唐自韓退之春秋三傳束髙閣之語為盧同發而啖趙陸氏及孫泰山之學為時所尚故歐陽公說趙盾事皆不用三傳而三傳愈輕矣蓋啖公佐始疑左傳為作俑之首而喜攻左傳者常佐佑其說左氏又不幸誠有所短諸公遂因其所短併其所長厭棄之觀伊川於論語中有一二事皆不取三傳則其不信左氏亦多矣夫不取左氏而併不用二傳則固應多用新說
  凡左傳於義理時有錯謬而其事皆實若據其事實而虛心以求義理至當之歸則經㫖自眀澤之所得實在於此然則學春秋者姑置虛辭存而勿論而推校左傳之事以求聖經此最為切實庶㡬可得聖人之㫖矣或謂先儒泛論大義今皆指為虛辭毋乃矯激之甚歟曰自唐以來說春秋者髙逺之辭日勝髙逺之辭日勝則經㫖當眀矣而春秋訖無定論乃更盡疑三傳併與經之時月皆欲變易之則其末流又當何如乎故皆一切斷以虛辭將使學春秋者黜其聰眀而專務簡要此斂華就實之說也
  桓公十三年春二月公會紀侯鄭伯巳已及齊侯宋公衞侯燕人戰齊師宋師衞師燕師敗績公羊以為宋與魯戰榖梁以為紀與齊戰趙匡考據經文内兵則以紀為主而先於鄭外兵則以齊為主而先於宋獨取榖梁之說澤謂捨左氏可據之事實而從榖梁臆度之文非能眀春秋者且謂内兵以紀為主而先於鄭其說尤誤蓋此是鄭求魯紀以與四國戰而以王爵序先後耳紀侯爵位在鄭伯之上安在以紀為主乎此事止當據左氏經傳尋其端緒桓公欲平宋鄭故一嵗之内三與宋公會盟及龜之會宋公不從而後公會鄭伯⿱眀皿于武父此魯鄭伐宋之本也故武父之⿱眀皿既畢經書十有二月及鄭師伐宋丁未戰于宋戰未得志故眀年二月公會紀侯鄭伯及齊侯宋公衞侯燕人戰如此則紀自是魯與鄭之與國耳豈可謂紀與齊戰而又謂内兵以紀為主乎故傳又曰宋多責賂於鄭鄭不堪命故以紀魯及齊與宋衞燕戰宋為鄭所伐故十四年冬經書宋人以齊人蔡人衞人陳人伐鄭左氏之事深可據焉故謂紀與齊讎而為此戰者臆度之辭非事實也
  先儒云春秋者聖人之刑書謂春秋不用刑亦不可然若專以此求春秋則是聖人尚刑不尚德也孟子曰春秋無義戰彼善於此則有之矣又曰其事則齊桓晋文其文則史其義則某竊取之又曰孔子懼作春秋春秋天子之事自有春秋以來惟孟子獨見大意其次則莊周亦說得較平所謂春秋經世先王之志聖人議而不辯此最說得好
  凡說春秋不可惑虛辭當務求切實若胷中無主更惑虚辭則終無所得矣如杜元凱春秋序大意儘明然求其切實則與序文不相稱蓋觧經文時或錯謬杜氏且如此况其他乎董仲舒說春秋大義誠可觀然在澤亦止作虛辭看盖仲舒學公羊者也焉能改於其失既未能改於其失則去經㫖亦逺矣所說雖善豈不近於虛辭乎所謂切實者謂於聖人所書二百四十二年行事觀其實有所見否也如杜氏釋正月不書王云失不班厯此是實無所見夫不書王者罪諸侯也今云不班歴則是更貶王室義轉錯謬矣此是求其切實而不得經㫖者也所謂虛辭者謂如尊君卑臣貴王賤霸崇周室抑諸侯若此之類其義雖正然本是古今之通義人人所知未是切要之法今有人能誦此說似乎通曉及至以一部春秋付與之使之著筆則亦莫知所措矣故凡一切紛紜錯雜之說誠亂人意若胷中無主既為三傳所惑又益以二注及啖趙孫泰山胡文定諸公參差不齊之論則經㫖何時而可眀歟如孫泰山云春秋有貶而無襃若據此解經則不勝舛謬又或以為春秋皆是有過則書亦豈有此理惟孟子云其事則齊桓晉文其文則史又曰春秋無義戰彼善於此則有之矣此最為平正不失之偏澤所以多取左氏杜預者以其稍平不甚矯激可因以推求經㫖但世人多惑於韓退之諸人之論不肯深信是以徒學其文辭而於經實無所推眀耳昔有問於程子左氏可信否曰未可全信信其可信者耳此言本公正但學者素疑左氏又得程子此言轉更疑惑如元年春王正月自古未有說用夏正者程子以後學者始有用夏正之說是春秋第一義已不信左傳矣時月既不可信則一部左傳所載事實皆可目為虚妄豈但不可全信而已哉且三傳皆是周正若用夏時則三傳皆可廢不但左傳也先儒說春秋大義雖可觀及夷考其事則所說多不合聖人意者盖先儒不曾深考書法所以翻致乖異左氏杜預欲求書法而未得然比之諸家尚有繩凖近世諸儒雖務眀大義而書法未眀故大義亦晦
  諸儒說春秋於經不合則屈傳以伸經於傳不合亦屈經以伸傳屈經伸傳者杜預輩是也屈傳伸經者若胡文定諸公是也夫其屈經也不言可知其失矣而屈傳者亦未必真合於經如曰經文脫漏經誤之類是屈經也然不知有未嘗脫漏未嘗誤者存如君氏為尹氏仲子非桓母之類是屈傳也而不知傳之事實有不可誣者
  春秋周易二書大㫖皆失傳然周易於教義雖未甚明亦未甚失盖周易所失者象學象學不傳則無以窺見聖人精神心術之妙而易之所謂不測之神者不可得見然而於世教未甚害也若春秋則自孔子沒大義即乖左氏雖見國史然其舛謬亦自不少况公榖乎故春秋一經開卷即有同異如書元年春王正月只不書即位公羊榖梁意見自殊及至近世又謂夫子用夏時冠周月其為聖經之害莫此為甚其間先儒之說害義傷教者不可枚舉是春秋雖具存而本㫖既失遂無以識聖人維持世教之實而其謬說足為世教之害者不少焉
  近世士大夫多闢先儒春秋用周正之說以為時不可改甚者至以為月亦不可改如七八月之間旱與十一月徒杠成十二月輿梁成趙岐釋以周正晦菴亦從趙岐而近世說者以趙岐為非則是併晦菴皆非之矣此是本無所見而妄生事端以疑惑聖經為害不細前世士大夫學問却未見有如此者又見一說以為正月者是魯之正月魯諸侯也諸侯正朔稟於天子安得有正月彼盖嫌杜氏王周正月以為周不曾改月焉得有王正故讀王字歇句而以正月為魯侯即位之首月其說妄誕不可解矣審如此何不去却王字以見眀白乎據其說添一王字是為尊王而不與上下文相屬不成文理矣
  春秋王正月三傳及三家之注同是周正建子之月别無異辭惟近代二百年間始有夏時之說胡文定公云以夏時冠周月蔡九峰云商周不改月蔡西山說亦同尹和靖解行夏之時乘殷之輅服周之冕云其大綱見於此而條目見於春秋於是三傳愈不可信而夏正之說起矣晦菴先生曰某親見文定家說文定春秋說夫子以夏時冠周月以周正紀事謂如公即位依舊是十一月只是孔子改正作春正月某便不敢信恁地時二百四十二年夫子只證得箇行夏之時四箇字據今周禮有正月有正嵗則周實是元改作春正月夫子所謂行夏之時只是為他不順欲改從建寅如孟子說七八月之間旱這斷然是五六月十一月徒杠成十二月輿梁成這分眀是九月十月晦菴之說眀白如此而不能救學者之惑可勝歎哉
  春秋遵用周正理眀義正無可疑者胡文定公始有夏時冠周月之說蔡氏雖自謂晦菴門人而其書傳乃直主不改月之說亦引商秦為證是不改月之說開端於文定而遂成於蔡氏案胡氏云以夏時冠月垂法後世以周正紀事示無其位不敢自專據此所謂以夏時冠周月最害大義於聖經之累不小據所引商秦不改月為證是周亦未嘗改月據夏時冠周月是孔子始改時又云仲尼無其位而改正朔則是正月亦皆孔子所改其舛誤最甚盖由所見實未眀而欲含糊兩端故雖主周正而又疑於時之不可改既主夏時而亦疑於建子之非春是以徒費心思而進退無據其誤在於兼取用夏從周是欲兩可而不知理實不通古人注釋縱謬却不至此
  莊七年秋大水無麥苗杜氏曰今五月周之秋平地出水漂殺熟麥及五稼之苗傳云無麥苗不害嘉榖也杜氏謂黍稷尚可更種故曰不害嘉榖澤謂苗者五稼在田之通稱孟子云宋人閔其苗之不長又曰惡莠恐其亂苗漢書立苗欲踈唐史稱青苗皆謂此也今此書無麥苗記異耳一榖不登不書而或書無麥者以舊榖既没新榖未登此時麥為民食之最重故特書也今此是斗建午之月當是水與雨㑹故麥熟未得斂而四月巳種之榖成苗亦為水所漂又是年本不熟麥而又與水㑹併榖苗皆無春秋二百四十二年惟此年一見所以為異此年不書饑者盖水亦旋退更種他榖之故今之世謂春秋用夏正者則以麥苗為一物謂秋水漂殺麥之苗也澤謂若以為夏正則種麥成苗在先水至在後當是九月之水九月而始大水古今罕有之事一不通也經書無麥苗又書大無麥禾皆是據收成之後計有無而書若以為九月無麥之苖則所繫未重經决不書二不通也設令是五六月水至八九月未退不曾種麥故書無麥苗亦巳可疑況書秋大水若以為建戌之月則水之害亦止於秋至冬十月則水已退二麥尚可種豈得遽云無麥苗三不通也
  據三傳商周皆改月據豳風則三正之說實不可破若據周禮則建子之正以之布政讀法夏正夏時謂之正嵗以施之民事初不相妨若案史記則周家建子改正之說甚眀自可以破近代學者妄引商書之牽合今學者若辦得看史記則周家改時月自明但一向雷同是非如侏儒觀戯更不暇考耳
  史記秦紀書冬十月故先儒皆謂商周不改月以澤觀之史記年月甚有法諸公亦看得未詳所以致誤但看年表等書便見史遷詳宻處若曉得其法然後可決春秋之疑也
  莊公元年不書即位當據公羊傳為正其言曰公何以不言即位春秋君弑子不言即位君弑則子何以不言即位隱之也孰隱隱子也何休曰隱痛是子之禍不忍言即位公羊此義當矣榖梁則曰繼弑君不言即位正也繼弑君不言即位之為正何也曰先君不以其道終則子不忍即位也其說雖正然不及公羊盖據公羊則知是聖人所改據榖梁則是作史者皆當如此書故知公羊之義為得所以必須似此推校者盖公羊之義正則胡文定為世子必誓於王為諸侯内無所承上不請命擅有其國春秋絀而不書其說太矯激非正矣夫莊公為太子盖已誓於天子天子已知其應立及君薨則太子嗣位嗣位而告喪告葬歴三代盖已有定例方其告喪告葬天子使來歸賵此是舊典應如此及周之衰賵贈錫命之禮雖有遲速或至全闕然嗣子承統必告天子當已在告喪之時決無不請命擅有其國之理又設令世子嗣位告葬雖未獲天子之命然如期而葬名正言順先君既以禮葬嗣子名亦巳達於天子矣豈可以為擅有其國乎惟不書即位當是夫子所削蓋桓公以去年十二月葬則莊公必用踰年改元之禮夫子以為父死於外子當隠痛故不書即位此公羊之義所以為得文定之說失之太過也
  及齊師戰于乾時我師敗績胡先生曰能與讎戰雖敗亦榮以敗為榮似非正義又王師尚不諱敗績魯諸侯也敗績亦安得不書又公敗齊師於長勺云齊師伐魯經不書伐責魯也詐戰曰敗善為國者不師善師者不陣善陣者不戰至於善陣德已衰矣而况兵刃相接又以詐謀取勝乎故書魯為主以責之澤謂桓公死於齊莊公不能復讎及讎人貫盈而死於弑國内無主而僖公之子糾逃難於魯魯納之又不能集事乾時之敗狼狽而歸鮑叔帥師來脅殺子糾譎取管仲當是之時魯㡬於不能國矣公若不敗齊師于長勺敗宋師于乗丘又敗宋師于鄑則亦何以立國君子於此當恕人之情抑彊扶弱豈得更復責魯故知立論不可失之太過莊十三年冬公㑹齊侯盟于柯胡先生曰始及齊平也世讎而平可乎於傳有之敵惠敵怨不在後嗣據此說最為平正意不執滯蓋在前讎無可通之理及襄既以惡死納糾之事亦已在所可為糾乃僖公之子不得稱讎惜魯力不足以納耳桓公既立以魯納糾之故交兵互有勝負既而為柯之盟齊魯始平自此之後不當復言讎矣夫姦滛之罪止在其身豈可遷怒乎糾與小白既是僖之子故柯盟無所諱也
  胡文定公春秋傳用舊說者多好如子同生只據左氏傳發明自然正大其曰此世子也不曰世子何也天下無生而貴者誓於天子然後為世子皆正當之論案林少穎曰記曰成王以周公有大勲勞於天下賜之重祭郊社禘嘗是也由是而推則魯之用禘止行於周公之廟而上及文王耳文王即周公所自出故也此祭唯得於周公廟為之閔公乃於莊公廟行之其僣禮甚矣林氏之說即趙伯循之說趙氏誤取禮記㫁章澤已辯之於禮經大典矣今案此尊文王為所自出而以周公配則實舛謬不可解緣魯自有文王廟謂之周廟其周公之廟謂之太廟今於周公廟禘享文王則當於周公廟迎文王主以就食於周公以尊就卑以父就子恐無此理故澤直截㫁以為不然據禮器云周旅酬六尸是迎六廟之主以就食於太祖以卑就尊於禮為順實無尊就卑之禮也若曰於周廟禘文王迎周公以配則禮尚順但亦恐太僣蓋絶類王者又況遍尋傳記亦無文王廟禘祭事學者於此當闕疑安得率意而言也禮不王不禘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諸侯及其太祖大夫士有大事省於其君干祫及其髙祖蓋言惟王者然後有禘禘者謂於始祖之廟禘所自出而以始祖配之不言羣廟者以下文諸侯大夫士推之從可知也蓋諸侯則四親廟而上及太祖天子則自親廟而上及始祖之所自出其義甚明非謂止於祖廟祭所自出而羣廟皆不與也周公廟自合子孫以祭則謂之禘經書禘于太廟是也若文王廟則以四時舉常祀理應特祭若應禘之歳或可迎周公主於周廟以配享文王如此則禮意不舛然魯禘乃是變禮不皆與天子同先儒謂魯禘非禮成王不當賜伯禽不當受澤以為據禮記夏商諸侯皆有禘祭是時祭之名周始廢諸侯禘祭而獨魯周公得行此禮者是以殷諸侯之盛祭與之所以示不臣周公用殷禮則於周不為僣此是成王斟酌禮意所以殊異周公然雖用殷禮亦是五歳一修非常歲之祀其後周室既衰始僣用於羣公之廟所以孔子稱魯之郊禘非禮者為此也郊之非禮是平王時魯請于周天子使史角賜以此禮曰然則何以知魯周公廟禘祭之為殷禮乎曰諸侯禘祭本是殷禮所以周公之牲是白牡故魯頌曰白牡騂剛白牡是殷牲周公用之騂剛是周牲伯禽用之因此又知魯太廟祀周公伯禽以下皆與此即殷時諸侯禘祭之制周人以其太盛逼近天子故代之以禴禴則從薄薄則不合祭而於當祫之歲舉祫祭焉鄭氏云三歲一祫若魯則當祫之歳禘于周公此為最異耳然雖是殷禘禮而三歲一修或云魯三歳一祫五歳一禘但魯公以下雖皆與祭而禮秩視周公則皆降其後諸公始皆用僣禮
  禘于太廟用致夫人左氏曰禘而致哀姜焉非禮也林少穎取公羊之說謂以妾為妻云致夫人者時君之夫人也以公無逆女夫人至之文則知妾媵而立為夫人致之太廟以當廟見之禮此說恐非是據春秋惟哀公以妾為夫人僖公之時猶秉周禮不應全不畏公論而顯然致妾於太廟又齊桓時為覇主桓公之命曰無以妾為妻豈有切近與齊世婚莫如魯又是周公之後乃公然廢周禮違覇主之命而以妾媵為妻恐實無此事又古者諸侯娶而後有妾媵所謂一娶九女也今以妾媵為妻是僖公嘗正娶矣然則僖公果娶何國之女乎據僖十有一年夏公及夫人姜氏㑹齊候于陽穀又十有七年經書夏滅項秋夫人姜氏㑹齊侯于卞然則此夫人姜氏再書于經者豈所謂妾媵耶其不可信必矣詩人頌僖公曰令妻夀母若以妾媵為夫人豈所謂令妻乎又傳嘗譏哀公立妾為夫人曰自桓以下娶於齊此禮也則有若以妾為夫人則固無其禮矣如此則哀公以前未嘗有以妾為妻者故知當據左氏事實以禘而致哀姜著失禮為正
  林氏曰三傳謂虞虢為諸侯愚以為非夫當時諸侯無小大逺近皆與魯有朝聘之交喪葬之及與盟㑹征伐虞虢若實諸侯安得六十餘年未嘗有事書于經乎周封諸侯唯宋以王者之後得封公其他雖周公太公之子亦不過侯爵虞公安得特封公乎凡國名必取之於其地今云虞者獨取於其字豈諸侯乎然則虞公者何人耶曰天子三公如周公祭公之類也虢君亦然雖於經無見然左傳謂之虢公醜則又何以知其非諸侯乎凡經書滅國必曰滅某國奪邑則曰取某邑虢實列國則何不云滅國而曰滅下陽乎故知下陽者虢公之采地非國也不曰晉取者天子之地非諸侯所得取故云滅使若國然故虞亦不云滅而但云晉人執虞公聖人意者不忍周室之衰諸侯再取其地故不斥言而㣲文以見意猶王敗于鄭而經乃云陳人蔡人從王伐鄭與茅戎戰而敗經不書戰而云敗績于茅戎之類也前書虞師晉師滅下陽者罪虞為首惡也此書晉人執虞公者見晉執天子之三公不道之甚矣
  林少穎有春秋說數十處然大抵不純其書時日月下篇最善其言曰或曰經之書月書日豈都無意乎曰此史例也非經意也何以言之夫史以編年為書故必書日月以次事之先後若事無巨細槩書月書日則事紊而無條矣勢必先為之法何等事則時而已何等事則月之何等事則月而又日之所以分事之輕重緩急也故事之緩者則書時或月事之急者則書日焉所謂緩者何人事則朝聘㑹遇侵地伐國逆女乞師災異則螟水旱無冰星孛之類皆非一日之事故或時或月焉所謂急者何祭祀盟戰外諸侯内大夫卒災異日食地震星隕火災之類皆一日之事故日之也間有當日而不日者史闕文也且日食當日者也莊公之世有不日者二内大夫卒亦當日者也自隱至宣時有不日者蓋世逺而簡編有不完者也又有例皆不日而日者如經書葬諸侯幾百處書日者數處而已蓋諸侯之葬雖有以我徃而書然亦須彼來告而我方徃也故告以日則書日焉然則葬多不以日告者不可必其日也以魯國猶有雨不克葬者二况他國乎或曰葬而來告豈有據乎曰成公十年五月晉侯獳卒七月公如晉明年三月始還自晉晉侯書卒而不書葬者以公在其國而不來告也夫事或時而不月或月而不日或時月而又日之舊史之文也二百年後而孔子修春秋使直欲書日以警惡而史或闕之則何以補之哉孟子曰其文則史其義則丘竊取焉則以知尊王律諸侯誅叛黜僣此出於聖人修經之法也若夫編年以著代書時日月以别事之同異皆循舊史而無所增損焉林氏書時月日凡兩篇此篇最當理故錄以偹觀覧
  晦菴先生所以不主張春秋學者蓋三傳已有異同而諸家又無定說所以荅門人問云諸家春秋解某信不及胡文定公春秋解某亦信不及知得聖人意思是如此否又謂學春秋者多穿鑿嘗謂學者曰今如此穿鑿說亦不妨只恐一旦地中得孔子家奴出來說夫子當時之意不如此耳又曰春秋自難理㑹又曰此生不敢問又門人問春秋一經夫子親筆先生不可使此一經不眀於天下後世曰某實看不得問以先生之髙眀看如何難曰劈頭一个王正月便說不去又曰其間極有無定當難處置處案先生前後荅門人之說大略如此所以先生終不肯解春秋者亦由衆說不齊之故然亦須曉先生㣲意盖說春秋者多泥襃貶先生主意不欲泥襃貶是欲矯諸家之失孫明復說有貶無褒先生則云晉士匄帥師伐齊至穀聞齊侯卒乃還分眀是與他是欲正孫明復之失又當時說者尚新竒故獨取蘇子由呂居仁說得較平是不取過髙之失又如定三傳是非便見三傳之失不取諸家便見諸家之失此等處亦已分明但當時胡文定公春秋方為時所尚先生若解此經須是看得處處完備乃可如此則亦甚難然先生於大意已得之澤之用工亦大畧如先生所說又先生謂左氏見國史事可據澤亦只依據左氏事實别無他巧又澤今日理整此書亦是伊川晦菴欲為而不及者所以自謂是補續先儒未了之工也
  春秋所以難說者蓋是去古既逺多失事情然公穀去古甚邇而訛錯已不一況其他乎如魯隱桓齊子糾小白雖歴世大儒亦莫能通其說據何休以桓母是右媵隱母是左媵據澤說桓母是失禮再娶而非媵子糾之死則據論語子路問管仲之事夫子不荅所問而專論管仲之功子貢有疑於夫子之言故又問曰管仲非仁者與桓公殺公子糾不能死又相之可謂善問矣而夫子亦殊不荅所問乃更推大管仲之功至有㣲管仲吾其被髪左衽之言學者疑之而皆不得其說集注引程子之說以釋疑以澤所見此不過用後世大夫士庶人之禮以定尊卑以斷春秋諸侯恐未能釋疑而更增疑耳不知古者諸侯立子自有定論乃是論其母之貴賤初不以年唯立適而後論年耳故公羊傳曰立子以貴不以長立適以長不以賢其義甚眀必如此而後可以杜爭端定民志是故庶子雖甚長且賢可以為君而適子甚幼未堪國事然聖人禮制乃在幼適而庶長不論也
  春秋闗渉大義最緊切者有二事桓公子糾齊陳恒是也古人立子皆須論其母之貴賤諸侯一娶九女皆有一定之班序據左傳齊桓衛姬之子杜氏曰衞姬齊僖公妾又曰子糾桓公庶兄史記亦同子糾母魯女既是魯女則位次不卑當在衞姬之上伊川既不信左傳而專以年長㫁其當立又不復論其母之貴賤然則適夫人無子而媵妾皆有子儻賤妾有子而年又長則當立賤妾之子乎足以見當時禮制之必不然矣夫媵妾既多貴賤無等寵子爭立而無禮以為之裁制將如之何故九女班序之制决不可易聖人所以辨上下而定民志古人用之安可廢也娣媵之見於經者如堯之二女其一即娣紀叔姬是從姊而嫁亦娣也伯姬歸于宋經書三國來媵則媵之名見於經者如此詩曰諸娣從之祁祁如雲則娣之見於經者又如此何休注公羊之說蓋雖衆多然於其中須有上下貴賤少長如無適子而立妾子則各隨其母之貴賤而不專以年若如伊川以桓公是兄則以桓公為當立而不知非諸侯立子之制也夫宫閫之制若非班序貴賤之分素定則亦常為亂階故何休立子之制說春秋者決不可廢也伊川固不屑於此若澤則不過依三傳可據之文探諸家禮意之合於人情者而又别尋向上工夫則如桓公子糾之事亦已明白初不在於翻倒傳注而别為之說也桓公子糾事在春秋經傳甚可解在論語則甚難既未有人曉得只當闕疑為是所謂向上工夫者今且略說蓋古人立子論適不論年長縱不是適亦須論其母貴賤如晉人欲立長君選擇羣公子亦先論其母今既不知子糾之母貴賤已是難斷所以只當闕疑但據榖梁先序公子糾次說公子小白公羊謂桓公為篡子糾貴宜為君此是當時事情又荀子謂桓公殺兄爭國則子糾是於次應立推尋到此只見得桓公是篡所以向上更有工夫推到極處則聖人之意自見而論語方可說又子路子貢亦只曉得桓公是篡蓋當時公論不直桓公所以疑而問公羊以桓公為篡今試立例以推之謂如齊襄公是適長嗣位子糾是齊僖右媵之子桓母却非兩媵之數乃是衆妾之子則桓公是篡若襄公是右媵或左媵之子而與子糾同母桓母却是衆妾則桓公亦是篡若子糾母是右媵桓母是左媵子糾於次亦應立若子糾母是夫人娣姪桓母却是兩媵娣姪則子糾亦應立此又是一節工夫上面更有工夫在澤推春秋如推校日厯相似分毫不可差忒推到盡處自然見聖人之心然亦有窮極推不得處却須要悟如桓公子糾事非悟則不化不化則終礙理
  子糾之事今更推未盡之說謂如公子遂生稱公子遂死稱仲遂古人名字似此者不一用此例之則公子糾生則以魯君故單稱糾死稱子糾者是閔之而稱子也閔之而稱子亦所以見桓公不當殺糾是忍於賊害其同氣又設令子糾是弟則以諸侯之制言之兄殺弟而弟乃是應立之子則自應坐篡奪之罪今止以死書字例言之則糾之死是聖人所閔殺糾者自應有罪蓋因爭國而殺縱不是篡亦是奪或問何以分篡奪曰貴賤相去逺而賤者乃立則是篡二傳謂桓公篡是也貴賤相去不逺或兩皆可立而彊有力者得之則是奪伊川謂桓公以兄殺弟亦其類也所謂兩皆可立者謂子糾若是姪之子而年幼桓公是娣之子而年長則二人必爭立勢無兩全王道脩明之時自應聽命於天子今天子既不能治諸侯則彊者必立弱者必死雖王制不行而公義裁之豈得無所曲直設令是子糾立而殺桓公其罪亦然故用伊川之說推之桓公終不免罪在王法所當黜若以二傳推之則子糾長而貴桓公是篡無他說也明者於此詳而察之而又有所悟焉則聖人書法始明而論語召忽管仲之疑釋然矣
  晦菴論里克一事云後來殺奚齊卓子亦自快國人之意且為申生伸寃又讀胡文定公春秋晉里克殺其君之子奚齊引穀梁子曰其君之子云者國人不子也不正其殺申生而立之也又曰春秋書此以明獻公之罪又讀晉里克弑其君卓曰國人不君奚齊卓子而曰里克弑其君卓何也是里克君之也澤謂里克實是已弑二君不煩多說獻公用荀息為卓子傅今里克殺荀息只以大夫專殺已是應誅若更殺君之二子則一身不足以償三罪又何用設為枝蔓之說以求竒乎先儒是要推本獻公殺申生之事里克又是傅太子之人其意欲為重耳夷吾之地故疑里克可以不死不知事變則情遷在獻公時則為寵待淫嬖殺逐諸子純滅綱常在奚齊卓子之時則是繼世之君為臣子所弑豈容執泥前事乎澤於二禮甚費考索周易頗復象學然猶不敢自以為能亦不敢多議先儒唯春秋一經先儒亂說遂使聖人本㫖幾二千年而不明故不得不以斯文為已任也
  公四不視朔杜氏謂十二公不視朔唯此書者以見公疾乆且明非詐蓋當時齊欲與公㑹而公有疾齊侯曰請俟公間杜氏所云得其事情矣四不視朔則不視朔者四月耳明疾愈則復常非遂廢禮也而論語集註乃云魯自文公始不視朔亦似失之太快
  嘗見吕氏說楚子麇卒以為楚靈王未嘗弑君故經不書弑此殊不解事若如此則是左氏妄加人以弑逆之罪便當删去傳文若干又此一事不可信則其餘皆可棄擲矣
  納公孫寧儀行父于陳此事以為貶楚不當納亂人亦未嘗不可但恐聖人所重在存國唯不滅陳故二子得納此是聖人忠厚愛人存亡繼絶樂與人為善者若以為貶雖未必不通然却狹了聖經也蓋楚伐陳本以討徴舒納公孫寧儀行父為說今殺徴舒而却縣陳則二子無所歸是楚食言矣唯不滅陳故二子得所歸故詳書之所以予楚此是聖人用意深處當精思之不可只於皮膚上看





  春秋師說卷中
<經部,春秋類,春秋師說>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師說卷下
  元 趙汸 撰
  論學春秋之要
  晦菴言㸔春秋且須㸔得一部左傳首尾意思通貫方能略見聖人筆削與當時事意
  或問扵程子曰左氏可信否曰信其可信者朱子亦曰左氏所傳春秋事恐八九分是又曰三傳唯左氏近之盖疑之中又信信之中又疑據澤一得之愚則須全信左氏事實而闕其浮誇與義理錯誤處而後春秋可說此乃簡要切實之言若且信且疑則無益矣然杜元凱深信此書而亦未見有以踰人者此則理學未精之故今生扵河洛考亭諸大儒之後理學眀矣若以此而學春秋更用丘眀元凱之功則經㫖自應卓異然伊川晦菴扵此一經乃未嘗有成說者此則不曽用得丘眀元凱工夫之故盖用得元凱工夫只可到得元凱用得丘眀工夫只可到得丘眀自有䓁第及已到得丘眀去經㫖尚隔數程到此却只須虗心静㝎涵飬然後聖人之心乃可得見及其得也則凡一切要妙之義不論大綱小目皆不出程朱平日討論意思中而其事迹亦不過據左氏見在之文未嘗有所移易變更而義理自然的當精妙今學者舍鄙言不肯従事而徒過用其心非澤之所敢知也
  學春秋只當以三傳為主而扵三傳之中又當據左氏事實以求聖人㫖意之所歸盖扵其中自有脉絡可尋但人自不肯細心推求爾
  春秋書法須考究前後異同詳略以見聖人筆削之㫖事同而書法異書法同而事異正是聖人特筆處大抵先扵夫子未修春秋前觀之然後沿流而下綱舉目隨無不脗合若只従隠公以後求之宜乎多所不通也春秋本是記載之書記事而提其綱要以著得失眀大義也學者只當考據事實以求聖人筆削之㫖然自三傳已有不同難以歸一至扵近代各信所見視三傳甚輕故晦菴先生不信諸家傳註而亦自謂春秋難說決意不觧此一經澤一得之愚以為衆說雜亂難信誠如晦菴之言然若遂以為決不可通則亦太過矣盖短中取長未嘗不可今若扵左丘眀杜預上更加向上工夫則考事既詳義理分眀亦焉有不可通之理澤既積五六十年之勤一旦大有所悟遂通聖人書法嘗謂物極則變變則自然須復其常應諸經要妙不傳之㫖天地神眀不欲使人知之則無如之何若天地神眀一旦欲使人知則澤適乘其機而悉得其說矣盖用工既深篤信聖人天理亦有時而復故也
  說春秋當求事情事情不得而能說春秋者未之聞也如文公十八年二月丁丑公薨扵臺下秋公子遂叔孫得臣如齊兩卿如齊雖桓公伯諸侯之時魯亦未嘗如此原其事情雖為賀恵公立謝齊㑹𦵏然亦是為立宣公之地自二卿如齊至眀年六月齊人取濟西田凡十三事而八事皆為齊而子卒夫人姜氏歸于齊公即位皆遂之為也一嵗之間書卿聘齊者六此果何為哉如此推尋則知是公子遂殺適立庶急欲求齊以㝎公位故冒喪娶齊女棄濟西田此所謂事情此所謂以經證傳亦復以傳證經也此為說春秋要法
  左氏雖見國史識本末然所好惡與聖人異者常多公羊榖梁大義雖有可觀而考事益踈亦非可據以求經㫖者然三傳去古未逺三家之註義例雖不同然猶勝於近代去聖久逺遂乃肆意創為新竒一切汛濫不根之說者故澤扵此每用先儒取蘓子由春秋說之意只據左氏事實而參以公榖大義其衆說不齊者每虚心以求至當之歸其不可彊通者則勿忘勿助以待理熟而自悟及其有悟則亦多在左傳中而二傳亦時有所益是以不敢輕毁傳註嘗有言曰讀書之法務要虚心勿先以一說横於胸中遇有疑處亦且存㽞不可遽執所見如公羊榖梁最難㸔盖事訛錯而義理時有可觀善者従之而可疑者闕之久之事既順序而義理亦眀然後是非可㝎古人最可取者莫如鄭康成杜元凱元凱扵義理雖隨左氏而錯然推校經傳亦最精詳但得崇信左氏事實扵經甚有功學春秋者若不出扵此而徒過用其心非澤之所敢知也
  說春秋當據左氏事實而兼採公榖大義此最為簡要杜元凱専修丘眀之傳以釋經此扵春秋最為有功澤之用工大略亦倣此但左氏有錯誤處必須力加辯眀庶不悖違經㫖此所謂愛而知其惡而杜氏乃一切曲従此其蔽也
  學春秋以考據左傳國史事實為主然後可求書法能考據事實而不得書法者亦尚有之未有不考據事實而能得書法者也
  孟子曰其事則齊桓晉文其文則史只就史字上看便見春秋是紀事之書學者須以考事為先考事不精而欲說春秋則失之踈矣夫考事巳精而經㫖未得尚多有之未有考事不精而能得經㫖者也又須先曉史法然後可求書法史法要精熟書法要委曲求合扵中近代解經不通遂作翻案法如老吏整備文卷雖可照刷其若情實何
  古人說春秋大意如公羊榖梁緊切數條之外則太史公予聞之董生一段議論甚正大無一語不好又如左氏微而顯志而晦婉而成章盡而不汙懲惡而勸善及三叛人名之類皆理眀義正春秋大意亦自可知但欲推究精宻旁通曲暢使筆削之指曉然則前之衆說俱未得為完備故春秋一經所以自秦漢以迄于今未得的當之說者正以此爾晦翁深知其故每荅門人以為不知孰為筆孰為削又公羊云其辭則丘有罪孟子亦曰罪我者春秋今讀春秋亦未見得聖人許多擔當處凡春秋所以難說者晦翁此言巳得其槩矣此是灼見諸儒之病深知聖道不可淺窺澤所以勤苦四十年孜孜汲汲晝夜以思者不過為此而已大抵先儒非是不曉大意止是推測本原未盡此經傳註已多然只當以丘眀元凱為主却更加精思别用一種工夫上泝其源下沿其流㳺心既廣冀有觸悟如此而後庶㡬真有所得及見春秋本意之渾全譬猶登泰山日觀窮咸池扶桑以覩大眀之升光輝爛然萬象昭著而宇宙間雲霾物怪各巳消散若所見果能爾則大義始眀而凡舊說之迂僻固滯淺陋怪誕之說不辯而自破静而思之雖扵民生日用未有旦暮水火之益然而教義亦已眀白真曠世之竒事也
  春秋固是經然本是記事且先従史㸔所以如此說者欲人考索事情推校書法事情既得書法既明然後可以辯其何以謂之經何以謂之史經史之辯既決則春秋始可通而凡古今之曲說異端不待致詰而無所遁其情矣
  晦翁謂春秋所以難說者如孟子所云春秋天子之事又曰孔子成春秋而亂臣賊子懼今㸔春秋便不見得何者是聖人所削亦便不見得如孟子所言晦翁之說如此澤謂如書弑逆直史所書是如此聖人所書亦是如此聖人與直史之功何以辨若果無辨則直史所書亦可以懼亂臣賊子何必聖人乎如此推尋方有意味所謂直史所書與聖人同者如趙盾弑其君崔杼弑其君二國之史已如此書其餘諸國書法亦必皆然據此則聖人果何以與直史異如是推究見得春秋果是難說則始能不惑於傳註却方别下一種工夫庶㡬看到的當處耳澤之學如立的以射立的既髙且逺故難為功今以其嘗渉歴者告人人猶疑其誕謾也
  凡說周易春秋既看傳註了須要換却精神心術方可若有所得自然觸機而悟其機栝亦初不離經傳中但人自不見爾正如周易先天圖在康節看自然生出許多道理在他人看只是見得伏羲布置亭當而已故凡讀書為最難世人只是通其訓詁文義扵妙處實無所契澤扵周易春秋是苦思之功思慮既極而鬼神通之非妄言也
  說春秋所以難者緣書法難考端緒亦不一聖人又未易知今說春秋若将二百四十二年通求其義亦未必能知春秋若将一二十年書法通看亦未是知春秋唯是止将一二事詳細推校看到的當不可移易處然後知春秋果非聖人不能作
  周易雖失象學春秋雖失書法然經傳中未嘗無端緒可尋但人自不曽精探力索耳若尋見端緒自然合得經㫖不患人之不従故周易春秋廢墜尚有復之理若禮則本殘闕之文遇有疑難更難考據
  魯隠公居攝凡事謙譲故號令亦往往不行如翬帥師是也無駭入極無駭卒挟卒皆無氏此皆謙不敢自謂為君所以如此及無駭卒則不可無氏所以始賜之故後來都無不賜氏之例唯溺㑹齊師然却是貶所以去族非不賜也凡推春秋當如此
  凡看春秋苟能知其大意正不必安註脚所謂得大意者如玩易必須曉卦象爻象使之透徹及識其變處則易之辭自然易曉矣春秋是事却須考事之本末而照察其情又須推原聖人所以作春秋或筆或削之指則春秋自然易知矣
  周易春秋是有䋲墨規矩之文不比他經學二經者若知其有䋲墨規矩則始可學此二經者若能探其㫖知其䋲墨識其規矩則雖不下註脚而經㫖亦眀澤扵春秋乃是逐事事比量錙銖計較務適於中用心既久始能純熟所以後來說易又較易盖二書雖不同而聖人之心精妙則一春秋方嚴而有温厚者在周易通變而有典常者存圎融以求之則理可得矣昔張旭學草書見舞渾脫劒器及擔夫争道而大進彼執技者猶有所感發則澤因春秋而悟易以經識經豈妄語哉
  澤說周易所以較易者蓋是先扵春秋已用過精神心術所以觸機易悟
  凡諸經最難通者周易象學春秋書法二禮祭祀大典三者其難實均以精微隠賾言之則易難扵春秋春秋難扵禮以歴代事體言之則禮難扵春秋春秋難扵易然皆聖人精神心術所寓所以三者之中但通其一則餘二者可以觸機而悟也說經欲全通甚難如易春秋須要全通諸家傳註最好者只是藉作梯級更扵傳註之上别用一種工夫虚心以求勿㤀勿助以俟理熟到得確然不可移易處則固滯始化方是真得然後可以旁及餘經不然則固滯未化不可旁通也
  春秋所以難看者盖是大意不㝎今欲如此主張及至入其中又不知不覺錯了大抵如開千門萬户之宮乘髙以望盡在目前巧思者觀之便知其中曲折深宻處若無目力者亦見大槩但入到中間却不論巧拙皆眼迷心惑矣伊川先生說春秋大義數十炳如日星唯時措従宜者為難知耳時措従宜四字最好但據澤看則春秋難知者固是時措従宜而易知者亦未嘗不是時措従宜也
  諸經如詩書大意亦可見其古註及近註不可偏廢周禮關繋古今時俗若不識古今之變則此經實不易學澤雖先従事扵易春秋然所得實自周禮始凡近世疑周禮處必竭盡其愚以發眀之既用其誠是以神眀亦若有黙相之者其後稍悟扵易春秋盖以周禮為之先也然易與春秋其難易亦不同春秋自三傳已錯去古近者尚如此況去古逺者乎大抵春秋由先儒各執所見亂說故最難識本意澤扵此書盖極其勞苦其求之未得則日夜以思粗有所得則喜得而未快則亦抑鬰久而後釋然無所滯礙然使其稍有名譽顯著扵世又安能始終用志於此久而不變哉故春秋為最難而易次之非易果易學也吉凶消長進退存亡有一㝎之理大意可得而推設令不能精微其所失未逺若春秋則事理差訛謀王㫁國者遂従而舛錯為害不小如春秋復九世之讎聖人曷嘗有此意而漢武帝執此一語遂開西北邉禍及平民殫財喪師流血千里然則春秋果可易言哉
  春秋非聖人不能脩盖是撥亂之書不得已而作所以有許多委曲難看古書未焚策牘具在不脩春秋一一可考諸侯之史又存則此時春秋争一半工夫所以左氏終得彷彿者是親見國史故也焚書之後舊史皆無可考則春秋自是難說但先儒於易說處却亦多失之說春秋須要推究事情使之詳盡然後得失乃見如澤說桓母仲子是恵公失禮再娶乃是推尋始見得如此所以確然自信不惑盖經書考仲子之宮初獻六羽若以仲子為適則正當祔廟不應别立宮若謂母以子貴則魯十二公非適出者尚多皆未聞為其母别立宮者别立宮止有仲子盖是嘗以夫人禮娶之故特異之也又禮記稱夫人之不命扵天子自魯昭公始如此則恵公之娶仲子盖已請命扵周室周室知有仲子所以後來天子歸其賵也如此推尋則知當來仲子歸魯是以夫人禮聘之眀矣此雖失禮然在魯之臣子則不當論澤扵春秋只是說得較平亦是推得頗盡若推得未盡則㫁㫁乎踈略矣如杜元凱亦自善於推尋只是不曽推尋得透徹所以窒滯不通
  推春秋之法不一而足固有一見即易知者如衛侯燬滅邢是也有思而後得者如晉侯執曹伯秦伯伐晉之類是也有思而得得而不完者如甲戌己丑陳侯鮑卒晉人執虞公之類是也有思而不可得者如顛倒宋鄭及齊崔杼弑其君光之類是也凡若此類使人徒用其思竭天下後世之精神心術而莫能通其說此說春秋所以為難
  說春秋者當先以經證經又其次引他經證又其次以經證傳又其次以傳證經展轉相證亦復出入諸書如此則用心宻而乖謬少矣或謂傳不可以證經此則不然夫作𫝊所以釋經若釋經而無傳又何所據傳是文卷經是結案㫁例然亦止是左傳可據若公穀則但採其義理條貫而已所謂以經證經者謂如一時不雨則書時即此便可證春秋二字齊侯逆王姬便可證單伯送王姬妾母薨𦵏便可證考仲子之宮此是經自相證次引他經證者如諸侯同盟有周禮可證九合諸侯有論語可證是也所以謂之以經證傳者如書楚公子干出奔晉便知楚圍是篡傳文不妄書𦵏莊公便知國内亂而緩𦵏書晉人執虞公便知滅虞虢之事傳文可據所謂以傳證經者謂晉侯使以殺太子申生之故來告殺在先而經書在後盖是従赴又如狄滅邢衛晉侯召王子般卒子卒之類皆當以傳文為據經文則有所諱也又如傳稱成季奔陳而經不書却只書季子來歸此是以傳證經知此四者而後可與言春秋矣
  說春秋如公伐齊納糾楚殺其大夫得臣衛𡩋喜弑其君剽此等處皆是看春秋緊關不可不知
  凡說春秋須先識聖人氣象要識聖人渾然醇厚凡一切峭刻煩碎之說皆除去之毋惑傳註而後聖人之㫖自眀褒貶得其當矣
  孔子曰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亂也大抵說春秋若太急廹則所謂疾惡太甚須是較平則聖人之意自見然必須推究令詳盡乃可
  說經當務平正不可失之偏尤不可好竒立異如春秋有貶無褒此既失之偏又是欲立異然其說自窒碍不可行徒欲得立異之名爾二百餘年豈無一人一事合道理豈可謂之全無襃乎如季子來歸既稱其字又稱來歸是喜之之辭安得彊以為貶又如晉士匄帥師侵齊聞齊侯卒乃還此亦是書其得禮但貶多而褒少則有之然又有褒中之貶貶中之褒其義不一而足不容以管窺爾
  說春秋當先識大意謂於二百四十二年行事之外求之若不識大意而於逐事推尋則舛謬必不少矣只如元年春王正月公羊傳云王者曷謂謂文王也此已失之拘滯若復推究其極則文王雖為周家始受命之君然居殷之世乃殷之諸侯耳文王自承殷正朔曷嘗自以建子為正乎今直以王正月為文王是改殷正朔自文王時已如此其為教義之害非小小矣故說春秋易致差錯杜元凱却云魯隠之始年周王之正月此言平正無疵杜氏於大意固亦未甚眀然較之他人則有間也
  經㫖舉略
  秋七月天王使宰咺來歸恵公仲子之賵傳曰贈死不及尸弔生不及哀豫凶事非禮也尋其事情恵公失禮再娶仲子盖嘗假寵於王命以為夫人故王室知有仲子仲子得與恵公並稱盖王室已嘗名之曰魯夫人也然失禮甚矣
  考仲子之宮所以得書於經者其義有二始用六佾一也仲子雖貴然桓未為君隠公能堅譲桓之志故尊桓母免喪而作宫又謀於卿大夫以定其樂舞之數此亦稀有之事二也以此二者故書盖子為君而尊其母此為常理在隠公則為賢然此事猶有可疑者妾母立宫既有㝎制則樂舞亦必有㝎數何故至仲子始㝎樂舞如此推尋又似前此妾母未嘗立宫或止是祭於寝别立宫者止有仲子所以見其始以貴聘故其終也特異其禮與又六佾始書於經則魯先君之宫皆僣用八佾眀矣及仲子立宫乃是創見故疑八佾之舞而問扵衆仲初獻六羽也以其是特立之宫故可更議其制若先君之宫則相承僣禮已久不可輕議是以獨仲子之宫用六佾焉竊謂此說頗合事情但妾母祭禮終不可見據榖梁則當築宫以祭子祭孫止然其說太簡略矣夫築宫一世而遽毁果合禮意乎故竊以為不築宫則已若築宫則亦當以親盡為㫁
  隠八年三月鄭伯使宛來歸祊公羊傳曰宛者何鄭之微者也邴者何鄭湯沐之邑也天子有事于泰山諸侯皆従泰山之下諸侯皆有湯沐之邑焉何休曰有事者廵守祭天告至之禮也當沐浴潔齊以致其敬故謂之湯沐之邑也所以尊待諸侯而共其費也禮四井為邑邑方二里東方二州四百二十國凡為邑廣四十里袤四十二里取足舍止共槀榖而已澤謂據何氏止是東方諸侯耳三方従可知然則諸侯湯沐止四井而書扵經者記禮之廢有感於王室微而無復廵守也
  桓公八年冬祭公來遂逆王后于紀范氏曰祭公寰内諸侯為天子三公者親逆例時不親逆例月故春秋左氏說曰王者至尊無敵無親逆之禮祭公逆王后未到京師而稱后知天子不行而禮成也鄭君釋之曰大姒之家在郃之陽在渭之涘文王親逆于渭即天子親迎之眀文也天子雖尊扵其后猶夫婦夫婦判合禮同一體所謂無敵豈施此哉禮記哀公問曰冕而親迎不已重乎孔子愀然作色而對曰合二姓之好以繼先聖之後為天地宗廟社稷之主君何謂已重乎此言親迎繼先聖之後為天地宗廟社稷之主非天子則誰乎澤謂范氏說固善然天子親迎之禮終不見眀文扵古不知如何但所引文王親迎為證則文王之初載其時實諸侯耳未可據以闢左氏說也記所云繼先聖之後則凡諸侯亦孰非先聖之後乎魯衛晉蔡曹滕出扵周之文武宋𣏌陳為先代之後大抵多是聖人之後也為天地宗廟社稷主者亦據魯祀天而言耳既用先代禮樂安知其不祀天乎凡此恐未可據以為天子親迎之證恐古者必有天子親迎之禮其後未必行況當春秋時魯君往往皆是遣卿諸侯亦已皆然當時事體自應如此不可責以舊禮況天子乎大扺春秋時敵國既多諸侯守宗廟社稷之重若一一修親迎之禮自扵事體不便禮有因人情而變者故春秋娶女雖不備禮而天子諸侯俱遣重臣亦禮之變也又當時天子諸侯其他廢禮越禮者何可勝計若扵此責之是放飯流歠而問無齒決之謂矣
  鄭伯突出奔鄭世子忽復歸扵鄭突不正却稱鄭伯是従其實忽已為君尚稱世子是眀其為正若皆書鄭伯則二君争國一出一入間無異事曲直莫辨故忽只書世子則突是篡可知突不貶者魯宋為之主已成為君故従其實而惡自見然則屈忽稱世子者所以伸忽也桓公子糾之事案程子之說以子糾桓公為襄公二子據左傳則云齊桓衛姬之子有寵於僖則齊桓乃僖之子襄公之弟也又案程子以桓公為兄子糾為弟據公榖及三傳之註則子糾是兄桓公是弟又荀子言桓公内行則殺兄而争國則子糾乃桓公之兄也又據古者諸侯一娶九女適夫人無子則立右媵之子右媵無子則擇諸左媵左媵無子則取扵夫人娣姪夫人娣姪無子則取扵右媵娣姪右媵娣姪無子則取扵左媵娣姪故凡立子皆是隨其母之貴賤今桓公之母與子糾之母其班序髙下無得而考則桓公子糾之孰為應立皆不可知故其是非不可懸㫁但公羊榖梁去古未逺皆謂子糾應立所以不直桓公至謂之篡又謂經書齊人取子糾殺之是自殺其應立之子又桓公既得國而猶欲殺子紏者盖有應立之道是其所忌若當時桓公果是兄子糾果是弟桓母班序又髙則可用伊川之說子路子貢亦可以無疑今二子皆以此為問者是當時公論不直桓公皆謂子糾應立桓公不當殺兄然夫子皆不荅所問乃直取管仲之功此則正是聖人妙處不可窺測者也然夫子不責管仲以死者盖公子無為君之道師傅先君所設不可純以臣禮律之有患難則相與周旋既巳宣力效勞竭盡其節而偶脫虎口者則亦在所可恕如管仲是也若桓公子紏事須案春秋經文為正不案經文則不見聖人之妙
  桓公之功最著扵存三亡國而其最謬莫甚扵釋慶父里克而不誅
  魯莊公盖亦崛彊偃蹇桓公雖霸終不往朝之却因納幣觀社逆女方往齊固皆是非禮然亦足以見莊公於齊亦頗偃蹇其扵齊皆以他故往自夫人至後亦不復往齊止㑹遇而已盖終不曽特往朝之齊却親魯此桓公所以為賢
  公及齊侯遇扵榖蕭叔朝公蕭叔盖朝齊因公在榖故就朝盖前此未嘗相見故行朝禮禮有従權杜氏謂嘉禮不野合非也又以叔為名澤以為字又齊與魯遇蕭叔在焉自不得不見又遇禮簡易諸侯體敵可用遇禮蕭是附庸雖邂逅於理應朝
  齊仲孫來傳曰齊仲孫湫來省難澤謂諸臣以私事來惟王人書故書祭伯來是也今仲孫之來實齊侯之命
  其名為省難其實為覘國而上       所以疑之也齊有因亂取魯之志仲孫之來魯之存亡得失所繫而止以四字錄之所以使人深求其故也存國體故不書省難非以嘉好聘故不書使不書使故不復稱名不稱名則若以私事自來盖亦陽若不知其故者所謂不逆詐不億不信而常先覺也然仲孫之志亦欲存魯實亦賢者不書名亦所以嘉之桓公終亦存魯能改過遷善有存亡繼絶之徳故終録其使變其文善其辭簡其字而意義深矣齊侯之使仲孫善惡未判仲孫歸而魯之存亡始決故書法如此善處大變故者惟聖人獨能之
  衛侯燬滅邢先儒皆謂譏滅同姓澤更推尋以為凡蔣邢茅胙祭周公之𦙍當來成王以周公有大勲勞扵天下既已封伯禽於魯又封其支子六人所以荅周公之勲勞及至春秋時往往為人吞併今邢又為衛所滅矣邢與魯同出自周公則邢之存亡於魯甚相關衛既忍於滅周公之後而魯不能為之請扵天子請扵大國請扵衛以復存其社稷以篤親親之恩聖人深有感於世變故書曰衛侯燬滅邢雖罪衛侯而亦繋扵魯也天王狩于河陽於史當曰晉侯召王今史記書晉侯召王于温此所謂直筆也然則厲聲色以罵人人未必服何則忿戾諱過者恒多則嚴督責之說有時而窮矣聖人順天理之正眀君臣之義為之改書曰天王狩于河陽豈非遏惡揚善成人之美哉雖使晉文公復生親見夫子書法亦将帖焉心服可以坐消其彊猛之氣而遷善逺罪之不暇矣此其比於直筆豈不百倍其功哉楚人殺陳夏徵舒丁亥楚子入陳納公孫寧儀行父扵陳公羊榖梁似此等處多云實與而文不與固是說得好聴却全不曽尋得書法之妙盖此時本已縣陳以申叔時之諫而止聖人許人遷善故沒其縣陳本意而止以入陳為文又本是先入陳而後殺徴舒討弑君賊今却先書殺夏徴舒而後書入陳便是聖人先正其討賊之義觀聖人扵此實有所激縁齊桓晉文俱有匡正天下扶持周室之功然皆包容弑君賊置而不問所以飬天下之亂是以於楚子入陳一事特顯此義既已取其討亂之功而後書楚子入陳納公孫寧儀行父于陳者以見楚之用師不過討賊納此二卿以定陳亂而已便與稱兵肆虐不同此皆聖人取人為善止遏亂略之意所以為書法之妙也
  王正月辯
  春王正月此不過周之時周之正月而據文定則春字是夫子特筆故曰以夏時冠周月又謂夫子有聖徳無其位而改正朔如此則正月亦是夫子所改蔡九峰則謂周未嘗改月引史記冬十月為證如此則時或是夫子所移易以此說夫子豈不誤哉澤之愚見只是依據三傳及漢儒之說定以夫子春秋是奉王者正朔以建子為正此是尊王第一義決無改易其荅顔子行夏之時乃是為萬世通行之法非遂以之作春秋也凡王者正朔所以統壹諸侯用之紀年用之朝㑹若民事自依夏時後來漢武帝魏文帝始定用夏時是行夫子之言也合只就經文舉所書月以證改時改月如後
  莊公二十有三年夏公如齊觀社此周之四月也當夏正建卯之月則改時改月甚眀
  僖公三年自去冬十月不雨至春書王正月不雨夏四月不雨至六月雨若用夏正則六月乃建未之月歴三時不雨六月乃雨如此則春不得耕夏不得種種不入土為災大矣今此六月是周正建巳之月得雨可以耕種則於農事無妨故此年不書旱不書饑眀是周正
  哀公十四年春西狩獲麟冬獵曰狩此是子丑之月故書狩也觀此足以知周家實是改時改月而主夏正者則謂非時而狩所以為譏澤以為既不書公狩又不書狩之地此只是虞人脩常職本不應書所以書者盖特為獲麟故不可彊以為貶
  右所舉改時只此數處亦自分眀其餘亦不足深辯盖此是一二百年間私著曲說以蠧害聖經自两漢至唐並無此說也漢初猶有夏殷周及魯歴又有顓頊歴古人見前代歴紀甚眀又三傳所載之事互有異同然同是遵用周正别無異說凡三代正朔皆是自為一代之制以新民之耳目既改月則須改時應紀年㑹同朝聘作史者一皆遵用故夫子春秋是時王正朔安可有他說也大抵商周本是錯改時錯改月但學者皆不肯為商周認錯若肯為商周認錯則經㫖自然眀白矣若周之改月只以孟子嵗十一月徒杠成十二月輿梁成及七八月之間旱為證晦菴集註所據周改時止以行夏之時為據盖周以建子之月為春終是不正故夫子思行夏之時也此只以聖經之言為證不煩他說
  魯隠公元年不書即位義
  此隠公之元年何以不書即位攝故也君薨而世子立世子糿則國政聴扵大臣堪事而復辟焉古有之矣曰隠公為大臣乎曰非也庶長而有先君之命使之攝而奉桓者也何以知其有先君之命乎曰桓公之母仲子也以貴聘之則其子貴矣故桓公之生先君既以為世子諸侯國人知之矣則隠公之攝非先君之命而誰乎曰庶長何以不得立曰是聖王之制所以正嗣統而杜禍亂之原定民志也禮諸侯一娶九女無再娶之文適夫人無子則擇諸右媵右媵無子則擇諸左媵左媵無子而後取諸衆妾之子亦皆以其序焉有常制矣隠母媵也故其子不得承統然則桓母適乎曰不適曰不適則曷為而貴曰非適非媵桓母也非適非媵是謂再娶盖先君之失禮而臣子末如之何者也恵公之適妃孟子也孟子卒繼室以聲子隠母也其後仲子之歸魯盖純以夫人禮聘之國人皆曰此夫人也隠亦嘗母事之矣隠立而天子又嘗歸賵焉則恵之貴桓母有素矣雖然豈禮之正哉是故眀天子在上則婚娶得禮而適庶之分眀及王制不行而後諸侯越禮者衆越禮矣而直以古義㫁之則扵事情之實将不勝其扞格而終非臣子所得追議於君父也然則隠烏得而不奉桓乎榖梁子曰讓桓不正若隠者可謂輕千乘之國蹈道則未由榖梁之說㫁則㫁矣而不達乎事之情昩乎禮之權者也使隠公黜桓而自立則是負先君之託先君之肉未寒而舉其所愛推而逺之設令其禍不至扵殺而桓之母子失所矣而曰我為正其得謂之正乎其得謂之孝乎而人之情又肯盡従之否也使人情而果従是亦亂耳是亦篡耳況人情未必然而先君之命實不可改乎故隠之奉桓足以為賢而說春秋者苟能覈事情酌時宜以處中而毋執一焉庶㡬乎得之矣
  諸侯娶女立子通考
  何氏曰諸侯一娶九女無再娶之文適夫人無子則立右媵之子右媵無子則立左媵左媵無子則立夫人娣姪夫人娣姪無子則立右媵娣姪右媵娣姪無子則立左媵娣姪
  成公九年二月伯姬歸于宋經書衛人來媵又書晉人來媵又書齊人來媵案左傳凡諸侯嫁女同姓媵之異姓則否今魯嫁伯姬三國來媵共十二女而齊是異姓豈宋先代之後上公爵尊故如此歟然不可考矣又案傳隠公三年云衛荘公娶于齊東宮得臣之妺曰荘姜美而無子又娶于陳曰厲媯生孝伯蚤死其娣戴媯生桓公荘姜以為己子據厲媯即何氏所謂右媵其娣戴媯即右媵之娣又據昭公八年陳哀元妃鄭姬生悼太子偃師二妃生公子留下妃生公子勝此所謂三妃即夫人與左右媵合此數處觀之則諸侯九女之制甚眀其立子則各従其母之貴賤也
  齊桓公之夫人三王姬徐嬴蔡姬皆無子齊侯好内多内寵内嬖如夫人者六人長衛姬生武孟少衛姬生恵公鄭姬生孝公密姬生懿公葛嬴生昭公宋華子生公子雍案桓公夫人三當是徐嬴蔡姬娶在先王姬娶在後所以如此不是兩媵故皆稱夫人内寵六人寵皆相軋又非娣姪所以子皆爭立妻妾踰制非正家之道也
  晉襄公卒晉人以難故欲立長君賈季欲立公子樂趙宣子欲立公子雍宣子曰辰嬴賤樂之母班在九人其子何振之有杜祁雍之母以君故讓偪姞而上之以狄故讓季隗而已次之故班在四愚案此事宣子如此擬議後雖不曽成然當時偶無適子而欲立妾子者其選擇之法大抵如此
  右春秋諸侯娶女立子大略如此惟公子糾却不知其母之貴賤小白母衛姬是齊僖公妾然亦不知其班序之尊卑但據二傳說子糾母貴宜為君史記謂子糾母魯女則班序不當在衛姬下此外别無考證不可懸㫁也
  春秋指要
  易與春秋皆夫子作然二經事體又自不同易則文王周公已有全書春秋却是古所未有二帝傳授精一執中心法百聖所同唯春秋一經乃是夫子所獨盖夫子之精微縕奥皆具扵易而所以立教則在詩書禮樂其撥亂反正制事之權皆在春秋二帝三王皆有事功夫子之事功則在春秋也故曰吾志在春秋豈不信乎刪詩書正禮樂繋易是述唯春秋可以言作
  易稱巽以行權盖巽順而後其權可合扵正若先不巽順則其所謂權者乃亂耳如孔子作春秋固是行權然聖人之心本極扵巽順以巽順行權所以濟世道之不通若因循頋忌視天下之沈溺與已不相關則亦非聖人之心矣惟其巽順故天下莫敢議其非然聖人猶曰罪我者春秋可謂巽順之至矣
  春秋之初如衛州吁之事此時事體當責王室及春秋中世當責伯主及其後肆無忌憚然後用孔子之法如胡氏說公及宋公遇于清宋公陳侯蔡人衛人伐鄭說得似急廹恐非本意及衰亂之極王者既不興諸侯又無伯聖人既生此時不應坐視其弊夫人無逺慮必有近憂他人且不可况聖人乎此春秋所以不得不作隠公八年夏六月己亥蔡侯考父卒秋七月庚午宋公齊侯衛侯盟扵瓦屋胡文定皆以為仲尼變周制澤以為仲尼救周之衰則有之以為變周制則不可以徳則孔子是聖人以分則孔子是陪臣豈得變周之制春秋自三傳已多異同又益以三家之註實有矛盾至啖趙陸氏又往往自為說及近代孫泰山胡文定所見又往往不同晦菴所以不解春秋者為此故也或問朱子何以不解春秋荅以元年春王正月某已不曉據此則是已不滿扵胡傳但不肯翻然立異耳凡解春秋不與先儒立異則經旨不眀若與先儒立異則扵事體又甚不便正說未見信謗議已隨之所以晦菴荅門人問胡傳曰不若且聴他如此說得三綱五常不至廢墜足矣此不得已之說其實不滿扵胡傳也
  春秋所以難說盖不止扵元年春王正月如不書即位公羊穀梁所見自殊胡文㝎是穀梁而非公羊其說雖正然扵事情不察未免有差夫以王制論之則恵公元妃孟子既無子則隠是庶長當立胡氏以隠是譲而非攝其說是矣但禮失之餘先君之事亦已如此既不容探其本而歸之正而徒裁正其末流豈不齟齬扞格而大咈扵人情哉仲子之歸魯盖以夫人禮聘之亦已假寵於王室故王室知有仲子其後歸其賵也若據此事情則仲子既貴桓是太子隠自不得立其所以攝者父命也如此則公羊之說為是又據左傳則元妃既薨聲子已攝内政久之仲子歸魯既稱夫人聲子亦已退避仲子之貴有素矣隠公二年十二月乙夘夫人子氏薨三年四月辛夘君氏卒仲子稱薨聲子稱卒書法如此聖人斟酌輕重之意亦可見焉或曰正義不従而固従此偏曲之說何也曰此變禮也非偏曲也若欲伸正義必眀天子而後可不然則用榖梁之說以輔佐隠公使之自立則上逆天子君父之命又必殺桓公母子而後可焉此說春秋者所以不得已則従權也或曰何以謂之上逆天子曰恵公在位久晩年以魯夫人之祥娶仲子若不請扵天子以夫人禮聘則宋人必不與故經書夫人子氏薨是嘗請命扵天子可以稱夫人矣雖是失禮然亦有故又與汎常違禮者不同故說春秋者又當斟酌事情未可直情而徑行也
  唐人考古之功如孔頴達賈公彦最精密陸徳眀亦然但音切未善宋氏諸儒經學極深但考古之功却踈若以宋儒之精用漢魏晉諸儒考古之功則全羙矣去古既逺不先傚漢魏諸儒之勤却便欲說義理祗愈踈耳大抵生扵後世既不獲親見聖賢又不獲在兩漢魏晉間則去古日逺考古之功自然不及如名物度數漢儒猶有目擊者今却皆是索之紙上豈不踈乎夏時周月之說魏晉諸儒焉得有此論乎自唐以來說春秋者多不滿扵三傳然說者之扵春秋其詳密未必能及左氏杜預也使說春秋者先有丘眀元凱詳密之功而後加以河洛大儒之論則事情既得書法不差義理自然順序可以歸一今諸說皆捨先儒已成之功稽古之實所見又未完備而遽與之立異焉春秋之道所以久而不眀者以此故也
  周易春秋有繩墨之書不可不學而實未易學也易當眀象春秋當眀書法象學久已失傳故易尤難焉然自輔嗣以來玩其辭解其義所失亦未逺唯春秋當據事以求書法說者往往不察事情而輙以已意窺聖人由是衆說迭興而夫子之志荒矣澤自蚤嵗已深有所疑乃潜心以求積數十年而後黙有所悟大徳八年始作註具藁積十有七年改削猶未成書其辯難剖决之文悉入六經辯釋補註其春秋筆削本㫖以貧故未得脩述是以有其義而無其辭今年已六十餘大懼失墜所以不得忘言者用工已有次第中道而廢則深可惜且古今說春秋最苦於所說不完雜糅紛紜徒亂人意是以王介甫㡬欲舉而廢之澤嘗有言凡說春秋要意思渾全若一處欠闕便成疏漏一切舛謬從之而起故說春秋者若所見未完則如勿說非徒無益而又害之若所見果完則雖㣲賤無聞于時神明必有相之者此澤所以不得不盡智畢議求以無負于聖人也然正解既未脱藁本㫖又未著筆補註雖巳刋澤亦頗靳惜其書盖四十餘年之勤覧者一目可盡而此心終未暴白于世懼人之褻而視之也故具指要數十處使觀者察焉夫說之詳辯之明則易為觀聴而人往往遂怠于學又補註者積久之功如器之已成人但見其易而不知其難也故推本其始與有志經學者共之儻不棄鄙言先黙㑹于此而後推以及其餘則全經可通意無不渾而諸儒之得失無所遁其情矣
  指要
  隠公元年春王正月  夏五月鄭伯克段于鄢秋七月天王使宰咺來歸恵公仲子之賵
  二年春公㑹戎于潜  紀子帛莒子盟於宻
  十有二月乙夘夫人子氏薨
  三年夏四月辛卯君氏卒
  四年九月衛人殺州吁于濮
  冬十二月衛人立晉
  五年九月考仲子之宫初獻六羽
  八年夏六月己亥蔡侯考父卒
  八月𦵏蔡宣公    十一年春滕侯薛侯來朝桓公元年鄭伯以璧假許田
  二年春王正月戊申宋督弑其君與夷及其大夫孔
  父        滕子來朝
  四年夏天王使宰渠伯糾來聘
  七年夏榖伯綏來朝  鄧侯吾離來朝
  十年春王正月
  十一年突歸扵鄭鄭忽出奔衞
  十五年二月天王使家父來求車
  五月鄭伯突出奔蔡鄭世子忽復歸于鄭
  十七年癸巳𦵏蔡桓侯 荘公元年夏單伯逆王姬秋築王姬之館于外  王使榮叔來錫桓公命
  王姬歸于齊     八年甲午治兵
  夏師及齊師圍郕郕降于齊師
  九年夏公伐齊納子糾 齊小白入于齊
  九月齊人取子糾殺之
  十五年秋宋人齊人邾人伐郳
  二十一年秋七月戊戌夫人姜氏薨
  二十二年春王正月癸丑𦵏我小君文姜
  冬公如齊納幣    閔公元年冬齊仲孫來僖公元年春王正月齊師宋師曹伯次于聶北救邢夏六月邢遷于夷儀  齊師宋師曹師城邢
  十二月丁巳夫人氏之喪至自齊
  二年夏五月辛巳𦵏我小君哀姜
  虞師晉師滅下陽
  四年楚屈完來盟于師盟于召陵
  五年公及齊侯宋公陳侯衞侯鄭伯許男曹伯㑹王世子于首止
  秋八月諸侯盟于首止鄭伯逃歸不盟
  冬晉人執虞公
  八年秋七月禘于太廟用致夫人
  十七年夏滅項    秋夫人姜氏㑹齊侯于卞十九年夏六月宋公曹人邾人盟于曹南
  鄫子㑹盟于邾己酉邾人執鄫子用之
  二十一年十二月癸丑公㑹諸侯盟于薄釋宋公二十五年春王正月丙午衞侯燬滅邢
  二十八年楚殺其大夫得臣
  公朝于王所     天王狩于河陽
  壬申公朝于王所
  二十九年夏六月㑹王人晉人宋人齊人陳人蔡人秦人盟于翟泉
  三十年冬天王使宰周公來聘
  公子遂如亰師遂如晉
  文公元年天王使毛伯來錫公命
  叔孫得臣如亰師   二年丁丑作僖公主
  四年冬十一月壬寅夫人風氏薨
  五年春王正月王使榮叔歸含且賵
  三月辛亥𦵏我小君成風
  王使召伯來㑹𦵏   六年閏月不告月猶朝于廟七年秋八月公㑹諸侯晉大夫盟于扈
  八年公孫敖如京師不至而復丙戌奔莒
  宋人殺其大夫司馬  宋司城來奔
  十六年夏五月公四不視朔
  十七年諸侯㑹于扈  宣公元年公子遂如齊逆女三月遂以夫人婦姜至自齊
  八年夏六月公子遂如齊至黄乃復
  辛巳有事于太廟仲遂卒于垂壬午猶繹萬入去籥戊子夫人嬴氏薨
  冬十月己丑𦵏我小君敬嬴雨不克𦵏庚寅日中而克𦵏九年陳殺其大夫洩冶
  十一年冬十月楚人殺陳夏徵舒
  十二年冬十二月戊寅楚子滅蕭
  十三年夏楚子伐宋
  十五年六月癸夘晉師滅赤狄潞氏以潞子嬰兒歸十八年歸父還自晉至笙遂奔齊
  成公元年三月作丘甲
  二年十一月公㑹楚公子嬰齊于蜀
  六年二月辛巳立武宫 七年不郊猶三望
  八年夏宋公使公孫夀來納幣
  衞人來媵      九年晉人來媵
  十三年三月公如亰師
  夏五月公自亰師遂㑹晉侯齊侯宋公衞侯鄭伯曹伯邾人滕人伐秦
  十六年楚殺其大夫公子側
  十八年春王正月晉殺其大夫胥童
  庚申晉弑其君州蒲
  襄公四年秋七月戊子夫人姒氏薨
  八月辛亥𦵏我小君㝎姒
  五年叔孫豹鄫世子巫如晉
  公㑹晉侯宋公陳侯衞侯鄭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齊世子光吳人鄫人于戚
  六年莒人滅鄫
  七年鄭伯髠頑如㑹未見諸侯丙戌卒于鄵
  十年夏五月甲午遂滅偪陽
  十四年夏四月叔孫豹㑹晉荀偃齊人宋人衞北宫括鄭公孫蠆曹人莒人邾人滕人薛人杞人小邾人伐秦
  十六年叔老㑹鄭伯晉荀偃衞𡩋殖宋人伐許
  十九年晉士匄帥師侵齊至穀聞齊侯卒乃還
  二十一年邾庶其以漆閭丘來奔
  二十五年公㑹晉侯宋公衞侯鄭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于夷儀
  秋八月己巳諸侯同盟于重丘
  二十六年春王二月辛夘衛𡩋喜弑其君剽
  衞孫林父入于戚以叛
  公㑹晉人鄭良霄宋人曹人于澶淵
  二十七年秋七月辛巳豹及諸侯之大夫盟于宋二十九年吳子使札來聘
  昭公元年冬十一月己酉楚子麇卒
  楚公子比出奔晉
  八年春陳侯之弟招殺陳世子偃師
  夏四月辛丑陳侯溺卒 冬十月壬午楚師滅陳𦵏陳哀公
  十三年夏四月楚公子比自晉歸于楚弑其君䖍于乾
  谿        楚公子棄疾殺公子比
  蔡侯廬歸于蔡    陳侯吳歸于陳
  十四年春意如至自晉
  十五年二月癸酉有事于武宫籥入叔弓卒去樂卒
  事        十九年冬𦵏許悼公
  二十年秋盗殺衞侯之兄縶
  二十四年婼至自晉  二十七年春公如齊
  公至自齊居于鄆
  二十九年春公至自乾侯居于鄆
  三十年春王正月公在乾侯
  三十二年春王正月公在乾侯取闞
  㝎公元年夏六月癸亥公之喪至自乾侯
  戊辰公即位     秋七月癸巳𦵏我君昭公
  四年劉卷卒     𦵏劉文公
  八年従祀先公    盗竊寳玉大弓
  九年得寳玉大弓   十二年叔孫州仇帥師墮郈季孫斯仲孫何忌帥師墮費
  十二月公圍成    十三年夏築蛇淵囿
  大蒐于比蒲     十五年秋七月壬申姒氏卒九月丁巳𦵏我君㝎公雨不克𦵏戊午日下昃乃克𦵏辛巳𦵏㝎姒
  哀公三年五月辛夘桓宫僖宫災
  十二年春用田賦   十四年春西狩獲麟
  右所舉經文只是提其要雖若不完然一事必與數十事相關則全經固已在其中矣如不書即位當與後靣書即位参看書㑹盟當與凡㑹盟合而求之所以謂之指要然其間亦有迭出者則自有意又晉韓宣子聘魯見易象與魯春秋曰周禮盡在魯矣吾乃今知周公之徳與周之所以王春秋傳序云其發凡以言例皆經國之常制周公之垂法史書之舊章仲尼従而脩之以成一經之通體此兩處亦要切澤嘗謂後人說春秋未必能及丘眀元凱者正指此等處然此却非諸儒之罪乃是古今之殊去古近者所見未差去古逺者則益疎矣故學春秋者先得如丘眀元凱然後可求向上之功觀者毋忽此言也資中黄澤書








  春秋師說卷下
  附錄上
  思古吟十章併序
  澤於易春秋二書自束髮即有志然求之三十餘年甫得緒端葢思慮之至通乎鬼神心誠求之而不狃於曲說小見是以天亦憫其勞啟其愚而卒相其成也暇日援筆作思古吟十章敘其始者之艱難中焉有得於髣髴而未備最後則若親見聖人提耳而面命之或有能譜琴者采其辭意為之聲調援而鼓之亦足以少慰其平生
  其一章曰有一人兮温温其恭學不厭兮敎思無窮去之將二千載兮莫繼其蹤思而不可見兮吾將曷從二章曰有一人兮閒居而優游詩書禮樂兮十翼春秋肩類子產兮其顙如堯淑我後人兮使我瘳思而不可見兮中心揺揺
  三章曰有一人兮後千載而長存天地其道兮河漢其文我有冠裳兮孰知我原思而不可見兮中心悁悁四章曰有一人兮代天而行義尊王黜亂兮復古其志變史為經兮百世昭示去之久逺兮孰測微意思而不可見兮使我忘寐
  五章曰有一人兮太極合德君子之謙謙兮曰五十而學易羲文姬旦兮先後揆一端倪曉示兮舒泄幽宻去之久逺兮神祕其跡思而不可見兮使我忘食
  六章曰有一人兮尼首而河目象環之佩兮温其如玉文章煥爛兮斯道長續存榮没哀兮大成者獨我思入神兮如見其復瞻前忽後兮惟日不足
  七章曰有一人兮天髙而日光䝉倛其面兮禹湯之長我思入神兮夢至其傍膝行而有請兮冀一渉乎津梁憫微𠂻之拳拳兮忽若洗髓而滌腸酌我以井冽之泉兮被我以坤文之裳去我扄鐍兮謂我其臧亦戒以世俗之夸談兮曰吾非素王汝克復予之常兮予無汝忘八章曰有一人兮衣逢掖而冠章甫上律天時兮下襲水土纍纍其容兮背若微僂祖述堯舜兮憲章文武我思入神兮恍爾而遇俯伏下風兮將泣而訴憫中誠之拳勤兮忽獨與處授我以三絶之編兮與我心語介我於文王周公兮遺我以二百四十二年之魯忽然而醒兮有涕如雨
  九章曰有一人兮翼翼小心順其天兮演易示人屈伸消長兮黙識其故吉凶悔吝兮曷為而無因崇陽兮抑陰福善兮禍滛因孔氏以膝行乎王之前兮測其原而益深豁然悟兮日月昭臨噫人有尊卑兮道無古今噫人有尊卑兮道無古今
  十章曰有一人兮赤舄几几制作孔備兮之才之美文王我師兮親為父子申以爻辭兮如掌之示去之久逺兮𤣥理䝉蔽胡然而險阻兮胡然而簡易因孔氏以膝行乎公之前兮發其機於久祕恍然而悟兮神授天啟洩洩融融兮恢我樂地嗚呼蘋藻之微兮足以薦貴嗚呼蘋藻之微兮足以薦貴
  六經辨釋補注序
  先聖王之敎士也以詩書禮樂為四術易者占筮之繇辭春秋者侯國之史記自夫子賛易脩春秋之後學者始以易春秋合先王敎士之四術而為六經經焚于秦而易獨存經出于漢而樂獨亡幸而未亡者若書若禮徃徃殘缺惟詩與春秋稍完而已漢儒專門傳授守其師說不為無功於經而聖人之意則未大明於世也魏晉而唐注義漸廣至宋諸儒而經學之盛極矣程子之易立言幾與先聖並然自為一書則可非可以經注論若論經注則朱氏詩集傳之外俱不能無遺憾也後儒於其旣精旣當者或未能嚌味其所可取則於其未精未當者又豈人人而能推索其所未至哉予嘗於此重有嘅焉而可與言者甚鮮也蜀儒黃澤楚望貧而力學往年初識之於筠今年再遇之於江讀易詩書春秋及周官禮記悉欲為之補注補注之書未成而各經先有辨釋宏綱要義昭揭其大而不遺其小究竟謹審灼有真見先儒舊說可從者拳拳尊信不敢輕肆臆說以相是非用功深用意厚以予所見明經之士未有能及之者也晚年見此寧不為之大快乎楚望不輕以示人而徳化令王君乃為鋟梓以傳予歎美之不足因以諗于學者蓋必於諸經沉潜反覆然後知其用功之不易用意之不苟云年月日臨川吳澂序
  易學濫觴春秋指要序
  楚望父之註經其志可謂苦矣易欲明象春秋欲明書法蓋將前無古而後無今時出其所得之大槩示人而全註未易成也每以家貧年邁弗果速成其注為嗟世亦有仁義之人能俾遂其志者乎予所不能必也道之行與命也愛莫助之永歎而已延祐第七立秋之後四日臨川吳澂書于易學濫觴春秋指要之卷端




  附錄下
  黃楚望先生行狀
  先生諱澤字楚望其先長安人唐末有官於蜀者知資州内江縣曰舒藝卒葬資州次子師明留居後遂為資州人師明長子知權知丹山縣事知權長子延節宋初以徳行道藝聞拜宣徳郎通判渠州討宼有功召入面奏當世利害剴切太祖大恱除大理評事兼監察御史以子徳潤徳全官稍顯累贈金紫光祿大夫季曰徳柔先生十世祖也五世祖拂與二兄播揆同年登進士第蜀人榮之為賦詩稱美其事考某字儀可以孝友聞累舉不第隨兄驥子官九江蜀亂不復能歸因留家九江而貧日甚矣先生生有異質日誦數千言年十二三即盡通當代進士經義論策之學内附
  國朝年十六矣慨然以明經學古篤志力行自勵好為苦思屢以成疾疾止則復苦思如故嘗見邵子論天地自相依附即以此思之因及河圗洛書渾天蓋天吾道異端不同之故以為格物致知之端孰有大於此者晝夜思之弗得弗措也年二十餘始旁通古今史志别集詩文皆不習而能詩尤超邁清美久之於周程張朱之書有得作顔淵仰髙鑚堅論以自勉是時行省鉅公猶有尊賢敬學者屢以書院山長之祿起先生敎授江之景星洪之東湖考滿即歸閉門授徒以為養悉取六經百氏傳註疑義千餘條離析辯難以致其思不復言仕矣始先生嘗夢見夫子以為適然旣而屢夢見之最後乃夢夫子親授所校六經字畫如新其家無一畝之殖而决意歸休以六經絶學為己任蓋深有所感發也時大德甲辰先生年四十五矣自是以來十餘年閒屢悟聖經隱賾之義凡數十處而失傳之旨以漸可通乃作思古吟十章極言聖人徳容之盛上達於文王周公以致其寤寐不忘之意時郡守寓公猶有能敬重先生者待先生以學校賓師之禮月致米六斛鈔三十千葢國初賢守設此以奉前代寓公之無歸者方二親髙年陋巷破窓不蔽風雨先生敬共奉持菽水驩然如有三牲之養也又十餘年而二親相繼終先生年近六十矣數經嵗大祲家人采木實草根療饑行部有蔡副使者考學糧之籍謂先生一耆儒爾月廩太豐削其三之二時先生老不復能敎授而家人輩寒飢自此始矣當其絶食相視黙黙不知所出而先生瞑目端居涵泳優㳺未嘗少變或與客談論終日揖讓如平時客不知先生未飯也然終不為一日降志以謀温飽唯以聖人之心不明經學失傳若已有罪用是為大戚葢自昔所聞儒學之士貧窶空乏以終其身未有若斯甚者而先生晏然曾不少動其意非有髙明卓絶之見堅苦特立之操其孰能與於此先生卒於至正六年丙戌某月某日得年八十有七以郡人王儀甫所歸棺斂九江學者蓋少先生又深自韜晦不求聞知唯待人接物則無貴賤一致其誠故死之日逺近聞者莫不哀之娶某氏子男二聖予幼者蚤夭女二劉齊賢徐可久其壻也孫男二女一先生於經學以積思自悟為主以自然的當不可移易為則故其悟也或得諸幽閒寂寞之餘或得諸顛沛流離之頃或得諸疾病無聊之日或得諸道途風雨之中及其久也則豁然無不貫通自天地定位人物未生以前沿而下之凡邃古之初萬化之原載籍所不能具者皆昭若發䝉如示諸掌然後由伏羲神農五帝三王以及春秋之末其人倫之端禮樂之本皇道帝德神化宜民之妙井田區畫之初封建自然之勢鬼神祭祀之始神物前民之用起數立象之機聲教文治之原制作因革之漸忠質文異尚之體世變禮失之由以力假仁之習皆若身在其閒而目擊其事者於是易春秋傳註之失詩書未决之疑周禮非聖人書之謗凡歴代聚訟不决數十年苦思而未通者皆冰解凍釋怡然各就條理蓋由專精積久而後得之每自以為天開其愚神啟其祕也其於易以明象為先以因孔子之言上求文王周公之意為主而其機栝則盡在十翼作十翼舉要以為易起於數因數設卦因卦立象因象起意因意生辭故孔子曰易者象也立象以盡意居則觀其象而玩其辭聖人言易之為教如此易不可廢象明矣由象學失傳漢儒區區掇拾凡陋不足以得聖人之意而王輔嗣忘象之說興至邢和叔則遂欲忘卦棄畫雖以近代鉅儒繼作理學大明而莫能奪也作忘象辨有一卦之象有一爻之象或近取諸身或遠取諸物或以六爻相推或以陰陽消長而為象者學者猶可求也然有象外之象則非思慮意識所能及矣而况於立例以求之乎李鼎祚綴輯於王氏棄擲之餘朱子發後出而加密丁易東繼之而愈詳聖人立象之妙終不可見作象略象學旣明則因象以得意因意以得辭陰陽消長有一定之幾上下貴賤有一定之分善惡吉凶有一定之則位之當者孔子無由獨言其非卦與爻之小者文王周公固不謂之大然後知三聖人之易一而已矣若舎象而求則人自為易不期於異而自異作辯同論嘗曰易有八卦有六十四卦有三百八十四爻有大象有小象有大傳繫辭有說卦有序卦有雜卦有河圖洛書蓍策之數學者當隨處用工各詣其極至於一以貫之而後全易見矣其於春秋以事實為先以通書法為主其大要則在考覈三傳以求向上之工而其脉絡則盡在左傳作三傳義例考以為春秋有魯史書法有聖人書法而近代乃有夏時冠周月之說是史法與聖法俱失也作元年春王正月辯又以為說春秋有實義有虗辭不舎史以論事不離傳以求經不純以襃貶泥聖人酌時冝以取中此實義也貴王賤覇尊君卑臣内夏外夷皆古今通義然人自為學家自為書而春秋迄無定論故一切斷以虛辭作筆削本㫖又作諸侯取女立子通考魯隱公不書即位義殷周諸侯禘祫考周廟太廟單祭合食說丘作甲辯凡如是者十餘通以明古今禮俗不同見虛辭說經之無益嘗曰說春秋須先識聖人氣象識得聖人氣象則一切刻削煩碎之說自然退聽矣其但以為實錄而已者則春秋乃一直史可脩亦未為知聖人也其說易有常變而春秋則有經有權易雖萬變而必復於常春秋雖用權而不逺於經各以二義貫一經之㫖嘗曰易象與春秋書法廢失之由大略相似苟通其一則可觸機而悟矣蓋古者占筮之書即卦爻取物類象懸虛其義以斷吉凶皆自然之理乃上古聖神之所為也文王周公作易時取一二立辭以明敎自九簭之法亡凡簭人所掌者皆不可復見而象義隱微遂為歴世不通之學矣魯史記事之法實有周公遺制與他國不同觀韓宣子之言可見聖人因魯史脩春秋筆則筆削則削游夏不能賛一辭則必有與史法大異者然曰其文則史是經固不出於史也今魯史舊文亦不可復見故子朱子以為不知孰為聖人所筆孰為聖人所削而春秋書法亦為歴世不通之義矣先生所謂廢失之由有相似者葢如此又懼夫學者得於創聞不復致思故所著書目雖多皆引而不發乃作易學濫觴春秋指要經㫖舉略稽古管見示人以求端用力之方而易春秋全觧則終身未嘗脫藁示人也其辯釋諸經要㫖則有六經補注詆排百家異義則取杜牧之不當言而言之意作翼經罪言其論周禮以為六官所掌皆循唐虞夏商已行之事雖有因革損益或加詳宻而大體不能相逺者非周公創為之制也古今風俗事體不同學者不深考世變而輒指其一二古逺可疑者以為非聖人之書此不難辯獨其封國之制與孟子不合則所當論蓋孟子所言因殷之制周官乃周家之制也計武王之興殷諸侯尚千有餘國既無功益地亦無罪削邑此當仍其舊封百里之下為三等如孟子之說乃若周公太公有大勲勞及其餘功臣當封爵與夫並建宗親以為藩屏豈可限以百里之法哉自當用周制耳諸侯惡其害已而去其籍是書當世學者鮮得見之則周家一代之制雖孟子亦有不能詳也其於官屬多寡之由職掌交互之故錯亂之說發義尤精其祭祀之法則兼戴記而考之作二禮祭祀述略禮經復古正言其辯王肅混郊丘廢五天帝併崑崙神州為一祭之說曰祭法虞夏殷周皆以禘郊祖宗為四重祭周人禘嚳而郊稷祖文王而宗武王禘祭天地以嚳配即圜丘方澤是也郊祀上帝以后稷配建寅之月南郊祀感生帝以祈榖也四時祀五天帝於四郊以迎氣也祖帝嚳以后稷配尊始祖之所自出也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緫配五天帝也其後則祖文王於明堂以配五帝宗武王於明堂以配五神凡此皆鄭氏義也故周禮大司樂註以圜丘方澤宗廟為三禘蓋天神地示并始祖之所自出為三大祭皆五年之禘也郊次圜丘社次方澤宗次祖皆常嵗所舉之祭也東遷土蹙財匱大禮遂廢所脩唯郊社二祭故圜丘方澤二禘傳記亦罕言之非淺聞所及矣周禮有祀天旅上帝祀地旅四望之文天地主于一故稱祀上帝四望非一神故稱旅肅欲以圜丘為郊可乎司服王祀昊天上帝服大裘而冕祀五帝亦如之旣曰亦如之則五帝之祀與昊天上帝非一祭矣肅欲混之可乎孝經稱嚴父配天又稱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易豫卦曰先王以作樂崇德殷薦之上帝以配祖考上帝亦天神也肅欲廢五天帝而以五人帝當之可乎崑崙者地之頂神州者地之中皆天地之所交也地示主崑崙神州非是設此二祭乃求神於二處大地神靈莫測不知神之在彼乎在此乎故求之於彼亦求之於此也康成以方澤主崑崙北郊主神州北郊不見于經誤分為二王氏由此并崑崙神州為一祭而遂謂北郊為方澤可乎若鄭氏知樂九變之祭為禘而不言及嚳又以為禘小於祫此則其失也故斷之曰鄭氏深而未完王肅明而實淺晉武帝肅外孫也故用其說并方圜二丘而祀南郊歴代無所因襲而周禮天神地示人鬼極盛之祭遂為古今不决之疑矣其辯感生帝之說曰姜嫄履帝武敏歆而生后稷周人特為立廟而祭謂之閟宫君子以為聖人之生異於常人無異義也况乎生民之初氣化之始五天之精感而為帝王之祖亦何疑乎五帝感生之祀上世流傳旣久非緯書創為之說也且河圖洛書蓍䇿之數皆緯文也其可盡廢乎其辯胡仁仲以社為祭地曰二社以享水土榖之神而配以勾龍稷非祭地也禮天子諸侯羣姓百姓大夫及庶民皆立社故有王社侯社大社國社置社之名其名義髙下不同如此而謂之大示之祭可乎殷革夏周革殷皆屋其社是辱之也旱乾水溢則變置社稷是責之也王者父事天母事地而可責可辱乎周禮王祭社稷五祀則希冕以社稷下同五祀而用第五等之服不得與先王先公四望山川比則社非祭地明矣傳曰戴皇天履后土是后土即地也周禮大祝大封先告后土大師旅大㑹同宜于社又建國先告后土則后土非社矣舜典類于上帝禋于六宗望于山川六宗者上下四方之神即五天帝及地也故其祀在上帝之次山川之前周禮四望與五帝同兆于郊又與祀地同玉又與山川同祭服則四望者祀地之四方也又有分樂所祭五土之示祭地之禮不止於方澤矣而欲以社當之可乎周禮以圜丘對方澤以天神對地示以蒼璧禮天對黃琮禮地以祀天旅上帝對祀地旅四望書及禮記乃多以郊對社蓋郊祀上帝社祭水土之神其禮專圜丘方澤徧祭天神地示其意廣逺分為四祀明矣天地之道髙深𤣥遠大神大示不可煩凟故嵗事祈之於郊而水土之變則責之於社此古人立祀深意也胡氏家學不信周禮故率意立說如此大抵先生之意以為聖人制禮遠近親踈髙下貴賤皆有自然之序必通其本原而後禮意可得蓋圜丘所祭者全體圓轉之天緫南北極黃赤道日月星辰所麗者而言故主北辰而曰天神皆降是緫祀天神也上帝者髙髙在上之天以其在上而為主宰故曰上帝分主五方故曰五帝合上下四方而言則曰六宗皆天神之分祀者也方澤所祭者全體承天之地緫山陵川澤極天所覆者而言故主崑崙而曰地⽰皆出是緫祀地⽰也地有四方望其方而祀曰四望五嶽四瀆之祀曰山川川澤山林丘陵墳衍原隰之祀曰五土水土之祀曰社皆地⽰之分祀者也所謂自然之序蓋如此其辯趙伯循王者禘其始祖所自出之帝於始祖之廟以始祖配之而不及羣廟之主曰大傳王者禘其始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諸侯及其太祖大夫士有善省於其君干祫及其髙祖此以禘與祫對言則禘祫皆合祭通上下文見之也蓋諸侯之祫猶天子之禘諸侯及其大祖大夫士及其髙祖是有廟無廟之主皆在而又上及其太祖髙祖故謂之祫天子則於七廟及祧廟之上更及所自出之帝故謂之禘也若曰禘其祖之所自出而反不及有廟無廟之主寂寥簡短非人情矣故程子曰天子曰禘諸侯曰祫其禮皆合祭也爾雅禘大祭也非大合昭穆何以謂之大祭乎字書訓釋曰禘者諦也審諦昭穆也若非合祭何以有昭穆乎蓋后稷有廟郊旣配帝嚳雖配天而無廟不可闕人鬼之享故五年一禘則后稷率有廟無廟之主以共享於嚳所以使子孫皆得見其祖又以世次久逺見始祖之功徳為尤盛也况后稷之廟毁廟數十世之主皆藏焉豈可當享嚳之時而屏置之乎蓋禘祫所以相亂者由天子諸侯之制不明先儒或推天子之禮以說諸侯或推諸侯之禮以說天子不知諸侯之禮有祫無禘天子之禘禮必兼祫雖其意不主合食而率子孫以共尊一帝自然當合食矣禮曰天子犆礿祫禘祫嘗祫烝則是天子祫祭隨時皆用也其辯成王賜魯天子禮樂曰周公相成王制禮作樂為天子諸侯不易之大法身沒而王與伯禽躬為非禮以享周公成王賢王魯公賢君必不至是以魯頌白牡騂剛推之則記禮者之過也禘者殷諸侯之盛祭周公定為不王不禘之法故以禴代之成王以周公有大勲勞於王室故命魯以殷諸侯之盛禮祀周公以示不臣周公之意故牲用白牡白牡者殷牲也騂剛者魯公之牲也又可見魯公以下皆合食於大廟而禮秩初未嘗敢同於周公又以春秋推之則亦非常嵗之祀成王斟酌禮意蓋如此而非有祭文王為所自出之禮如或者之云也其禘于羣公之廟則後世始僣之然晉亦有禘葢文公有勲勞于王室欲效魯禘祭而請于天子故得用之也若夫東周諸侯為所自出之王立廟稱周廟如魯與鄭是也然止謂之周廟不敢以祖廟稱之諸侯不敢祖天子也然則子孫亦不敢與享於廟單祭所自出而已祭用生者之祿則亦用諸侯之禮而已若魯旣得禘於周公之廟則周廟亦應用禘禘必有配則固冝於文王廟以周公配也若據趙氏則魯本無文王廟止於周公廟祭文王臨期立文王主與尸而祭之此於禮意實不相似若以為有文王廟則是於文王廟迎尸以入周公廟以父就子以尊就卑必不然也魯之郊大雩則平王之世惠公請之是矣然郊祀蒼帝而三望雖僣而猶未敢盡同於王室也蓋以魯有天子禮樂為成王賜者本明堂位祭統以為惠公所請者出呂氏春秋魯鄭周廟晉有禘祀見左傳先生以經證經而折衷百氏之說多如此其辯說詩之失以為古者重聲敎故采詩以觀所被之淺深然今三百篇有出於大師所采者周南召南是也有錄於史官而非大師所采者豳風及周大夫所作是也其餘諸國風多是東遷以後之作率皆諸國史官所自記錄方周之盛美刺不興漢廣江沱諸詩雖足見諸侯之美而風化之原實繫於周其後天子不能統一諸侯諸侯善惡皆無與於周故不以美刺皆謂之變風以其不繫於二南而各自為風也周禮王廵守則大史大師同車又其官屬所掌皆有世奠繫之說方采詩之時大師掌其事而大史録其時世及廵守禮廢大師不復采詩而後諸國之詩皆其國史所自記錄以考見風俗盛衰政治得失若左傳於髙克之事則曰鄭人為之賦清人莊姜之事則曰衛人為之賦碩人必有所據矣故大序曰國史明乎得失之迹傷人倫之廢哀刑政之苛吟詠情性以諷其上逹於事變而懷其舊俗是說詩者不可不辯采詩之時世也黍離降為國風此時王澤猶未竭也故人民忠愛其君猶能若此其後聽者旣玩而言者亦厭遂與之相忘則雖國風亦不可復見至此則書契以來文治之迹始剗絶矣以時考之國風止於澤陂在頃王之世當魯文公之時故曰王者之迹熄而詩亡故說詩者尚論其世也先生經學自得之說為多以其書不大傳故掇其關於體要者著之當是時唯臨川呉文正公辯學正誼盡通諸經最為知先生者嘗拜集賢之命至揚而還飬疾九江濓谿書院見先生所著易學濫觴春秋指要心大善之題其卷端曰楚望父之著經也其志可謂苦矣易欲明象春秋欲明書法蓋將前無古而後無今又得六經辨釋補註觀之謂學者曰今人無能知黄楚望者孟子曰能言距楊墨者聖人之徒也楚望其人乎亦為序以歸之其略曰楚望貧而力學讀易春秋周官禮記為之辯釋補註𢎞綱要義昭掲其大而不遺其小究竟謹審灼有真見先儒舊說可信者拳拳尊信不敢輕肆臆說以相是非用工深用意厚以予所見明經之士未有能及之者也晩年見此寜不為之大快乎予歎美之不足因以諗于學者葢必於諸經沈潜反覆然後有以見其用工之不易用意之不苟云然先生雅自慎重其學未嘗輕與人言以為其人學不足以明聖人之心志不以六經明晦為己任則雖與之言終日無益也學士李公漑之使還過九江請先生於濓谿書院㑹寓公縉紳之士躬定師弟子禮假舘廬山受一經之學又將經紀先生家為子孫計先生謝曰以君之才輟朞嵗之功何經不可明然亦不過筆授其義而已若予則於艱苦之餘乃能有見吾非邵子不敢以二十年林下期君也李學士為之歎息而去或謂先生幸經道已明於已而又閟於人如此豈無不傳之懼乎先生曰聖經興廢上關天運子以為區區人力所致乎德化縣令王君子翼請刋補註藏先生家先生猶慎重之非其人不傳也荐經宼亂故宅為墟遺書之存者鮮矣悲夫先生寧使其學不傳於後終不肯自枉以授諸人是故能以數十年之勤盡究諸經於闕塞之餘而不能使聖人之心大明於天下後世蓋其道若是也豈非天乎昔者吾夫子賛易删詩定書正禮樂脩春秋將以為百王大典遭秦焚書滅學帝王經世之法遂斬然湣絶於斯時葢自開闢以來宇宙橫分一大變也鄭康成當專門固陋之世以一家之學纂釋羣經具著成說孔穎逹考覈百家大明鄭義雖於聖人之道無聞而博古窮經斯以勤矣自是四百餘年習為定論至宋清江劉原父始以聦明博洽之資據經考禮欲盡排周秦以來傳註之失宋代經學之盛劉公實張之而說者日新矣及子朱子出而羣言有所折𠂻遂定于一猶吾夫子之志也然朱子於易簡其辭微其義將使學者皆得自致於經晩嵗猶拳拳禮學而弗克論著其成書貴闕疑而又深疑古今文之異體春秋獨得書法廢失之由折𠂻諸傳各極其當矣而門人學者於二經師說不能有所發明故君子論古今經註以為自朱子詩集傳之外俱不無遺憾也先生乃欲以近代理明義精之學用漢儒博物考古之功加以精思沒身而止此蓋呉公所謂前無古而後無今者也嗚呼其遂不傳也與汸始拜先生于其門請問治經之要先生念其逺來不以為不可敎告之曰在致思而已然不盡悟傳註之失則亦不知所以為思也請問致思之道先生曰當以一事為例禮女有五不娶其一為䘮父長子註曰無所受命近代說者曰葢䘮父而無兄者也女之䘮父無兄者多矣何罪而見絶於人如此其非先王之意明矣姑以此思之或二三年或七八年儻得其說則知先儒說經其已通者未必皆當其未通者未嘗不可致思也汸退而思之女之喪父無兄者誠不當與逆亂刑疾之子同棄于世久之乃得其說曰此蓋宋桓夫人許穆夫人之類爾故曰無所受命註猶未失也若喪父而無兄則朞功之親皆得為之主矣嘗以質於先生先生曰子能如是求之甚善然六經疑義若此者衆矣當務完養而慎思之毋輕發也遂授以求春秋之要曰楚殺其大夫得臣此書法也當求之於二百四十二年之内夫人姜氏如齊師此書法也當求之於二百四十二年之外汸思之經嵗不得其說先生為易置其語曰夫人姜氏如齊師此書法也當求之於二百四十二年之内楚殺其大夫得臣此書法也當求之於二百四十二年之外汸蓋自是始逹春秋筆削之權乃知先生於六經之學以其所自得而敎人者葢如此惟易所謂象外之象則有不可得而盡聞者嗚呼悲夫有遺恨矣謹述先生世家文行大槩與其經學復古之功如右伏惟立言君子以當世斯文為己任者尚克表章之至正十有二年十有一月朔學生新安趙汸狀



  春秋趙氏集傳十五卷屬辭十五卷左氏傳補注十卷師說三卷皆居敬所校定始資中黃先生以六經復古之說設敎九江嘗謂近代大儒繼出而後朱子四書之教大行然周易春秋二經實夫子手筆聖人精神心術所存必盡得其不傳之㫖然後孔門之敎乃備每患二經學者各以才識所及求之苟非其人雖問弗荅其所告語亦皆引而不發姑使自思是以及門之士鮮能信從領㑹者而當世君子亦莫克知之唯臨川吳文正公獨敬異焉趙先生始就外傅受四書即多疑問師荅以初學毋過求意殊不釋夜歸别室取朱子大全集語類等書讀之如是者數年覺所疑漸觧慨然有負笈四方之意乃往九江見黃先生禀學焉盡得其所舉六經疑義千餘條以歸所輯春秋師說蓋始於此嘗往淳安質諸敎授夏公夏公殊不謂然乃為言其先君子安正先生為學本末甚悉久之先生復念黄先生髙年平生精力所到一旦不傳可惜也復如九江黃公乃授以學春秋之要居二嵗請受易得口授六十四卦卦辭大義後夏公教授洪都先生再往見焉夏公問易象春秋書法如何先生以所聞對夏公猶以枉用心力為戒特出其夏氏先天易書曰此羲易一大象也又曰吾先人遺書當悉付子矣先生敬起謝之然於二經舊說訪求考索未嘗少後也遂如臨川見學士雍郡虞公公與黃先生有世契一見首問黃公起居先生閒日為言黃先生著書大意與夏公所以不然者時江西憲私試請題虞公即擬策問江右先賢名節文章經學及朱陸二氏立敎所以異同先生識其意即具對卒言劉侍讀有功聖經及舉朱子去短集長之說虞公大善之授館於家以所藏書資其玩索袁公誠夫呉文正公髙第弟子也集其師說為四書日錄義多與朱子異求先生校正其書先生悉擿其新意極論得失異同與誠夫袁公多所更定至論春秋則確守師說不變先生亦以所得未完非口舌可辨自是絶不與人談嘗以為春秋名家數十求其論筆削有據依無出陳氏右者遂合杜氏考之悉悟傳注得失之由而後筆削義例觸類貫通縱橫錯綜各有條理此左氏傳補注所由作也旣歸故山始集諸家説有合於經者為春秋傳又恐學者梏於舊聞因陋就簡於交互之義未能遽悉乃離經析義分為八類辨而釋之名曰春秋屬辭葢集傳以明聖人經世之志屬辭乃詳著筆削之權二書相為表裏而春秋本㫖煥然復明然後知六經失傳之㫖未嘗不可更通黃先生有志而未就者庶可以無憾惜乎書成而黃先生與諸公皆謝世久矣雖然習實生常雖賢者不能自免黃先生力排衆說創為復古之論使人思而得之其見卓矣使非先生蚤有立志公聽並觀潜思黙識自任不回則亦豈能卒就其業也哉當先生避地古朗山時居敬與妻姪倪尚誼實從山在星谿上㳺髙寒深阻人跡幾絶故雖疾病隠約而覃思之功日益超詣有不自知其所以然者因得竊聞纂述之意與先難後獲之由乃備述其說于末簡庶有志是經者毋忽焉其夏氏先天易說先生嘗以質諸虞公虞公復以得於前軰者授之於是遂契先天内外之㫖而後天上下經卦序未易知也嘗得廬陵蕭漢中氏易說以八卦分體論上下經所由分與序卦之意如示諸掌然上無徵於羲皇成卦之序下無考於三聖彖象之辭則猶有未然者及春秋本㫖旣明乃悟文王據羲皇之圗以為後天卦序采夏商之易以成一代之經蓋與孔子因魯史作春秋無異然後知黃先生所謂周易春秋經㫖廢失之由有相似者葢如此故以思古吟等篇及行狀附于師說之後庶幾方來學者有所感發云爾學生金居敬謹識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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