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囊/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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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取其平,兵不厭詭。實虛虛實,疑神疑鬼。彼暗我明,我生彼死。出奇無窮,莫知所以。集「詭道」。

鄭公子突[编辑]

  北戎侵鄭,鄭伯御之,患戎師,曰:「彼徒我車,懼其侵軼我也。」公子突曰:「使勇而無剛者,嘗寇而速去之。君為三覆以待之。戎輕而不整,貪而無親,勝不相讓,敗不相救。先者見獲,必務進;進而遇覆,必速奔。後者不救,則無繼矣,乃可以逞。」從之,戎人之前遇覆者奔,祝聃逐之,衷戎師,前後擊之,盡殪,戎師大奔。

〔茅元儀曰〕[编辑]

  「千古御戎,不出數語,今則反是,戎安得不逞?」

夫概王[编辑]

  吳敗楚師於柏舉,追及清發,將擊之。闔閭之弟夫概王曰:「困獸猶鬥,況人乎?若知不免而致死,必敗我。若使先濟者知免,後者慕之,蔑有鬥心矣,半濟而後可擊也。」從之,大敗楚人,五戰及郢。

鬥伯比 季梁[编辑]

  楚武王侵隨,使求成焉,而軍瑕以待之。隨人使少師董成。鬥伯比曰:「我之不得志於漢東也,我則使然:我張吾三軍,以武臨之,彼則懼而協以謀我,故難圖也。漢東之國,隨為大,隨張,必棄小國,小國離,楚之利也。少師寵,請羸師以張之。」少師歸,請追楚師。季梁諫曰:「楚之羸,其誘我也!」乃止。

〔述評〕[编辑]

  當時微季梁,幾墮楚計。楚子反有言:「圍者,柑馬而秣之,使肥者應客。」故凡示弱者皆誘也。

  漢兵乘勝追匈奴。高帝聞冒頓居上谷,使人覘之。冒頓匿其壯士肥牛馬,見老弱羸畜,使者十輩來,皆言匈奴可擊。上復使劉敬往,敬還報曰:「兩國相擊,此宜矜誇見所長,今臣往,徒見羸瘠老弱,此必欲見短,伏奇兵以爭利,愚以為匈奴不可擊。」上不聽,果圍於白登。

  天後中,契丹李盡忠、孫萬榮之破營府也,以地牢囚漢俘數百人,聞麻仁節等諸軍將至,乃令守者紿之曰:「家口飢寒,不能存活,待國家兵到即降耳。」一日引出諸囚,與之粥,慰曰:「吾等乏食養汝,又不忍殺汝,縱放歸,若何?」眾皆拜伏乞命,乃縱去。至幽州,具言其故。兵士聞之,爭欲先入,至黃鑾峪,賊又令老者投官軍,送遺老牛瘦馬於道側。仁節等棄步卒,將馬先入。賊設伏,橫截將軍,生擒仁節等。全軍皆沒。

  二事皆類比。

蒍賈 師叔[编辑]

  楚大飢,庸人率群蠻叛楚。麇人帥百濮聚於選,將伐楚。於是申息之北門不啟。楚人謀徙於阪高。〔邊批:無策。〕蒍賈曰:「不可,我能往,寇亦能往。不如伐庸。夫麇與百濮謂我飢不能師,故伐我也。若我出師,必懼而歸。百濮離居,將各走其邑,誰暇謀人?」及出師侵庸,及庸方城。庸人逐之,囚子揚窗。三宿而逸,曰:「庸師眾,群蠻聚焉,不如復大師,且起王卒,合而後進。」〔邊批:庸策。〕師叔曰:「不可,姑又與之遇以驕之,彼驕我怒,而後可克。先君蚡冒所以服陘隰也。」又與之遇,七遇皆北。庸人曰:「楚不足與戰矣!」遂不設備。楚子乘馹,會師於臨品,分為二隊以伐庸,群蠻從楚子盟,遂滅庸。

〔評議〕[编辑]

  楚以不徙而存,宋以南渡而削。我朝土木之變,徐武功倡言南遷,賴肅愍諸公不惑其言。不然,事未可知矣!

田單[编辑]

  燕昭王卒,惠王立,與樂毅有隙,〔邊批:肉先腐而蟲生。〕田單聞之,乃縱反間於燕,宣言曰:「齊王已死,城之不拔者二耳。樂毅畏誅不敢歸,以伐齊為名,實欲連兵南面而王齊。齊人未附,故且緩攻即墨,以待其事。齊人所懼,唯恐他將來,即墨殘矣。」燕王以為然,使騎劫代毅。毅歸趙,燕軍共忿。而田單乃令城中,食必祭其先祖於庭,飛鳥悉翔舞下食,燕人怪之,田單因宣言曰:「神來下教我。」乃令城中曰:「當有神人為我師。」有一卒曰:「臣可以為師乎?」〔邊批:此事通竅。〕因反走,田單乃起,引還,東向坐,師事之,卒曰:「臣欺君,實無能也。」單曰:「子勿言。」因師之,每出約束,必稱神師,乃宣言曰:「君唯懼燕軍之劓所得齊卒,置之前行與我戰,即墨敗矣。」燕人聞之,如其言。城中人見齊諸降者悉劓,皆堅守,唯恐見得。單又宣言:「君懼燕人掘吾城外塚墓,戮先人,可為寒心。」燕軍盡掘壟墓、燒死人。〔邊批:騎劫一至墨即此。〕即墨人從城上望見,皆涕泣,俱欲出戰,怒自十倍。田單知士卒之可用,乃身操版鍤,與士卒分功,妻妾編於行伍之間,盡散飲食饗士,令甲卒皆伏,使老弱女子乘城,遣使約降於燕。燕皆呼「萬歲」,田單乃收民金,得千鎰,令即墨富豪遺燕將,曰:「即墨即降,願無擄掠吾族家妻妾。」燕將大喜,許之,燕軍由此益懈。單乃收城中,得千餘牛,為絳繒衣,畫以五彩龍文,束兵刃於其角,而灌脂束葦於尾,燒其端,鑿城數十穴,夜縱牛,壯士五千人隨其後,牛尾熱,怒而奔,燕軍夜大驚,牛尾炬火光炫耀,燕軍視之,皆龍文,〔邊批:應神師。〕所觸盡死傷,五千人因銜枚擊之,城中鼓噪從之,老弱皆擊銅器為聲,聲動天地。燕軍大駭,敗走,遂殺騎劫。

〔述評〕[编辑]

  勝、廣假妖以威眾。陳勝與吳廣謀舉事,欲先威眾,乃丹書帛曰:「陳勝王」。置人所罾魚腹中。卒買魚,烹食,得腹中書,怪之。又令廣於旁近叢祠中,夜篝火作狐鳴,呼曰:「大楚興,陳勝王。」於是卒皆夜驚,旦相率語,往往指目勝。

  世充托夢以誓師。王世充欲擊李密,恐眾心不一,乃假托鬼神,言夢見周公,乃立祀於洛水之上,遣巫言「周公欲令僕射急討李密,當有大功,不則兵皆疫死。」世充兵皆楚人,信巫,故以惑之,眾皆請戰。遂破密,皆神師之遣教也。

  王德征秀州賊邵青,諜言將用火牛,德曰:「此古法也,可一不可再,彼不知變,只成擒耳。」

  先命合軍持滿,陣始交,萬矢齊發,牛皆反奔,我師乘之,遂殘賊眾,此可為徒讀父書者之戒。陳濤斜之車戰亦猶是。

  伯比羸師以張之,賈則累北以誘之。至於田單,直請降矣,其詐彌深,其毒彌甚。勾踐以降吳治吳,伯約以降會謀會。真降且不可信,況詐乎?漢王之誑楚,黃蓋之破曹,皆以降誘也!岑彭、費禕,皆死於降人之手。噫,降可以不察哉?必也,諒己之威信可以致其降者何在?而參之以人情,揆之以兵勢,斷之以事理,度彼不得不降,降而必無變計也。--斯萬全之策矣!

康茂才[编辑]

  陳友諒既陷太平,據上流,遣人約張士誠同侵建康。或勸上自將擊之,上曰:「敵知我出,以偏師綴我,而大軍順流,直趨建康,半日可達,吾步騎急回,百里趨戰,兵法所忌。」乃召康茂才,謂曰:「二寇相合,為患必深,若先破友諒,則東寇膽落矣,汝能速之使來乎?」茂才曰:「家有老閽者,舊嘗事友諒,今往必信。」遂令閽者齎書,乘小舸徑至偽漢軍中,許以內應。友諒果信之,甚喜,問康公,曰:「今何在?」曰:「見守江東橋。」又問:「橋何如?」曰:「木橋也。」賜食遣還,囑曰:「吾即至,至則呼老康為號。」閽者還告,上曰:「虜落吾觳中矣。」乃使人撤木橋,易以鐵石,一宵而成。馮勝、常遇春率三萬人,伏於石灰山側,徐達等軍於南門外,楊璟駐兵大勝港,張德勝、朱虎率舟師出龍江關外,上總大軍於盧龍山,令持幟者偃黃幟於山之右,偃赤幟於山之左,戒曰:「寇至則舉赤幟,聞鼓聲則舉黃幟,伏兵皆起。」是日,友諒果引舟師東下,至大勝港,水路狹,遇楊璟兵,即退出大江,徑以舟衝江東橋,見橋皆鐵石,乃驚疑,連呼「老康」。莫應,始覺其詐,即分舟師千餘向龍江,先遣萬人登岸立柵,勢甚銳。時酷暑,上度天必雨,令諸軍且就食,時天無雲,忽風起西北,雨大至,赤幟舉,諸軍競前拔柵,友諒麾軍來爭,戰方合,適雨止,命發鼓,鼓聲震,黃幟舉,伏發,徐達兵亦至,舟師並集,內外合擊,友諒軍大敗,乘勝逐之,遂復太平。

張良[编辑]

  沛公欲以兵二萬人擊秦嶢下軍,張良說曰:「秦兵尚強,未可輕。臣聞其將屠者子,賈豎易動以利,願公且留壁,使人先行,為五萬人具食,益張旗幟諸山上,為疑兵;令酈食其持重寶啖秦將。」秦將果叛,欲連和俱西襲咸陽。沛公欲聽之,良曰:「此獨其將欲叛耳,恐士卒不從,不如因其懈而擊之。」沛公乃引兵,擊破秦軍。

〔述評〕[编辑]

  酈生既說下齊,而韓信襲擊,遂至臨淄。

  頡利兵敗求和,太宗遣鴻臚卿唐儉等慰撫之。頡利外為卑順,內實猶豫,李靖謀曰:「頡利雖敗,其眾尚十餘萬,若走度磧北,則難圖矣,今詔使至彼,虜必自寬,若選萬騎襲之,不戰可擒也,唐儉輩何足惜。」遂勒兵夜發,大破之。二事俱同此。

李廣 王越[编辑]

  廣與百餘騎獨出,望匈奴數千騎,見廣,以為誘騎,皆驚,上山陳。廣之百騎皆大恐,欲馳還走,廣曰:「吾去大軍數十里,今如此以百騎走,匈奴追射,我立盡。今我留,匈奴必以我為大軍之誘,必不敢擊。」乃令諸騎曰:「前。」未到匈奴陣二里所,止,令曰:「皆下馬解鞍。」其騎曰:「虜多且近,即有急,奈何?」廣曰:「彼虜以我為走,今皆解鞍以示不走。」於是胡騎遂不敢擊。有白馬將出護其兵,廣上馬,與十餘騎奔射殺胡白馬將,而復還至其騎中,解鞍,令士皆縱馬臥,會暮,胡兵終怪之,不敢擊。夜半,疑漢伏軍欲夜取之,皆引去。平旦,廣乃歸大軍。

  威寧伯王越與保國公朱永帥千人巡邊。虜猝至,主客不當,永欲走,越止之,為陣列自固,虜疑未敢前。薄暮,令騎皆下馬銜枚,魚貫行,毋反顧,自率驍勇殿,從山後走五十里,抵城,虜不覺,明日乃謂永曰:「我一動,虜躡擊,無噍類矣!結陣,示暇形以惑之也,次第而行,且下馬,無軍聲,故虜不覺也。」

呂蒙 馬隆[编辑]

  呂蒙既領漢昌太守,與關羽分土接境。知羽有並兼之心,且據上流,乃外倍修好。後羽討樊,留兵將備公安、南郡,蒙上疏曰:「羽討樊,而多留備兵,必恐蒙圖其後故也。蒙常有病,乞分士從還建業,以治病為名,羽聞之,必撤備兵盡赴襄陽,晝夜馳上。襲其空虛,則南郡可下,而羽可擒也。」遂稱病篤,權乃露檄召蒙還,陰與圖計,蒙以陸遜才堪負重而未有遠名,乃薦遜自代。遜遺書與羽,極其推讓。羽意大安,稍撤兵以赴樊。權聞之,遂行。先遣蒙在前,蒙至潯陽,盡伏其精兵艚艫中,使白衣搖櫓,作商賈人服,晝夜兼行。羽所置江邊屯候,盡收縛之,故羽不聞知,直抵南郡。傅士仁,糜芳皆降。蒙人據城,盡得羽及將士家屬,皆撫慰。有取民一笠以覆官鎧者,其人係蒙鄉里,垂涕斬之。於是軍中震栗,道不拾遺,蒙旦暮使親近存恤耆老,問所不足,病者給醫藥,飢寒者賜衣糧,府藏財寶,皆封閉以待權至。羽還,在道路數使人與蒙相問,蒙輒厚遇其使,週遊城中,家家致問,或手書示信,使還,私相參信,咸知家門無恙,見待過於平時,故吏士無鬥心,羽遂成擒。

  太康初,南虜成奚每為邊患,西平太守馬隆帥軍討之。虜據險拒守。隆令軍士皆負農器,將若田者,虜以隆無征討意,御眾稍怠。隆因其無備,進兵擊破之,畢隆之政,不敢為寇。

孫臏 虞詡[编辑]

  魏龐涓攻韓。齊田忌救韓,直走大梁。涓聞之,去韓而歸,齊軍已過而西矣。孫子謂田忌曰:「彼三晉之兵,素悍勇而輕齊,齊號為怯。善戰者,因其勢而利導之。兵法:『百里而趣利者,蹷上將;五十里而趣利者,軍半至。』」使齊軍入魏地,為十萬灶,明日為五萬灶,又明日為三萬灶。涓行三日,大喜曰:「吾固知齊軍怯,入吾地三日,士卒亡者過半矣!」乃棄其步軍,與其輕銳兼程逐之。孫子度其行,暮當至馬陵。馬陵道狹,而旁多阻隘,可伏兵,乃斲大樹,白而書之,曰:「龐涓死此樹下。」〔邊批:奇計獨造。〕於是令齊軍善射者萬弩夾道而伏,期曰:「暮見火舉而俱發。」涓果夜至斲木下,見白書,乃鑽火燭之。讀未畢,齊軍萬弩俱發,魏軍亂,大敗,龐涓自剄。

〔李溫陵曰〕[编辑]

  「世豈有十萬之師,三日之內減至三萬,而猶不知其計者乎?」

  羌寇武都。遷虞詡為武都太守。羌乃率眾數千,遮詡於陳倉崤谷。詡軍停車不進,而宣言,上書請兵,須到乃發。」羌聞之,乃分鈔旁縣。詡因其兵散,日夜進道,兼行百餘里,令軍士各作兩灶,日增倍之。羌不敢逼,或問曰:「孫臏減灶,而君增之,兵法曰:『行不過三十里。』而令且二百里,何也?」詡曰:「虜眾我寡,徐行則易為所及,速進則彼所不測;虜見吾灶日增,必謂郡兵來迎,眾多行速,必憚追我。孫臏見弱,吾今示強,勢不同也。」 

  既到郡,兵不滿三千,而羌眾萬餘,攻圍赤亭數十日,詡乃令軍中使強弩勿發,而潛發小弩。羌以為矢力弱不能至,並兵急攻,詡於是使二十強弩共射一人,發無不中,羌大震退。

  詡因出城奮擊,多所殺傷,明日悉陣其眾,令從東郭門出,北郭門入,貿易衣服,回轉數周,羌不知其數,更相恐動。詡計賊當退,乃潛遣五百餘人,淺水設伏,候其走路。虜果大奔,因掩擊,大破之。

祖逖 檀道濟 岳飛[编辑]

  祖逖將韓潛與後趙將桃豹分據陳川故城,相守四旬。逖以布囊盛土,使千餘人運以餽。潛又使數人擔米息於道,豹兵逐之,即棄而走,豹兵久飢,以為逖士眾豐飽,大懼,宵遁。

  宋檀道濟伐魏,累勝。至歷城,魏以輕騎邀其前後,焚燒谷草。道濟軍食盡,引還。有卒亡降魏,具告之。魏人追之,眾洶懼將潰。道濟夜唱籌量沙,以所餘少米覆其上,及旦,魏兵見之,謂道濟資糧有餘,以降者為妄而斬之,道濟全軍以歸。

  岳飛奉詔招撫嶺表賊曹成,不從,乃上奏:「群盜力強則肆橫,力屈則就招,不加剿而遽議招,未易也。」遂率兵入。會得成諜者,縛之帳下。飛出帳,調兵食。吏白曰:「糧盡矣,奈何?」〔邊批:飛使之。〕飛陽曰:「且反茶陵。」已而顧諜作失意狀,頓足而入。陰令逸之,計諜歸告,成必來追。即下令蓐食,潛趣繞嶺。未明,已逼賊壘。出不意,驚呼曰:「岳家軍至矣!」飛乘之,遂大潰。自是連奪其險隘。賊窮,飛乃曰:「招今可行矣。」

〔評〕[编辑]

  孫臏強而示之弱,虞詡弱而示之強,祖逖、檀道濟飢而示之飽,岳忠武飽而示之飢。

臧宮 周訪 獨孤永業[编辑]

  建武十一年,臧宮將兵至中盧,屯駱越。時公孫述將田戎、任滿與岑彭相拒於荊州。鼓戰數不利。越人謀叛從蜀。宮兵少,力不能制。會屬縣送委輸車數百乘至,宮夜使鋸斷城門限,令車聲回轉出入至旦。越人候伺者聞車聲不絕而門限斷,相告以漢兵大至,其渠帥乃奉牛酒勞軍,宮陳兵大會,擊牛釃酒,饗賜慰納之,越人由是遂安。

  周訪擊斬張彥於豫章,訪亦中流矢,折前兩齒,形色不變。及暮,訪與賊隔水,賊眾數倍,自知力不敵,乃密遣人如樵彩者而出,於是結陣鳴鼓而來,大呼曰:「左軍至。」士卒皆呼「萬歲!」至夜,令軍中多布火而食,賊謂官軍益至,未曉而退。訪謂諸將曰:「賊雖引退,然終知我無救軍,當還掩襲,宜促渡水北。」既渡,斷橋訖,而賊果至,隔水不得進。

  陳獨孤永業守金墉,周主攻之,不克。永業通夜辦馬槽二千,周人聞之,以為大軍且至,憚之,適周主有疾,遂引還。

賀若弼[编辑]

  賀若弼謀攻京口,先以老馬多買陳船而匿之,買弊船五、六十艘,置於瀆內。陳人覘之,以為中國無船。又令緣江防人交代之際,必集廣陵,大列旗幟,營幕被野。陳人以為隋兵大至,急發兵為備。既而知之,不復戒嚴。又緣江時獵,人馬喧噪;及是濟江,陳人遂不知覺。

〔按〕[编辑]

  賀若弼攻京口。任忠言於陳主曰:「兵法,『客貴速戰,主貴持重。』今國家足食足兵,宜固守台城,緣淮立柵;北軍雖來,勿與交戰;分兵斷江,勿令彼信得通;給臣精兵一萬,金翅三百艘,下江徑掩六合;彼大軍必謂其渡江將士已被俘獲,自然挫氣;淮南之人,與臣舊相知悉;今聞臣往,必皆景從。臣復揚聲欲往徐州,斷彼歸路,則諸軍不擊自去。此良策也!」陳主不從,以至於亡。

韋孝寬 岳飛 種世衡[编辑]

  東魏將段琛據宜陽,遣其揚州刺史牛道恒煽誘邊民。韋孝寬患之,乃遣諜人訪獲道恒書跡,令善學書者習之,因偽作道恒與孝寬書,論歸款意,又為落燼燒跡,若燈下書者。還令諜人送琛。琛得書,果疑道恒,不用其謀,遂相繼被擒。

  齊相斛律明月多智用事。孝寬令參軍曲岩作謠曰:「百升飛上天,明月照長安。」百升,斛也。又言「高山不摧自崩,槲樹不扶自豎。」令諜人廣傳於鄴下。時祖孝徵正與明月隙,既聞,復潤色奏之,明月竟坐誅。孝寬真熟於用間者。

  岳飛知劉豫結粘罕,而兀術惡劉豫,可以間而動。會軍中得兀術諜者,飛陽責之曰:「汝非吾軍中人張斌耶,吾向遣汝至齊,約誘致四太子,汝往不復來,吾繼遣人問齊,已許我今冬以會合寇江為名,致四太子於清河,汝所持書竟不至,何背我耶?」諜冀緩死,即詭服,乃作蠟書,言與劉豫同謀誅兀術事,因謂諜曰:「吾今貸汝,復遣至齊,問舉兵期。」刲股納書,戒勿泄。諜歸,以書示兀術。兀術大驚,馳白其主,遂廢豫。

  元昊有腹心將,號野利王、天都王者,各統精兵,最為毒害。種世衡謀欲去之。野利嘗令浪裡、賞乞、媚娘三人詣世衡乞降,世衡知其詐,曰:「與其殺之,不若因以為間。」留使臨稅出入,騎從甚寵。有紫山寺僧法崧,世衡察其堅樸可用延致門下,誘令冠帶。因出師,以獲賊功白於帥府,表授三班階職,充指揮使。又為力辦其家事,凡居事騎從之具,無不備。崧酗酒狎博,無所不為。世衡待之愈厚,崧既感恩,一日世衡忽怒謂崧曰:「我待汝如子,而陰與賊連,何相負也?」〔邊批:苦肉計。〕械係數十日,極其楚毒,崧終不怨,曰:「崧,丈夫也,公聽奸人言,欲見殺,有死耳。」居半年,世衡察其不負,為解縛沐浴,延入臥內,厚撫謝之,曰:「汝無過,聊相試耳。欲使為間,其苦有甚於此者,汝能為我卒不言否?」崧泣允之,世衡乃草野利書,膏蠟致衲衣間,密縫之,仍祝之曰:「此非瀕死不得泄,若泄時,當言:『負恩不能成將軍之事也。』」又以畫龜一幅,棗一蔀遺野利。野利見棗、龜,〔邊批:影「早歸」。〕度必有書,索之,崧目左右,又對「無有」。野利乃封信上元昊,元昊召崧並野利至數百里外,詰問遺書,崧堅執無書,至箠楚極苦,終不說,又數日,私召至其宮,乃令人問之,曰:「不速言,死矣。」崧終不說,乃命曳出斬之,崧乃大號而言曰:「空死,不了將軍事矣,吾負將軍,吾負將軍。」其人急追問之,崧於是褫衲衣,取書進入。〔邊批:書中必以及浪裡等三人,使視之而可信。〕移刻,命崧就館,而陰遣愛將假為野利使,使世衡。世衡疑是元昊使,未即相見,只令官屬日即館舍勞問,問及興州左右則詳,至野利所部多不悉。〔邊批:可知非野利使。〕適擒生虜數人,世衡令於隙中密覘之,生虜因言使者姓名,果元昊使。乃引見使者,厚遣之,〔邊批:只覺惡草具進項王使其策未工。〕世衡度使返,崧即還,而野利報死矣。世衡既殺野利,又欲並去天都,因設祭境上,書祭文於版,述二將相結,有意本朝,悼其垂成而敗,其祭文雜紙幣中,有虜至,急之以歸,版字不可遽滅,虜得之以獻元昊,天都亦得罪。元昊既失腹心之將,悔恨無及,乃定和議。崧複姓為王嵩,後官至諸司使,至今邊人謂之「王和尚」。

〔述〕[编辑]

  沈存中《補筆談》亦載此事,云:「世衡厚遣崧,以軍機密事數條與之,曰:『可以此借手。』臨行,解所服絮袍贈之,曰:『虜地苦寒,以此為別,至彼須萬計求見遇乞,即野利王。非此人無以得其心腹。』崧如所教,間關求通遇乞,虜人覺而疑之,執於有司,數日,或發其袍領中,得世衡與遇乞書,詞甚款密,崧初不知領中書,虜人苦之備至,終不言情,虜人因疑遇乞,殺之,遷崧於北境,亡歸。」事稍異。據《筆談》則領中書並崧不知,崧膽才壯,似更奇。

  世衡又嘗以罪怒一悉將,杖其背,僚屬為請,皆莫能得,其人杖已,即奔元昊,元昊甚親信之,歲餘,盡得其機密以歸,乃知世衡能用間也。

李光弼 李希烈[编辑]

  李光弼募軍中,有少技皆取之,人盡其用。有錢工三者,善穿地道。史思明寇太原,光弼遣人詐為約降,而穿地道周賊營中,楮之以木。至期,遣裨將將數千人出,如降狀,咸皆屬目,俄而營中地忽陷,死者千餘人。賊眾驚亂,官軍鼓噪乘之,俘斬萬計。

  李元平至汝州,募工徒葺理郛郭。李希烈陰使勇士應募,執役版築,凡入數百人,元平不之覺。希烈遣將以數百騎突至其城,執役者應於內,縛元平馳去。

〔述評〕[编辑]

  嘉靖四十一年,倭入寇,圍興化府。都督劉顯奉敕赴援,去府城三十里,隔一江,逗留不進。久之,懼罪,遣五卒齎文詣府,約欲率兵越城禦敵。賊獲五卒,殺之。周其職銜,偽為顯文,約「某日夜某時率兵潛入應援,城中勿舉火作聲,恐賊驚覺。」擇奸細五人,詐充劉卒,齎入。城中信之,至期,賊冒劉兵入城,遂陷之。夫中國所以能制夷狄者,智也,今智反在夷狄,可不為寒心哉?

劉鄩[编辑]

  劉鄩,安丘人,初事青州王師範。唐昭宗幸鳳翔,朱溫率師迎於岐下。師範欲乘虛據兗州,鄩先遣人詐為鬻油者,覘城內虛實及出入所。視羅城下一水竇,可引眾而入,遂志之。鄩乃告師範,請步兵五百,自水竇銜枚而入。〔邊批:不虞之道。〕一夕而定,軍城宴然,市民無憂。

  朱溫遣大將葛從周來攻城,良久外援俱絕,鄩料簡城中,凡不足當敵者,悉出之於外,與將士同甘苦。一日,副使王彥溫逾城走,守陴者從之,不可止,鄩即遣人從容告彥溫曰:「請少將人出,非素遣者,勿帶行。」又揚言於眾曰:「素遣從副使行者,即勿禁,其擅去者,族之。」外軍果疑彥溫,即戮於城下,於是守軍遂固,鄩後師範降梁。

劉鄩 畢再遇[编辑]

  劉鄩敗晉王於河曲,欲乘勝潛走太原。慮為晉軍追,乃結芻為人,縛旗於上,以驢負之,循堞而行。數日,晉人方覺。

  畢再遇嘗與金人對壘。一夕拔營去,留旗幟於營,豫縛生羊,置其前二足於鼓上,擊鼓有聲,金人不覺為空營。復相持數日,及覺,欲追之,則已遠矣。

侯淵[编辑]

  魏爾朱榮使大都督侯淵討韓樓,配卒甚少,或以為言。榮曰:「侯淵臨機設變,是其所長,若總大眾,未必能用。」淵遂廣張軍聲,多設攻具,帥數百騎深入。去薊百餘里,值賊。淵潛伏以乘其背,大破之,虜五千人。皆還其馬杖縱使入城,左右皆諫,淵曰:「我兵少,不可力戰,為奇計以間之,乃可克也。」度其已入,帥騎夜進,昧旦,叩其城門樓,果疑降卒為內應,遂走,追擒之。

韓信[编辑]

  漢王以信為左丞相,擊魏。魏盛兵蒲坂,塞臨晉。信乃益為疑兵,陳船欲渡臨晉,而伏兵從夏陽以木罌渡軍,襲安邑,遂虜魏王豹,定河東。

  信既破魏、代,遂與張耳東下井陘擊趙。趙王歇、成安君餘聞之,聚兵井陘口,號二十萬。廣武君李左車說成安君曰:「信乘勝遠鬥,其鋒不可當,臣聞『千里餽糧,士有飢色,樵蘇後爨,師不宿飽』。今井陘之道,車不得方軌,騎不得成列,行數百里,其勢糧食必在其後,願假臣奇兵三萬人,從間道絕其輜重,足下深溝高壘,勿與戰,彼前不得鬥,退不得還,吾奇兵絕其後,野無所掠,不十日,而兩將之頭可致麾下。」成安君不聽。信使間視,〔邊批:精細。〕知其不用,乃敢引兵遂下。未至井陘口三十里,止舍。夜半傳發,選輕騎二千人,人持一赤幟,從間道望趙軍,誡曰:「趙見我走,必空壁逐我,若疾入趙壁,拔趙幟,立漢幟。」令其裨將傳歹食曰:「今日破趙會食。」諸將皆莫信,佯應曰:「諾。」乃使萬人先行,出背水陣,〔邊批:創法。〕趙兵望見大笑。平旦,信建大將旗鼓,鼓行出井陘口,〔邊批:欲以致敵。〕趙開壁擊之。大戰,良久,信、耳佯棄鼓旗,走水上軍。水上軍開入之。趙果空壁爭漢旗鼓,逐信、耳。信、耳已入水上軍,軍皆殊死戰,不可敗。於是趙軍還歸壁,見壁皆漢幟,大驚,以為漢皆已得趙王將矣,遂亂走。漢兵夾擊,大破之。斬陳餘,擒趙王歇。諸將效首虜畢,因問信曰:「兵法:『右倍山陵,前左水澤』,今反以背水陣取勝,何也?」信曰:「此在兵法,顧左右不察耳。法不曰:『陷之死地而後生,投之亡地而後存』乎?且信非得素拊循士大夫也,所謂驅市人而戰之,其勢非置之死地,使人人自為戰。即予之生地,皆走,寧尚得而用之乎?」諸將乃服。

〔述評〕[编辑]

  秦姚丕守渭橋以拒晉師。王鎮惡溯渭而上,乘蒙衝小艦,行船者皆在艦內。秦人但見艦進,驚以為神。至渭橋,鎮惡令軍士食畢,皆持仗登岸,後者斬。既登,即密使人解放舟艦,渭水迅急,倏忽不見。乃諭士卒曰:「此為長安北門,去家萬里,舟楫衣糧,皆已隨流,今進戰而勝,則功名俱顯;不勝,則骸骨不返矣。」乃身先士卒,眾騰踴爭進,大破丕軍。

  李復亂,宣撫使檄韓世忠追擊,所部不滿千人。乃分為四隊,布鐵蒺藜,自塞歸路,令曰:「進則勝,退則死,走者命後隊剿殺。」於是莫敢反顧,皆死戰,大敗之。斬復。此皆背水陣之故智也。

  沈存中曰:「韓信襲趙,先使萬人背水陣。乃建大將旗鼓,出井陘口,與趙人大戰。佯敗,棄旗鼓走水上軍。背水而陣,已是危道,又棄旗鼓而趨之,此必敗勢也。而信用之者,陳餘老將,不以必敗之勢邀之,不能致也。信自知才過餘,乃敢用此策。設使餘少黠於信,信豈得不敗?此所謂知己知彼,量敵為計。後之人不量敵勢,襲信之跡,決敗無疑。

  又曰:「楚、漢決勝於垓下。信將三十萬,自當之;孔將軍居左,費將軍居右,高帝在其後,絳侯,柴武在高帝後。信先合不利,孔將軍、費將軍縱楚兵不利,信復乘之,大敗楚師。信時威震天下,籍所憚者獨信耳。信以三十萬人不利而卻,真卻也,然後不疑,故信與二將得以乘其隙。信兵雖卻,而二將維其左右,高帝軍其後,絳侯,柴武又在其後,異乎背水之危。此所以待項籍也。用破趙之跡,則殲矣。此皆信之奇策。班固為《漢書》,乃削此一事,蓋固不察所以得籍者,正在此一戰耳。

  信已襲破齊臨淄,遂東追齊王。楚使龍且將兵救齊,或說龍且曰:「漢兵遠鬥窮戰,其鋒不可當。齊、楚自居其地戰,兵易敗散,不如深壁,使齊王遣其信臣招所亡城。亡城聞其王在,楚又來救,必反漢。漢兵二千里居齊,齊城皆反之,其勢無所得食,可不戰而降也。」龍且輕韓信為易與,遂戰。與信夾濰水而陣。信乃夜令人為萬餘囊,盛沙,壅水上流,引兵半渡擊龍且,佯不勝,還走,龍且果喜曰:「固知信怯。」遂追信,渡水,信使人決壅囊,水大至,龍且軍大半不得渡,即急擊,殺龍且。

〔評〕[编辑]

  使左車之謀行,信必不能得志於趙。使或人之說用,信必不能得志於龍且。繞朝曰:「子無謂秦無人,吾謀適不用也!」士固有遇不遇哉。

張弘范[编辑]

  張弘范〔字仲疇〕討李璮於濟南,其父柔戒之曰:「汝圍城勿避險地。汝無怠心,則兵必致死。主者慮其險,苟有來犯,必攻救,可因以立功。勉之!」弘范營城西,璮出軍突諸將營,獨不向弘范。弘范曰:「我營險地,璮乃示弱於我,必以奇兵來襲。」遂築長壘,內伏甲士,而外為壕,開東門以待之。夜令士卒濬濠,益深廣,璮不知也,明日果擁飛橋來攻。未及岸,軍陷壕中,得跨壕而上者,遇伏皆死。

  元兵逼宋少帝於崖山,或請先用炮。弘范曰:「火起則舟散,不如戰也。」明日四分其軍,軍其東、南、北三面,弘范自將一軍,相去里餘,下令曰:「聞吾樂作,乃舉。違令者斬!」先麾北面一軍,乘潮而戰,不克。李恒等順潮而退。樂作,宋將以為且宴,少懈,弘范舟師犯前,眾繼之。預構戰樓於舟尾,以布幕障之,命將士負盾而伏,令曰:「聞金聲起戰,先金而妄動者死。」飛矢集如蝟,伏盾者不動,舟將接,鳴金撤障,弩弓火石交作,頃刻並破七舟,宋師大潰,少帝赴水死。

勾踐 柴紹[编辑]

  吳闔閭伐越,越子勾踐御之,陳於槜李。勾踐患吳之整也,使死士再禽焉,不動。使罪人三行,屬劍於頸,而辭曰:「二君有治,臣奸旗鼓,不敏於君之行前,不敢逃刑,敢歸死!」遂自剄也。吳師屬目,越子因而伐之,大敗之。

  葉谷渾寇洮、岷二州。遣柴紹救之,為其所圍。虜乘高射之,矢如雨下,紹遣人彈胡琵琶,二女子對舞。虜怪之,相與聚觀。紹察其無備,潛遣精騎,出虜陣後,擊之,虜眾大潰。

〔評〕[编辑]

  罪人勝如死士,女子勝如勁卒,是皆創奇設誘,得未曾有。

朱雋 周亞夫[编辑]

  黃巾賊十萬人據宛。朱雋圍之,起土山以臨城內,鳴鼓攻其西南,賊悉眾赴西南,雋自將精兵五千,掩東北。〔邊批:弩弓南指,情實西射。〕遂乘城而入。

  太尉周亞夫擊吳、楚,堅壁不戰。吳兵乏糧,數挑戰,終不出。後吳奔壁東南陬,〔邊批:即朱雋之計。〕太尉使備西北,已而精兵果奔西北,不得入。

〔評〕[编辑]

  合觀二條,可識用兵之變。

宇文泰[编辑]

  高歡督諸軍伐魏。遣司徒高昂趣上洛,竇泰趣潼關。歡軍蒲阪,造三浮橋欲渡河。宇文泰軍廣陽,謂諸將曰:「賊犄吾三面作浮橋,以示必渡。此欲綴吾軍,使竇泰西入耳。歡自起兵以來,竇泰常為前鋒,其下多銳卒,屢勝而驕,今襲之必克。克泰,則歡不戰自走矣。」諸將皆曰:「賊在近,舍而襲遠,脫有蹉跎,悔何及也?不如分兵御之。」泰曰:「歡再攻潼關,吾軍不出壩上。今大舉而來,謂吾亦當自守,有輕我之心。乘此襲之,何患不克?賊雖作浮橋,未能徑渡。不過五日,吾取竇泰必矣。」乃聲言欲保隴右,而潛軍東出,至小關。竇泰猝聞軍至,自風陵渡河。宇文泰擊破之,士眾皆盡,竇泰自殺,傳首長安。

韓世忠[编辑]

  金人與劉豫合兵,分道入侵。時韓世忠駐鎮江,俾統制解元守高郵,候金步卒。親提騎兵駐大儀,當敵騎。會遣魏良臣使金。世忠撤炊爨,紿良臣曰:「有詔移屯守江。」良臣去,世忠即上馬,令軍中曰:「視吾鞭所向。」於是引軍次大儀,勒五陣,設伏二十餘所,約聞鼓即起。良臣至金,孛堇聞世忠師退,即引兵至江口,距大儀五里,副將撻孛也擁鐵騎,過五陣東,世忠傳小麾鳴鼓,伏兵四起,旗色與金人旗雜出,金軍亂,我軍迭進,背嵬軍各持長斧,上揕人胸,下砍馬足,敵披甲陷泥淖,世忠麾勁騎蹂之,人馬俱斃,遂擒撻孛也。

馮異 王晙[编辑]

  馮異與赤眉戰,使壯士變服與赤眉同,伏於道側。旦日,赤眉使萬人攻異前部。賊見勢弱,遂悉眾攻異。異乃縱兵大戰,日昃,賊氣衰,伏兵卒起,服色相亂,赤眉不復識別,眾遂驚潰。異追擊,大破之。

  吐蕃寇臨洮,次大來谷。安北大都護王晙率所部二千,與臨洮兵合,料奇兵七百,易胡服,夜襲敵營,去賊五里,令曰:「前遇寇大呼,鼓角應之。」賊驚,疑伏兵在旁,自相鬥,死者萬計。

達奚武[编辑]

  宇文泰遣達奚武覘高歡軍。武從三騎,皆效歡將士衣服。日暮,去營數百步,下馬潛聽,得其軍號,因上馬歷營,若警夜者,有不如法,往往撻之,具知敵之情狀而還。

廚人濮 何無忌 王世充 王守仁[编辑]

  華氏叛宋,宋公討之。華登以吳師救華氏,敗於鴻口。華登帥其餘以敗宋師。公欲出,廚人濮曰:「吾小人,可藉死,而不能送亡,君請待之。」乃徇曰:「揚徽者,公徒也!」眾從之。華氏北,復即之。廚人濮以裳裹首而荷以走,曰:「得華登矣!」遂敗華氏於新里。

〔評〕[编辑]

  廚人濮一奮,而眾皆揚徽;王孫賈一呼,而市皆左袒。忠義在,人心不泯也,難其倡之者耳!

  桓玄既敗,西走江陵,留何澹之守湓口。澹之空設羽儀旗幟於一舟,而身寄他舟。時何無忌欲攻羽儀所在者,諸將曰:「澹之不在此舟,雖得無益。」無忌曰:「固也,彼既不在此,守衛必弱,我以勁兵攻之,成擒必矣!擒之,彼且以為失軍主,而我徒揚言已得賊帥,則我氣盛,而彼必懼。懼而薄之,迎刃之勢也!」果一鼓而舟獲,遂鼓噪唱曰:「斬何澹之矣!」賊駭惑以為然,竟瓦解。

  李密與王世充戰。世充先索得一人貌類密者,縛而匿之,戰方酣,使牽以過陣前,噪曰:「已獲李密矣!」士皆呼萬歲,密軍亂,遂潰。

  王文成與寧王戰,尚銳。值風不便,我兵少挫。急令斬取先卻者頭,知府伍文定等立於銃炮之間,方奮督各兵殊死抵戰。賊兵忽見一大牌,書「寧王已擒,我軍毋得縱殺。」一時驚擾,遂大潰。次日,賊兵既窮促,宸濠思欲潛遁,見一漁船隱在蘆葦之中,宸濠大聲叫渡,漁船移棹請渡,竟送中軍,諸將尚未知也,其神運每如此。

狄青[编辑]

  狄青為延州指揮使,党項犯塞。時新募萬勝軍未習戰陣,遇寇多北。青一日盡將萬勝旗號付虎翼軍,使之出戰。〔邊批:陸抗破楊肇之計類此。〕虎望其旗,易之。全軍徑趨,為虎翼所破。

朱景 傅永[编辑]

  梁之渡淮而南也,表其可涉之津。霍丘守將朱景浮表於木,徙置深淵。乃梁兵敗還,視表而涉,溺死大半。

  齊將魯康祚侵魏。齊、魏夾淮而陣,魏長史傅永曰:「南人好夜斲營,必於淮中置火,以記淺處。」乃夜分兵為二部,伏於營外,又以瓢貯火,密使人於深處置之,戒曰:「見火起,亦燃之。」是夜,康祚等果引兵斲營。永伏兵夾擊之,康祚等走趨淮。火既競起,不辨淺深處,溺死及斬首不知其數。

張齊賢[编辑]

  齊賢知代州,契丹入寇。齊賢遣使期潘美以並師來會戰。使為契丹所執,俄而美使至云:「師出至柏井,得密詔,不許出戰,已還州矣。」齊賢曰:「敵知美之來,而不知美之退。」乃夜發兵二百人,人持一幟,負一束芻,距州西南三十里,列熾燃芻,契丹兵遙見火光中有旗幟,意謂並師至,駭而北走。齊賢先伏卒二千於土鐙砦,掩擊,大破之。

張巡 畢再遇 某督軍[编辑]

  令狐潮圍睢陽,城中矢盡。張巡縛藁為人,披黑衣,夜縋城下。潮兵爭射之,得箭數十萬。其後復夜縋人,賊笑不設備。乃以死士五百斲潮營,焚壘幕,追奔十餘里。

  開禧中,畢再遇被圍於六合,軍中矢盡,再遇令人張青蓋往來城上,金人意主兵官也,爭射之,須臾矢集樓牆如蝟,獲矢二十餘萬。又敵嘗以水櫃敗我,再遇夜縛藁人數千,衣以甲冑,持旗幟戈矛,儼立戎行。昧爽,鳴鼓,敵虜驚視,急放水櫃,旋知其非真也,意甚沮。急出師攻之,敵遂大敗。

  沅州蠻叛,荊湖制置遣兵討之。蠻以竹為箭,傅以毒藥,血濡縷立死。官軍畏之,莫敢前。乃束藁人,羅列焜耀,蠻見之,以為官軍,萬矢俱發。伺其矢盡,乃出兵攻之,直搗其穴。

張巡 種世衡[编辑]

  張巡守睢陽,安慶緒遣尹子奇將勁兵十餘萬來攻。巡厲士固守,日中二十戰,巡欲射子奇而不識,因刻蒿為矢,中者謂巡矢盡,走白子奇,巡乃使南霽雲射之,一發中其左目,子奇乃退。

  寶元中,党項犯邊。有明珠族首領驍悍,最為邊患。種世衡為將,欲以計擒之,聞其好擊鼓。乃造一馬持戰鼓,以銀裹之。極華煥,密使諜者陽賣之,後乃擇驍卒數百人,戎之曰:「凡見負銀鼓自隨者,並力擒來。」一日,羌酋負鼓而出,遂為世衡所擒。

裴行儉[编辑]

  調露元年,大總管裴行儉討突厥。先是餽糧數為虜鈔,行儉因詐為糧車三百乘,車伏壯士五輩,齎陌刀勁弩,以羸兵挽進,又伏精兵踵其後。虜果掠車,羸兵走險,賊驅就水草,解鞍牧馬,方取糧車中。而壯士突出,伏兵至,殺獲幾盡,自是糧車無敢近者。

賀若敦[编辑]

  後周時,陳將侯瑱等圍逼襄州。賀若敦奉命往救,相持於湘、羅之間。初,土人密乘輕船,載米粟及籠雞鴨,以餉瑱軍。敦患之,乃偽為土人,裝船伏甲士於中。瑱軍人望見,謂餉船至,競來取。敦伏甲盡擒殺之。又敦軍數有叛人乘馬投瑱者,敦別取一馬,牽以趨船,令船中逆以鞭鞭之,如是者再三,使馬畏船不肯上。後伏兵江岸,使人乘畏船馬,詐投附以招陳軍,陳軍競來牽馬,馬既畏船不上,伏兵發,又盡殺之。以後實有餽及亡奔瑱者,並疑不受。

李光弼[编辑]

  史思明有良馬千餘匹,每日出於河南渚浴之,循環不休。李光弼命索軍中牝馬,得五百匹,縶其駒而出之。思明馬見之,悉浮渡河,盡驅入城。思明怒,泛火船欲燒浮橋,光弼先貯百尺長竿,以巨木承其根,氈裹鐵叉,置其首,以迎火船而叉之,船不能進,須臾自焚盡。

虞翻[编辑]

  呂蒙既誘糜芳出降,未入郡城,而召諸將高會作樂。翻曰:「今區區一心者,糜將軍也。城中之人,豈可盡信?何不急入城,持其管鑰乎?」蒙從之,翻曰:「未也,設城中有伏,吾與將軍休矣!」復將芳入城,而翻代芳教曰:「芳得間歸,願共死守,有能破吳軍者,吾當低首拜之。」於是謀伏兵者皆前,翻盡按誅之,蒙乃入。

〔評〕[编辑]

  有此謀伏輩,南郡自足死守。未虧而下,芳真奴才也!總是玄德不定都荊州之誤。

程昱[编辑]

  昱,東阿人,黃巾賊起,縣丞王度反應之。吏民皆負老幼,東奔渠丘山。度出城西五、六里止屯。昱因謂縣中大姓薛房曰:「度得城郭而不居,其志可知,此不過欲掠財物耳。何不相率還城而守之?」吏民不肯從,昱謂房等「愚民不可計事。」乃密遣數騎舉幡東山上,令房等望見,因大呼曰:「賊至矣!」便下山趣城,吏民奔走相隨,昱遂與之共守,度來攻。昱擊破之。

度尚[编辑]

  桓帝延熹中,長沙、零陵賊反,交趾守臣望風逃潰。帝詔度尚為荊州刺史。尚至,設方略擊破之,窮追入南海。軍士大獲珍寶。然賊帥卜陽、潘鴻遁入山谷,聚黨猶盛,尚擬盡殲之。而士卒驕富,莫有鬥志。尚乃宣言:「陽、鴻作賊十年,習於戰守,我兵甚寡,未易輕進,當須諸郡悉至,並力攻之。軍中且恣聽射獵。」兵士大喜,皆空營出獵為樂。尚乃密遣所親,潛焚諸營,珍寶一時略盡。獵者還,無不涕泣。尚乃親出慰勞,深自引咎,因曰:「陽、鴻等財寶山積,諸卿但並力一戰,利當十倍,些些何足介也。」眾且憤且躍,尚遂敕秣馬蓐食。明旦,出不意赴賊屯,賊不及拒,一鼓盡殲之。

孔鏞[编辑]

  阿溪者,貴州清平衛部苗也。桀驁多智,雄視諸苗。有養子曰「阿剌」,膂力絕倫,被甲三襲,運二丈矛,躍地而起,輒三、五丈。兩人謀勇相資,橫行夷落。近苗之弱者,歲分畜產,倍課其人;旅人經其境者,輒誘他苗劫之。官司探捕,必謁溪請計。溪則要我重賄。而捕遠苗之不可用者,誣為賊以應命,於是遠苗咸憚而投之,以為寨主。監軍、總帥,率有歲賂,益恣肆無忌。時訌官、苗,以收鷸蚌之利。

  弘治間,都御史孔公鏞巡撫貴州,廉得其狀,詢之監軍、總帥,皆為溪解,公知不可與共事,乃自往清平,訪部曲之良者,得指揮王通,厚禮之,扣以時事,通娓娓條答,獨不及溪。公曰:「聞此中事,唯阿溪為大,若何秘不言也?」通不對,固扣之,通曰:「言之而公事辦,則一方受福;不則公且損威,而吾族赤矣。」公笑曰:「第言之,何患弗辦?」通遂慷慨陳列始末,公曰:「為阿溪通賂上官者,誰也?」通曰:「指揮王曾,總旗陳瑞也,公必劫此兩人方可。」公曰:「諾。」

  翌日,將佐庭參,公曰:「欲得一巡官,若等來前,吾自選之。」乃指曾曰:「庶幾可者。」眾既出,公私詰曾曰:「若何與賊通?」曾驚辯不已,公曰:「阿溪歲賂上官,汝為居間,辯而不服,吾且斬汝矣!」曾叩頭不敢言,公曰:「勿懼,汝能為我取阿溪乎?」曾因阿溪,剌謀勇狀,且曰:「更得一官同事乃可。」公令自舉,乃曰:「無如陳總旗也。」公曰:「可與偕來。」少選,瑞入,公訊之如訊曾者。瑞屢顧曾,曾曰:「勿諱也,吾等事公已悉知,第當盡力以報公耳。」瑞亦言難狀,公曰:「汝第誘彼出寨,吾自能取之。」瑞諾而出。

  苗俗喜鬥牛,瑞乃覓好牛,牽置中道,伏壯士百人於牛旁叢薄間,乃入寨見溪。溪曰:「何久不來?」瑞曰:「都堂新到,故無暇。」溪問:「都堂何如?」曰:「懦夫,無能為也。」溪曰:「聞渠在廣東時殺賊有名,何謂無能?」瑞曰:「同姓者,非其人也!」溪曰:「賂之何如?」瑞曰:「姑徐徐,何以遽舍重貨?」溪遂酌瑞,縱談鬥牛事,瑞曰:「適見道中牛,恢然巨象也,未審比公家牛若何?」溪曰:「寧有是,我當買之。」瑞曰:「敗牛者似非土人,恐難強之入寨。」溪曰:「第往觀之。」顧阿剌同行,瑞曰:「須牽公家牛往鬥之,優劣可決也。」苗欲信鬼,動息必卜,溪以雞卜,不吉,又言:「夢大網披身,出恐不利。」瑞曰:「夢網得魚,牛必屬公矣!」

  遂牽牛聯騎而出,至牛所,觀而喜之,兩牛方作鬥狀,忽報:「巡官至矣!」瑞曰:「公知之乎,乃王指揮耳!」溪笑曰:「老王何幸,得此榮差,俟其至,吾當嘲之!」瑞曰:「巡官行寨,公當往迎,況故人也!」溪,剌將策騎往,瑞曰:「公等請去佩刀,恐新官見刀,以為不利!」溪、剌咸去刀見曾,曾厲聲詰溪,剌曰:「上司按部,何不掃廨舍,具供帳,而洋洋至此,何為?」溪、剌猶謂戲語,漫拒之,曾大怒曰:「謂不能擒若等耶?」溪、剌猶笑傲,曾大呼,伏兵起叢薄間,擒溪、剌。剌手搏,傷者數十人,竟繫之,馳貴州見公,磔於市,一境始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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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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