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晦菴集 (四庫全書本)/續集卷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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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集卷四 晦菴集 續集卷五 别集卷一

  欽定四庫全書
  晦庵續集卷五      宋 朱子 撰書
  答劉韜仲問目
  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炳以為理當死而求生是悖理以偷生失其心之德也故曰害仁理當死而不顧其身是舎生而取義全其心之德也故足以成仁若比干諌而死夫子稱其仁所謂殺身以成仁也雖死不顧只是成就一个是而已使比干當諫不諫而茍免扵難則求生以害仁矣未知是否
  此説得之然更要見得失其心之德全其心之德各是如何氣象方見端的
  君子義以為質禮以行之孫以出之信以成之何故不及仁
  更思之
  有一言可以終身行之者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扵人今之人多以姑息為恕且自居官者言之為州縣則不敢擊豪彊為監司則不敢按贓吏為臺諌則不敢排姦慝為宰相則不敢退小人皆自以為恕而不知恕者如心之謂也所惡扵上毋以使下所惡扵下毋以事上豈姑息之謂乎夫仁者謂之能好人可也而孔子兼能惡人言之謂恕字亦當如此體認未知是否
  此説固善然被排擊遭按退決非己心之所欲今乃欲施扵人又何以為如心乎請更推之
  莊以涖之動之不以禮莊敬者禮之容也兩句意疑相重謂端莊不慢者敬心之發躬行之事也所謂禮者化民成俗之具若為之冠昏䘮祭之品節以教民孝弟者是也未知是否
  動猶動民以行不以言之動禮只是在己者
  民之扵仁也甚扵水火水火吾見蹈而死者矣未見蹈仁而死者也集注之説曲折雖多然詞意精宻發眀聖人勉人為仁之意最為𦂳切有功或問節取范氏之説詞雖平而意則緩且未見蹈仁而死一句與上文不相應如范氏仁不傷人之説則與上句不合如程子殺身成仁之説與上句合矣而地位不侔謂不如集注之説未知是否
  殺身成仁蹈仁而死同異如何更思之
  陽貨之惡如此聖人恐無不終絶之意時其亡而往者亦非欲其稱盖終不欲見之耳遇諸塗者乃不期而㑹不可得而避非得已也未知是否
  恐未然
  伊川先生云性即是理謂所謂理者仁義禮智是也未知是否
  四者固性之綱維然其中無所不包更詳味之
  子曰性相近也又曰惟上智與下愚不移夫人之氣質雖有偏正昏眀純駁厚薄之不齊然禀生之初未甚相逺也故謂之相近至扵上智之所以為智下愚之所以為愚亦皆其氣質使然既謂之相近矣何故又有上智下愚如是之懸絶也
  氣象雖相近然亦有如是懸絶者盖既曰氣矣便有此不同不足恠也
  吾豈匏瓜也哉焉能繫而不食集注云匏瓜繫扵一處而不食物古注云言匏瓜得繫一處者不食故也吾自食物當東西南北不得如不食之物繫滯一處然匏瓜未嘗不可食而謂之不食物何也
  不食謂不求食非謂不可食也今俗猶言無口匏亦此類
  公山佛肸之召諸家之説善矣愚必以楊氏觧佛肸章為得其要盖公山之召而子路不悦夫子雖以東周之意諭之而子路之意似有所未安也故扵佛肸之召又舉其所聞以為問其自信不茍如此學者未至聖人地位且當以子路為法庶乎不失其親不可以聖人體道之權藉口恐有學歩邯鄲之患也未知是否
  得之
  人而不為周南召南横渠先生之説所以與諸家不同者何故若曰告之教之則是為之也説得為字太重經意恐不然也未知是否
  為猶學也
  今之愚者詐而已矣智則能詐愚者本無智巧也何故能詐
  如狂不直侗不愿之類
  予欲無言盖夫子以子貢專求之扵言語之間告之此以發之子貢未能無疑故夫子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盖欲其察之扵踐履事為之實也程子所論孔子之道如日星一段雖引無言之文然其大意却似説無隠之義至其言猶患門人未能盡曉故曰予欲無言夫恐其不能盡曉當更告之而曰予欲無言何也或曰予欲無言一章實兼無隠乎爾之義盖四時行百物生所謂無隠也程子之説盖推眀夫子啟發子貢之意欲其求之扵踐履事為之實者未知是否
  恐人不能盡曉而反欲無言疑得甚好更熟玩之當自見得分眀也
  四時行百物生兩句自為體用盖隂陽之理運行不息故百物各遂其生聖人之心純亦不已故動容周旋自然中禮未知是否
  有此意
  宰我逰聖人之門而有短䘮之問不類學者氣象諸家之説或謂至親以期㫁而宰我欲質其所知有疑而不敢隠所以為宰我盖欲聞其過也炳以為宰我在聖門雖列扵言語之科然哀公問社而有使民戰栗之對方晝而寝夫子有朽木糞土之譏觀其地位如此則宜有短喪之問也未知是否
  短䘮固是不仁然其不隠不害為忠信此一事而兼有得失得失又有重輕
  年四十而見惡焉其終也已聖人立言之意固是勉人及時進德然鄉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惡之茍有特立獨行之士不狥流俗衆必羣嘲共罵何為而不見惡學者亦不可不知也未知是否
  見惡亦謂有可惡之實而得罪扵能惡人者非不善者惡之之謂也
  柳下惠三黜而不去其言若曰茍以直道事人雖適他國終未免三黜若肯枉道事人自不至三黜又何必去父母之邦觀其意盖自信其直道而行不以三黜為辱也此其所以為和而介與若徒知其不去之為和而不知其所以三黜者之為有守未足以議柳下惠也未知是否
  得之
  接輿歌而過孔子盖欲以諷切孔子孔子欲與之言則趨而避之孔子使子路問津扵長沮桀溺固将有以發之而二人不答所問傲然有非笑孔子之意至扵荷篠文人知子路之賢則止子路宿殺雞為黍而食之見其二子焉其親之厚之如此孔子使子路反見之則先去而不願見矣數子者若謂其無德而隠則徉狂耕耘以避亂世澹然不以富貴利達動其心而確然自信不移若有所得者若謂其無故而隠則危邦濁世道既不行亦未見其必可以仕也特其道止扵歸潔其身而不知聖人所謂仕止久速者知所謂無可者矣而未知所謂無不可者也故其規模氣象不若聖人之正大若以素隠行恠視之愚意未知是否
  無道而隠如蘧伯玉柳下惠可也被髪佯狂則行恠矣沮溺荷篠亦非中行之士也
  柳下惠為士師三黜而不去所謂降志如不去之類所謂辱身如三黜之類然聖人列之扵逸民者不知扵何處見得桞下惠遺逸處
  見上
  君子不施其親謝氏曰對報之謂施如親黨特無失其為親而已豈有施報往來之意也謝氏之意不眀竊意其説若曰君子所以厚扵親黨者特欲不失其親親之義而已豈有施報來往之意猶言豈望施報來往也其説與經文不通炳所録或問觧此段内有兩句云人之所以害其親親之恩者其失在扵望報而不在扵施炳謂施字上漏却不字未知是否
  謝説不通故或問中辨之文意分眀不脱字也
  眀道先生云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説才説性時便已不是性人生而静以上何故不容説才説性時何故已不是性未眀其㫖
  不容説者未有性之可言不是性者已不能無氣質之雜矣
  答李孝述繼善問目
  孝述甞求夫心之為物竊見大學或問中論心處每每言虚言靈或言虚眀或言神眀孟子盡心注云心人之神眀竊以為此等專指心之本體而言又見孟子舉心之存亡出入集注以為心之神眀不測竊以為此兼言心之體用而盡其始終反覆變態之神夫其本體之通靈如此而其變態之神妙又如此則所以為是物者必不囿扵形體而非粗淺血氣之為竊疑是人之一身神氣所聚所以謂之神舎人而無此則身與偶人相似必有此而後有精神知覺做得箇活物恐心又是身上精靈底物事不知可以如此看否孝述又嘗求所以存是心者竊見伊川言人心作主不定如破屋中禦宼又云如一箇翻車每每教學者做箇主或云立箇心又云人心須要定使他思時方思乃是眀道亦云人有四百四病皆不由自家則是心須教由自家以此似見得心雖是活物神眀不測然是自家身上物事所主在我收住後放去放去後又復收回自家可以自作主宰但患不自做主若自家主張着便在不主張着便走去及才尋求着又在故學者須自為之主使此心常有管攝方得又常求所以為主之實竊見伊川論如何為主敬而已矣又似見得要自做主宰須是敬盖敬便收束得來謹宻正是着力做主處不敬便掉放疎散不復做主了孝述扵存心工夫又粗見如此不知是否
  理固如此然須用其力不可只做好話説過又當有以培養之然後積漸純熟向上有進步處
  孝述按大學章句云眀德者人之所得乎天而虚靈不昧以具衆理而應萬事者也竊疑人得正且通之氣故心體中虚虚則靈如水之清火之眀鑑之光皆是體虛所以透眀心亦然濂溪云静虚則眀眀則通似亦可見近驗之扵心則日用間覺得一事累心便有滯礙更不通快是以竊恐虚故靈心惟虚靈所以方寸之内體無不包用無不通能具衆理而應萬事但以氣禀物欲之私有以昬之而不得全其虚靈之本體故理之在是者遂有所蔽而應事接物亦皆雜以私欲不盡出扵義理之正是無以具衆理而應萬事矣學者之學恐只是求去其氣禀物欲之昏以復其虚靈之全體盖心既虚靈則寂然不動感而遂通扵所謂具衆理而應萬事者得矣是以大學之教以眀眀德為主章句或問之言眀德必以虚靈為質其言眀德工夫又不過欲全其虚靈之體言存養則曰聖人設教使人嘿識此心之靈而存之扵端荘静一之中言格物致知則曰人心之靈莫不有知而欲其表裏洞然無所不盡言誠意則曰人之本心至虚至靈衆理畢具而欲其應物皆由此心以發而無所雜言正心則曰心之本體湛然虚眀而欲其順應事物而無所動言修身則曰隨事省察之以審其當然之則似亦主虛靈者為説徹頭徹尾許多工夫皆欲全此心之虛靈以融㑹衆理酬酢萬事而已以此觀之恐虚靈不昧乃心之所以為心而聖學之基本也不知是否
  同上
  孝述覺得間嘗心存時神氣清爽是時視必眀聽必聰言則有倫動則有序有思慮則必専一若身無所事則一身之内如鼻息出入之麄細緩急血脉流行間或凝滯者而有纎㣲疾癢之處無不分眀覺得當時别是一般精神如醉醒寐覺不知可以言存心否
  理固如此然亦不可如此屑屑計功效也
  孝述自覺心放時精神出外更不自知如夢然才知得放時即是心便不放了如知得夢時即是夢覺孔子言我欲仁便是仁至似亦此意故日用間覺得直湏謹操持勤檢㸃盖操持容有懈時若不測地猛省起来則其懈時之放自不得逺去且不得久去如此維繫之久恐此心只得住裏面如欲睡底人湏自家打起精神不可放倒間或精神倦時不覺坐睡又自家擺灑起來不容睡著每每如此自是睡不得愚見如此不知是否
  是是但説太多了
  孝述謂健有為順無為二者隂陽動静之分仁禮之為健義智之為順竊疑仁之發即有怵惕惻隠之意動扵中頑然不動即為不仁禮之仁即有恭敬辭遜之容著扵外故仁恐為動之始動静恐皆以漸致猶春之生物萌芽甲拆方動而㣲禮恐為動之極猶夏之長物而長短小大莫不盡見義則所以制仁禮之宜盖即其中而為之裁制使隆殺厚薄各適其分似有裁節又收歛之意雖畧有所為其亦嚴且約矣智但分别是非當否畧無作為又所以為動之本而仁禮之所由發也故義恐為静之始猶秋之收而去華就實智恐為静之極猶冬之藏而歸根復命妄意推測如此不知是否
  此元亨利貞所以循環之無端也
  横渠先生曰虛静者仁之本亦此意
  孝述又見先生答黄寺丞健順仁義禮智之問云有分而言之者有合而言之者孝述扵分而言者已隨愚見陳扵上矣復以合而言者求之竊意仁義禮智若以用言則有有為者有無為者故仁禮為健義智為順若論其所以為是四者之實則仁是人之不忍之心似有柔順之意禮之品節一定而不可易似有隂静之意二者恐是健中有順義之裁制方嚴似有剛㫁之意智之周流不滯似有陽動之意二者恐是順中有健扵此可見隂陽本不相離之意不知是否
  當時之意恐謂分則為四合則為二耳然如所説又自是一意即所謂水隂根陽火陽根隂者
  孝述又謂木火之為陽動金之為隂静皆可言若水當為隂静之極然水流而不息未見所以為至静處不知當扵何處觀之
  水寒火熱水下火上其為動静之分者眀矣
  孝述妄謂五常是五行之德五行之氣其行扵天者固未易見若質之在地者竊疑與德之在人者無往而不相配今隨愚陋所見言之五常之未發則本體中存恐如木之在山火之在燧金之在礦水之在地土之未動及其既發而有惻隠羞惡恭敬是非誠實之情恐如火之出而炎上水之流而潤下及由其情充積成行如仁之為孝為弟為睦為婣之類恐如木之為棟梁榱桷火之為燈燭炬燎金之為刀斧盤盞水之為池沼江海土之為塼瓦墻壁故五常之未發只可謂之五常而不可以萬行名及其發而成行隨在不同則各隨其所成之行名之而不得復以五常名矣恐如五行之未動只可謂之五行而不可以它物名及其動而為物有萬不同則各隨其所成之物名之而不得復以五行名矣但方其為五常之性也而萬行之理已無不包及其為萬殊之行也而五常之體亦未嘗不存恐如五行之方具而萬用之質已無不全及其為萬殊之用而五行之體亦未嘗不立極而言之則人道周乎四海無非五常之為如物充乎地上而無非五行之為凡此雖未知是否似皆説得去但木之曲直金之從革土之稼穡皆待人為而仁之惻隠義之羞惡信之誠實皆發扵性之自然相配不得又土之稼穡與孝述所謂為塼瓦之類又説不上不知五行之與五常本不可如此牽合耶為復可以配説而未得其説耶仁之行固有可言若義禮智信之行皆未見其實然可指之目得非四者之行無往不在而不可一一强名耶區區求之而未得其説
  萬物雖不可以五行名然其分各有所屬則亦未離其類也萬行之扵五常亦然從革曲直稼穡是亦本性之發非人之所能為也若曰人為則胡不能使木從革而金曲直乎
  孝述妄謂仁義禮智之施恐皆自吾身始次親次民次物仁恐始扵愛身禮恐始扵敬身義恐始扵制此身之宜智恐始扵眀此身之禮盖不愛其身則是自絶故必不愛親而亦無以愛親不敬其身則是自賤故必不敬親而亦無以敬親至扵義智皆然妄意如此不知是否
  身者仁義禮智之主不可書書字疑當作言施由此始以有子孟子之言為仁之本仁義之實者觀之其當自親始可見矣
  孝述妄謂仁義禮智合而成行其發也竊疑先智次仁次禮次義且就身言之恐必知此身受形所自而四肢百骸血氣皆相貫属吾所當愛然後有自愛之心知愛之而不忍傷則必敬之而不敢忽愛敬既生方可裁制其宜以全愛敬之道若獨指心而言亦恐必先知此心至靈至貴為一身之主然後自愛既愛之而不肯甘心放棄則必嚴敬自持而惟恐以慢易失之既愛既敬然後有可得而裁制者盖愛而失宜則或至枯守不用而為虚無寂滅或只知養䕶而不能痛自克治反非所以為愛敬而失宜則恐持之太甚而有把捉不定之患反不得其所以為敬此愛敬各有其宜而必有㫁制之者然未愛未敬則恐無所施其裁制之道自𭧂自棄則又無復荘敬自重之心不知身心之當愛則恐雖傷之而頑然不省豈復有自愛之意區區之愚所以疑是四者之發必有次第而不可紊也若未發之前則四者之體渾然在中不可謂先有此而後有彼但方發之際勢必有序無雜然並發之理然知識一開則餘三者踵乎其後自有不容己者是以既發之後則即其一行之中而四者之實無一不在以其本一理故也若以四時言之則恐智為冬藏仁為春生禮為夏長義為秋成歸藏者發生之本發生者長養之漸而生長又所以為收成之體也夫四時者五氣之布五氣之生定扵其初恐非至此而序生但氣之流布則其序必如是而後可然冬令既行則三時之㫁起亦有不容遏者是以造化既成之後則即其一物之㣲而五氣之功無一不在以其本一氣故也以此觀之則仁義禮智合而成行其發之先後亦有可言者妄意如此不知是否
  此即前循環之說然説得太破碎又不好且静以養之可也
  大學或問云以理而言之則萬物一原固無人物貴賤之殊以其氣而言之云云是則所謂眀德者也孝述竊疑人物之性有偏全之異者不知是受得本同但做處不同為復是受得本不同乎按伊川云天所賦為命物所受為性恐是受得已不同盖理之在天本只是一箇渾然全體但人物隨形而受故受得來别人得形氣之正故承當得盡物得形氣之偏故承當不盡偏底物事難為有全底道理孟子集注論生之謂性處云以理言之則仁義禮智之禀豈物之所得而全似亦此意人之形體受盡得這道理所以亦做得這道理盡物之形體受不盡這道理所以亦只隨其所受做得更就其做處言之人得形氣之正故心虚而體全心之知覺便周流貫徹在處通得去形之運動便千變萬化是般做得去是以扵其理之精㣲知亦知得盡做亦做得盡人之所以可為堯舜可參天地皆為有此體質儘做得但患不為或為之而有不充却無不能之理孟子謂王之不王非不能是不為與所謂有是四端而自謂不能吾身不能居仁由義恐皆是安扵不為者物得形氣之偏故心塞而體拘心之知覺便拘礙而不能通形之運動便短狹而不能周是以扵此理之本體知亦知得淺狹做亦做得淺狹被形氣局定更開不來所以求為人之所為不得如慈烏父子螻蟻君臣之類若論父子君臣之道豈止如慈烏螻蟻之為但此二物所知只止此所能亦止此更去不得了就其所得之分言之如此恐又是人與物做得别處然又有可疑者盖物雖受此理不盡若隨其所受而發則仁義禮智須皆做得出來然所舉二物又每物只做得一般道理出不能相兼以通其全如此者恐是物所得之理既不能盡其全體又為氣昏隔在裏面發處復不能充其所得之分劑是則容有得為而未為者此二物又是昏塞中各有一㸃眀處所以各發得一般道理特特著見扵其他道理便全微了至其餘物又或不能爾此可見物之氣禀又自有不齊處此等性命之説固不當妄意揣量然湏畧識其梗槩方隨所見寫呈乞賜開示大端使知所向而求之庶乎其畧識矣
  既是不曾受得自是不能做得更不湏説然横渠先生亦説人有近物之性物有近人之性者又是一理如猫相乳之類温公集中亦説有一猫如此而加異焉此其賦性之近人而或過之但為形所拘耳亦可悲也
  又云然扵其正且通之中又或不無清濁善惡之異故其所賦之質又有智愚賢不肖之殊孝述竊謂隂陽五行搃其大全而言之則恐同出一本而人物均禀焉所謂人物之生必得是氣然後有以為百骸九竅五臓之身是也若别其體則恐一氣之中有偏正兩等而為人物貴賤之分所謂得其正且通者為人得其偏且塞者為物是也至極其變則恐偏正之中又自萬殊而為人品物品之分所謂扵其正且通之中又不無清濁羙惡之異故其所賦之質又有智愚賢不肖之殊者是言人品之異也盖體之既分則固一定而不可易矣然恐是氣之運一息不留所以俄頃之間變為萬状彼人物之生各隨其所值以為體是固不能齊也但用變而體不變故人之所禀雖或至濁至惡而所謂正且通者未嘗不在而其為濁惡又自是一般與餘氣之濁惡不同以其是正且通之濁惡故其濁可澄之為清其惡可易之為羙既清既美則所謂正且通者即得其本然之正矣鳥獸草木各以類分而每類中又有等色不同然其形聲臭味各不能變其本體則亦與人相似但人能自化物不能自化耳妄意推測如此不知是否
  此大槩然矣亦宜并以上章之意推之
  孝述謂美惡恐即通書所謂剛柔善惡竊疑清濁以氣言剛柔羙惡以氣之為質言清濁恐屬天剛柔美惡恐屬地清濁屬知美惡屬才清濁分智愚美惡分賢不肖上智則清之純而無不美大賢則美之全而無不清上智恐以清言大賢恐以美言其實未嘗有偏若中庸稱舜知回賢是也下此則所謂智者是得清之多而或不足扵美所謂賢者是得剛柔一偏之善而或不足扵清扵是始有賢智之偏故其智不得為上智其賢不得為大賢雖愚不肖恐亦自有等差盖清濁美惡似為氣質中隂陽之分陽清隂濁陽善隂惡故其氣錯揉萬變而大要不過此四者但分數參互不齊遂有萬殊不知是否
  陳了翁云天氣而地質前輩已有此説矣
  孝述又疑氣之始有清無濁有美無惡濁者清之變惡者美之變以其本清本美故可易之以反其本然則所謂變化氣質者似亦所以復其初也不知是否
  氣之始固無不善然騰倒到今日則其雜也久矣但其運行交錯則其美惡却各自有㑹處此上智下愚之所以分也
  又云然而本眀之體得之扵天終有不可得而昧者云云所以使之即其所養之中因其所發而啓其眀之之端也
  孝述竊謂覺是人之本心不容泯没故乘間發見之時直是昭著不與物雜扵此而自識則本心之體即得其真矣上蔡謂人湏是識其真心竊恐謂此然此恐亦隨在而有盖此心或昭著扵燕閒静一之時如孟子言平旦之氣或發見扵事物感動之際如孟子言人乍見孺子将入井皆有怵惕惻隠之心或求之文字而怡然有得如伊川先生所謂有讀論了後其中得一兩句喜者或索之論講而恍然有悟如夷子聞孟子極論一本之説遂憮然為間而受命凡此恐皆是覺處若素未有覺之前但以為已有是心而求以存之恐昏隔在此不知實為何物必至覺時方始識其所以為心者既嘗識之則恐不肯甘心以其虛眀不昧之體迷溺扵卑汚茍賤之中此所以汲汲求眀益不能已而其心路已開亦自有可進歩處與夫茫然未識指趣者大不侔矣故孝述竊疑覺為小學大學相承之機不知是否
  所論甚精但覺似少渾厚之意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慮慮而后能得
  孝述謹按章句以物格知至為知止意誠以下為得所止又或問以定静安為知之所以得之故孝述竊疑定静安在物格知至之後意誠以下六事未然之前慮則在意誠以下六事将然之際如此言之則定静安慮在知止得止之間似皆有可實之處不知是否
  觧中似已有此意矣
  孝述又按或問云不有以知其所當止之地則不能有以得其所當止者而止之又云知是知其至善之所在得是得其所止之地而止之孝述竊疑知是知之在彼得是得之在我得則心理俱融理為我有得恐亦只是知不可便指為已止其處但恐知虚而得實才得之則身亦隨之矣妄意如此不知是否
  知與得兩事經文可見
  孝述竊疑既知之後復有所謂慮而後得者恐知是知之至慮是審之詳夫物格知至則萬理貫通固無不知其至善之所在然恐身有未接則其義理精微容有毫釐之未察或所接之際事復異宜故必扵此精加審慮然後始無纎微滲漏之處此知後必慮然後為審不知是否
  定静安是未有事時胷次洒然慮是正與事接處對同勘合也
  致知在格物
  孝述竊謂人之本心至虚至靈無所不照但以氣禀物欲有以蔽之是以其眀不能不昏欲開其眀湏藉事物之實以運其知思然後其眀有可通之理盖心既有蔽無從下手以開之所以窮究物理者恐是因窮究其所未知而将此心戞刮擦磨治其麄鄙而反覆往來求出其眀是以研窮之深其眀必将穿漏而出而物之理亦無所遁矣此其所以能格也伊川先生曰思曰睿思慮久後睿自然生又曰致思如掘井初有渾水久後稍引動得清者出來久自眀快其説似皆以為人心之眀既有所蔽湏即事致思然後其眀自出孝述恐所謂致知在格物者亦有此意盖窮至事物之理即所以推極吾之知識也不知是否
  理有未眀則見物而不見理理無不盡則見理而不見物不見理故心為物蔽而知有不極不見物故知無所蔽而心得其全
  孝述竊疑心具衆理心雖昏蔽而所具之理未甞不在但當其蔽隔之時心自為心理自為理不相贅屬如一物未格便覺此一物之理與心不相入似為心外之理而吾心邈然無之及既格之便覺彼物之理為吾心素有之物夫理在吾心不以未知而無不以既知而有然則所以若内若外者豈其見之異耶抑亦本無此事而孝述所見之謬耶
  極是
  或問云或考之事為之著或察之念慮之㣲孝述竊謂事為是身之所履善行之著處念慮是心之所發善端之萌處扵此考察則心亦不遺可以得理之真實然當事為念慮之時又欲着心考察則是一心二用互有妨礙似難扵着力然或問又云人之眀德全體大用無時不發見扵日用之間人惟不察乎此是以汨扵人欲而不知所以自眀孟子集註云衆人雖有不忍人之心然物欲害之存焉者寡故不能察識而推之政事之間則又似必着意體察然後有見孝述恐所謂考察是此心常常反求不教外馳心存而不外馳則精神知覺常只照管自家歩歩不離所以事為之形念慮之起自然黙有所見若此心尋常逐外不自管顧則雖間或真心見前亦不知其所發非是臨時以此心為之而又以此心察之也若齊王愛牛孟子屢發之使反求其所以然却在既發之後儘可着力追求意不相妨恐又與當事體察不同以此觀之則此所謂考察既以當事言則似不可重㸔孝述愚見如此不知是否
  不必如此説只是隨處理㑹是與不是以為取舎向背之決耳
  又云昔聞延平先生之教云云雖其規模之大條理之密若不逮扵程子孝述竊謂規模之大條理之密恐如序所論經文外有以極其規模之大而内有以盡其節目之詳者規模之大恐自積習既多然後脱然有貫通處以下四段即是盖舉其始終全體而言條理之密恐是物必有理皆所當窮以下六段與前所謂讀書論人應事數端即是盖備夫工夫項目而言之先生謂其為説逺近虚實大小精粗無不兼盡而復分先後緩急恐亦言其條理之密不知是否
  只是如此
  誠意
  孝述妄謂人之本心得之扵天初無不善所以有不善者恐是人為逆之也試以動静驗之静者天動者人是以静則無不善動則常有不善使其如伊川所謂動以天焉則恐仍只是善奈何其不全以天而必雜以人遂流扵不善今求其實而言之人心未發無為思則其本然之體渾然在此人更不曾動着似即南軒所謂天心者是時安得有不善來中庸所謂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樂記所謂人生而静天之性伊川所謂其本真而静五性具焉又云喜怒哀樂未發何嘗不善又云心本善恐皆指此心而言也及其既發有思有為即屬之人既屬之人即是氣質為之若質純粹則惟其所發無往不與理俱故本然之性得以順達而無害若有偏駁則其偏駁之發即與理相違至其知思嗜好感物而生者又多求快血氣之私而不由義理之節故本具焉又每每為所拂害不得沛然順發曩時之善至是遂流扵惡矣甚則窮人欲滅天理曩時之善盡反而純扵惡中庸所謂發而皆中節謂之和樂記所謂感物而動性之欲以及夫好惡無節而天理滅孟子所謂人性之善猶水之就下其可使為不善猶水可使過顙在山濂溪所謂五性感動而善惡分眀道所謂性善猶水之清其繼猶水之流有流至海而終不濁其次有逺近有多少清濁雖不同然非善與惡在性中為兩物相對各自出來伊川所謂其中動而七情出情蕩而性鑿又云發而中節則無往而不善又云發扵思慮則有善有不善先生所謂心體本静然亦不能不動其用固本無不善然亦能流而入不善見印行文集恐皆指心之動處言也夫静則善動則有不善是心本善而人每拂之為不善聖人之所以有教衆人之所以有學恐只為此濂溪云聖人立教俾人自易其惡自至其中而止伊川云學問之道無他唯知其不善則速改以從善而已横渠云領惡而全好必由學又云為學大益在自求變化氣質則所謂教所謂學只是去其惡以全其善耳若其𦂳切着力處只在此心發動之初盖私欲之根既埋伏在内不動則已才動便牽引起來勢之所必然者真心之發其間常有私欲夾雜不能得純一此處雜了前面便流行不去是以必扵此處清本正源使人欲浄盡查滓不留則自此以往天理流行更無梗拂而扵其本然者得矣學必以誠意為要竊恐謂此妄以或問之意如此推測是否
  説得太多然却未見誠字之意
  孝述按孟子言上世有見親𭧂露者其顙有泚而非為人泚中心達扵面目又云人乍見孺子将入井皆有怵惕惻隠之心非為内交要譽惡其聲而然竊以為此等是惻隠之心發得實處楊震莫夜遺之金而不受上蔡自負記問聞眀道玩物䘮志之譏遂汗流浹背面發赤竊以為此等是羞惡之心發得實處張湛居幽室必整遇妻子若嚴君竊以為此是恭敬之心發得實處孔子誨子路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范氏云是曰是非曰非為直竊以為此是是非之心發得實處人心之發每每如此而無所雜方是誠意若見賢而不能舉舉而不能先見不善而不能退退而不能逺與第五倫兄子嘗病一夜十往退而安寝子有病雖不視而竟夕不眠竊以為此等是意未誠處不知是否
  未親切
  孝述妄謂顔子之樂恐在克復之後已過此闗克盡己私故日用間是這道理在胷中平鋪地順流将去無分毫私欲為之梗拂故不待勉强作為自無往而不與理相周旋所以觸處皆樂雖行乎窮途逆境亦只如此曾不改吾樂焉曾晳之志恐是其胷中脱洒畧無繫累遐想其動静語黙之節反覆其所陳之志似把這道理做家常茶飯相似日用間只如此平平地順行将去似将使萬事萬物各止其所而吾心蕭然畧不用意作為扵其間亦見夫此理所以天然自有觸目皆然自可坦然順適不假作為故也如孝述自覺是初學不曾窺見一分半分道理便妄自警喜把來擡劵行時本不自在間只是分付着意似要扵道理上加添些做與這氣象天淵不侔若曾晳可謂真知其為天理但伊川則謂其雖知之而未必實能為耳漆雕開之未能自信恐是正在此處着力過闗未得竊疑其雖未盡見是理自然流行之妙而扵本然實體固已識之但恐識認未至真的又自度此心了他未下然亦可見其直要扵打鬬處下死工夫勝過去不但及此而遂已也孝述妄意揣料如此不知是否
  漆雕開恐不止如此
  孝述近來自覺此心分眀如有物䝉蔽在内若以存養言當其放時固是紛紛擾擾全無是處其知把捉時覺得此心在此不曾從他處去但依舊蕩漾糊塗䝉䝉然要光不能得光及至忽然清眀時方是襟懐開爽耳目聰眀氣象逈别若以窮格言當其求而不得時固是茫然無入處昏懵之極至反覆尋求以揣約得大意又依舊覺得隔了一重更發不破又至暫時㸔得發時方識認稍眀心地方開若以誠意言則日用間身雖物接而此心頑然不動時是全然昏隔了有隨接便動時亦有徐徐畧省而後動時動如在親前有愛心在長上之側有敬心但其愛敬意就間發得些又只據見在休了雖欲勉進自是做得來無意味是時心依舊昬有時忽地感悟動得别時其愛直是真切其敬直是嚴畏非有所强而自不能已是時心方大眀故存養而至扵心地眀爽窮理而至扵識認分眀誠意而至扵真心發見如此者極是少三者之中意誠時尤少每日省来覺得白日在夢明道先生所謂醉生夢死伊川先生所謂未知道者如醉人恐可説此雖知得是夢要教醒只是不能得醒如此者豈非質昏之甚而難開汚染之深而難滌耶仰惟先覺憐而教之無使終陷則不勝願幸
  但且着實持守不須如此想象計較作弄恐思慮過當别生病痛
  孝述又自覺質弱心極易動日用間才有小小得失便過喜過懼此心全體動了雖欲自家做主更做不在以至在喧雜繁擾之地多處置不下甚至扵亂大槩覺是氣怯而志復無以帥之不知治此病痛孰為要切
  只此便是病根前説正慮其如此耳
  孝述曩以先兄在嫡未及有子而没疑扵所主䝉賜教云若已立後則無此疑但復有曲折先兄嘗收一襁褓之子為嗣既没孝述以其未勝䘮又别無同居長上遂自主䘮才兩月而此子卒曩時之問正此子巳卒之後孝述遂不曾言及先兄将葬孝述復求從兄之子為之後亦在襁褓孝述仍前自主祠板之題只從弟稱及領尊教始悟其非猶有不能勝䘮之疑聞之伯量亦云嘗以此問先生先生答云有攝主又按䘮大記云子㓜則以衰抱之人為之拜是當以所立之子主䘮而孝述為之攝自是即欲俟練祭換栗板時易題所稱復有他慮先兄之後固為宗子之子今既收立不知亦謂之嫡孫否若可謂嫡孫則廟祭當使之主又未知襁褓之子即可主祭為復待其成人或少長方可若即可主祭則今日祠板之變固合異日遷廟之稱矣如或未可則今日易從子稱異日復易從弟稱有瀆慢之嫌又按䘮服小記云婦之䘮虞卒哭其夫若子主之袝則舅主之所主不同而各有所宜既不嫌數更則異日再易祠板所稱恐亦無害又衆議以為必從㓜子主之理勢方順孝述扵換栗板日已更稱矣不知是否
  攝主但主其事名則宗子主之不可易也細考曾子問諸説可見
  孝述又疑㓜子若即可嗣主宗祀則異時納主恐即據主祀之子祧逺祖矣若未可主祀且從孝述主之則異時所納之主即為旁親不知旁親當别設位而有祧為復只祔扵祖而無祧
  納主旁親之説未曉所謂可更詳之
  孝述議親十年展轉牽制尚未成畢老母欲令今冬畢親但先兄几筵未徹老母乃齊衰三年之服復有妨礙然主婚却是叔父欲姑從鄉俗就親不知可否若就畢挈歸凡百從殺衣服皆從素淡不知可否
  若叔父主婚即可娶婦無嫌禮律皆可考也但母在而叔父主婚恐亦未安可更詳考也
  孝述謹按禮婿将親迎父醮而命之今孝述父兄俱没上惟母在旁尊有叔父不知往迎之時當受母命耶為復受叔父之命耶
  當受命扵母然母既有服又似難行記得春秋隠二年公羊傳有母命其諸父兄而諸父兄以命使者之説恐可檢看為叔父稱母之命以命之否更詳之更以上條并考之
  孝述又按禮婦盥饋舅姑若舅已没不知可以叔父受盥饋禮否
  叔父無盥饋之文盖與姑受醴禮相妨也母若有服則亦難行此禮要是本領未正百事俱礙耳







  晦庵續集卷五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晦庵集>
  晦菴别集原序
  昔我文公㑹粹程氏門人所録之語以為遺書且謂其於二先生之語不能無所遺復取諸家集録参伍相除得十有一篇以為外書誠不忍儒先片言隻字湮沒無傳而天下之理有所欠闕也文公先生之文正集續集潛齋實齋二公已鏤板書院蓋家有而人誦之矣建通守余君師魯好古博雅一翁二季自為師友搜訪先生遺文又得十卷以為别集其標目則一倣乎前而每篇之下必書其所從得且無外書不能審所自来之恨真斯文之大幸也鏞於君之長子謙一為同舍郎亦嘗預聞蒐輯之意兹來冒居長席而余君適将美解始川兩卷餘以見囑於是節縮浮費以供兹役盖又二年而始克有成後之學者能於是書句句字字深思而熟翫之庶有以知其無非精義宻理之所存毋使摹刻既多束書不觀乃貽或者之誚云咸淳元年六月朔廸功郎建寜府建安書院山長黄鏞謹書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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