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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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四十九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 卷第五十
宋 朱熹 撰 景上海涵芬樓藏明刊本
卷第五十一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第五十

 書問答 一本作知舊   門人問荅

  答楊元範大灋

承示及新著易說開卷一讀啓𤼵已多屬此數日諸處書

問萃集撥置不下未及詳細但所略㸔過處其不能無疑

者巳兩三條如元亨利貞文王本意只是大亨而利於正

耳至彖傳文言乃有四徳之說(⿱艹石)依而釋之則此乾卦

只合且以陽氣推說不應於利字遽以隂氣佐陽爲言且

以一木言之萌芽則元華葉則亨枝𠏉堅彊則利子實成

熟則貞貞則所成之實又可種而爲元循環蓋無窮也(⿱艹石)

但謂歸根復命則亦不見貞字之意矣此須更於天地大

化通體觀察其曲折未易以尺𥿄言也又大明終始乃言

聖人大明乾道之終始程先生說本如此但傳中言之簡

畧却是語録中有此意(⿱艹石)示乾道自能大明其終始殊費

言語卒不成文義也大有卦亨享二字據說文本是一字

故易中多互用如王用亨于岐山亦當爲享如王用享于

帝之云也字畫音韻是經中淺事故先儒得其大者多不

留意然不知此等處不理㑹却枉費了無限辭說牽𥙷而

卒不得其本義亦甚害事也非但易學凡經之說無不如

此獨恨早衰無精力整頓得耳大抵隂陽只是一氣隂氣

流行即爲陽陽氣凝聚即爲隂非直有二物相對也此理

甚明周先生於太極圖中巳言之矣

   答潘文叔友文

所喻爲學利病至纎至悉旣知如此便當實下功夫就其

所是去其所非乆之自然有得力處正不必如此論量計

較却成空言無益巳事也况其所說一前一却纒綿繳繞

終日勞攘更不曾得下功夫只如此疑惑擔閣過却日時

深爲可惜向見子約書來多是如此嘗痛言之近日方覺

撒手向前行得數歩雖未必盡是且免如此遲疑惶惑首

䑕兩端也知行之說恐古人說知字不如此大學所謂格

物致知乃是即事物上窮得本來自然當然之理而本心

知覺之體光明洞逹無所不照耳非是回頭向壁隙間窺

取一霎時間已心光影便爲天命全體也斵輪相馬之說

亦是此病𥿄尾所謂壞證者似巳有之切宜便就脚下一

切掃去而於日用之間稍立程課著實下工夫不要如此

胡思亂量過却日子也

   答潘文叔

瞥然知見之說前書似巳奉聞矣尚書亦無他說只是虚

心平氣闕其所疑隨力量㸔教浹洽便自有得力處不須

預爲較計必求赫赫之近功也近亦整頓諸家說欲放伯

㳟詩說作一書但鄙性𥚹狹不能兼容曲狥恐又不免少

紛紜耳詩亦再㸔舊說多所未安見加刪改别作一小書

庶幾簡約易讀(⿱艹石)詳考即自有伯㳟之書矣大學之格物

中庸之明善近日方亦㸔得親切恨相逺無由靣論耳

   答潘文叔

命之以事與上文謂之有謂之無一例未是指殺之語侯

先生文字踈率只可大槩㸔然此一節却無病也

人之氣質不同謀野而𫉬亦是虚曠閒静處見事精審無

膠擾之患耳固是質之所偏然亦非大病也

左右固非大臣亦非閹宦弄臣但謂親近之臣如漢侍中

給事中魏晉以來中書門下之比云耳所謂左右太親者

身蔽正指劉放孫資而言耳大夫却是任政之臣六卿官

之長亦上大夫也孟子之意但欲齊王審於擇人未必以

其信左右之言而𤼵所云教之以不信大臣亦是推說

過大抵讀書只合平心說理不必如此過求却失正意也

   答潘文叔

所喻讀書求道深思力行之意深慰所望然殊未見常日

端的用功及逐時漸次進歩之處而但說不敢向外馳求

不作空言解㑹恐又只成悠悠度日求不到眞實地頭也

承許官滿見訪㑹靣非逺當得細論但嵗月如流光隂可

惜旣以自歎又不能不以人物世道爲憂也

   答潘端叔友端

示諭講學之意甚善甚善但此乃吾人本分事只以平常

意思宻加慤實乆逺功夫而勿計其効則從容之間日積

月累而忽不自知其益矣近時學者求聞計𫉬之私勝其

於學問思辨之功未加毫末而其分畫布置準擬度量之

意巳譁然於其外矣是以内實不足而游聲四馳及其究

也非徒無益於巳而其爲此學之累有不可勝言者惟明

者思有以反之則友朋之望也

   答潘端叔

示喻子約曲折甚當渠所守固無可疑但其論甚恠教得

學者相率而舎道義之塗以趨功利之域充塞仁義率獸

食人不是小病故不免極力陳之以其所守言之固有過

(⿱艹石)據其議論則亦不得不說到此地位也承需論語或

問此書乆無功夫脩得只集注屢改不定却與或問前後

不相應矣山間無人録得不得奉𭔃可只用舊本㸔有不

穩處子細喻及却得評量也今年諸書都脩得一過大學

所改尤多比舊巳極詳宻但未知將來㸔得又如何耳義

理無窮精神有限又不知當年聖賢如何說得如此穩當

精宻無些滲漏也

   答潘端叔

持守省察不令間斷則日用之間不覺自有得力處矣禮

記須與儀禮相參通修作一書方可觀中間伯㳟令門人

爲之近見路徳章編得兩篇頗有次第然渠軰又苦盡力

於此反身都無自得處亦覺枉費工夫爾

   答潘端叔

 子曰回也其心三月不違仁其餘則日月至焉而巳矣

 友端𥨸謂仁人心也蓋非二物曰心不違仁者分而言

 之則心猶言仁之形仁猶言心之理也顔子心不違仁

 雖無時而或違然視聖人則猶有以此合彼氣象聖人

 以三月言其乆蓋常而不變也顔子未逹一間者政在

 不違處以尚有些小思勉而巳或謂不違則有時而或

 違不違者三月則或違於三月之外非也

三月不違則三月之外或有時而少違矣以此合彼亦恐

說得心與仁眞成二物了所謂仁之形者亦然此𩔖更涵

養意思㸔不容如此太急迫也

志於道據於徳依於仁游於藝友端竊謂事事物物皆

 有理也志於道則思以極之於㴠泳之中也

志者求知是理而期於必至之謂

 天生徳於予桓魋其如予何友端竊謂夫子之身桓

 所能害也夫子之徳桓魋其如之何哉

以畏匡之語參之此聖人决知桓魋不能害巳之詞之身

之徳其說過矣

 子與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後和之伊川先生解歌必

 全章也與割不正不食席不正不坐同也未暁乞開誨

嘗謂此章見聖人謙退詳審不掩人善之意乃爲盡其曲

折伊川先生但言其不從中間一截和起耳雖亦是一意

思然恐未盡

 子曰泰伯其可謂至徳也巳矣三以天下讓民無徳而

 稱焉友端𥨸謂文王有聖徳蓋天命之所在也泰伯知

 天命之所在故其讓也純乎天下之公而不係乎一巳

 之私雖斷髪文身舉世不見知而不悔止於至善而巳

庸他計乎非精於義逹於權者其孰能與於此至徳云

 者人心之安天理之極無過與不及而不可一毫加損

 者也

此叚意思甚佳

 曽子曰可以託六尺之孤可以𭔃百里之命臨大節而

 不可奪也君子人與君子人也友端𥨸謂臨大節而不

 可奪也貫上二句蓋惟臨大節而不可奪方見得可以

 託可以𭔃耳夫託孤𭔃命幸而無大變未見其難也唯

其幾微之間義理精明危疑之時志意堅定雖國𫝑搶

攘人心揺兀猶能保輔㓜孤而安其社稷維持百里而

全其生靈利害不能移其見死生不能易其守故曰臨

大節而不可奪也斯足以當夫所謂可以託可以𭔃矣

此叚亦好鄙意正如此說然可以二字蓋猶以其才言之

不可奪處乃見其節重處正在此也

子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驕且吝其餘不足觀也矣

友端竊謂驕則挾爲巳有專於夸巳者也吝則固爲巳

 私不肯舎巳者也二者皆生於有巳而巳但驕者驕於

人吝者吝於巳驕則外(⿱艹石)有餘吝則内常不足耳曰其

 餘不足觀者其餘指才美而言盖善者天下之公善也

人之有善如才美在身雖(⿱艹石)周公之多亦人之所當爲

耳夫何有於巳以爲巳有則所謂才美者皆出於一巳

之私雖善猶利也故曰有其善喪厥善是以其餘不足

觀也二者之病未易去也自學者言之以一能自居以

 一知自喜皆所謂驕也善而不公於人過而憚改於巳

皆所謂吝也惟深致其知而勇於克巳者始知二者之

 誠有害而後能覺其起而化其萌矣

此義亦善

 子曰三年學不至於穀不易得也友端𥨸謂三年之間

 存察之功無斯須之忘也則工夫亦熟矣積累亦乆矣

 其必至於善矣有不至焉者難得也則以夫所學之差

 謬施工之斷續而然耳

此章文義難通嘗意當從楊先生說但至當作志乃通耳

考上下章意亦此𩔖

 子畏於匡匡人其如予何友端竊謂尭舜禹湯武王

周公有其時而道行於世者也文王非其時而道傳之

書者也孔子聖人之在下者老而不遇退而將傳之書

故此章以斯文爲言而獨曰文王旣沒也

此章意恐未然文王道行於當時澤及於後世矣

子曰從我於陳蔡者子游子夏友端竊謂顔閔冉雍

稱其學宰我子貢以下稱其才顔閔四子非無才才不

足以名之故所稱者學也宰我以下非不學學未至於

成故所稱者止於才也皆舉其重者言之耳然非由賜

游夏之徒終身之事而止於所稱者而巳也蓋才有不

同學則無不同因其才之偏而抑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進退之教者之事

 也因其才之偏而求有以化之學者之事也今程先生

 曰有以文學入者有以政事入者有以言語入者有以

 徳行入者是學有多岐而所入之門各不同也蓋恐記

 者之誤耳

學不可以一事名徳行言語政事文章皆學也今專以徳

行爲學誤矣伊川先生之言恐當深味而以實事驗之由

賜游夏之徒終身之事孔子所稱蓋亦如此不心過爲辭

說曲加尊奉也

 子曰君子耻其言而過其行友端竊謂過其行猶易所

 謂行過乎㳟䘮過乎哀用過乎儉之過非言過其行也

 以而字貫其中可見矣范氏以下之說恐文𫝑不順

舊嘗疑此章當如此說今得來喻甚合鄙意也

 子張問行子張書諸紳友端𥨸謂言忠信行篤敬存

養之工繼而不息則事來知起不爲物欲所昏而理之

所在不能揜於省察之際矣(⿱艹石)如楊氏其者指物之辭

所謂其者果何物學者見此而後行則無入而不自得

說置之胷中則恐事物之來反成疑貳却反無下手

其字正指忠信篤敬耳參前𠋣衡謂言必欲其忠信行必

欲其篤敬念念不忘常如有此二物在目前也

   答潘㳟叔友㳟

友㳟坐時亦間有虚静之象此時却是無欲而未能無欲也

所恨工夫未能接續故憚煩失錯之處極多惟其憚

煩愈多失錯深知之而不能改蓋欲静意勝也

所論皆善但不可如此迫切計功非惟無益反有所害宜

深戒之

 横渠說性命於氣性命於徳之命恐只是聴命之意性

 天徳命天理天理云者亦曰聴命於徳無非天理之當

 然耳不知是否

性命於氣恐性命兩字湏作一般㸔言性命皆出於氣禀

之偏也性天徳命天理即所謂性命於徳

 惟聖人可以踐形云者踐行當來吾身所具之理也可

 云者盡理而無餘欠也楊氏體性之說如何

程先生以充人之名解踐形字甚善踐猶踐言踐約之踐

非謂踐行所具之理也楊氏體性之語不可暁 語一本說

 太子蒯聵得罪靈公出奔𣈆趙氏靈公嘗遊於郊謂公

 子郢曰我將立(⿱艹石)爲後靈公卒夫人奉遺命而立郢郢

 以輙在爲辭於是國人立輙輙立十二年輙出亡蒯聵

 人是爲莊公莊公立三十年而出奔友㳟竊詳此事妄

 意謂輙不顧其父而自立固已失父子之義矣蒯聵得

 罪於父而出奔乃因竪良夫及孔悝母刼悝升臺而盟

 立之是不用先君之遺命父子君臣之義俱失之矣然

 則宗國所宜立者何人其必郢乎當郢辭國之日國人

 立輙之時輙能逃去則郢無得而辭蒯聵亦無復君衛

 之意及夫蒯聵旣入良夫悝母相與刼悝是時悝能守

 之以死則蒯聵安得而立哉惜乎孔悝不知出此一切

 付之無可奈何此蒯聵所以立也雖然天下豈有無父

 子君臣之國哉宜乎蒯聵未幾而復奔也

此論大槩得之但謂輙逃去則蒯聵無復君衛之意及蒯

聵旣立而復奔者非是蓋輙自當逃去非欲爲是以拒蒯

聵之來也蒯聵脫或能守其國亦不可知但義理自不是

耳不必如此牽合也

 孔悝有母不能禁而使之爲亂及爲衛之臣又不能有

 所立以子路之賢爲其家臣其事如何心甚疑之亦何

 所見而如此乞賜教

聖人之門不使人逃世避人以爲㓗故羣弟子多仕於亂

邦(⿱艹石)子路冉有之徒亦太不擇矣此學者所當深戒也

 仲尼元氣叚中并字莫是包上兩句否時焉而已時字

 恐是戰國風氣所致

并秋殺盡見則以春生爲主而兼舉之也時焉而已語意

不分明未知端的指趣如此所說亦通或恐更有時旣無

人不得不自任之意或說秋殺氣象不常如此蓋有時而

或見之也未知孰是試并思之

或謂㳺氏以犯上作亂爲兩節據友㳟所見只是一節

說不好犯上處亦貫忠順而言則知其非兩節也

作亂以上後說得之爲仁之本一句似皆未得其說說

自與謝說不同不可混爲一說也㸔得程說分明則自見

說之非矣

 或謂傳不習乎是得於人而不習友㳟謂不習而傳與

 人或謂忠信能相有而不能相無故程先生以爲内外

 表裏友㳟謂盡巳者自反而無慊於中故曰内以實者

 即此而施之於人故曰外或謂謝氏雖推廣見得不止

 踐言爲信亦恐包括不盡後結云幾於無我則能之莫

 傷易否友㳟謂說信處却不少包總只欠以踐言爲信

 作本意幾於無我亦不爲過

傳習恐當如前說忠信後說近之而亦未盡蓋忠信一理

但以所從言之則異耳所云自反無慊即此而施之語皆

失之更當别下語也踐言後說得之無我前說得之大率

說看得文意平直而傷於草畧後說子細而失之支蔓

有回互遷就之意不知前說誰所論不罪輕率也

 閔子侍側

說誾誾和恱而諍也侃侃剛直之貌此訓得之更宜詳

味子樂但爲樂得英才而教育之之意如云不害爲自得

皆其力分之所至似皆衍說也楊氏所引傷勇亦非孟子

之意

 師過商不及詳味此章歴考二子言行之間有以知其

 因氣禀之偏而失性情之正

說甚佳二子晚年進徳雖不可如然子張之語終有慷

慨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氣子夏終是謹守規矩也所云氣禀雖爲未化

亦不可謂全未化也此語亦是但似此立語微覺有病耳

楊墨之說恐未然楊氏之學出於老聃之書墨子則晏子

時巳有其說也非二子之流也

 屢空

只是空乏之空古人有簞瓢屢空之語是也但言顔子數

數空匱而不改其樂耳下文以子貢貨殖爲言正對此相

反而言以深明顔子之賢也(⿱艹石)曰心空則聖人平日之言

(⿱艹石)此者且數數而空亦不勝其間斷矣此本何晏祖述

老莊之言諸先生蓋失不之正耳

 程子曰孔子弟子顔淵而下有子貢夫子門人要其歸

 而論之則曾子仲弓閔子冉子恐不在子貢之下莫以

 其天資頴悟而言否程子所指意果如何

此等不湏遥度造理深後當自見得

   答潘㳟叔

 友㳟𥨸謂性命主理而言徳氣主身而言性命之理得

 之於身者徳也而其梏亡䧟溺之者氣也蓋徳無不善

 而氣則有偏善所以成性立命而氣偏則隔之耳兩端

 之在身相爲消長隨其多寡迭爲勝負徳不勝氣是無

 以勝其偏偏日以勝而善日以微則是性命之理反亂

 於氣矣故徳不勝氣性命於氣徳勝其氣是有以勝其

 偏善日以充而偏日以化則是性命之理不外於徳矣

 故曰徳勝其氣性命於徳未知是否

氣亦有純有駁不得專以梏亡䧟溺爲言但徳不勝氣則

其善者亦出於血氣之禀耳

 孟子曰形色天性也惟聖人可以踐形先生謂踐言踐

 約之踐反復紬繹極覺有味𥨸謂有是性則有是形色

 單舉形色則天性固在其中矣故曰形色天性故孟子

 言聖人不曰盡性而曰踐形也踐形云者猶言爽厥子

 不愆于素云耳曾子全而歸之曰啓予足啓予手亦此

 意蓋幾於踐矣學者主忠信所以求夫踐也一息不存

 則非踐矣游氏之說比楊氏爲宻曰形者性之質曰能

盡其性則踐形而無愧又曰未能盡性則於質有所不

充如此𤼵明固好但終不(⿱艹石)程先生充人之形爲的也

蓋盡性乃能踐形在性則言盡在形則言踐其實一也

 如引反身而誠之說及豈不慊於形哉之論則亦本程

先生之意矣楊氏指形色爲物指天性爲則固佳如謂

 踐形體性恐未善尹氏引程先生之說盖亦充人之形

 之意也不知此語見於何書先生之說皆善但其間微

 有踈宻妄意如此乞賜批誨

學者求至於可以踐形之功非但主忠信一事而巳非踐

語亦未瑩蓋曰形有所不踐云耳盡性然後可以踐形今

曰盡性乃能踐形亦未瑩

 先生曰忠信一理但所從言之異耳友㳟竊謂忠信一

 理而於巳言忠於物言信者盡巳則主心而言物則主

 理而言故盡已之心爲忠循物之理爲信雖内外之不

 同要之皆誠於我耳

心理不可以彼巳分以理爲事可也循物無違非謂循物

之理但言此物則循於此物之實而無所違則是所謂信

 冉有子貢侃侃如也先生曰侃侃剛直之貌二子剛直

 之象無顯言者以論語考之妄意冉有自謂非不恱子

 之道力不足也有以見其不肯掩覆不敢欺隱爲子華

 請粟夫子與之釡請益與之𢈔不滿其意便往自與粟

 五秉至於子貢因叔孫武叔毀夫子便曰人雖欲自絶

 其何傷於日月乎多見其不知量也夫子答問友曰不

 可即止毋自辱焉意者子貢平日多直巳見因其質而

 語之凡此恐𢃄剛直之象恐别有所據

侃侃只是比之誾誾者微有𤼵露顯著氣象便是涵養未

甚深厚處

 先生所云子張子貢氣質雖爲未化亦不可謂全未化

 此語亦是似此立語漸覺有病耳友㳟𥨸謂學者氣質

 苟未至於聖人皆不可以言化以二子進工之乆殆曰

 變而未巳者然尚當用力則未可謂之化也

變化氣質之化與大而化之之化不同

或問程子以薄昭之言證桓公之爲兄信乎曰荀卿嘗謂

桓公殺兄以争國而其言固在薄昭之前矣蓋亦未有以

知其必然但孔子之於管仲不復論其所處之義而獨稱

其所就之功耳蓋管仲之爲人以義責之則有不可勝責

者亦不可以復立於名教之中以功取之則其功所以及

人者未可以遽貶而絶之也是以置其所不勝責者而獨

以其不可貶者稱之稱之固(⿱艹石)與之而其所置而不論者

(⿱艹石)將有時而論之也夫(⿱艹石)將有時而論之則其所以爲

存萬世之防者亦不可不謂之切至耳矣蓋聖人之心至

明至公人之功罪得失固無所逃於其間而其抑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取舎

之際亦未嘗有所偏勝而相掩也非可與權者其孰能知

之曰然則程子非與曰彼於聖人之所存而不論者曲加

意焉其所以微顯闡幽建立民彛之意至深逺矣學者當

熟考而深求之未可以率然議也

友㳟𥨸詳二子之問子路曰召忽死之管仲不死未仁

 乎以召忽對管仲言之是以召忽之死爲是以疑仲不

 死難爲非故以爲未仁也子貢曰不能死又相之旣言

 不能死復繼以又相之是疑仲不特不能死而又事殺

 其主之人故亦以爲非仁也意者子路以仲爲當死而

 不當生而子貢則并以爲設使可生桓公亦不當事而

 俱有未仁之問也殊不知仲同紏謀則雖有可死之道

 而桓乃當立則無不可事之理蓋仲雖紏之傅然非紏

 之臣乃齊之臣也桓公當立則桓乃吾君所當事也但

 仲之罪乃在於不能諌紏之争而反輔紏之争耳是其

 不死殆知前日之争爲不義而非求生之比也桓公舎

 其罪而用之則名不正而事正亦非反覆不忠之比也

 故夫子答子路爲未仁之問則稱九合之功曰如其仁

 以爲不死之未仁不如九合之仁也夫以九合之仁過

 於不死之未仁則夫子之意未真真一本作直以不死爲非

 可知矣答子貢不死又相桓爲非仁之問則復稱其功

 又辨其不死而曰豈(⿱艹石)匹夫匹婦之爲諒自經於溝瀆

 而莫之知曰豈(⿱艹石)云者是又以仲之不死過於死也是

 夫子之意皆以不死相桓爲可而不以其所處爲非也

 故舊日讀此一章以程先生之說爲正以桓公爲兄子

 紏爲弟召忽之死爲守節管仲不死爲改過二子不仁

 之問正疑其所處之非而夫子答之乃論其所處之義

 而非專取其所就之功也今伏讀先生之說恍然自失

 玩味累日迄未有得區區之意𥨸謂(⿱艹石)從荀卿之說

 桓公爲殺兄管仲爲事讎是仲不可復立於名教之中

 聖人當明辨之以存萬世之防可也舎二子之所問而

旁及其所就之功毋乃以功而揜義乎使二子問仲之

 功夫子置其所處之義而以不可貶者稱之可也今所

 問者不答而所答者非問則是畧其義而取其功也且

 不明以辨二子之問而隂以存萬世之防當其時而不

 論而將有時而論之幾於不切而謂之切至何也薄昭

 之言雖未知其必然然以聖人取之之意則妄意謂桓

 公非殺兄管仲非事讎可也此論甚善向吕子約亦來

 辨之然不(⿱艹石)來喻之詳也但管仲之意未必不出於求

 生但其時義尚有可生之道未至於害仁耳

   答潘㳟叔

性固不能不動然其無所不有非爲其不能不動而後然

也雖不動而其無所不有亦SKchar嘗有𧇊欠哉釋氏之病乃

爲錯認精神䰟𩲸爲性非爲不知性之不能動而然也使

其果能識性即不可謂之妄見旣曰妄見則不可言見夫

性之本空此等處立語未瑩恐亦是見得未分明也

   答潘㳟叔

示喻爲學之意甚善然不湏如此計較但持守省察不令

間斷則日用之間不覺自有得力處矣讀詩之說甚善頃

見祁居之論語說此一叚亦好大槩如來喻之云也其他

各據偏見便爲成說殊不能有所𤼵明此固無足恠者而

伯㳟集解首章便引謝氏之說巳落一𫟪至桑中篇後爲

說甚長回護費力尤不能使人無競不審亦嘗致思否近

年讀書頗覺平穩不費注解處意味深長脩得大學中庸

語孟諸書頗勝舊本禮記湏與儀禮相叅通脩作一書乃

可觀中間伯㳟欲令門人爲之近見路徳章編得兩篇頗

有次第然渠軰又苦盡力於此反身都無自得處亦覺枉

費功夫熹則精力巳衰决不敢自下功夫矣恭叔暇日能

爲成之亦一叚有利益事但地逺不得相聚評訂爲恨如

欲爲之可見報當寫様子去也今有篇目先録去此又是

一例與徳章者不同也綱目亦苦無心力了得蓋心目俱

昬不耐勞苦且更看㡬時如何如可勉強或當以漸成之

   答潘㳟叔

學問根本在日用間持敬集義工夫直是要得念念省察

讀書求義乃其間之一事耳舊來雖知此意然於緩急先

後之間終是不覺有倒置處誤人不少今方自悔耳詩說

巳注其下亦未知是否更告詳之大抵近日學者之弊苦

說之太高與太多耳如此只見意緒叢雜都無玩味功

夫不惟失却聖賢本意亦分却日用實功不可不戒也范

公立子之說誠有未盡然太王之明太伯之讓王季之友

皆有非唐高祖父子所及者蓋此意思不是一朝一夕⿰扌𭥐 -- 揑

合得成故范公寕守經据正而不敢遽以用權逹節論之

也儀禮巳附高要范令去不知今巳到否此等功夫度有

餘力乃可爲不可使勝却涵養省察之實也

   答潘㳟叔

 詩備六義之㫖

六義次序孔氏得之但六字之㫖極爲明白只因鄭氏不

曉周禮籥章之文妄以七月一詩分爲三體故諸儒多從

說牽合附㑹紊亂顚錯費盡安排只符合得鄭氏曲解

周禮一章而於詩之文義意㫖了無所益故鄙意不敢從

之只且白直依文解義旣免得紛紜枉費心力而六義又

都有用處不爲虚設盖使讀詩者知是此義便作此義推

求極爲省力今人說詩空有無限道理而無一㸃意味只

爲不暁此意耳周禮以六詩教國子亦是使之明此義例

推求詩意庶乎易暁(⿱艹石)如今說即是未通經時無所助於

𤼵明旣通經後徒然増此贅說教國子者何必以是爲先

而詩之爲義又豈止於六而巳耶籥章之𡺳雅𡺳頌恐大

田良耜諸篇當之不然即是别有此詩而亡之如王氏說

又不然即是以此七月一篇吹成三調詞同而音異耳(⿱艹石)

如鄭說即兩章爲𡺳風猶或可成音節至於四章半爲𡺳

雅三章半爲𡺳頌不知成何曲拍耶

 𨵿雎疑周公所作

凡言風者皆民間歌謡採詩者得之而聖人因以爲樂以

見風化流行淪肌浹髓而𤼵於聲氣者如此其謂之風正

以其自然而然如風之動物而成聲耳如關雎之詩正是

當時之人𬒳文王太姒徳化之深心膽肺腸一時換了自

然不覺形於歌詠如此故當作樂之時列爲篇首以見一

時之盛爲萬世之法尤是感人妙處(⿱艹石)云周公所作即國

風雅頌無一篇是出於民言只與後世差官撰樂章相似

都無些子自然𤼵見活底意思亦何以致移風易俗之效

 卷耳詩疑文王征伐四方朝㑹諸侯時后妃所作

卷耳詩恐是文王征伐四方朝㑹諸侯時后妃所作首章

來喻得之後三章疑承首章之意而言欲登高望逺而往

從之則僕馬皆病而不得往故欲酌酒以自解其憂傷耳

大意與草蟲等篇相似又四愁詩云我所思𠔃在太山欲

往從之梁父艱亦暗合此章耳

 樛木序文

有嫉妬之心則必無逮下之思矣此序却未有害也 

恩字之誤

 螽斯序文

螽斯不妬忌未有以察之小序又非的確可信之書詩中

亦無不妬忌之意但見其衆多和集之狀如人之不妬忌

 桃夭詩曰華曰葉自其生意之所及以至無所不及言

 室家家室家人亦其徳之所及以至無所不及也一則

 生意浸大一則徳意浸廣宛轉取譬此言意之所以無

窮也

桃夭序文首句恐巳渉附㑹矣他說得之

羔羊之序與桃夭相似二南篇中𩔖多如此委蛇如毛氏

說即於正直二字意尤親切然小序本未必能盡詩意即

鄭張二說意亦自佳更湏審擇取舎或兼存而自爲一義

不妨不可彊合爲一說

振振君子即是家室思念君子不著其惡而著其善蓋

居者念行者事之常也

殷其雷本無著其惡之意不必爲此說但如死𪊽之𠮷士

日月之徳音則湏說破耳

 標有梅上二句蓋言男女之念人皆有之而(⿱艹石)是者皆

 女子之𤼵乎情而不能以自逹者也下兩句蓋言必待

 媒妁之言婚禮之備而後可行亦止乎禮義之謂也此

 詩即人情之近以感切當時之爲人父母者使之㛰姻

 之不失其時而巳或曰是皆當時女子自賦之辭則不

 足以爲風之正經矣

𤼵乎情止乎禮義之說甚善感切人之父母却恐未必有

此意或是女子自作亦不害蓋里巷之詩但如此巳爲不

失正矣

小星兼取程說甚善

 江沱之序恐未安又始則不能無悔至不我與則隨其

所遇而安終不我過則處之巳熟知其無可奈何無復

憂慮嘯如淵明之舒嘯

小序固不足信然謂江沱之間則未有以見其不然蓋或

因其所見山川以起興也其後也悔其後也處兩句(⿱艹石)

說以爲媵之自言則後字不通而三章其字皆指物之

稱亦非所以自命也集傳歗字之義向來伯㳟深以爲然

野有死𪊽言彊暴者欲以不備之禮爲侵凌之具者得之

騶虞驅𤼵之說近亦疑之楚詞云君王親𤼵𠔃憚青兕此

爲𤼵矢之義明矣然舊說虞人翼五豝以待公射中則殺

一而巳恐文𫝑不順疑此亦爲禽獸之多見蒐田以時不

妄殺伐至於當殺而殺則所謂取之以時用之以禮固不

病其殺之多也蓋養之者仁也殺之者義也自不相妨不

必曲爲之說兼文𫝑如此乃順如杜詩一箭正墜𩀱飛翼

之比(⿱艹石)如所解即當先言五豝而後言一𤼵乃可通耳

 疑何彼穠矣

何彼穠矣此詩義疑故兩存之東遷之𥘉王室猶未甚卑

也王命諸侯固有不斥其名者如微子畢公之𩔖文侯當

時旣有大功稱字或是禮秩當然未可便爲王室衰弱之

   答潘㳟叔

讀詩諸說前書巳報去近再㸔二南舊說極有草草處巳

畧刋訂别爲一書以趨簡約尚未能便就也周禮恐五峯

之論太偏只如冢宰一官兼領王之膳服嬪御此最是設

官者之深意蓋天下之事無重於此而胡氏乃痛詆之以

爲周公不當治成王燕私之事其誤甚矣胡氏大紀所論

井田之屬亦多出臆斷不及注䟽之精宻常恨不曾得見

薛陳諸人不知其說又如何也通鑑舉要詳不能備首尾

略不可供檢閱此綱目之書所爲作也但精力早衰不能

卒業終爲千古之恨耳小學未成而爲子澄所刻見此刋

脩旦夕可就當送書市別刋成當奉𭔃此書甚有益也

   答潘㳟叔

敬之一字萬善根本涵養省察格物致如種種功夫皆從

此出方有據依平時講學非不知此今乃覺得愈見親切

端的耳願益加功以慰千里之望禮記如此編甚好但去

取太深文字雖少而功力實多恐難得就又有擔負耳留

來人累日欲逐一奉答所疑以客冗不暇昨夕方了得一

篇今别録去𠕋子必有别本可㸔却且留此俟畢附的便

去也儀禮附記似合只依徳章本子蓋免得拆碎記文本

篇如要逐叚參照即於章末結云右第幾章儀禮即云記

某篇第幾章當附此不必載其全文只如此亦自便於檢閱禮記即云當附

儀禮某篇第幾章又如此大戴禮亦合收入可附儀禮者

附之不可者分入五𩔖如管子弟子職篇亦合附入曲禮

𩔖其他經傳𩔖書說禮文者並合編集别爲一書周禮即

以祭禮賔客師田喪紀之屬事别爲門自爲一書如此即

禮書大備但功力不少須得數人分手乃可成耳所諭讀

通鑑正史曲折甚善學不可不愽正須如此然亦湏量力

恐太拽出精神向外減却内省功夫耳

(⿱艹石)作集注即諸家說可附入或有巳見亦可放温公楊子

法言太玄例也(⿱艹石)只用注䟽即不必然亦悶人耳

分爲五𩔖先儒未有此說第一𩔖皆上下大小通用之禮

第二𩔖即國家之大制度第三𩔖乃禮樂之說第四𩔖皆

論學之精語第五𩔖論學之粗者也大戴禮亦可依此分之

卷數之說須俟都畢通計其多少而分之今未可定也其

書則合為一書者爲是但通以禮書名之而以儀禮附記

爲先禮記分𩔖爲後如附記𥘉卷首即云禮書第一本行

下寫儀禮附記一次行云士冠禮第一本行下寫儀禮

冠義第二本行下寫禮記一分𩔖𥘉卷首第一行

云禮書第幾本行下寫禮記分𩔖一次行云曲禮上第

一本行下寫禮記幾通前篇數計之其大戴管子等書亦依此分

題之

首章言君子脩身其要在此三者而其效足以安民乃禮

之本故以冠篇母不敬止安民哉

賢者能遷此言賢者於其所狎能敬之於其所畏能愛

之於其所愛能知其惡於其所憎能如其善雖積財而能

散施雖安安而能徙義可以爲法與上下文禁戒之辭不

同舊說非是安安而能遷來說得之但辭太煩耳疑事勿

質直而勿有兩句連說爲是疑事母質即少儀所謂母身

質言語是也直而勿有謂陳所見聴彼决擇不可據而有

之專務彊辨不能如此則是以身質言語矣

敖不可長云云此篇雜取諸書精要之語集以成編雖大

意相似而文不連屬如首章四句乃曲禮古經之言敖不

可長以下四句不知是何書語又自爲一節皆禁戒之辭

也賢者以下六句又當别是一書說前叚臨財毋苟得以下

六句又是一書亦禁戒之辭(⿱艹石)夫坐如尸立如齊劉原父

以爲此乃大戴記曾子事父母篇之辭曰孝子惟巧變故

父母安之(⿱艹石)夫坐如尸立如齊弗訊不言言必齊色此成

人之善者也未得爲人子之道也此篇蓋取彼文而(⿱艹石)

二字失於刪去鄭氏不知其然乃謂此二句爲丈夫之事

說誤矣此說得之又立如齊注䟽所說立容甚詳今皆

不取而所取者乃無所𤼵明之剰語此𩔖恐更宜詳擇也

禮從宜使從俗當又是一書其說舊注亦得之劉氏七經

小傳有儀禮等說不可不看(⿱艹石)夫二字與中庸好學近乎

智上子曰二字相似皆失於刪去者也

聖人作絶句舊見蜀中印本有如此㸃者似亦有理又人

生十年曰㓜亦爲絶句學字自爲一句下文至百年曰期

頥皆然似亦得之■取於人此與孟子治人治於人食人

食於人語意相𩔖於人者爲人所取法也取人者人不來

而我引取之也下文來學往教即其事之實也■齋戒儀

禮雖無娶妻告廟之文而左傳曰圍布几筵告於莊共之

廟而來是古人亦有告廟之禮不知何故不同耳

   答潘㳟叔 大抵此本本一作是

成於樂如學樂誦詩舞勺舞象豈不是學者事舜命䕫典

樂教胄子豈不是學者事但漸次見效直至聖人地位始

可言成耳

敖惰讀者多以爲疑嘗欲於或問中𥙷數語以𤼵之而未

暇大抵此本有一等人上不至於可親愛畏敬下不至於

可賤惡哀矜使人視之泛然不入念慮者耳然於此而猶

以恐其有偏爲戒則豈眞敖忽而忘之哉

 巳欲立而立人巳欲逹而逹人欲立謂欲自立於世立

 人謂扶持培植使之有以自立也欲逹謂欲自遂其志

 逹人謂無遏塞沮抑使之得以自逹也

說

 隱居求志行義逹道集注謂伊尹太公之流可當之是

 也顔子所造所得二賢恐無以過之而云亦庶乎此下

 語輕重抑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處疑(⿱艹石)於顔子少貶者(⿱艹石)云古之人有行

 之者伊尹太公之流是也(⿱艹石)顔子可以當之矣然隱而

 未見又不幸蚤死故夫子言然不知可否

當時正以事言非論其徳之淺深然也語意之間誠有如

所論者更俟詳之

 驕吝二字平時作兩種㸔然夫子使驕且吝之言則(⿱艹石)

 不分輕重者程子氣盈氣歉之說亦然今集注引程子

 之言而復有本根枝葉之論此說雖甚精但與程子說

 不同而以鄙嗇訓釋吝字(⿱艹石)語意未足者蓋先生將吝

 字㸔得重直是說到蔽固自私不肯放下處故凡形於

 外者無非私巳之𤼵此驕之所由有如此則工夫全在

 吝上

此義亦因見人有如此之弊故微𤼵之要是兩種病痛彼

此相助但細㸔得吝字是隂病裏証尤可畏耳

 禮記言鄙詐慢易之心入之則是内外有兩心曰入之

 則此心是在外矣鄙詐慢易似非所以言心

入之一字正是見得外誘使然非本心實有此惡也雖非

本有然旣爲所奪而得以爲主於内則非心而何恐不必

致疑也

   答鄭仲禮

一别二十餘年不復聞動静但中間得季隨所𭔃疑義獨

賢者之言偶合鄙意而厄於衆口不能自伸𥘉不知其爲

誰何旣而乃知改名曲折甚慰别後之思也兹辱惠書益

以爲喜比日春和逺惟徳履殊勝熹憂患衰朽中間幾有

浮湘之便竟以病懶迂踈不復敢出今又紛紛度其𫝑終

亦難動毎念吾敬夫逝去之後不知後來諸賢所講復如

何比得季隨書又無復十年前意象矣嵗月易失𡵨路易

差無由相聚痛相切磨千里相望徒有慨歎耳示諭讀易

說甚善向見敬夫及吕伯㳟皆令學者專讀程傳往往

皆無所得蓋程傳但觀其理而不考卦畫經文則其意味

無窮各有用處誠爲切於日用功夫但以卦畫經文考之

則不免有可疑者熹蓋嘗以康節之言求之而得其畫卦

之次第方知聖人只是見得隂陽自然生生之象而摹冩

之𥘉未嘗有意安排也至於經文亦但虚心讀之間畧暁

其一二至有不可暁處則便放下不敢穿鑿以求必通如

此却似㸔得有些意思亦嘗粗筆其說而未成也至於畫

卦揲蓍之法則又嘗有一書模印以傳名曰啓䝉不知賢

者曾見之否今以奉𭔃試詳考之復以見喻幸也來喻所

謂隱者豈非麻衣之流乎此乃僞書向來敬夫雖不以其

說爲然然亦誤以爲眞希夷之師說也其言專說卦畫大

槩似是而其所以爲說者則皆𤨏碎支離附㑹穿鑿更無

是處如别𥿄所示數說恐亦未免此病也大學章句一本

并往其間雖無玄妙竒特之說然皆是直說聖門著實用

功處亦幸細觀如有所疑并以見告不敢不盡所懐也彼

中朋友今有幾人其趣向成就果能不失前人衣鉢之傳

否向來猶時有往來商訂之益得以知其踈宻近年遂有

不渉思慮言語之意虚無象罔不可捕詰皆非平日所聞

於吾亡友者不知何故變得如此甚可歎也因便寓此未

能盡所欲言正逺千萬以時自愛

   答鄭仲禮

示喻爲學之意甚善讀書固不可廢然亦須以主敬立志

爲先方可就此田地上推㝷義理見諸行事(⿱艹石)平居泛然

畧無存養之功又無實踐之志而但欲暁解文義說得分

明則雖盡通諸經不錯一字亦何所益况又未必能通而

不誤乎近覺朋友讀書講論多不得力其病皆出於此不

可不深戒也季隨季忱爲學如何近來有何講論因書幸

致此意

   答余占之

試期不逺且作舉子文固所當然然義理意味亦不可遽

㫁絶耳思無邪之說伊川意巳如此氣味自長不必牽合

說却味短也仁者能好惡人上蔡亦謂無私好惡耳但

語中少却一私字便覺有病不以辭害意可也平易固疑

於卑近然却正是𥘉學事須從此去漸次自到高逺處乃

是升高自下陟遐自邇之義未聞先高逺而後平易也仁

者愛之理而直以愛爲仁則不可此處且更潜心乆之有

見方信得及今且當就此兩句裏靣思量不必向外頭走

作也周張二書恐未暇及(⿱艹石)欲便㸔過熟讀深思此外更

無别巧然亦不惟二書凡讀書之法皆不外此也

   答余占之

仁愛之說大槩近之且更涵泳推廣乆之浹洽自當信得

及也并有仁焉謂赴井以救人爲仁耳文義雖畧迂晦然

大意當是如此以下文可逝不可䧟者觀之可見也七月

開氷之說近亦有朋友如此致疑但不如此說則鑿氷踰

月而後納之又似太緩恐此但先後相因之文非實以爲

今日明日也經傳𩔖此處多但兼通衆說以俟講究虚心

以容之不必遽爲一定之說

   答余占之

熹此亦粗遣但老衰殊甚疾病益侵仇怨交攻蓋未知所

稅駕也今年絶無朋友相過近日方有至者只一二軰猶

未有害(⿱艹石)多則恐生事矣無由㑹靣逺書不能盡懷不知

冬間能枉路一顧否

   答余占之

直卿巳歸在此今年徃來亦有一二十人相過講習其間

豈無暁㑹得意思者然未見大叚斷然可負荷此事者甚

可慮也

   答汪清卿

所喻五常即是五行之性𥘉無異義此性本善但感動之

後或失其正則流於惡耳此等處反之於身便自見得不

必致疑只是自家感動善惡之端須常省察持守耳

   答程正思

 設啓奠祝詣殯前跪告祝詞依高氏書日内復具饌以

 辭訣

塟前數日啓殯前未可謂之辭訣恐是日但設奠而啓殯

至塟前一夕乃設奠辭訣

 啓喪遣奠用高氏書祝文

高氏祝詞云形神不留者非是據開元禮當作靈辰不留

旋亦當作柩今雖不用此詞亦謾及之

 按禮旣虞之後以吉祭易䘮祭吉祭䘮祭何辨

未葬時奠而不祭但酌酒陳饌再拜而巳虞始用祭禮卒

哭則又謂之吉祭其說則高氏說巳詳矣但古禮於今旣

無所施而其所制儀復無吉凶之辨惟温公以虞祭讀祝

於主人之右卒哭讀祝於主人之左爲别蓋得禮意大抵

高氏考古雖詳而制儀實踈不(⿱艹石)温公之慤實耳

   答程正思

示喻日用操存之意甚善甚善用功如此所造豈易量然

亦湏藉窮理功夫令胷次灑落始有進歩處大學所謂知

至而後意誠者正謂此也讀禮之暇宜取論語逐章細㸔

每日不過兩三叚先令盡通諸說異同然後深求聖言本

意則乆乆自當見效矣

   答程正思

所示禮文考訂詳悉上合禮意下適時宜甚善甚善其間

小未備處巳輙𥙷之矣幸詳擇而勉行之使州里之間有

所觀法非細事也

   答程正思

承喻致知力行之意甚善然欲以静敬二字該之則恐未

然蓋聖賢之學徹頭徹尾只是一敬字致知者以敬而致

之也力行者以敬而行之也静之爲言則亦理明心定自

無紛擾之效耳今以静爲致知之由敬爲力行之凖則其

功夫次序皆不得其當矣中庸所謂愽學審問謹思明辨

者皆致知之事而必以篤行終之此可見也苟不從事於

學問思辨之間但欲以静爲主而待理之自明則亦没世

窮年而無所𫉬矣

   答程正思

葬地之訟想巳得直凡百更宜審處與其得直於有司不

(⿱艹石)兩平於郷曲之爲愈也觀書以巳體驗固爲親切然亦

須遍觀衆理而合其歸趣乃佳(⿱艹石)只據巳見却恐於事理

有所不周欲徑急而反踈緩也

   答程正思

論語舊嘗纂定諸說近細考之所當改易者什過五六知

近讀此書有緒亦甚欲相與商訂耳

   答程正思

論語三篇說甚子細衮衮未暇詳㸔所訂集注中一二字

甚善如三事之爲三者當即改易也此間講說不廢能問

者不過二三人耳濂溪祠記刻成巳乆何爲未見今併新

刻三種内去先人小集一册併往此間無他物可爲𭔃也

   答程正思

熹忽𬒳改除之命來日當徃奏事儻得遂瞻玉陛不敢愛

身以爲朋友羞但恐踈拙不能有以感動上意耳致知力

行論其先後固當以致知爲先然論其輕重則當以力行

爲重昨告擇之正爲徒能知之言之而不能行者設耳於

理固無大害也

   答程正思

諸書再㸔義理未安處甚多皆是要切大頭項處令人恐

懼不可言

   答程正思

熹病倦不敢極力觀書閑中玩養頗覺粗有進處恨相去

逺不得朝夕欵聚亦幸有一二朋友在此不廢講論因事

提掇不爲無助不知正思能一來否沙隨程丈聞亦欲入

閩不知何時定成行也聞其制度之學甚精亦見其一二

文字恨未得靣扣之耳清卿省處恐靠不得不知他日來

如何做功夫離羣索居易得鈍𣻉了人甚可懼也

   答程正思

遷塟重事似不宜容易舉動凡百更切審細爲佳(⿱艹石)得巳

不如且巳也異論紛紜不必深辨且於自家存養講學處

朝夕㸃檢是切身之急務朋友相信得及者宻加評訂自

不可廢切不可於稠人廣坐論說是非著書立言肆意排

擊徒爲競辨之端無益於事向來蓋嘗如此今乃悔之故

不願賢者之爲之耳

   答程正思

且歸侍旁日與諸弟姪講學甚善所謂聖賢大㫖斷然無

疑乆知賢者有此意思但覺有枯燥生硬氣象恐𨚫有合

疑處不知致疑耳所示孟子數條大槩得之但論心處以

爲此非心之本體(⿱艹石)果如此則是本體之外别有一副走

作不定之心而孔孟教人却舎其本體而就此指示令做

工夫何耶此等處非解釋之誤乃是本原處見得未明無

箇涵泳存養田地所以如此更願察之也世學不明異端

蠭起大率皆便於私意人欲之實而可以不失道義問學

之名以故學者翕然趨之然喭有之是眞難滅是假易除

但當力行吾道使益光明則彼之邪說如見睍耳故不必

深與之辨 如下一本空一字疑是雪字

   答程正思

所論放心之說甚善且更如此存養體驗乆乆純熟又須

見得存養省察不是兩事也

   答程正思

向見印行王謝論大意甚善但論此兩人實事太草草恐

是㸔得史書未熟亦不可不加意今日正要見得此兩人

功少罪多處方見儒者大學功用之實耳所喻心說亦恐

未精大抵此心有正而無邪故其存則正而亡則邪耳

   答程正思

所喻孟子前日因一二朋友㸔到此疑其說之不明方畧

改定正與來喻合叔重必自報去矣答陳同父書不知曽

細㸔否人皆以爲此不足深辨此未察時學之弊者也區

區之意豈爲一人𤼵哉鋟版乃此間吕沅州爲之婺本𥘉

未有也此等事當平心觀之不必如此爲巳甚也

   答程正思

所論皆正當確實而衛道之意又甚嚴深慰病中懷抱省

試得失想不復置胷中也告子生之謂性集注雖改細㸔

終未分明近日再改一過此處覺得尚未有言語解析得

出更俟欵曲細㸔他時相見却得靣論祝汀州見責之意

敢不敬承蓋縁舊日曽學禪宗故於彼說雖知其非而不

免有私嗜之意亦是𬒳說遮前揜後未盡見其底藴

譬如楊墨但能知其爲我兼愛而不知其至於無父無君

雖知其無父無君亦不知其便是禽獸也去冬因其徒來

此狂妄凶狠手足盡露自此乃始顯然鳴鼓攻之不復爲

前日之唯阿矣浙學尤更醜陋如潘叔昌吕子約之徒皆

巳深䧟其中不知當時傳授師說何故乖訛便至於此深

可痛恨元善遂能辦此深可歎賞深慚老繆放過此著今

日徒勞頰舌用力多而見功寡也

然則犬之性猶牛之性牛之性猶人之性與犬牛人之形

氣旣具而有知覺能運動者生也有生雖同然形氣旣異

則其生而有得乎天之理亦異蓋在人則得其全而無有

不善在物則有所蔽而不得其全是乃所謂性也今告子

曰生之謂性如白之謂白而凡白之白無異白焉則是指

形氣之生者以爲性而謂之物之所得於天者亦無不同

矣故孟子以此詰之而告子理屈詞窮不能復對也 右

第三章乃告子迷繆之本根孟子開示之要切蓋知覺運

動者形氣之所爲仁義禮智者天命之所賦學者於此正

當審其偏正全闕而求知所以自貴於物不可以有生之

同反自䧟於禽獸而不自知巳性之大全也

 告子一叚欲如此改定仍刪去舊論似巳簡徑但恐於

 一原處未甚分明請㸔詳之

   答程正思

所喻數說皆善孟子中間又改一過不記曾録去否今恐

未曾别𭔃一本但𥘉㸔甚分明今讀之又似不分暁試更

爲思之如來喻固佳𥘉欲取而用之又覺太繁注中著不

得許多言語今可更約其辭爲下數語來(⿱艹石)𤼵脫得意思

分明又當改却此說乃佳也致知說及他數處近改者徳

粹寫得今有所改或問一二條亦寫𭔃之可就取㸔日新

一條似比舊有功也𤼵見之說巳具叔重書中可更相與

詳之此是日用功夫最精約處與向來五峯敬夫之說

同可更思之恐說未透却又須别下語也大學或問所引

孟子正是傳授血脉與援引牽合者不同試更詳之人心

道心近書雖云無疑恐亦有未徹處故猶有不善㸔之說

亦請更察之也其他所論大槩皆正當但於曲折處間有

未察則恐於所謂亭亭當當恰好處未免不子細也大抵

近日朋友例皆昏弱無志散漫無主鞭䇿不前獨正思篤

志勤懇一有見聞便肯窮究此爲甚不易得常與朋友言

之以爲爲學正須如此方有可望然亦覺得意思有粗踈

處辨論功夫勝却玩索意思故氣象間有喧閙急迫之病

而少從容自得之意此爲未滿人意耳

   答程正思

熹再辭之章并一䟽上之頗推夏間所言之未盡者語似

太訐未知得免於戾否所遣人以月𥘉七八間行至今未

還不知聖意定何如自覺踈拙無以堪此厚恩冐昧而前

必取顚踣(⿱艹石)得話行而身隱乃爲莫大之幸耳所示諸書

甚善甚善但臨川之辨當時似少商量徒然合閙無益於

事也其書近日方答之所說不過如所示者而稍加詳耳

此亦不𫉬巳而荅恐後學不知爲惑耳渠則必然不肯回

也此間書院近方結裹江浙間有朋友在彼相聚興國萬

正淳不知舊在南康曾相識否其間一二人亦儘可講論

也小學字訓甚佳言語雖不多却是一部大爾雅也

   答程正思

答子静書無人寫得聞其巳謄本四出乆矣此正不欲𭧂

其短渠乃自如此可歎可歎然得渠如此亦甚省力且得

四方學者畧知前賢立言本㫖不爲無益不必深辨之云

似未知聖賢任道之心也

   答程正思

所示䇿甚佳然詞氣之間亦覺尚欠平和處豈有所不能

平於中耶陳正巳之論何足深辨杲老嘗說少時見張天

覺或告之曰蔡元長說相公極正當只是少些機數張應

之曰蔡京斫頭破肚漢我(⿱艹石)有機數却與你一般也若待

說伊川用處不周即伊川與你一般矣此可付一𥬇也

通書注說善惡分明作兩節何爲尚疑無先善後惡之意

耶性字之說亦無可疑然得賢者如此𤼵明亦有助也

   答汪子文

似聞比來急於進取遂爲神恠所惑殊駭聞聴於此等處

把捉不定則所講聞於簡𠕋者將以何用耶自此切須安

常守正以爲進學之地不宜復狥前失以䧟於邪妄之域

   答汪聖可

示喻讀書勵行之意甚善甚善然更願反躬務實以充其

言使無浮行之愧則區區之深望也

   答周舜弼

熹適承枉顧示以長牋稱道過實决非淺陋所敢當不敢

自辨數也至謂程氏二書出於記録之餘不能無誤誠如

所論向來所以各因本篇而存其姓號以相别者正謂是

爾然言有似是而實非者有似非而實是者非好之篤玩

之深而辨之明者或未能無誤也暇日見過得靣叩其一

二幸甚幸甚

   答周舜弼

臨行所說務實一事途中曽致思否觀之今日學者不能

進歩病痛全在此處但就實做工夫自然有得未須遽責

効驗也仁字想别後所見尤親切或有議論因來不妨見

𭔃

   答周舜弼

塟事不易便能了辦䘮禮盡誠不狥流俗此尤所難更宜

深念閔卜二子除䘮而見之意以終禮制區區之望也

彼中朋友用功爲學次第如何便中喻及向時毎說持敬

窮理二事今日所見亦只是如此但覺得先後緩急之序

愈分明親切直是先要於持守上著力方有進歩處也孟

說性善及求放心處最宜深玩之

   答周舜弼

前此所示别𥿄條目雖多然其大槩只是不曽實持得敬

不曾實窮得理不曽實信得性善不曽實求得放心而乃

縁文生義虚費說詞其說愈長其失愈逺此是莫大之病

只以其間所論曲折及後叚克伐怨欲郷原思學瞻忽前

後之𩔖觀之便自可見若果是實曽下得工夫即此等處

自無可疑縦有商量亦須有著實病痛不應如此泛泛矣

曽子一叚文意雖說得行然似亦未是眞見似此等處且

須虚心㴠泳未要生說却且就日用間實下持敬工夫求

取放心然後却㸔自家本性元是善與不善自家與尭舜

元是同與不同若信得及意思自然開明持守亦不費力

矣君子而時中却是集注失於太簡令人生疑今巳削去

只見存文義巳自分明(⿱艹石)不爲此句所牽則亦無可疑矣

恐枉費思索故并及之然其切要功夫無如前件所說

萬留意也

   答周舜弼

所論仁字殊未親切而語意叢雜尤覺有病須知所謂心

之徳者即程先生榖種之說所謂愛之理者則正所謂仁

是未𤼵之愛愛是巳𤼵之仁耳只以此意推之更不須外

𫟪添入道理反混雜得無分暁處(⿱艹石)於此處認得仁字即

不妨與天地萬物同體(⿱艹石)不㑹得而便將天地萬物同體

意仁却轉見無交渉矣仁義禮智便是性之大目皆是形

而上者不可分爲兩事顔子之勇只以曽子所稱數事體

之於身非大勇者其孰能之克已之說未爲不是但如此

言語上理㑹恐無益耳其他數條似皆未切大抵前後見

舜弼講論多是不切巳而止於文字上揑合所以無意味

不得力須更就此斡轉方有實地功夫也

   答周舜弼

示及疑問且當如此涵泳甚善致知工夫亦只是且據所

巳知者玩索推廣將去具於心者本自無不足也敬子逺

來不易其志甚勇而功夫未宻更宜相與切磋更令精細

平穩乃佳耳觀其病痛與長孺頗相似所以做處一般不

知吾人所學且要切身正不以此等爲高也(⿱艹石)親養未便

亦須委曲商量不須如此躁迫也伊川告詞如此是亦紹

興𥘉年議論未免一褒一貶之雜也

   答周舜弼

所諭敬字工夫於應事處用力爲難此亦常理但㸔聖賢

說行篤敬執事敬則敬字本不爲黙然無爲時設湏向難

處力加持守庶幾動静如一耳克巳亦别無巧法譬如孤

軍猝遇彊敵只得盡力舎死向前而巳尚何問哉

   答周舜弼

示喻爲學之意大槩不過如此更在日用之間實用其力

念念相續勿令間斷

   答周舜弼

來喻所云皆學者不能無疑之處然讀書則實究其理行

巳則實踐其迹念念郷前不輕自恕則在我者雖甚孤高

然與他人元無干預亦何必私憂過計而䧟於同流合汗

之地耶

   答周舜弼

講學持守不懈益勤深慰所望又聞頗有朋友之助當此

嵗寒不改其操尤不易得也更願相與磨厲以造其極毋

使徒得虚名以取實禍乃爲佳耳前書絜矩之說大槩得

之二字文義蓋謂度之以矩而取其方耳今所示數條各

以鄙意附於其後却以封還幸試思之來說大槩明白詳

細但且於此更加反復虚心静慮宻切玩味乆之須自見

得更有精微處不但如此而已也承欲見訪固願一見但

逺來費力不(⿱艹石)如前所說著實下功果自得之則與合堂

同席亦無以異也郷來蔡君今安在能不受變於俗否耶

 大學之道莫切於致知莫難於誠意意有未誠必當隨

 事即物求其所以當然之理然觀天下之事其幾甚微

 善惡邪正是非得失未有不相揉雜乎芒芴之間者静

 而察之者精則動而行之者善聖賢之學必以踐履爲

 言者亦曰見諸行事皆平日之所素定者耳今先生之

 教必曰知之者切而後意無不誠蓋(⿱艹石)泛論知至如諸

 家所謂極盡而無餘則遂與上文所謂致知者爲無别

 况必待盡知萬物之理而後别求誠意之功則此意何

 時而可誠耶此正學者緊切用功之地而先生訓釋精

 明誠有以𤼵聖賢未𤼵之藴𥨸嘗體之於心事物之來

 必精察乎善惡之兩端如是而爲善則確守而不違如

 是而爲惡則深絶而勿近先生勿去此并上二句亦庶幾不苟於

致知而所知者非復泛然無切於事理不苟於誠意而

好善惡惡直欲無一毫自欺之意敬守此心無敢怠忽

課功計効則不敢以爲意焉如此用力不知如何

知至只是致知到處非别有一事也但見得本來合當如

此之正理自然𤼵見透徹則所知自切不須更說確守深

絶而意自無不誠矣

傳之二年釋自新新民而結之以君子無所不用其極

 者言皆欲止於至善也蓋自致知以至脩身無非所以

自新也自齊家以至平天下無非所以新民也凡此八

 者誠大學之條目然必曰止於至善者深言擇善不可

 以不精耳夫善一也有至善則有未善先生改云善而未至所以

 言擇善之難如此過則失中不及則亦未至于中宜其

應事接物之際固有欲爲公而反遂其私欲爲義而乃

狥乎利厚薄輕重泛然而應不得其當是皆知之有未

切也𥙷亡之章謂用力之乆而一旦廓然貫通焉則理

之表裏精粗無不盡而心之分别取舎無不切是必加

之以積習之功庶乎廓然貫通然後可以言止於至善

之事乎苟未至此則分别取舎於心當如何

一事自有一事之至善如仁敬孝慈之𩔖

忿懥恐懼好樂憂患人之所不能無者然有一于此則

心不得其正何哉蓋此心不可以頃刻而不存苟喜怒

憂懼一萌于中則心有係累不特不能帥乎氣而氣反

得以動其心矣故當忿懥之時唯有忿懥而巳旣以忿

 懥爲主尚何心之可存恐懼之𩔖莫不皆然聖人於此

深欲學者常存此心無少間㫁喜怒哀懼猶不可有而

 况於曠蕩外馳邪辟妄念以爲此心之累者乎故曰心

有不存則無以檢其身矣以此意體之如何

有喜怒憂懼則四者之𤼵不得其正無喜怒憂懼則四者

之𤼵何不正之有

絜矩之道推巳度物而求所以處之之方故於上下左

 右前後之際皆不以巳之所不欲者施諸彼而巳矣然

皆以敬老事長恤孤之三者推之以見民心之同然故

 下文極言好惡不可以異乎人而財利不可以擅乎巳

苟惟不然皆取惡之道也是則一章之意無非𤼵明恕

之一字上章既言所藏乎身不恕則不能喻諸人矣於

此復推廣之以極其所不通之意恕之爲用其大如此

 求其指歸則不過孝弟慈三者行乎一家推而至於治

 國平天下同一機而巳孝弟慈非恕也自身而家自家

 而國自國而天下推之者近施之者廣必與人同其欲

 而不拂乎人之性兹其所以爲恕以此觀之是否

此叚說得條暢

 致中和注云自戒謹恐懼而守之以至於無一息之不

存則極其中而天地位矣自必謹其獨而察之以至於

 無一行之不慊則極其和而萬物育矣夫喜怒哀樂未

 𤼵謂之中戒謹恐懼所以守之於未𤼵之時故無一息

 之不存而能極其中𤼵而皆中節謂之和必謹其獨所

 以察之於既𤼵之際故無一行之不慊而能極其和天

 地之所以位者不違乎中萬物之所以育者不失乎和

致中和而天地自位萬物自育者蓋如此學者於此静

 而不失其所操動而不乖其所𤼵亦庶幾乎中和之在

我而已天地萬物之所以位旦育焉則不敢易而言之

未識是否

說只如此不難暁但用力為不易耳勉旃勉旃

 凡事豫則立一節言與事行與道皆欲先定於其𥘉則

 不跲不困不疫不窮斯有必然之驗故下文自不𫉬乎

 上不信乎朋友不順乎親而推之皆始於不誠乎身而

已然則先立乎誠爲此章之要㫖而不明乎善則不可

以誠乎身也今欲進乎明善之功要必格物以窮其理

致知以處其義夫然後真知善之爲可好而好之則如

 好好色眞知惡之爲可惡而惡之則如惡惡臭明善如

此夫安得而不誠哉以是觀之則中庸所謂明善即大

學致知之事中庸之所謂誠身即大學意誠之功要其

指歸其理則一而已是否

得之

費而隱章引鳶飛魚躍之詩以明其㫖程夫子以爲子

思喫緊爲人與必有事焉而勿正之意同活潑潑地竊

 以爲子思之言無非實理而程夫子之說亦皆真見今

 又得先生竄定此章反復開暁昭然義見耽玩乆之心

 融意釋夫形而下者道之用矣必有形而上者爲之體

 其用廣夫安得而不費其體微又安得而不隱體用顯

 微𥘉無間絶人惟覩其用之顯而不見其體之微也是

 以終身由之而不知子思於是託鳶魚以明此理之昭

著而其所以然之故則亦可知其隱然爲難見也夫見

於鳶魚者尚爾而况自夫婦隱微之間極而至於天地

愽之際化育流行洪纎高下莫不皆然此理固非偶

 然者而亦孰與之哉子思之言精宻峻㓗而程子之論

無纎毫凝𣻉𠋣著之意非先生其孰知之大意如何

只是如此更宜詳味

 二十七章始言道之體極於至大而無外道之用入於

至小而無間非至徳之人不足以凝之中言至道之凝

非大小精粗舉而並行則不足以凝是道也末言所處

 之無不宜所以極言至道之凝其效如此然大小精粗

之㫖諸家所論不同張子逐句爲義吕氏因之以一句

自相反覆爲說游氏以逐句相承接爲說楊氏以逐句

 上一節承上節下一節承下節爲說却以温故知新爲

 道問學之事敦厚崇禮爲道中庸之事兼而讀之亦足

 以𤼵明大㫖然分比精宻條理該貫終不若以尊徳性

 爲存心之本而極乎道體之大以道問學爲致知之本

 而盡乎道體之細遂以廣大高明温故敦厚爲存心之

 屬以精微中庸知新崇禮爲致知之屬於是犁然各當

 於人心使學者有用力之地而不悖乎名義之紛紜也

 竊嘗玩索所謂不以一毫私意自蔽者指致廣大而言

 也不以一毫私欲而自累者指極高明而言也乍讀兩

 句似(⿱艹石)一意相同然試體之一以私意自蔽則心不洪

 放而狹隘迫窄何以致廣大乎一以私欲自累則此心

 沉溺而昏暗卑陋何以極高明乎此二句(⿱艹石)相似而實

不同者妄意如此是否

得之

末章八引詩前五條論始學至成徳踈宻淺深之序後

三條皆所以賛不顯之徳前此蓋未有𤼵明斯義(⿱艹石)

昭著明白也今觀尚絅一條則知爲巳之學不可以狥

名而入徳之方皆由乎巳而巳進而至於亦孔之昭則

 謹獨之行巳著又進而至於不愧屋漏則謹獨之效益

 彰其曰奏假無言所以言其徳之巳成又曰不顯惟徳

 所以言其徳之至盛故先之以不賞不怒而民自畏勸

 終之以篤㳟而天下平也夫自下學謹獨之事積而至

於篤㳟而天下平則其存心也愈謹而進徳也彌盛復

 三引詩以歎詠不顯之徳固不在乎聲色之末亦非徳

輶如毛之可比極論其妙不若無聲無臭之詩爲可以

形容其不顯之至耳竊嘗謂此章之㫖正與首章相應

首章論道體之大端故以性命教之三者言之於始然

必戒謹恐懼而存其未𤼵之中必謹其獨而保其旣𤼵

 之和中和之至所以能位天地育萬物者蓋其徳之盛

 同乎天而然也中庸之書所以始於是者其㫖深哉有

志於學者可不知天徳之在聖人者爲如何於此宜盡

 心焉爾未審是否

亦孔之昭是謹獨意不愧屋陋是戒謹恐懼意

 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不但終食之間而巳也雖造次

 必於是不但造次而巳也雖顚沛必於是蓋欲此心無

 頃刻湏㬰之間斷也及稱顔子則曰三月不違於衆人

 則曰日月至焉而巳今學者於日月至焉且茫然不知

 其所謂况其上者乎克巳工夫要當自日月至焉推而

 上之至終食之間以至造次至顚沛一節宻一節去庶

 幾持養純熟而三月不違可學而至不學則巳欲學聖

 人則純亦不巳此其進歩之階歟

下學之功誠當如此其資質之高明者自應不在此限但

我未之見耳

 不忮不求何用不臧貧與富交彊則忮弱則求人惟中

 無所養而後飢渇得以害其心也故不能自安於貧而

 有慕乎彼之富此心一動物欲行焉故雖可巳而不巳

 孟子所謂宫室之美妻妾之奉所識窮乏者得我而爲

 之𩔖蓋有不可勝窮之私由是以失其本心而忌嫉忮

 害生焉否則謟曲以求之而不自知其爲卑汚淺陋之

 甚也子路之志不牽乎外物之誘夫子稱之欲以進其

 徳惜乎不能充此而上之至有終身誦之之蔽不然簞

 瓢陋巷之樂當與顔子同之日用功夫信乎不可遽巳

是如是






晦菴先生朱文公文集卷第五十

考異

答潘端叔 又苦盡力於此苦一(⿱艹石)

 以此合彼氣象蓋聖人不勉而中不思而得從容中

  道純乎天理已則仁也顔子必勉而中必思而得私

  欲不萌天理常存心不違仁也然其用力也甚微而

  其所存者無息故聖人以三月言其乆云云違於三

  月之外非也其餘則日月至日至謂一日無間㫁

  月至謂一月無間㫁雖不若顔子之常存然亦必工

  夫純熟積累深乆者始能至於此耳

 子曰志於道云云極之於㴠泳之中也身者理之所

  在也據於徳則躬以踐之敦篤於行也心者身之主

  也依於仁則體切於仁全體此心也若夫游於藝則

  又所以防閑於外而涵養於中耳

 子曰天生徳於予云云𥨸謂聖人素其位而行無入

  而不自得也豈(⿱艹石)常人隕𫉬於患難畔天之命哉夫

  子之身云云

 子曰三年學不至於榖云云施工之㫁續而然耳

  章之意𥨸恐聖人欲使人知夫善非作輟之可成必

  積而後至蓋不惟可以懲學者玩善之病而又足以

  啓學者進善之心也

 此章意恐未然云云澤及於後世矣顔淵喟然嘆曰

  至末由也巳某竊謂自仰之彌高至忽焉在後此顔

  子賛歎道體之大也道無方也非力之所能中故雖

  仰之鑚之而益高堅也道無形也非見之所能及故

  雖瞻之而在前在後也蓋至理中著一物不得只仰

  之鑚之瞻之忽之之處便巳非中矣恐湏物格知至

  以上始能及此而非學者知力之所能到也然在學

  者却當用力從事於致知主敬之功所以求止乎中

  也乃(⿱艹石)知至格物則聴夫工夫之自至而非旦暮之

  可期也所以夫子循循善誘使學者循序以求而不

  使之躐等以進愽文約禮乃實下手處張先生所謂

  集衆義於聞見之間宅至理於隱微之際是也欲罷

  不能顔子無一息間㫁而自不能巳也既竭吾才工

  夫深而力到也如有所立卓爾誠之形而行之著也

  雖欲從之末由也巳雖見是而未能遂止乎是非顔

  子未止於中蓋未能從容中道由中而行耳故曰末

  由也巳未逹一間者其在兹歟

抹處皆有病約禮當從侯先生說主敬二字亦該未盡

 子張問行云云不能揜於省察之際矣夫然後可行

  也參前𠋣衡云者理之形非實有物也今以日用言

  之以存主爲本至事物之來知之所覺心之所慊乃

  力行之庶㡬此意循循而有進焉(⿱艹石)如楊氏其者

  

其字正指忠信篤敬耳云云在目前也

 子曰不曰如之何如之何者吾末如之何也巳矣某竊

  謂如之何猶言無可奈何也天下無不可爲之事聖

  人不曰如之何也學未至而歸咎於質事不成而歸

  咎於命國不治而歸咎於時皆付之無可奈何者

  付之無可奈何則巳矣雖聖人亦無如之何矣

此章數說皆通未如何者的爲正意且存之可也

 子曰惟女子小人爲難養也近之則不遜逺之則怨某

 竊謂此所謂小人乃服役之人僮僕之𩔖(⿱艹石)泛言小

  人則不應謂之養耳女子小人近之則傷褻逺之則

 寡恩不遜與怨皆感之之道有未至耳其惟嚴於治

  巳恕以待人則不遜與怨庶免乎

此章鄙意亦如此

答程正思所論放心之說 云存養省察不是兩事也

  彦忠不能塟其親逺承賻恤足見朋友之義渠甚

 感激同舎亦無不動心也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第五十


             閩縣儒學教諭王製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