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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讞義 (四庫全書本)/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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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讞義 卷一 卷二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讞義卷一     元 王元杰 撰隱公
  公名息姑惠公子惠公元妃孟子其弟聲子生隱公按謚法隱拂不成曰隱
  程子曰春秋魯史記之名也平王東遷在位五十一年卒不能復興先王之業王道絶矣夫子於是因魯史作春秋立百王不易之大法孟子曰王者之迹熄而詩亡詩亡然後春秋作適當隱公之初故始於隱公
  又曰自伏羲堯舜厯夏商以至於周或文或質因襲損益其變既極其法既詳孔子參酌其宜以為百王法度之中制其制則寓乎春秋矣
  又曰夫子當周之末以聖人不復作也順天應時之治不復有也於是作春秋為百王不易之大法所謂考諸三王而不謬建諸天地而不悖質諸鬼神而無疑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是也斯道也惟顔子得聞之行夏之時乗殷之輅服周之冕此其凖的也後世以史視春秋謂褒善貶惡而已至於經世大法則不知也春秋大義數十炳如日星乃易見也惟其㣲辭奥義時措從宜者為難知耳或抑或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或予或奪或進或退或㣲或顯而得乎義理之安文質之中寛猛之宜是非之公乃制事之權衡揆道之模範也夫觀百物然後識化工之神聚衆材然後知作室之用於一事一義而欲窺聖人之用心非上知不能也學者當優游涵泳黙識心通然後能造其㣲也智者即詞以觀義則思過半矣
  又曰春秋何為而作邪其王道之不行乎孟子有言曰春秋天子之事也去聖逾逺諸儒紛紜家執異端人為私説開元秘書言春秋者七百餘家然聖人之法得者甚寡至於棄經任𫝊膠固不通使聖人之心欝然而不顯吁可痛也獨唐陸淳得啖先生趙夫子而師之講求其學積三十年始大光瑩雖未能盡聖作之藴然其闢異端開正途功亦大矣惜夫其書之粹然者在乎集𫝊而世㣲其𫝊矣
  又曰春秋百王不易之大法三王以後相因既偹周道衰而聖人慮後世聖人不作大道墜故作此書門人皆不得聞告顔子為邦者則其大畧也至今一千七百餘年矣未有識之者也
  朱子曰王者之迹熄謂平王東遷而政教號令不及於天下也詩亡謂黍離䧏為國風而雅亡也春秋魯史記之名孔子因而筆削之始於魯隱公之元年實平王四十九年也
  又曰春秋首不書即位即君臣父子之事也書仲子嫡妾之分即夫婦之事也書及邾盟即朋友之事也書鄭伯克段即兄弟之事也一開首人倫便盡在扵此
  又曰上古之書莫尊於易中古後書莫大於春秋易本隱以之顯春秋推見至隱易與春秋天人之道易以形而上者説出那形而下者春秋以形而下者説出那形而上者然此二書皆未易看今人不理㑹便入穿鑿若要讀此二書且理㑹大義易則尊陽抑隂進君子而退小人明消息盈虛之理春秋則尊王賤覇内中國而外夷狄明君臣上下之分
  又曰當時史書掌於史官想人不得見及孔子取而筆削之而其義大明孔子亦何嘗有意用某字使人知勸用某字使人知懼不過直書其事善惡瞭然在目觀者知所懲勸故亂臣賊子有所懼而不敢犯焉爾
  又曰讀春秋之法無他只括經所書之事迹而凖則之以先王之道某是某非是底猶有未是處不是底又有彼善於此自將道理折衷便見如看史記秦之所以失漢之所以得楚漢交爭楚何以亡漢何以興只將自家平日講明底道理折衷看便見春秋亦如此只是聖人言語細宻要人仔細斟量考索耳又曰春秋是當時實事孔子書之後世儒者各立己意正橫渠所謂非理明義精而治之故其説多鑿也惟伊川程氏以為經世大法得其㫖今不若存取胡氏本子縱未能盡得之然不中不逺矣
  胡氏曰古者列國各有史官掌記時事春秋魯史爾仲尼就加筆削乃史外傳心之要典也孟子發明宗㫖以為天子之事周道衰㣲乾綱觧紐亂臣賊子接迹當世人欲肆天理滅矣仲尼天理之所在不以為己任而誰可五典弗敦己所當叙五禮弗庸己所當秩五服弗章己所當命五刑弗用己所當討故曰文王既沒文不在兹乎聖人以天自處斯文之興衰在已而由人乎哉故曰我欲託之空言不如載之行事深切著明也
  又曰名噐者國家之寳按春秋大夫非三命為正卿者姓氏不登於史冊非有天子命者不書其官至於有罪雖以諸侯之尊或黜其爵卿士之貴或書其名重名器也春秋尊君抑臣惡臣下之分權諱殘人之犯上使舉上客而不稱介副㣲者名姓不登於史冊嚴分正名此天地之常經古今之通義也
  又曰春秋正人主心術之大法也故不書祥瑞而災異則書祥瑞福慶之兆以為美觀則其心驕以怠災異禍敗之符以為至戒則其心危以達此春秋垂法傳後世之意也
  又曰程子於易則因理以明象而知體用之一源於春秋則見諸行事而知聖人之大用荆舒亂華是膺是禦不與結盟亂賊肆惡是誅是討不列於㑹以此見聖人之情矣
  又曰王者迹熄而詩亡詩亡然後春秋作春秋作於隱公適當雅亡之後又按小雅正月刺幽王詩也而曰赫赫宗周褒姒滅之及平王在位日久不能自强於政治至晩年失道滋甚乃以天王之尊下𮚐諸侯之妾於是三綱淪九法斁人望絶矣夫婦人倫之本朝廷風化之原平王適冡正后親遭褒姒之難廢黜播遷宗國顛覆亦可鑒矣又不是懲𮚐人寵妾㧞本塞源自滅之也春秋於此盖有不得已焉爾矣讞曰天尊地卑而貴賤位典敘禮秩而法度彰此萬世之常經萬事之根本也易曰觀乎天文以察時變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古先聖人繼天立極必先叙五典而秩五禮然後命五徳而用五刑也周自平王東遷政教號令不行於天下王風之什下同列國綱常墜五禮隳天下之大經拂矣春秋託始隱公其事昭然可攷朱子謂一開首人倫便盡在豈不明且白乎隱公繼世改元上不禀命於天子君臣之義廢矣惠公以仲子手文之故有志於桓内不承國於先君父子之親冺矣公既及邾盟蔑復為宋伐邾朋友之信失矣鄭伯克段 -- 𠭊 or 叚 ?于鄢手足至于相殘兄弟之倫喪矣仲子惠公之妾天王反歸其𮚐夫婦之道亂矣凡此敗倫傷教之事並見於隱公元年其惡已彰其亂已極春秋不始于隱公五典之教絶矣夫子雖善而不尊然有徳者必有言也於是假魯史以寓一王之法正人倫於始見諸行事扶天理于將冺遏人欲於橫流經綸天下之大經立天下之大本存筆削之㣲㫖示賞罰之大權誅當時無王之心立萬世後王之法亂臣賊子所以懼綱常法度所以正周子所謂誅死者于前懼生者于後可謂明矣此即敦典庸禮命徳討罪之法惟其無位之嫌故假辭以立義通一經之大㫖豈有外于此乎聖人撥亂反正之心為天下後世慮也深矣託始乎隱不亦著明也哉
  經元年
  程子曰元年始年也
  朱子曰春秋傳言元即仁也仁人心也固有此理却不知仁如何却謂之元元日詩云古史書元意義存春秋掲示更分明人心天理終難冺正本端元萬善生
  胡氏曰即位之一年必稱元年者所以明人君之大用也
  讞曰元之為義一理之流行三才之妙用也易曰大哉乾元萬物資始至哉坤元萬物資生又曰元者善之長也王者與天地合徳即位之一年必書元年三才之義偹矣元之時義大矣哉元即仁也人心天理也王者體元居正成位乎其中萬化由是而出諸侯調元履正奉正朔于上萬事由是而理是以天道成地道平人道立矣此天人之本原春秋之大義也
  春王正月
  程子曰聖人以王道作經故書王明此義則知王與天同大而人道立矣
  朱子曰三王之正不同周用天正而七月之詩皆以人正為紀何也所謂改正朔者以是月為嵗首月不易也
  胡氏曰以夏時冠月垂法後世以周正紀事示無其位不敢自專也
  讞曰天以生物為心於時為春乾之徳也體乾之仁尊臨天位王之徳也易曰天地之大徳曰生聖人之大寳曰位周道既衰王者有其位而無其徳天人之理冺矣仲尼雖無其位有天徳便可語王道春秋行夏之時加王于正達天人之理通古今之義示一王之大法也春天時也正者政也王者成位乎其中上奉天時下行仁政先正其心上合天心天下人心皆歸於正天人一理也子思子所謂本諸身徴諸庶民建諸天地而不悖是也三代禮樂在所損益前王之法也居周之世用周之正時王之法也百王法度異世同神後王之法也用前王之法正時王之法立後王之法古今一義也子思子所謂考諸三王而不謬百世俟聖人而不惑是也書王次春者明王者受命于天弗克若天春秋代天以示賞罰程子所謂假天時以立義是也書正次于王者明正者王之所為也王政不修春秋筆削以定其是非程子所謂假周以正王法是也吾夫子天理之所在其所為者天也是以行夏時以冠周月天道也百王之道也其所不為者人也是以周正紀事人事也時王之制也豈不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盖知之者天也罪之者人也是則二百四十二年之間天叙天秩天命天討皆天理也何嫌於無其位乎此王道之大權天人之妙用見諸行事不亦著明也哉
  隱公不書即位
  程子曰不書即位不請命於天子以王法絶之也集義朱子曰春秋首不書即位即君臣父子之事也集義胡氏曰上不禀命於天子内不承國於先君故不書即位
  讞曰古者諸侯繼世即位上必禀命於天子内必承國於先君正始之義也隱公即位踰年改元魯使不告於周王使不至於魯上無所稟之命也惠公以仲子手文之故有志於立桓内無所承之命也為子受之於父為諸侯受之於王正始之大本也易漸之彖曰進以正可以正邦也隱公之立上無所禀内無所承可謂正乎不書即位以王法絶之十年無正失居正之道春秋因其不正以反於正君臣父子之大倫定矣
  三月公及邾儀父盟於蔑
  程子曰盟誓以結信出於人情先王所不禁也盟而不信則罪矣諸侯交相盟亂世之事也
  朱子曰書及邾盟即朋友之事也
  胡氏曰春秋大義公天下以講信修睦為事刑牲㰱血要質鬼神則非所貴矣
  讞曰盟㑹待衰世之事周官有司盟之職諸侯非王命而私盟春秋之世亦不足以責偹矣且盟以結信信以行義未聞既盟而復叛者也魯為春秋望國邾為魯之附庸隱公即位之初首及邾盟於蔑迨至既盟之後反為宋伐邾信安在哉易曰厥孚交如信以發志也交鄰國之道不能以信待人汲汲于㰱血刑牲凟鬼神犯刑政尋又叛之信安在耶春秋因其不正以反于正朋友之倫定矣
  夏五月鄭伯克段 -- 𠭊 or 叚 ?于鄢
  程子曰鄭伯失為君之道無兄弟之義使段 -- 𠭊 or 叚 ?之强所以致其惡
  朱子曰書鄭伯克段 -- 𠭊 or 叚 ?即兄弟之事也
  胡氏曰用兵大事也必君臣合謀而後動而專自鄭伯是罪在伯也
  讞曰鄭伯强忍而不仁叔段 -- 𠭊 or 叚 ?㝠頑而不義皆名教之罪人也初叔段 -- 𠭊 or 叚 ?恃母驕恣莊公恐害及身亟欲除之莫名其罪於是授之大邑養成其惡以至于亂然後從而討之則姜氏不得以為子國人不敢與其亂此鄭伯之心也噫于弟弗念天顯乃弗克恭厥兄段之不義也兄亦不念鞠子哀大不友於弟鄭伯之不仁也易曰小人不恥不仁不畏不義其鄭之謂乎春秋特書鄭伯惡其忘篤愛之仁不書弟責其絶友恭之義因其不正以反于正兄弟之大倫定矣
  秋七月天王使宰咺來歸惠公仲子之𮚐
  程子曰夫婦人倫之本故當先正惠公仲子妾稱也以夫人禮𮚐人之妾亂倫之甚也
  朱子曰書仲子嫡妾之分即夫婦之事也又曰歸𮚐于魯古人却不諱死
  胡氏曰王朝公卿書官貶而書名以見宰之非宰矣讞曰周禮稱天王見于周官春秋書天王出于特筆法天之號尊之至也王朝禮法之原冡宰禮法之表夫婦人倫之本也易家人之彖曰女正位乎内男正位乎外男女正天地之大義也惠公以仲子為夫人亂嫡妾之分凟先王之禮是豈禮之正哉王朝不能正其法反遣使以歸𮚐咺為冡宰位長六卿不能履正以輔其君方且承命以𮚐臣妾則是成其亂矣春秋貶而書名以見冡宰之失職直書仲子以示惠公之不君因其不正以反于正則嫡妾之分明夫婦之大倫定矣
  九月及宋人盟于宿
  冬十有二月祭伯來
  程子曰祭伯畿内諸侯為王卿士不書来聘不與其朝也朱子曰祭伯獨書曰來不與其私交也
  胡氏曰經于内臣朝聘告赴皆貶而不與正其本也讞曰大夫非君命不越境所以杜朋黨之原也古者聘弓鍭矢不出塲束脩之問不行境中有至尊者不貳之也周室衰㣲典禮浸廢畿内諸侯得以誣上行私交于鄰國而況外諸侯乎今祭伯來魯上不書使則非王命下不言聘則非王事春秋直書曰來以正臣下行私之失端本澄源之意其㫖㣲矣
  公子益師卒
  經二年
  春公㑹戎于潜
  夏五月莒人入向
  程子曰書入入其國也侵人之境固為暴亂況入人之國乎
  胡氏曰以事言之入者造其國都以義言之入者逆而不順莒稱人小國也
  讞曰莒以蕞爾之國入春秋之初撓敗王畧無所不至未有書入人之國而莒興入向之師未有取外人之邑而莒取牟婁之地未有外人抗盟于内而莒人及公盟于浮來未有外人專盟而莒紀專盟于宻天討不能加方伯不能正于以見王綱之陵夷諸侯之不臣也至于邦交之際雖嘗奔走㑹盟國君無謚大夫無名來不書朝交不書聘無上下之節無禮文之容春秋所以夷之也書人書入其罪明矣
  無駭帥師入極
  秋八月庚辰公及戎盟于唐
  九月紀履緰來逆女
  冬十月伯姬歸于紀
  程子曰非命卿皆書名以君命來逆夫人也在魯故稱女内女嫁諸侯為夫人則書逆書歸明重事也胡氏曰入春秋之始名宰咺歸𮚐以訊亂法書裂繻逆女以誌變常衆妾之分定矣大昏之禮明矣讞曰夫婦人倫之本親迎大昏之本正始之道不可不謹也春秋之例天子曰逆王后諸侯曰逆女大夫曰逆某姬命名不同者尊卑之詞也古者男子以氏配名婦人以氏配姓女子許嫁笄而字之曰伯曰姬字姓之謂也文定厥祥親迎于渭世子親迎之詩韓侯迎止于蹶之里諸侯親迎之什親迎之禮必親授受明而大倫正使大夫來逆則非正矣易漸之彖曰漸之進也女歸吉也進以正可以正邦也夫婦之始不以禮合是將不以禮終也伯姬見逆于裂繻不能正其始見葬于齊侯不能正其終春秋謹而書之正始之禮嚴矣
  紀子伯莒子盟于宻
  十有二月乙卯夫人子氏薨鄭人伐衞
  經三年
  春王二月己巳日有食之
  程子曰月王月也事在二月則書王二月事在三月則書王三月也日食有常度灾而非異也星辰陵厯亦然
  朱子曰日有食之此則繫乎人事之感盖臣子背君父妾婦乘其夫小人凌君子外域侵中國所感如是則隂盛陽㣲而日為之食矣是以聖人于春秋每食必書詩人亦以為醜也
  胡氏曰日食必書示後世遇灾而懼之意陽㣲隂盛之証也
  讞曰日月者隂陽之精隂陽者天地之氣其精形于其上而為日月其氣運于兩間以生人物者也故日月運行隂陽之氣亦隨之而運行日者人君之象衆陽之宗月者后妃之象羣隂之㑹人事動乎下天變應乎上故日食修徳陽明勝而隂慝消月食修刑亢陽消而隂氣正自然之理也易豫之彖曰天地以順動故日月不過盖過則不依軌度而致灾春秋二百四十二年日食三十有六月食不書當是時王綱解紐刑罰不修妾婦乗其夫臣下叛其上正淫隂乗陽之兆安有亢陽以消隂慝乎此月食所以不見于經也是知人君克謹天戒則有其象而無其應弗克畏天則有其象而有其應矣天人一理其可誣乎
  三月庚戌天王崩
  程子曰崩者上墜之形四海之内皆當奔赴魯君不往惡極罪大不可勝誅不書而自見也
  胡氏曰平王崩周人來訃而隱不往是無君也其罪應誅不書而見矣
  讞曰春秋之例王崩不名尊無二上也不書其地天下皆王土也平王既崩周人來訃隱公奔喪㑹𦵏之禮不登于冊賻贈至于來求則其慢可知矣按禮天王之喪諸侯服斬衰當以所聞先後奔喪議者謂封疆之守至重諸侯不得越境修服國中卿供弔送之禮如是則諸侯私盟專伐越境踰時不以為難獨難於奔喪而薄君臣始終存沒之義哉廢棄大倫絶滅天理不勝誅之罪也春秋謹而書之不待貶絶惡自著矣
  夏四月辛卯尹氏卒
  秋武氏子來求賻
  程子曰武氏王之卿士諸侯不供王喪故武氏遣其子徴求于外國書之以見諸侯之不臣也
  朱子曰武氏子來求賻者世爵可知歸死曰𮚐歸生曰賻歸之者正也求之者非正也
  胡氏曰武氏天子大夫何以不稱使當喪未君非王命也夫賻以貨財生者需索也君取臣不言求而曰求賻求車求金皆著天王之失道也
  讞曰尺地莫非王土一民莫非王臣王土王臣物皆王有何至于下求苞茅不入齊師得以奉辭賻贈不供魯君寧逃其罪求者在下之辭未必其得之義也昔孔子正取假之名於季氏曰君取于臣則謂之取名雖虚器治亂之本繫焉上求于下則非正矣易隨六三隨有求利居貞程氏曰隨之有求而得然非正應故有不正之嫌春秋書武氏子以見王朝使人之不正書來求賻以見魯之不臣不書取而書求魯君何所逃罪矣
  八月庚辰宋公和卒
  程子曰吉凶慶弔講信修睦鄰國之常禮人情所當然諸侯之卒與國之大故來告則書
  朱子曰魯君書薨外諸侯書卒薨者臣子之辭以卒為貶恐未必然
  胡氏曰凡諸侯卒皆存而不削交鄰國待諸侯之義見矣卒而或日或不日者何謹則書日慢則書時或名或不名者何㑹盟則名于聘載書問則名于簡牘無所證者雖告喪其名亦不可得而知矣
  讞曰諸侯曰薨大夫曰卒生不書名死則名之禮之常也諸侯生則稱侯死則稱公列國書卒魯獨書薨此聖人内魯之詞親親之義也宋公作賔王家統承先祀非列國之比春秋生死稱公尊尊之義也諸侯或名或不名者同盟則名載簡書朝㑹則名於要約聘告則名于簡牘故於卒赴可知或日或不日謹則書日慢則書時以見當時諸侯㤙禮之厚薄也其㫖㣲矣
  冬十有二月齊侯鄭伯盟于石門
  癸未𦵏宋穆公
  程子曰諸侯告喪魯往㑹塟則書春秋之時皆不請而私謚私謚所以罪其臣
  朱子曰名者諸侯之邦交告終易代則有弔恤之禮春秋時以國勢之强弱私情之踈宻而為之禮有卒名而㑹𦵏故有卒而不㑹塟者
  胡氏曰外諸侯塟其事或因魯㑹而書其義則聖人或存或削春秋之法也
  讞曰古者謚以表行美惡惟公名之曰幽厲雖孝子慈孫百世不能改也茍非其徳而加謚焉可謂孝乎凡為人臣者未嘗不欲其君之顯為人子者未嘗不欲其父之榮此臣子之常情然先王之制尊卑有序正名定謚禮法有常人子以其非禮加于君親不可謂之孝春秋諸君世本侯爵塟則書公聖人存而弗削以正其僣爵私謚之失討賊避號諱辱之事春秋削之以正其忘仇沒恥之罪於宋則書公尊尊之義也其義㣲矣
  經四年
  春王二月莒人伐杞取牟婁
  戊申衞州吁弑其君完
  程子曰春秋之初弑君不稱公子公孫盖身為大惡自絶於先君矣豈復得為先君子孫也古者公族刑死則無服況弑逆乎
  朱子曰詩擊鼓從孫子仲平陳與宋不我以歸憂心有忡舊説以此為春秋隱公四年州吁自立之時宋衞陳蔡伐鄭之事恐或然也
  胡氏曰此衞公子州吁也削其属籍特以國氏者罪莊公不待之以公子之道使預聞政事主兵權而當國也
  讞曰臣子之事君父天理切于人心一念之或欺一事之勿盡若不能安其身此忠孝之至情也春秋時皆反此道州吁以弟弑兄以臣弑君惡之大者也天理所不容人倫之大變凡民㒺不憝不待敎而誅也天王不施殘執之刑鄰國不聞沐浴之請方且四國連衡以定其位是相率為禽獸之行也聖人奉天討以用刑因大義以正法削其属籍以著其罪斥書其名以誅其心此春秋所以作春秋作而亂臣賊子所以懼
  夏公及宋公遇于清宋公陳侯蔡人衞人伐鄭
  秋翬帥師㑹宋公陳侯蔡人衞人伐鄭
  程子曰衞州吁弑其君天下所當誅也乃與修好而同伐人其惡甚矣
  朱子曰且如翬帥師挾卒無駭之類未賜族到莊以後却不待賜而諸侯自受之矣
  胡氏曰宋殤不恤衞有弑君之難欲定州吁而從其邪説故以宋公為首
  讞曰四國黨惡以伐鄭是謂暴兵隱公辭宋而弗從是為義事翬以不義固請而行㑹伐無罪之邦欲定弑君之賊無君之心已著于此甚矣州吁之奸也宋殤忌馮在鄭是以伐鄭以説宋衞桓陳之所自出慮其不從也是以睦陳以求寵羽父强君以崇奸州吁同惡以相濟迹雖未著其兆已萌鍾巫之禍既形是豈一朝一夕之故易坤初六之象曰履霜堅氷隂始凝也程氏曰隂始凝而為霜盖其始雖甚㣲不可使之長也隱公不能謹之于始以及于禍春秋削其公子同于州吁之惡再序四國之師著其黨逆之罪聖人之情見矣討賊之義明矣
  九月衞人殺州吁于濮
  冬十有二月衞人立晉
  程子曰衞人逆公子于邢而立之書曰衞人立晉衞人立之也諸侯之立既不受命于天子猶當受命于先君也
  朱子曰衞人者衆辭也立者不當立也
  胡氏曰人衆辭特書曰立所以著其擅置其君之罪于晉絶其公子所以明其專有國之非
  讞曰王者受天命而君天下諸侯受王命而君一國非王命而立君豈居正之義乎衞人執州吁而殺之迎公子晉而立之是廢立之權出于臣下上無所禀内無所承國人既得以立之亦得而廢之是以亂易亂也律以大法公子不當私有國國人不得擅置君皆為失義春秋不書公子責私有其位之失書立不宜立正衞人擅立之罪以此垂法君臣之大義明矣
  經五年
  春公矢魚于棠
  夏四月塟衞桓公
  秋衞師入郕
  九月考仲子之宫初獻六羽
  程子曰諸侯無再娶仲子不得為夫人故别宫以祀之聖人之意言初獻則知前此用八佾也
  朱子曰考仲子之宫是别立廟也
  胡氏曰干羽樂舞之揔名羽以象文徳干以象武功婦人無武事故不言干考者室始成而祀也
  讞曰魯用天子之樂報徳于周公不可用于羣公之廟䧏從六羽之數可配魯之祖考不可用于仲子之宫惠公以孟子為夫人仲子乃惠公之愛妾孟子入惠公之廟仲子無受祀之所桓公未立預為其母考宫隱公啟其亂矣先王制禮作樂殷薦之上帝以配祖考未聞用于妾母之廟也末流之𡚁甚至陪臣之㣲傲然舞八佾于庭其亦始之不謹者乎春秋書考仲子之宫則考者不宜考也變文曰初獻則初者謹其失禮之始獻者不宜獻也一字褒貶其義深矣
  邾人鄭人伐宋螟
  冬十有二月辛巳公子彄卒宋人伐鄭圍長葛
  經六年
  春鄭人來輸平
  程子曰國君輕變其平反復可罪非君國之道朱子曰鄭人來輸平變也盖魯先與宋好鄭人却來輸平變舊盟以從新好也
  胡氏曰輸者納也平者成也鄭人曷為納成于魯以利相結觧怨釋仇離宋魯之黨也
  讞曰先王疆理之制修睦以蕃王室是以義為利也鄭人來平于魯輸納以求其成是以利為義也鄭入春秋以來日爭尋常以盡其民今者解怨釋仇求成于魯和而不盟固可為美以利相結則非義矣自是鄭伯以璧假許田而歸魯之祊魯㑹鄭伐宋以取其郜防之二邑奪攘之禍起修睦之義冺矣春秋書來輸平正其義不謀其利也
  夏五月辛酉公㑹齊侯盟于艾
  秋七月
  程子曰無事書首月天時王月偹而後成嵗也胡氏曰時天時也月王月也書時又書月見天人之理合也
  讞曰易曰乾元亨利貞天之徳也故四徳備而成乾四時具而成嵗秋天時也月王月也天之用莫大於隂陽慘舒之義也王之政莫大於賞罰威福之柄也天時備則嵗功成王道存則人紀立春秋之時王政不行天理亦㡬乎熄矣聖人奉天討以用刑因人事以立法首時雖無事過則必書所以成嵗功而示天之賞罰也春秋所以扶天理立人極其義㣲矣
  冬宋人取長葛
  程子曰宋之圍長葛嵗且周矣虐民無道之甚宋之強取不可勝誅矣
  朱子曰圍其邑而取之宋之罪著矣
  胡氏曰宋之恃强圍邑久役大衆取非所有其罪著矣
  讞曰宋圍鄭邑取非所有始惑州吁之邪説摟諸侯以伐之圍城之師經年不解其役久矣其民殘矣夫鄭之土地受之先王傳之先祖子孫世守為可繼也宋恃强而奪之以快報復之志王朝不能問其罪列國不能正其非不善之積至于見弑禍亦慘矣春秋書圍長葛于前以著殘民毒衆之罪書取長葛于後正其擅兵強奪之誅誅亂禁暴其法嚴矣
  經七年
  春王三月叔姬歸于紀滕侯卒
  夏城中丘
  程子曰凡書城者完舊也書築創始也城中丘使民不以時非人君之心也
  胡氏曰春秋凡用民必書其所興作見勞民為重事也
  讞曰國以民為本民以食為天善政當愛民力勿奪其時隱公役不時之民興無窮之役豈養民之道哉易頥之彖曰天地養萬物聖人養賢以及萬民程氏曰為民立君所以養之也春秋凡用民力不以其時之得失功之緩急必謹而書之見勞民為重事也雖時合義猶且書之況使之不以時乎凡書城者皆譏之務本之道也
  齊侯使其弟年來聘
  程子曰凡不稱公子而稱弟者或責失兄弟之義或罪其以弟之愛而寵任之過也
  胡氏曰兄弟先公之子不稱公子貶也
  讞曰諸侯邦交之聘大夫卿士之職所以將命而通好也有其位則任其職無其位而任其職可乎齊侯受先王之土疆承先君之爵位弟果賢則進之不賢則退之使無位之人結鄰國之好以私廢公政由是敗矣自是寵愛之私施及于子禮秩如適遂成齊亂春秋于年來聘變文書弟以正齊侯溺愛不明之失為後世使非其人之戒
  秋公伐邾
  冬天王使凡伯來聘戎伐凡伯于楚邱以歸
  程子曰天王之使道由于衞而戎得以衆伐之衞不能救其罪可知
  胡氏曰國而曰伐此一人曰伐見其以徒衆也于楚邱者罪衞不救王臣之難以歸者罪凡伯失節不能死于位也
  讞曰凡伯奉王命以聘魯戎伐之于楚邱衞君無救援之忠凡伯有失節之辱是則王政之不行由諸侯之不臣也而況非類之異心乎易曰惕號莫夜有戎勿恤謂當嚴戒偹之道也今凡伯過賔于衞而戎伐之衞失戒備之罪明矣春秋書楚邱者正衞不救王臣之罪以歸者責凡伯不能死節之非也
  經八年
  春宋公衞侯遇于垂
  三月鄭伯使宛來歸祊庚寅我入祊
  程子曰魯有朝宿之地在王畿之内曰許鄭有朝宿之邑近于魯曰祊宛來歸祊始以祊歸魯夫朝宿之邑先祖受之先王可相易耶鄭來歸而魯受之其罪均矣
  朱子曰入者内弗受也義不可而入也
  胡氏曰其言我入祊祊非我有入者不順之辭讞曰先王錫土以報功魯鄭利私而易地自輸平之有請欲易許以歸祊朝宿近于王畿湯沐隣于方嶽受之先王傳之先祖後世子孫世守而弗失也私相貿易惟利是從是以先王廵狩之禮不復修諸侯朝覲之禮不復舉無君無親此小人之無忌憚也春秋書宛來歸祊歸者義不當歸而歸罪在鄭也書我入祊者義不可入而入責在魯也書日謹之其義明矣
  夏六月己亥蔡侯考父卒辛亥宿男卒
  秋七月庚午宋公齊侯衞侯盟于瓦屋
  程子曰宋為主盟與鄭絶也
  胡氏曰春秋革薄從忠參盟書日謹其始也
  讞曰殷人作誓而民始畔周人作㑹而民始疑徳既下衰屢盟屢畔詛煩約亂交質興焉至是傾危俗成參盟始矣自入春秋以來二國交盟猶之可也今三國連衡合黨馴致列國同盟其兆始于此矣前此㑹盟各於其境今盟瓦屋在於王畿馴致翟泉抗盟其端亦始于此矣春秋端本澄源參盟書日謹其始也
  八月塟蔡宣公九月辛卯公及莒人盟于浮來螟冬十有二月無駭卒
  經九年
  春天王使南季來聘
  程子曰周禮大行人時聘以結諸侯之好春秋諸侯不修臣職王法所當治也不能正典刑而反聘之又不見荅失道甚矣
  胡氏曰如隱公者貶爵削地可也刑則不舉遣使聘焉其斯以為正乎
  讞曰諸侯上朝于天子王臣下聘于諸侯所以達上下之情明君臣之義也隱公即位九年于此朝王之禮不見於經貶削之刑弗加修聘之使反至王靈不振其若是乎于以見王之不王而臣之不臣也考春秋之世天王八聘于魯魯公一如京師不過因㑹伐秦而非特修朝禮于王也魯為懿親秉禮之國怠慢若此其他強侯大邦槩可知矣王之不王如此征伐安得不自諸侯出乎諸侯之不臣如此征伐安得不自大夫出乎春秋謹而書之不待貶絶惡自著矣
  三月癸酉大雨震電庚辰大雨雪挾卒
  夏城郎
  秋七月
  冬公㑹齊侯于防
  經十年
  春王二月公㑹齊侯鄭伯于中丘
  夏翬帥師㑹齊人鄭人伐宋
  六月壬戌公敗宋師于菅辛未取郜辛巳取防
  程子曰于防伐宋于中丘為師期也
  朱子曰取二邑而有之盜也
  胡氏曰内大惡其辭婉小惡直書而不隱故取郜取防直書不隱也
  讞曰魯隱春秋之初宋鄭初無深隙始自子馮之怨累興報復之師狐壤之仇魯始黨宋以伐鄭歸祊之後魯反黨鄭與宋仇日爭尋常殘民毒衆公既㑹齊于防地翬復先期于中邱鄭則假王命以濟其私魯則乗敗人以為利貪而弗正其能久乎鍾巫之禍形矣春秋書名而削氏正其擅兵㑹伐之誅齊鄭貶爵而稱人著其假命行私之罪内兵書敗書取雖欲隱之烏得而隱之此春秋之直筆也
  秋宋人衞人入鄭宋人蔡人衞人伐戴鄭伯伐取之冬十月壬午齊人鄭人入郕
  經十有一年
  春滕侯薛侯來朝
  程子曰諸侯雖有相朝之禮而當時諸侯于天子未嘗朝覲獨相率以朝魯得為禮乎
  朱子曰滕薛來朝爭長此一叚湏看得官制滕侯曰我周之卜正也以此見成周盛時諸侯非特入為王卿士而卜正一官亦皆諸侯為之
  胡氏曰周衰典制大壞諸侯放恣無禮義之交惟强弱之視滕薛二君不足言者又譏旅見也
  讞曰諸侯邦交之制則有殷聘世朝之儀周室既衰諸侯僣禮或累往而不答或來朝而不辭無禮義之交惟強弱之視先王之制亡矣今滕薛之于魯均為侯爵同受天子之命同君國而子民特大小之職異耳述職之禮既闕旅見之禮弗辭其僣殆有甚焉公之志亦荒矣春秋直書其事不待貶絶惡已著矣
  夏公㑹鄭伯于時來
  秋七月壬午公及齊侯鄭伯入許
  冬十有一月壬辰公薨
  程子曰薨不書地弑也賊不討不書塟無臣子也朱子曰魯公書薨臣子之辭也
  胡氏曰不書地示臣子于君父有不沒其實之忠不書弑示臣子于君父有隱避其惡之禮不書塟示臣子于君父有討賊復仇之義
  讞曰隱公有志于讓弟桓公有志于弑兄善惡之㡬判于此矣惟遜不當遜啟桓之心辨不早辨及翬之禍迹其在位十有一年綱常之道既淪何所承而正位王聘兩至而不答王䘮來訃而不奔賻贈有待于求妾賵何謂而至易祊易許以紊王制伐邾伐宋以凟神盟不能察羽父之讒以致成鍾巫之禍易曰履霜堅氷隂始凝也馴致其道至堅氷也豈朝夕之故哉其所由來漸矣經諱而不書弑示臣子不忍之情薨不書地所以不沒其實賊不討則塟不書無時而終事也此春秋所以作亂臣賊子所以懼






  春秋讞義卷一
<經部,春秋類,春秋讞義>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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