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集傳或問 (四庫全書本)/全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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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集傳或問 全覽


  欽定四庫全書     經部二
  書集傳或問目録   書𩔖
  卷上
  堯典   舜典   大禹謨
  臯陶謨  益稷   禹貢
  冀州   兖州   徐州
  揚州   荆州   豫州
  雍州   甘誓   五子之歌
  𦙍征   湯誓  仲虺之誥
  湯誥   伊訓  太甲
  咸有一徳 盤庚
  卷下
  說命   泰誓  牧誓
  武成   洪範  旅獒
  金縢   大誥  微子之命
  康誥   酒誥  梓材
  召誥   洛誥   多士
  無逸   君奭   多方
  立政   周官   君陳
  顧命   君牙   吕刑
  費誓   秦誓
  等謹案尚書集傳或問二卷宋陳大猷撰大猷東陽人登紹定二年進士官至六部架閣宋史無傳藝文志亦不載其名自序稱既集書傳復因同志問難記其去取曲折以成此編則此編本因集傳而作然集傳惟葉氏菉竹堂書目載之後不復見則明季已佚矣存者獨此二卷耳其書采摭羣言反復辨駁雖朱蔡二家之說亦無所遷就可謂卓然自立者至其過執已見掊擊前人如謂堯典非虞書之𩔖殊嫌臆説而生當南宋之季西北山川皆所未睹塞垣以外尤屬影響傳聞故禹貢河源之𩔖踈舛亦多然不以一眚廢也同時又有都昌陳大猷著書傳㑹通其人乃陳澔之父受學於雙峰饒魯者世或誤稱為一人非也乾隆三十九年四月恭校上
  總纂官紀昀陸錫熊孫士毅
  總 校 官  陸 費 墀











  欽定四庫全書
  書集傳或問卷上    宋 陳大猷 撰大猷既集書傳復因同志問難記其去取曲折以為或問其有諸家駁難已盡及所説不載於集傳而亦不可遺者併附見之以備遺忘然率意極言無復涵蓄辨論前輩有犯僭妄因自訟於篇首云陳大猷謹書
  堯典
  或問堯舜禹湯先儒或以為名或以為諡何也曰陳氏謂觀師錫帝曰虞舜曰格汝舜曰来禹咨禹曰棄曰臯陶曰咨垂曰咨益例以名命之則舜禹當為名舜禹為名則堯亦名也檀弓曰死諡周道也至周而後有謚唯論語曰予小子履履為名則湯非名矣説者又謂湯名天乙改為履此則不可知
  或問堯典孔程二説如何孔氏曰典常也言堯可為百代常行之道 程氏曰典則也上古因時為治未有法度典則至堯立政有則制事有典曰孔氏專言常則不及可法之義專言道則不及政事可法之㫖程專言法度非惟不及可法之義然言法而不及道未免舉小而遺大曰典訓常又訓法一字二訓可乎曰一字數訓者多矣惟其能常是以可法惟其可法是以能常曰夏氏謂以堯舜之事載之典籍故為堯典舜典先儒亦取此説如何曰文籍所以謂之典籍者以其籍可為常法故以典名之而非典即籍也猶六經謂之經者以其書可為萬世之經故以經名之而非謂經即書也如此典籍則百篇皆典籍也豈獨堯舜之書為典哉
  或問堯典為虞書闕疑何也曰孔氏以堯典為虞史所追錄故謂之虞書按左氏傳引舜典大禹謨皆云夏書舜典亦載舜陟方乃死竊意舜典禹謨乃夏史所追錄故夫子未正之先止謂之夏書舜典為夏書則堯典為虞書明矣今舜典禹謨之為虞書則是夫子所正也夫子既正舜典禹謨為虞書安得不正堯典為唐書乎夫一代之書必當題一代之名班固作前漢史於後漢時止謂之前漢史未嘗題為後漢史也陳夀作三國志於晉時止謂之三國志未嘗題為晉志也況夫子斷自堯典以為百篇之首豈應獨仍其舊而不正其名哉意必有舛文也或謂堯典舜典禹謨皆謂之虞書以見三聖守一道夫三聖守一道豈以是見哉此則不必辨
  或問呂氏謂二典如易之乾坤何哉曰乾坤二卦天地之道備矣其餘六十二卦皆乾坤卦内之事件耳二典之書為君為治之道備矣其餘諸書皆二典之事件耳明道謂詩之二南如易之乾坤亦以其包括一經之義而冠一經之首也
  或問聦明諸家説如何曰諸説不出兩塗泥於字面者則以為耳無不聞目無不見説其字而不及其意豈堯舜之外他人皆聾聵乎放於義意者則以為洞逹無方説其意而不及其字則聦明何以即視聴而言乎蓋聦明乃譬喻智慧之辭古人立辭如此者極多如防閑本末苖裔綱紀等字皆是假物以譬事唐孔氏兼此二義其説確當曰既然矣子復注其説何也曰唐孔氏但言聖人之智慧而不及智慧之極則神智洞徹無所不聞無所不見之説又所以補孔氏之未至也其他附注多此類後不盡載
  或問若稽古帝堯程説如何程曰曰者謂堯典之辭也史氏紀前世之事曰稽古之帝堯其事云云曰書當以古文為正劉説為善然程説亦非諸家所及
  或問東莱謂敬乃百聖相傳第一字其義何如而人之於敬若何而用力邪曰心之精神是謂聖蓋心者神明之宗也所以具萬理靈萬物應萬事是為斯道之統㑹也故天地廣矣而此心包乎天地鬼神幽矣而此心通乎鬼神八極至藐此心倐然而可遊萬里至逺此心俄然而可到斂之不盈握舒之彌六合不疾而速不行而至此天下之至神也然出入無時莫知其鄉操之則存舍之則亡心不在焉泰華聳前而目不見雷霆震後而耳不聞不火而熱不氷而寒須㬰有間天壌易位孰主其主而宰其宰哉亦曰敬而已敬者心法也即文王所謂宅心也即孟子所謂存其心求放心也即楊子雲所謂存神而神不外也即程子所謂主一無適心常在腔子裏也即上蔡所謂常惺惺法也即和靖所謂此心收斂不容一物也静亦静動亦動無内無外無将無迎其處也泰然其立也卓然其豁也洞然其止也凝然其照也湛然一塵不留萬境呈露由是而誠意正心由是而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而聖學之功用可全矣然學者非不知心之當敬敬之當務也然心每未能純乎敬者由知敬之為敬而不知所以為敬則憚其難而莫適其安者皆是也蓋宅心即是敬非以敬而宅其心也存心即是敬非以敬而存其心也存神即是敬非以敬而存其神也以敬律心則敬與心為二物交戰而不相入而心反病矣是添却一重公案也是有事而復正也是積磨鏡之藥於鏡而反以病鏡也梏而不舒物而不化而此心已非本然之心矣尚足以為敬乎相去一毛間千山復萬山此只做得縛手縛脚苦澁生受底敬不做得穆穆肅雍從容自在底敬劉子曰敬在養神夫不曰以敬養神而曰敬在養神者謂存養此心之神自作主宰不使昏散走作此即是敬不在他求也劉子之言所以為論敬之要也歟貴乎熟之而已養得神後胸中洒落如光風霽月融洩如淑景初春天君自然清整百體自然理順豈不是穆穆肅雍從容自在的敬必循此而實用其力然後有以體此而實識其味苟徒空言無益於得也
  或問安安先取王説王氏曰理之可安者聖人安而行之後乃取陳説何也曰安安乃承上文欽明文思而言朱氏語錄謂安安乃重疊字蓋以上四者出於自然而然不思而得不勉而中故言安安以極状其安行之妙非有一毫之勉强也王氏雖説得兩安字然上言理之可安者則是於欽明文思之外别言理而下安字其味又未免失之薄也
  或問孔氏以能訓克以至訓格而子所釋不同何也曰凡訓詁以一字訓一字多得其近似未必皆究其全欲人自以意體㑹耳克本訓能又訓勝惟其勝之故能之晦菴亦以為克難訓能然能字不如克字有力故曰實能勝其事之謂克格于上帝感格幽明皆極其至之意大學格物晦菴以為窮至其極處故曰極其至之謂格如熈字訓廣訓興訓明必包此三意而後熈字意味方全故曰興廣光明之謂熈如懋字訓詁止訓勉吳氏謂懋不必皆訓勉如時懋乃功哉予懋乃徳皆有豐盛之意故曰勉而茂之謂懋俊字訓大訓敏故荆公以為大而敏之謂俊此類後多不載
  或問格于上下林氏際天蟠地之説如何曰際天則但與天相際而無峻極于天之意蟠地則但深入而又未兼廣愽之意也
  或問克明峻徳諸家多以為堯自徳如何曰上文言欽明光被已載堯之明徳不應於此又言伊川東莱舉中庸九經之序尊賢在親親之先可謂有據兼經言俊乂俊民俊有徳並是賢俊之徳俊之為義非所以名聖人之徳也曰然則大學言帝典曰克明峻徳皆自明也非歟曰經傳所引經文姑借以𤼵明己意非必盡與出處本意相合如於緝熈敬止詩之本㫖止字即訓助語而大學乃以為知止之止禮記中此類極多固難相律此俊字止訓大亦豈所以名聖徳哉
  或問九族兼二説何也曰孔氏髙祖元孫之説正矣然角弓頍弁之詩刺幽王不能親睦九族曰兄弟婚姻無胥逺矣豈伊異人兄弟甥舅則知兄弟者父族也婚姻甥舅母妻族也周官六行兼孝友睦婣晏子言使吾父族無不乘馬者母族無不足衣食者妻族無凍餒者秦漢間説三族亦指父母妻族為言則孔氏之説似失之狭歐陽夏侯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之説廣矣然不本於司出髙曽以為重似失之泛二説並存可也然歐夏之説父族四則以父五屬之内一也以父之女昆弟己之女昆弟及己之女適人者及其女之子居其四焉抑不知諸女已在父屬之内了雖曰有服紀之可言未免失之支離以意度之則父族四者恐只是親與從及再從三從兄弟叔伯如此則與今世之五服孔氏所謂同出髙曽之説一同母族三者則母之父族母族及母之姊妹族也妻族二則妻之父族母族也或以髙曽祖曽孫非己之所及見而病孔氏之説則其陋不待辨矣夫髙曽謂已所同出之𣲖下耳至元孫曽孫則又以已為髙曽此即今五服之制古所謂小宗五世則遷者也豈必以己之所盡見哉吳氏之説雖經無明文然亦不可不知吳氏曰九族者數之極凡王者於袒免之親同姓之國皆所當親也
  或問百姓之為百官族姓何也曰唐孔氏謂左傳云天子建徳因生以賜姓謂建立有徳以為公卿因其所生之地而賜之以為姓令其收斂親族自為宗主按史記黄帝二十五子得姓者十四人上古必徳位尊顯者始得姓故百姓多指百官其後人皆有姓故百姓多指民然亦觀其所指如何孔氏以此百姓為百官者非特下言黎民不可重複然經言俊民用章五服以章有徳與夫明明在下庶明勵翼皆是指臣而言若以平章昭明為庶民之事則非辭矣曰上既以明俊徳為用賢而此復言平章百姓非重複乎曰克明俊徳是舉未用之賢兼在下者言之也平章百姓是正已用之官即在朝者言之也正如中庸言尊賢親親而繼以敬大臣體羣臣耳所謂正百官以正朝廷者也荆公曰親九族之道賢不肖能鄙有不辯也則無事乎平不責以事不程其功則無事乎章亦善平章百姓一語足以槩盡舜典咨四岳而下半篇之義率百官若帝之初一句足以槩舜典即位一節之義林少頴謂聖人之言約言之雖一語不為寡詳言之雖百言不為贅此後世能言之士所以莫能加也
  或問羲和諸家以為氏夏氏以㣧征言羲和湎滛以為羲和乃官名何也曰羲和蓋始以氏居官而後世因以名官亦猶伶氏掌樂而善後世遂以樂官為伶官也
  或問晦菴謂古字宅度通用宅嵎夷之𩔖恐只是去四方度其日景以作厯耳如唐時尚使人去四方觀星此説如何曰此即蘇氏之説然既職在厯象又宅於四極則所謂度日景之𩔖不言可知王肅之説已包之矣亦猶林氏以賔出日餞納日為𠉀昏旦驗晷刻以作厯也然彼説可以包此意而此説不可以包彼意也
  或問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谷諸家皆祖孔説子獨取王説何也孔曰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明也日出於谷而天下明曰按洪範雨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相對王氏以日出為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當矣唐孔氏推孔説謂隂闇而陽明故以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為明而不言所據字書中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字亦不訓明蓋孔對昩谷而言故以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訓明要不如王説之正
  或問孔氏言中星與林氏異如何曰考論中星當以林說為是林曰鳥火虚昴皆是分至之昏見於南方直正午之中星而孔氏以為七星異見不以為中星故唐孔氏云仲春之月日在奎婁入於酉地則初昬之時井鬼在午柳星張在已翼軫在辰仲夏之月日在東井而入於辛地則初昬之時角亢在午氐房在已箕尾在辰仲秋之月日在角而入於酉地則初昬之時斗牛在午女虚危在已室壁在辰仲冬之月日在斗入於申酉地則初昬之時奎婁在午胃昴在已畢觜參在辰信如孔説則是鳥火虚昴掌分至之昬皆見於己非正午也何以為四方中星哉王肅覺其非遂謂宅嵎夷孟月也日中日永宵中仲月也鳥火虚昴季月也此説並與天象偶合然分孟仲季非書之意蓋二孔王肅皆不知厯家有歳差之法以月令日在某宿而求之所以不合按厯家自北齊向子信始首知歳差之法以古厯指之凡八十餘年差一度月令日在某宿比之堯時則已差矣以日㑹月在某宿未知中星宜其不合矣故唐一行云月在虚一則星火星昴皆以仲月昬中而沈存中亦云堯典日短星昴今乃日短星東壁以是知歳差之法乃厯家之所通知特先儒未之思耳蔡氏曰古厯簡易未立差法但隨時占𠉀脩改以與天合至東晋虞喜始以天為天以嵗為嵗乃立差以追其變約以五十年退一度何承天以為太過乃倍其年而又反不及至隋劉焯取二家中數七十五年為近之亦未為精密也
  或問厥民夷蘇氏謂農事至秋稍緩老弱可以漸休故曰夷程子謂秋成民𫉬卒歳之樂而心力平夷子從程説而刪去民𫉬卒歳之樂一語何也曰二説皆善但蘇則主民力而言程則主民心而言除去民𫉬卒歳之樂一語則語意圎而無不包矣此𩔖後不盡載
  或問諸家所言分至晝夜刻數不同何邪曰唐孔氏謂馬融云古制刻漏晝夜百刻晝長六十刻夜短四十刻夜長六十刻晝短四十刻晝中五十刻夜中亦五十刻融之言此據日之出没為説天之晝夜以日之出没為分人之晝夜以昬明為限日未出前二刻半為明日入後二刻半為昬損夜五刻以禆晝則晝多於夜復五刻古今厯術與太史所𠉀皆云夏至晝六十五刻夜三十五刻冬至晝四十五刻夜五十五刻春秋分晝亦多夜五刻此不易之法也然按今厯日分至晝夜刻數則與馬融之言同意亦以日之出入分晝夜歟
  或問諸家皆以歳一周為朞孔氏曰匝四氣曰朞一歳十二月三百六十日除小月六為六日一歳有餘十二日未盈三歳足得一月則置閏諸家皆祖孔氏説而子謂朞三百六十六日以為指兩冬至而言何所據乎曰此出洪範以百中經考之每兩歳冬至相去必有三百六十六日二十四氣皆然不然則有三百六十五日有竒中間有閏無閏皆然此其可考之明據也如諸家之説一歳三百五十四日毎日行天一度則是反欠周天卜一度四分度之一是欠十二日也謂日行天度不盡而有餘剩之度則可何以謂之餘十二日乎三年欠天度三十三度四分度之三是以閏一月使日行天度所欠之數而猶有餘分也愚之言欠與傳言餘其意一同但餘字不分曉兼諸家之説於朞三百有六旬有六日一句文義未順也
  或問象恭滔天為衍文何也曰林氏謂蘇氏以滔天為滅天理則與下文滔天為二義孔説與下文義同矣然謂洪水際天滔滔可也象恭云滔天其義不通故齊唐謂誤此二字而晦菴以為衍文也
  或問林氏祖史記以瞽瞍為真無目而病孔説何也曰孔説恐必有據若果無目則何以能肆其頑惡所謂祇載見瞽瞍䕫䕫齋栗瞍亦何自見之而允若邪
  或問曽氏説釐降謂舜於二女嫡庻之分理之使有辨帝女之貴下之使不驕如何曰釐者凡事理之使皆當然也降者使降心下意以相從也非止正嫡庶去其驕而已
  或問王氏以釐降為下嫁李氏以欽若為堯戒女晦菴兼取其説如何曰林氏謂此說亦通但如此說則一篇所載惟及堯之妻舜而不及乎舜此說是也曰呂氏說嬪虞之事不載何也呂曰以頑嚚之親少有不到則貽其怒以天子之女少有不盡則貽其不足一則至親在前一則至貴在後左右皆陷穽事父母則妻子之間必有不盡安妻子則父母之間必有不足此人之至難處處曰此但説得舜自身中所處之事未説得舜能使二女亦㑹處此事也故移註于我其試哉之下註嬪于虞之下則未盡也
  舜典
  或問厯試諸説如何曰東莱之説至矣陳氏及新安王氏之説雖未免以後世事體論聖人亦不可不知陳曰吉人爵人於朝猶曰與衆共之况舉天下而授之匹夫不求先有以服天下之心安得天下之無異哉王曰厯試之後徳業彰著天下心服則授之者公而居之者安
  或問三山陳氏勲華之説如何陳曰堯謂之勲舜謂之華皆即其可見者言之也曰林少頴謂舜言華堯言光此説已善堯居帝位成功為大故先言放勲舜方登庸未有功可言故不言勲而先言華也
  或問左氏傳髙辛氏有才子八人天下謂之八元舜臣堯舉八元布五教于四方内平外成髙陽氏有才子八人天下謂之八凱舜臣堯舉八凱使主后土以揆百事此事當在厯試之時而書以為舜自為之何也曰堯以五典百揆之事試舜而舜能舉賢以為之則亦無異於舜之自為也
  或問史記載烈風雷雨弗迷如何史記謂山林川澤暴風雷雨舜行弗迷蘇氏因之以為洪水為患堯使舜入山林相視雷雨大至衆皆失常而舜不迷其度量有絶人者林氏曰史記言渉於妄怪自慎徽五典以下皆是試舜之事則納于大麓亦是試之則試之時安知天之必有烈風雷雨而視其迷與不迷者乎吳才老曰天欲顯舜則當使風伯清塵雨師洒道休光景星上下相應何至為烈風雷雨使其狼狽僅至不迷而后顯異之人且将以舜為得罪於天矣要之必是如孟子所説主祭之事但世代久逺不知大麓為何地耳
  或問孔氏以在璣衡為審已當天心與否如何曰林氏謂厯試諸事已足以驗天人之並與矣使其不當天心不符人望則不授之而已既已受終文祖乃始審天心使七政有失度則將柰何古人授受之義不然也此説是此後有去取昭然可見者不復盡辨
  或問七政諸說如何三山陳氏曰日月五星在天之政也 唐孔氏曰言吉凶各有異政得失由於君之政也 王氏曰以人之所取正也 葉氏曰七者所以正四時作萬事也曰陳説葉説主天而言政唐孔説王説主人而言政然主人而言要不若主天而言但葉謂正四時作萬事則不然日月五星所以成歳功豈止正四時而已不若陳說為當然猶未明故推其意而足之曰人有政耳天豈有政乎曰此但譬喻之辭猶曰五星謂之五緯星豈有緯乎以其變動異於經星故謂之緯北斗謂之天樞天豈有樞乎以其持造化之綱故謂之樞日月五星司天之政亦猶人之有政也故以政言之耳唐孔氏説亦㣲有意故附見之
  或問日月星之所以光者何如曰凡氣之積英者必有光日月星蓋精氣之上浮者也且人之目亦然日月者隂陽之精氣也五星者五行之精氣也張衡靈憲曰星也者體生於地精成於天列居錯峙各有攸屬
  或問渾天之説如何曰王蕃渾天説曰天之形状似鳥卵天包地外猶卵之裹黄圎如弹丸故曰渾天言其形體渾渾然也其術以為天半覆地上半在地下其天居地上見有一百八十二度半強地下亦然晦菴曰天實渾淪之氣其行度本不可知但星宿分為度限每宿各有度數合為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北極出地上三十六度南極入地下亦三十六度而嵩髙正當天之中極南五十五度當嵩髙之上又其南十二度為夏至之日道又其南二十四度為春秋分之日道又其南二十四度為冬至之日道南下去地三十一度而已是夏至日道北去極六十七度春秋分去極九十一度冬至去極一百一十五度南北極持其兩端天與日月星斜而廻轉此其大率也 陳祥道曰天繞地而轉一晝一夜適周一匝又超一度天左旋日月違天而右轉日一日行天一度月一日行天十二度強天之旋如磨之左轉日月如蟻行磨上而右轉磨轉疾而蟻行遲故日月為天所牽轉至於日没日出非日之行而天運於地外而日隨之出没也 朱氏楚辭註曰天積氣耳形圎如弹丸朝夜運轉其中乃樞軸不動之處其運轉者亦無形質但如勁風旋轉無窮是為天體而實非有體也地則氣之渣滓聚成形質者但以其束於勁風旋轉之中故兀然浮空久而不墜黄帝問於岐伯曰地何慿乎岐伯曰大氣舉之亦謂此也其曰九天其圜九重則自地之外氣之旋轉益逺益大益清益剛究陽之數而至於九則無復有涯矣 河南邵氏曰或問天何依曰依乎地地何附曰附乎天天地何所依附曰自相依附天依形地依氣其形也有涯其氣也無涯
  或問六宗諸家多取張髦之說新安王氏曰洛誥言禋於文王武王則宗伯亦可言禋 孫氏曰類上帝祀天神也禋六宗享人鬼也望山川祭地祇也 王氏曰天子事七廟於地不言大示於人不言太祖於天不言日月星辰以地示人鬼之及六宗山川則天地之及日月星辰可知也以天帝之及上帝則人鬼地示之及太祖大示亦可知也於天則舉尊以見卑於人於地則舉卑以見尊林氏蘇氏取孔氏之説林曰七世之廟自太祖而下謂之六宗則不可古者祖有功宗有德必有德者始宗之如啇之三宗是也若以三昭三穆為六宗則七世之非宗古無是理也 蘇曰受終之初既有事於文祖其勢必及於餘廟豈有獨祭太祖於齊七政之前而祭餘廟於類帝之後乎如何曰林氏以昭穆不可言宗夫祖宗專言而分别之則有功徳之辨泛言之則自祖而上皆可謂之祖宗如大宗小宗皆稱宗祖廟則稱宗廟器則稱宗𢑱豈必有徳然後始謂之宗乎以三昭三穆為六宗於義亦通蘇氏謂受終祭太祖而不及六宗𩔖帝之后祭六宗而不及太祖以是為疑夫謂受終祭太祖則并告六宗可知後祭六宗則并祭太祖可知蓋先後互見耳蘇氏不疑𩔖帝而不及地示謂可以𩔖推於文祖六宗疑之何也曰若是則受終與禋為兩祭宗廟不㡬於瀆乎曰先是受終後是告攝或是二事亦猶今士大夫前是受差除告廟後是交割廟祭亦何嫌乎此二論皆未足以病張髦之說要之以昭穆為六宗終是經無明據而孔氏之說有合於祭法及家語故以孔氏為主而附以張說焉
  或問漢儒六天之說謂天皇大帝又有五帝及五行精氣之神夫土無二王尊無二上二猶不可况於六乎曰趙伯循曰禘必及五帝者五帝功多遂為五方之主即月令其神太皡炎帝黄帝少皡顓帝是也以其功髙故厯代肇於四郊祀之次於天也
  或問禘上帝不言地示何也曰蘇氏曰凡祀上帝必及地示春秋書不郊猶三望書曰庚戌柴望大告武成柴祀天也望祀山川也而禮成於一日祀山川而不及地理必不然是知祀天必及地詩曰昊天有成命郊祀天地也漢以来學者考之而不詳而世主或出其私意五畤祭帝汾隂祀后土王莽始合祭天地世祖以来或合或否唐明帝始下詔合祀以至於今學者疑焉不知祀天必及地蓋舜以来即然矣
  或問程説曰覲四岳羣牧如何程曰既月則四方諸侯至矣逺近不同来有先後故日月見之非如常朝期㑹於一日也曰四岳在朝之大臣羣牧不過十餘人所以日覲者非止為其来之不齊蓋數朝見以圖政也
  林氏非唐孔氏正新君之説甚善附見於此林曰唐孔氏謂五瑞斂而還之若言舜親付之改為舜臣與之正新君之始此説固善然謂之正始則可謂之正新君之始則不可孟子言舜相堯二十有八載天無二日民無二王使舜正名為新君將何以處堯乎孔氏此説蓋進於孟子所謂齊東野人之語也
  或問五禮孔氏以為吉凶賔軍嘉之五禮諸儒多從之今從程說何也曰陳少南推程說曰修五等諸侯之秩序故以贄定其差非謂修五禮而又修五玊也愚按五禮依程說則於下文義順如孔說非惟下文斷續而於諸侯事亦不甚相切夫既定諸侯五等之禮則吉凶軍賔嘉之五禮皆在其中而變禮易樂改制度易服色之事皆可推矣
  或問五玉孔程諸家皆謂即五等諸侯所執之瑞而新安王氏則以五玊為贄而與五器共為一物何也曰以理推之不應以所執之瑞而為贄新安王氏辨據已詳按周禮大宗伯及小行人言五瑞則曰元圭信圭躬圭榖璧蒲璧而大宗伯言以玊作六器則曰蒼璧黄琮青圭赤璋白琥元璜與小行人所言六幣圭璋璧琮琥璜同註云六幣所以享也則五噐非五瑞眀矣
  或問羣后四朝孔云各朝方岳之下凡四處故曰四朝何如曰林氏曰諸侯各朝方岳上文肆覲東后如岱禮如初如西禮已備言矣不應於此又言信如此説則是諸侯惟朝天子於方岳而未甞朝京師也必無是理曰四朝為四年一朝固然矣然三説不同何也曰葉氏謂侯綏要荒各年一朝四年而周是一歳朝一服之侯也夫聖人詳内略外要荒之君政事尚從疏濶豈與侯綏之諸侯均責其四歳一朝乎周官止言六年五服一朝而不及於四服記言四塞世告至正為此也孫氏謂甸服之君朝夕見焉故無朝覲之禮夫唐虞甸服不以封至侯服始有采謂甸服之有君已不合矣至謂侯服一年一朝則是侯服四年之閒四朝也以綏服二年一朝則是四年兩朝也要服三年一朝則不及四年而朝也惟荒服為四年一朝耳概之四朝之數皆不合兼荒要必無四年一朝之理曰然則鄭氏所謂其間四年四方諸侯来朝於京師其詳可得聞歟曰此固不可強為之說或是一年朝一方之諸侯如廵狩之分四方亦未可知而要荒恐未必與也此當闕疑曰孔氏謂堯舜同道舜攝如此則堯可知曰舜攝位之政凡三事定廵狩朝覲之禮肇十二州封域之制正刑流赦贖之法以後二事參之疑廵狩朝覲亦有所參定也
  或問王氏說封山川則材木不可勝用濬川則糓米不可勝食張氏推其説以為此王道之始正合孟子之言如何曰合孔陳二説已善肇州封山濬川皆疆理地𫝑之事故連言之王説乃虞衡之職不應言於肇州之後兼如王説則是盡禁天下之山而非止於名山濬川亦止説得興利一邉若以為王道之始何不及分田制産之事乎
  或問子既從吳說以五刑非肉刑則典刑果何刑乎曰自漢文除肉刑至今日自死刑之外所用止笞杖竊意唐虞之制亦猶是歟曰林氏説肆赦謂未獲者縱之已𫉬者赦之如何曰縱謂釋其身赦謂除其罪縱者必赦赦而後縱故連言之非謂已𫉬與未𫉬也永嘉鄭氏雖以典刑為肉刑然大意條逹附見於此鄭曰古有肉刑非聖人忍於殺戮也民習乎重不可遽輕者𫝑也時雍之世刑措不用舜始制為輕典以飬其自愛重犯法之心為五刑以宥其大者為鞭為扑以待其小者猶以為未也又為贖為赦以恕具法之可疑情之可矜者肉刑盖將無用矣而不敢廢也象以示民使之知所避耳所謂畫象而民不犯者歟
  或問蘇氏謂四凶之罪莫得其詳林氏謂四凶之惡其始見用於堯其終見罪於舜皆自為之堯舜豈容心哉葉氏謂三苖見於經者凡三呂刑謂遏絶苖民在命羲和之先此所竄竄在禹治水之前大禹謨征苖在禹攝政之始舜典分北三苖意其在禹徂征之後歟蓋世濟其惡非一人也林氏謂說者以洪範言鯀則殛死遂以殛為殺非也使其當殺直肆諸市朝足矣何必於羽山所謂殛死正如後世史傳言貶死也當從本傳所言數說皆善
  林氏曰書所載於名分之際冣嚴盖懼其渉於疑似以起後世異同之論也如舜之居攝疑其稱帝故於命禹稱舜曰以見前此未嘗稱帝也周公攝政疑其稱王故於多方言周公曰王若曰以見周公雖攝而號令皆成王之命也而後世猶有謂舜南靣而立堯率諸侯北面而朝之周公負黼扆以朝諸侯於明堂者盖妄説也唐孔氏謂舜本以百揆攝位今既即位故求置其官此説是也盖舜雖受禪其實居百揆之官但攝行天子之政耳而堯之位自若也堯崩畢喪然後告廟即位方訪四岳求其為百揆者以代己之位則是舜居百揆餘三十年然後禹代之盖名分之際其嚴如此也愚按此説有補於名教既載其要於集傳又附其詳如此
  三山陳氏説眀目逹聦雖前輩所己言然文意眀暢因附於此陳曰唐虞之世下情未嘗不通而舜猶及此者盖即位之初天下之急務莫急於此雖其情未嘗不通舜亦不恃其遽通而忘之也以舜之聦明四目四聦必非有加乎舜也舜之意若曰吾自恃其聦明而使夫人不得以盡其情則門庭萬里天下之利害休戚豈一人所能周知今退然處於無所聞見之地使凡有聞見者咸造焉則天下休戚利害可以灼見不出户而知天下坐於室而見四海者用此道也古之治天下者莫不以是為要道盖天下猶一身也闗節脉理必欲其無壅一節不通則身受其病矣是知下情之通塞乃治亂存亡之所由判也
  或問明四目逹四聦諸家謂舜不自視用四方之視以為視舜不自聴用四方之聴以為聴如何曰此說雖髙而未免於過夫釋經者但當順經文以明正意不及者則有欠說之病若本淺而鑿之以為深本近而迂之以為逺此衍說之病夫明四目逹四聦不過謂使四方之聞見皆無壅於上耳推其本原固出於帝舜不自用其聦明之所致然遽謂舜不自視聴用四方之視聴以為視聴揆之經文則本無此意乃抗而過之者也其意反差釋者此病多矣
  或問奮庸熈帝之載諸家多從孔氏以庸為功以載為事如何曰下文亮采已為事矣既言奮功而熈事不應重言亮采兼奮功而始及熈事熈事而始及於明事亦失其序如今說則文義安順無上所云之病林氏謂百揆職重以奮庸熈載為有已試之效者將用為百揆亮采惠疇乃未試之效其於伯禹作司空及汝平水土之語皆相恊此說亦通但有能二字不順耳
  或問葉氏朱氏說伯禹作司空如何朱曰使禹以司空行百揆之事汝平水土是司空之職惟時懋哉又勉百揆之事葉曰猶周以六卿攝三公事也曰此說文義雖順但禹平水土在舜徴庸之初八年而水土平舜自攝位至此已三十餘年謂禹以司空兼百揆固無害然以為復使之平水土則不然
  或問五典蘇氏從左傳以為父義母慈兄友弟恭子孝如何曰林氏謂中庸論天下之逹道五曰君臣也父子也兄弟也夫婦也朋友之交也人倫盡於此五者敷五教於人而君臣之義夫婦之别朋友之信豈有忽而不敎者哉當以孟子之說為正曰孔氏以敷訓布而子謂敷者宣而布之何也曰敷有敷宣敷布二義宣謂闡明之布謂班行之兼此二義方能敷敎曰蘇氏謂敎民必寛而後可亟則以徳為怨否則相率而為偽此說如何曰此説亦可互相發明若更添亟則拘廹不能有成之意則尤善也曰教亦多術矣豈專在於寛哉曰敎人者易以欲速而受敎者難以速成易於欲速則忿疾厭倦之所自生難於速成則齟齬扞格之所自起故夫子言誨人不倦必世後仁皆是貴寛之意既以敬為主則所以敎之者無不至特慮其失之廹耳故言在寛曰寛則得無縱弛之患乎曰主於敬而行之以寛自不至縱弛也曰子採呂氏之說謂為含洪廣大漸漬涵養辭不幾於贅乎曰含洪廣大以度量之寛言之漸漬涵養以時日之寛言之意義方全也
  或問惟明克允夏氏謂惟明則能原情定罪得其允當文義為順今取孫說何也曰用刑者非但取其明而已盖徒明則過於察而流於苛故悉其聦明必致其忠愛如得其情則哀矜勿喜故知孫說為善
  或問蘇林氏言兵刑非一官何如蘇曰唐虞以徳禮治天下雖有蠻夷寇賊時犯其法然未甞命將命師特使臯陶以五刑五流之法治之足矣兵既不用度其軍政必寓於農民當是時訓農治兵之官如十二牧司徒司空之流當兼領其事是以不復立司馬也或者因謂堯時士與司馬為一官誤矣夫以將帥之任而兼之於理官無時而可也 林曰夫蠻夷侵亂邉境不用兵執之則何以𨽻於臯陶之刑如其用兵以士官為將帥古無是理舜之時安知其無大司馬堯官偶不及之耳曰兵乃刑之大者唐虞以徳化天下士官之設已非得己隆古之時兵既不常用但領之於士官兵刑合為一官所以見聖人不求詳如此盖仁天下之深意也蘇林疑其說者以士師不可為將帥耳夫為將者非必盡是掌兵之官如今之兵部樞宻皆掌兵而未甞為將意者唐虞平時兵政止以士官兼領如今世之制故征苖自屬之大禹而不以命臯陶也夫工虞之㣲且列於九官使其果有司馬豈應置而不言乎夫唐虞兵刑之官合為一而禮樂分為二成周禮樂之官合為一而兵刑分為二盖帝者之世詳於化而略於政王者之世詳於政而略於化此世變升降之異也
  或問無垢張氏說若予工謂因萬物自然之理而為之制作復改張說何也曰無垢所言雖善乃聖智創物之事非百工之事也不若張說為當
  或問林氏說虞官正合孟子之言不載何也林曰孟子言不違農時榖不可勝食也數罟不入洿池魚鼈不可勝食也斧斤以時入山林材木不可勝用也榖與魚鼈不可勝食材木不可勝用是使民養生喪死無憾也王道之始也舜既使稷播百榖又求掌山澤之官誠足國之本也曰孟子所言乃為治之初將以厚民耳其曰不可勝用者乃為民而殖物也帝舜所言乃成治之後推以愛物耳其曰若草木鳥獸者盖代天而理物也氣象固不侔矣然舜之言足以包孟子之意孟子之言則不可包舜之意也
  或問直而温下四句荆公言此敎者之事諸家多取之如何曰晦菴謂如此說則於敎胄子上都無益愚謂直寛剛簡決非施教者之事王張氏雖強引經據於理終非所安也
  或問蘇氏謂九官舜有不問而命者臣有受而不遜者皆隨其實如何曰古者君臣皆以位為憂而不以位為樂其所以遜者非姑為禮文而虚遜亦非謂不足當而遜也盖其謹重不忽之誠意𤼵見自不容己東萊謂晉王述見時人多遜官以要譽乃不遜而受以矯虚遜之𡚁要之虚遜固非述亦未為見理者也述誠不識所謂誠實之遜蘇氏謂隨其實而不遜正東萊論王述之意而不問而命不遜而受乃後世直情徑行者殆非唐虞敬謹之氣象也王孫氏之說己當
  或問夏氏言九官自稷契而下皆舊有職任䕫典樂已久故以擊石拊石百獸率舞荅舜如何曰若然則稷契等何為無答辭乎舜方命以職而遽自述其功似無此理亦非史氏叙事之體以上下文考之其為益稷篇錯簡衍出無疑
  或問舜繼堯不應遽廢羲和之職舜典止及四牧九官羲和職兼天人反不與何邪曰典謨皆彼此互見舜在璿璣玊衡則命羲和可知且九官十二牧堯時豈應無然略不及者以舜典見之也然則堯典不載九官十二牧舜典不載羲和皆互見耳
  三山陳氏說陟方亦善堯曰殂落舜曰陟方書悉記之乃春秋書公薨路寢之意人情以死為諱而不知君子以是為能謹其終故曽子啟手足而知免其斯以為順受其正歟
  或問子多闕疑何取於明經乎曰孔子談經於三代之末尚以及史闕文為幸孟子言書於戰國之時猶以盡信書為難況書經秦灰漢壁之餘傳於耋翁幼女之口孔安國自謂以所聞伏生之書定其可知者其餘錯亂磨滅不可復知觀論孟經傳所引不同處不可該舉今學者於千數百年後乃欲以無疑為髙而強通其不可通之說其未安審矣
  或問子去取諸家之說專以順經文為主而尚簡何也曰傳注之體固如此且詩云天生烝民有物有則民之秉𢑱好是懿徳孔子曰天生烝民也有物必有則民之秉𢑱也故好是懿徳只就中添四個字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孔子曰清斯濯纓濁斯濯足矣只就中退十字換兩斯字曽不費辭而意味無窮聖人之釋經盖如此此即傳註之祖也謝顯道謂程明道詩不立訓詁只添一二字㸃掇他讀過便使人有悟正得孔子說經之體至如中庸言雖有其位苟無其徳不敢作禮樂焉雖有其徳苟無其位亦不敢作禮樂焉鄭氏注云作禮樂聖人在天子之位人一能之已百之人十能之已千之晦菴注云盖百倍其功如此之類最佳諸經疏於義理雖未透然順附經文簡而不繁最為得體曺操注孫子杜預注左傳皆不自作文本朝諸儒釋經始自作文然非傳注之體也曰易之彖象文言及乾坤二卦爻辭子曰以下豈非自作文乎曰此所謂十翼盖自為一書以為之輔至王弼注易始析而附入之非可與烝民詩滄浪歌之說同論然諸卦彖象亦是順卦辭爻辭以釋義而不辭費也
  大禹謨
  或問帝舜申之孔氏謂申重也重美二字如何曰此說謂舜因臯之謨而重美其功因禹之功而重美其謨耳雖舜有汝亦昌言時乃功之語終不若申逹不屈之意為平妥
  或問三山陳氏說廸吉逆凶如何三山陳氏曰當順道之時反己無愧心廣體胖其吉孰大焉外此而言吉是徼倖於非望之福也當從逆之時十目所視心勞日拙其凶孰甚焉外此而言凶是其為祸可得而逭也曰如此則是非望之福可以捨道而倖得不可逭之禍可以從逆而苟免也抑不知捨道而求福決無得福之理縱或得之乃所以為有道之禍耳從逆而免禍決無可免之理縱或苟免乃所以積惡而滅身耳此正與世俗所論禍福同非聖經之旨也
  三山陳氏說罔㳺罔逸一節亦善曰惟聖君能受盡言不如此者言語必有所遜入而後可又見古人諫君不纎悉於末節惟先正其本原本原既正萬事自得其理
  或問刑期於無刑莫只是辟以止辟之意否曰辟以止辟則是截然以刑而遏其不犯如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者是也刑期無刑則有哀矜惻怛之意在焉氣象盖不侔矣曰然則成王之說非歟曰才添乃辟二字便有不忍輕用之意其味便不同也
  或問不矜不伐之說夏與無垢不逮呂說逺矣亦附載何也曰意味雖淺於呂然亦各有一意必備諸說而後經意方全不可盡以一說為限界此𩔖多矣後不盡載
  或問厯數聖人亦言數乎曰數見易大傳詳矣聖人何甞不言但不泥此而忽人事如後世符䜟耳邵康節之學專主數然其言禍福則以為不由天地只由人故伊川謂數學至康節方有理闗子明筮說謂人事兆未然之機卜筮明將然之應則數亦未甞不係於人事三說皆有理也曰然則三說如何曰孔以厯數為天道意頗包涵呉推孔說專指厯言王專指數言朱大意指數言而以厯為譬喻按易大傳止言數而不及厯堯典止言厯而不及數厯數與數自是兩事
  或問心之知覺一耳𤼵之於人欲則為人心𤼵之於道義則為道心而所以為心則一如何曰譬猶水火用之於灌溉烹餁則是道心用之於漂蕩延燎則是人心然所以為水火則非有二也譬人之強勇用於為善則為道義之勇用於忿鬭則為血氣之勇然豈有二勇哉但人心之說不如晦菴之全耳曰或謂動而應事者為人心故惟危静而無為者為道心故惟㣲如何曰心苟合道動亦道静亦道也豈特静者為道而動者非道哉此老荘所謂道非吾儒之道也
  或問率百官若帝之初若訓如豈不可曰訓順則有奉承之意訓如則輕矣故唐孔氏謂若不得為如舜典言廵狩曰如初者皆不為若則知此若為順也
  臯陶謨
  無垢說謨明弼諧文意敷暢亦可𤼵明葉氏之說無垢曰有徳之人心地豁然洞見是非成敗如鑑之照形燭之灼物其為謨豈有不明乎心神和粹使人之異意消其䋲愆紏繆藹如春風之着物盎如和氣之襲人其弼人豈有不諧乎
  或問林氏以行而世為天下法言而世為天下則說思永善矣不載何也曰所謂思永者思其終久之善否如何而謹所擇以自修耳世為天下法則但指其善者而言其意不若蘇氏所舉禮記之言全備兼此亦無思義此盖意似近而未全者也曰既欲世為法則則其致思於善否不言可知曰釋經之體但當依經釋義若轉轉推去固是可通然不免因盖及車因車及馬之意而終墮於支離之𡚁不若於盖說盖於車說車之為有界則也此𩔖多矣後不盡辯
  或問龜山言爵人於朝與衆共之刑人於市與衆棄之雖天子不得私故刑賞不言我如何曰刑賞當純乎天故不言我謂因朝市之迹遂不言我則與天又隔一逓後世爵人刑人未甞不如市朝豈盡合於天哉
  益稷
  或問安汝止諸家多作心之所止如何曰言止則心身與凡事皆在其中獨指心則餘其餘矣且無經據
  或問呂氏説臣作朕股肱耳目謂君臣相須為一體不載何也曰相須為一體則君猶未免自作一半語意未瑩不若馬氏謂君無為而臣有為者之為明浄也
  或問絺繡鄭讀為黹當矣復附孔說何也曰觀葉說則孔說恐有所據故存之葉曰禮謂絺綌者不入公門自周之文而言則絺非所貴然孔子以純冕儉於麻冕則葛固有精於丝織者矣
  或問樂之所以為形見感召者如何曰夫天地之間有此理則有此氣有此氣則有此聲猶人之喜則有笑歌之聲怒則有咆哮之聲悲則有愁戚之聲其中寛裕則其聲和其中忿躁則其聲厲故治世之音必安樂猶人之喜而有笑歌之歡也亂世之音必怨怒猶人之怒而有哮吼之戾也理到則氣隨氣隨則聲形皆實理之不能不著而不可得掩者也此所謂形見者也天地之間惟聲音之感人也深聴笑歌之聲則欣然而樂聴悲哭之聲則戚然而哀故嘽諧之聲作而民康樂邪辟之音作而民滛亂是以先王作樂宣播八風導逹和氣陶冶性情移易風俗此所謂感召者也樂之所以可觀治忽者以此也曰然則萬寳常知隋亂者何也曰隋之将亂當時有識之人如牛𢎞房喬皆預知於極盛之時則其實固不可掩於聲樂之間而其聲音之感召又不能無之矣猶人喜而作樂樂固因人而和而人又因樂之和而喜氣愈溢哀而作樂樂固因人而悲而人又因樂之悲而哀思愈増而形見感召更相生矣曰寳常初欲改樂煬帝不用使隋果用寳常之樂亦可以變其聲音之和以延隋之治乎曰使寳常為之固亦不能掩其形見之實而其所感召者要不為無補矣古人修徳以為樂之本而又正樂以養徳之和未甞偏廢是則通本末之論也
  或問林氏言堂下之樂以管為主者貴人氣者如何曰貴者人氣之說固有理然笙亦是人氣而處於後又似未通
  或問韶樂蘇說如何蘇曰樂之所以不能致氣召物如古者以不得中聲故耳樂不得中聲者器不當律也器不當律則與擿埴鼓盆無異何名樂乎使器能當律則致氣召物雖常人能之盖見於古今之傳多矣而况於䕫乎夫能當一律則衆律皆得衆律皆得則樂之變動猶鬼神也是以格天神格人鬼来鳥獸皆無足疑者曰蘇說固未足以盡韶樂之全而論聲律有理不可不知
  或問諸儒皆謂舉石以見八音子則專指言石不待衆音而已足以感人物果有是理乎曰古之善樂者以一器而致物者多矣故伯牙鼓琴而六馬仰秣匏巴鼓瑟而流魚出聴史記載師曠鼓琴一鼓再鼓而致風雨之應皆不待他器之奏䕫擊石拊石而感百獸固有此理尤見舜徳之盛韶樂之美感格之妙如此也
  禹貢
  禹獨以貢名篇夏氏之說亦詳夏曰此書首别九州之疆界以詳山水之經歴田賦之髙下終紀朝貢逹帝都之道其事非一然獨以貢名篇者乃禹治水成功之後條陳其九州所有土地所生以為一定之法以告成功於上使下之人按此以為取民之常例所載雖不一實以任土作貢為主故以貢名
  或問無垢張氏任土之說如何無垢曰不廢其所有不責其所無不強其所難得是謂任土曰文句似善意實不然古人制賦固不責其所無然有而不取者後世尚多有之况古制乎今言不廢其所有則是凡有者一物不遺也不強其所難得是即不責其所無也兼止及有無則不包輕重多寡之意不如馬說訓詁切而意包也曰新安王說如何曰此說於興地利為切然此任亦包彼任之意要之合二說意味方全故附而足之唐孔氏曰貢賦之法久矣治水之後禹貢定之非禹始為貢也
  或問孔氏說奠髙山大川為差定祭祀品秩說者多非之夫古人飲食必祭出行則祭道登車則祭軌舜廵狩四岳首先柴望况禹平水土乃非常之大役而不先祭告可乎曰禹定髙山大川為表識乃其治水之大規模在是其定之之後因而祭告固不可謂之無若以為專為定祀典設則略其大而言其小是禹自無治水規模而徒倚神祐以倖其成也曰舜典廵狩首載柴望非歟曰廵狩而首柴望以見天子承天以臨臣民之意其事與治水不同所以旅山載於梁雍其意蓋可見兼下文已三言旅山不應於篇首又言也
  或問禹敷土林氏夏氏謂敷土而散之非若鯀之土陻水如何曰禹之治水惟能順其勢以導之使由地中行而豈一一敷散其土而鉏掘之哉朱呂之說不可易矣餘說有當存併附於此吕氏曰李光弼築萬里城不過數日盖先擺布定各處幾隊聲勢相接故得速成若逐旋理㑹則散亂參錯矣 唐孔氏云左傳云舜舉八凱使主后土則伯益輩佐禹多矣禹必身行九州規模設立乃使佐已之人分布治之孟子言禹三過其門則其餘所歴他處多矣故言分布治之也
  冀州
  九州次第林氏之辨亦詳林曰唐孔氏言九州之次以治水為先後水性下流必自下泄之故首冀而終雍蘇氏以為水患河為甚江淮次之河患冀兖為多故禹行自冀始皆未為通論洪水泛濫天下其始必相視水之大勢順地之髙下漸次導之其首尾本末大㮣相應下文所紀導山導水之序是也此序九州但各記一州之事及其山川所在施功之曲折非謂先一州之水既畢矣更治一州也 朱曰治水固先治下流然下流既疏則上流當踵而治勢有不容己者如導河一役既於冀兖導其下流則上流之在雍者必應繼踵施功不應己治其下流姑置上流在後且别治他水也
  禹貢山川多以孔安國漢志為據林曰禹貢山川地里歴三代春秋至今數千年其間變易不同又川澤下流多所圮壊無復鈎考唐孔氏據孔安國所載而益以漢地里其意謂秦焚詩書圖籍皆在髙祖入闗蕭何盡收之孔安國去漢初七十年身為愽士承詔作傳必具見圖籍所載山川必得大槩
  或問林氏言鑿龍門止就淺狹處鑿而廣之何以知其然曰禹貢凡施功處或治或修或績或乂皆隨輕重載之使其果如賈遜之說則他處功用皆不及此之多何以止言載與治而略不及於墮斷之跡邪
  或問孔氏及蘇王諸儒說衡漳新安王氏以為非如何王曰清漳出并州濁漳出潞州即潞也東至鄴下入清漳鄴相州也清濁二漳合於相而東則為從亦漳出於趙州自趙入清濁二漳則為衡曰漢孔氏去古近蘇王諸儒皆至中原所謂漳者宜親見之新安王氏言漳之源流雖詳恐未必是禹之舊跡兼王乃近世人未甞身至中原故未敢從
  或問恒衞大陸逺於帝都故言於田賦之後如何曰朱呂之說已盡若所當治禹豈以其逺而後之哉岷嶓之於梁弱水之於雍豈不逺乎
  或問孔氏謂大陸之地已可耕作春秋傳魏獻子畋於大陸地說云河東北流過洚水千里至大陸為地腹則皆以大陸為地也爾雅十藪晉有大陸郭璞曰今距鹿北廣阿澤是也杜預謂昭慶縣有大陸澤山海經謂大陸之水皆以大陸為澤也當何從乎曰皆是也謂大陸為地者盖以陸名地也謂大陸為澤者盖大陸之傍有澤而因地以名澤也今經言大陸既作則是大陸之地有澤已可耕作而澤則非可以言作矣故當以孔說為當譬如言錢塘既作是錢塘之地可作豈可因錢塘之名而指為江水之作乎
  或問新安王氏謂北方地寒故服皮南方地緩故服卉何如曰非也此自言各有所出耳北方皮服豈夏亦服之乎南方蕉葛豈冬亦服之乎如吉貝木綿皆南方所出然皆非暑服也
  夾右碣石新安王氏之說亦可采王氏曰夾右碣石對左言之其在北平者右山也其在遼西者左山也唐志平州石城縣營州栁城縣皆有碣石山平州漢之右北平也營州漢之遼西也
  或問河入海之道曰新安王氏辨之詳矣王曰禹貢言夾右碣石入於河此禹河之舊也周定王五年河徙已非禹之故道漢元光三年河徙東郡更滛渤海繼決於瓠子又決於魏之館陶遂分為屯氏河大河在西屯河在東二河相並而行元帝永光中又決於清河靈鳴犢口則河水分流入於愽州屯河始壅塞不通後二年又決於平原則東入齊入青以逹於海而下流與漯為一王莽時河遂行漯河夫河不行於大伾之北而導於相魏之南則山澤在河之瀕者支川與河相貫者悉皆易位而於禹貢不合故欲辨冀州山川不可不先講求河之故道也
  兖州
  或問濟泲之别林氏曰濟字今從水從齊而古文書周禮職方班固地理志皆從水從𠂔按說文從水從𠂔註云兖州之泲其從水從齊字註云出常山房子縣賛皇山則此二字音雖同而義實異後世以從水從齊為兖州之濟其實乃字之訛也當從古文為正
  或問厥賦貞缺疑何也蘇氏曰貞正也賦隨田髙下此其正也其不相當者非其正也此田中下賦亦中下林氏曰九州之賦相較而為上下之等雍之賦第六兖之賦不應又第六也漢孔氏謂州第九賦正與九州相當 孔氏盖九州獨無下下之賦此州治水最在後畢州為第九成功故賦第九葉氏曰九州之賦無下下賦以薄為正則貞謂下下也曰蘇氏說貞為正善矣然林謂雍兖之賦不應皆第六而九州不應獨無下下之賦則至當但林氏以兖州最後成功於州為第九然州之髙下豈可以成功之後先為定兼厥賦則但系於田之下而不言州則文義亦不順葉氏下下之說固是然謂賦以薄為正豈他州之則皆非其正乎孟子言輕於堯舜者為貉道重於堯舜者為桀道故古人以什一為天下中正豈但取於薄乎皆未免牽強故缺以待知者
  徐州
  或問林氏以埴墳為二種如何夏氏曰諸州有二種者必析而言之未嘗併言如厥土白墳海濵廣斥是也如豫之土已别二種言厥土惟壌下土墳壚豈豫之下土又有墳壚二種哉然則埴墳者為埴而墳也
  或問淮泗與河通之道蘇氏與新安王氏之說如何蘇氏曰自淮入河必道於汴世謂隋煬帝始通汴入泗而疑禹貢之言此考之不詳而已項羽與漢中分天下割鴻溝以西為漢以東為楚文頴注云於滎陽下引河東南為鴻溝以通宋鄭陳蔡曺衛淮泗即今官渡水也魏武與袁紹相持於官渡乃楚漢分裂之處安知非禹跡即禹貢九州之末皆記入河水道而淮泗獨不能入河帝都所在理不應爾意其必開此道以通之其後或為鴻溝或為官渡或為汴然皆引河水而注之淮泗也故王濬伐吳杜預遺之書曰足下當徑取秣陵自江入逾泗汴泝河而上振旅還都以見秦漢魏晉皆有此水道非煬帝創開也 王曰洛入河溢為滎㑹於菏又注於泗由泗入菏由菏入滎由滎而逹河也曰蘇說謂決渠相通也王說謂本氷自相入也要之二者皆隨其所便不可指一廢一且如今之浙江自錢塘入海大江自毗陵入海由浙江逹大江者自浙江入海轉海逹大江亦可也自浙江入裏河轉逹大江亦可也或迂或徑各隨所便要之經既謂之逹則當時必有可逹之道不宜以後世之通塞而疑禹迹之舊也
  揚州
  或問林氏謂陽鳥乃地名其地可居非謂雁居也如何曰春秋時鄭地有鳴雁漢有雁門郡近世永嘉有雁蕩山皆因雁而得名意者雁之南翔居於此地故取為名水退而地可居也歟此說亦通然孔呂之說自稳愜
  或問三江之辨如何班固曰南江從㑹稽吳縣入海中江從丹陽蕪湖縣東至㑹稽陽羨入海北江從㑹稽毗陵縣入海王氏之說亦同陽羨今常州冝興也一江自毗陵一江自吳縣吳縣者即松江也東坡辨之曰固雜取支流小水以應三江之數如使此三者為三江則是與今京口入海之江為四江矣京口視此三者猶畎澮禹道遺其大而數其小何邪韋昭曰松江浙江浦陽江新安王氏辨之曰浙江自杭言之曰錢塘自越言之曰浦陽一江而二名耳昭析一為二并松江為三失之矣郭璞曰岷江浙江松江新安王氏辨之曰璞舉松江浙江之小以匹岷江之大未為當又新安王氏曰江有中北必有南江今江流至蕪湖有支江分於縣南此中江也至於銀林而蘇常二州承此江之下流病於漂没故其後築堰以窒之是以中江不復東流然則中江之未塞也北江行於毘陵之北中江派於陽羨之南其波之溢羨注於具區而松江出焉愚曰此諸說皆據震澤而求三江也朱氏謂諸儒不明章句訓詁但以下文震澤底定相屬以求三江不知此書當句自為文凡曰既者皆已事之辭非與下文起義夫經於導江導漢皆言自彭蠡出為中江北江耳非指近震澤小水言之也
  葉氏曰漢至大别南入於江為南江與中江北江而為三吳氏同此說愚曰此說盖於彭蠡之上下求三江也審爾則共為四江矣兼漢之在大别之上則為南江在彭蠡之下則為北江是一江而為二江也蘇氏曰豫章江入彭蠡而東至海為南江岷江江之經流㑹彭蠡以入海為中江漢自北入江㑹彭蠡為北江此三江自彭蠡而下則三江為一過秣陵京口以入於海不復一矣禹貢猶有二江之名曰北曰中以别味也此三水性不相入故川難合而味異故至今有三沴之說唐陸羽知水味三沴相雜而不能欺不可誣也濟入河而溢為滎亦然沴音戾愚曰此說盖於彭蠡之上而求三江也經謂彭蠡之下為中江北江則不合矣
  東陽馬氏曰三江不必以别為味但三處江合而為一故以長江為三江也愚曰此說於今日之長江雖合然槩之經文中江北江則不侔矣
  曽氏曰考於地志豫章之川如彭水鄱水塗水之𩔖凡九水合於湖廣東至彭蠡入江此九水盖南江水也南江乃江之故迹非禹所道其後禹導漢水入焉與舊江合流而水之派分為南北故漢為北江又其後導岷山之江入焉其流介乎二江之中故為中江北江中注皆禹所導南江乃其故道耳故經不之志程氏曰彭蠡為南江無疑禹之行水嘗經疏導則雖小而見録無所致力則雖大而不書禹嘗大㑹諸侯於㑹稽今禹穴尚存又因導山至衡陽是浙江洞庭禹皆嘗經行其視漆沮瀍澗不啻倍蓰而浙江洞庭反不得書者亦以無所記耳南江源派誠大且長正以不經疏導故自彭蠡而上無一山一水得見於經然於其合倂江漢而以其匯㑹名之使天下因鼎錯之實叅北中之目而南江隐然在二語之中此聖人得書之體者也愚曰此說比諸家又有理但經無明文未敢以為實新安王氏謂按今大江所行以求三江猶按漢大河以求九河其不可得明矣此言為當
  或問九州田賦古今髙下不同何也曰禹貢揚州田下下梁州田下中至唐則以江淮為財用淵藪天下號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一益二以户口之盛故也雍州田上下秦號闗中為陸海漢闗中地畆直一金至後世則為荒落之墟盖地力之升降皆由人力之多少也
  或問孔氏江淮相通之說如何孔曰由江入海由海入淮林氏推其說謂禹時江淮不相通至吳王夫差始通之孟子言排淮泗而注之江誤也曰林孔蓋泥㳂之一字故云爾不應遂以孟子為誤今淮南湖港入江者不可勝數後世穿渠通所難通者多矣江淮相近地平如掌轉輸之徑㨗溝澮之灌溉歴唐虞三代豈不能穿渠以相通而必待吳王創之乎曰傳謂吳王始通江淮何也曰意者中間或陻塞而吳王復通之亦猶世謂隋煬帝始開汴以通淮河也曰禹貢言淮泗入海而孟子則謂注之江非誤乎曰注者或是相注流通未必謂其盡入江也若如孔說則水道不應如是之迂曲
  荆州
  或問九江之辨孔氏曰江於此州分為九道 地里志云江自潯陽分為九東復合為大江潯陽記九江一曰烏江次曰蜯江烏白江嘉靡江畎江源江廩江提江菌江 曽氏曰沅水漸水元水辰水叙水酉水湘水資水醴水皆合洞庭東入於江是為九江也曽氏曰禹貢導河曰東過洛汭北過洚水盖洛水洚水入河河則過之而已導漾曰過三澨導渭曰過漆沮盖大水受小水則謂之過二水相受小大均焉則謂之㑹江合九江謂之過者盖其源有九小於江故也如江分為九道則經當曰九江既道不應曰孔殷於道江當曰播為九江不應曰過九江林曰曽氏此說固善然以九水為九江亦無考處要之九江之名與其地相逺不可強通然各自别源而下流併入於江此則可以意曉也或曰洞庭可謂巨浸而禹貢周職方皆不載何也曰或者洞庭禹時未為澤而後世始為澤歟且巢湖亦巨浸據雜說載晉時巢縣始陷為湖然則禹貢之無洞庭亦豈如巢湖之𩔖歟後世舊淵湮塞而平地為湖者徃徃有之古今遼逺固難齊也或以今世江南山川與禹貢所紀或異遂謂禹迹不及而誤載縱使禹迹果不到其所共事乃八凱九牧之流豈其罔上聖人其載之經以示萬世乎禹貢山川至周職方所紀已不能同唐人謂鑑湖八百里今僅存溝港此何異見今日鑑湖而疑唐人為妄乎髙㟁為谷深谷為陵從古所有今日親睹亦多若以聖經為不足據則何書可據邪此則不必辨
  或問厎貢厥名或謂貢其名見聖人之不忘武不責其實見聖人之不尚武何如曰聖人除戎器以戒不虞奮武衞以安中國四時畋獵不忘習戰豈取其名而廢其實哉既以貢言則是貢其實矣而名安可言貢乎若曰不常貢則當言錫貢矣
  或問孔氏謂以菁為菹如何曰林氏謂菁即蔓菁處處有之豈必貢於荆新安王氏謂荆去帝都逺雖貢菁豈可為菹邪
  豫州
  或問孔氏以菏澤在湖陵如何新安王氏曰湖陵魯地也孟豬在漢睢陽睢陽今宋州也湖陵與睢陽境不相接其水無由自東北而西流以入孟豬定陶今曺州東南至宋州百六十里則菏澤在定陶其水入孟豬無疑
  雍州
  或問或以梁之旅平為告成而祭雍之既旅為興役而祭何也曰此書皆所以紀成功耳祭固有告始者矣獨謂之告始則何以紀成功乎故知皆主告成言也觀下文九山刋旅可見梁既言旅平故雍止言既旅其䝉梁旅平之意而互見歟
  或問林氏以為禹貢所叙九州事為禹别九州自導岍以下為隨山自導弱水以下為濬川自庶土交正以下為任土作貢如何曰書序乃挈一篇之大㫖言之非指定其章句而截為品目也導山導水乃因前九州内所說山川源委未盡故申述之若以此為隨山濬川任土作貢則前各州内所說山川貢賦皆非乎
  或問弱水黒水河水分行之道唐孔之說如何唐孔氏曰黒水出張掖而三危山在燉煌自燉煌而南黒水安能截河而南行盖河自碣石以西多伏流地下故黒水傳越而南也新安王氏曰非也以地之南北考之弱水出張掖在北自張掖西至流沙河水經積石在金城郡在南自積石北行而東三危在燉煌又在積石之西南故黒水至三危可南入海也
  或問河源新安王氏曰西漢時積石河闗之外地屬𦍑戎至唐始知河源在吐蕃中故杜佑曰河從吐蕃西南數千里流而東北是為積石之河佑之言略而未詳唐長慶中劉元鼎使吐蕃㑹盟見河之上流由洪濟梁西南行二千里水益狹春可渉夏秋乃能勝舟其南三百里三山中髙而四下曰紫山古所謂崑崙者也蕃曰悶摩黎山東距長安三千里河源其間流澄而緩下稍合衆流色赤行益逺他水并注則濁河源東北直莫賀延績尾殆五百里隐測其地盖劍南之西元鼎所經見如此然則河源於紫山東北出於積石葱嶺在積石之西北紫山在積石之西南鹽澤黄河原不相屬潛行地下之說妄也
  或問濟河江漢分合之辨如何唐孔氏曰濟水既入河與河流相亂而漢孔氏知截河過者以河濁濟清南出還清故也 蘇氏曽氏以為味别也詳見上三江下 林氏曰二説皆未為確論夫濟清而河濁濟少而河多以清之少者㑹濁之多者不數歩間則清者己化為濁矣既合流數千里安能自别其清者以溢為滎乎古之人盖有知水味者惟知其味之合而已淄之味如此澠之味如彼淄澠合則其味又如此三沴亦然苟使淄澠既合為一器而使就一器之中别其半以為之淄别其半以為之澠則雖易牙陸羽亦有所不能矣水合則味合安能以味别而復出哉鄭漁仲謂漢水至大别入江經文止此而已東匯澤而下皆脫文也導沇水至入河經文亦止於此夫經文難曉則缺之可也若以己意增損經文其病又甚矣曰林氏本說自明白簡易見集傳然其闢水味水色亦未為盡夫水之合流兩邉並行而不相雜者有矣非如一器之内攪雜二水而為一也蘇氏謂京口江至金山少北水味殊絶輕重亦異知是不相雜水之相合其流派之在左在右或清或濁亦有可辨處如濟入河漢入江或自一邉流入合流之後復自一邉流出固亦可辨濟河之清濁竊意二孔當親見之林氏南渡後人未必親見也或問晦菴之言如何晦菴曰漢既入江則漢水已終其匯為彭蠡可言也其為北江入海乃導江事也而屬之漢此不可曉曰觀林氏之說則可釋矣
  或問澧之說如何孔氏曰水名也 鄭氏曰此經導水自弱水以下凡言過言㑹者是水凡言止者或山或澤皆此水也此澧乃陵名即今長沙澧陵也曰據楚詞則澧為水名明矣鄭氏以為言至皆山與澤而水未嘗言至亦有理但經文未嘗有陵字而以為澧陵則牽強矣或是地因澧以得名也如今言至錢塘豈是至錢塘江如言至吳江豈是至江中盖地因水以名者多矣故兩存之
  或問庶土交正底慎財賦成賦中邦林氏以為交易折變而輸其賦於中邦且引後世轉漕京師之費以證之如何曰古者賦藏於天下惟王畿之賦則歸天子然猶鄉里有委積豈若後世盡輸天下之賦而納之京師哉此說不惟文義不順若交易折變而輸京乃桑孔之遺智而唐世兩稅貨錢輕重之𡚁所由生也豈聖人任土作貢之制哉
  或問三百里納秸服王氏夏氏之說如何王曰正在五百里之中便於畿内移用故使之納秸而服輸将之重 夏曰納秸雖輕於粟米然曰服輸将則足以償其所輸之輕矣曰王說秸服二字雖詳然後世郡縣納賦猶是官自⿰氵曺 -- 漕運三百里去王畿不為近若以為五百里之中而便於畿内移用則是輸将於五百里之間不亦勞民乎此必不然兼服只是服役之義謂之服輸将則是增衍為說於文義亦未當 夏因王說而謂服輸将以償其所輸之輕則意愈差當時所以為輕重者必有多寡之等而未必以輸将為償也
  林氏曰禹錫𤣥圭以告成於天古者祀天地必用圭𤣥圭者盖天色因天事天猶蒼璧然也亦通
  甘誓
  或問馬氏以建子建丑建寅為三正如何曰新安王氏辨之己詳王曰蘇氏以為堯舜以前有以子丑為正者有扈不用夏之正朔是也其說不然堯之授時以寅為正月舜因之至商乃以十二月為嵗首至周以十一月為嵗首堯舜之前安有丑正子正者乎使其果為不用正朔亦豈應言三正乎曰夏氏謂董仲舒言舜紹堯改正朔如何曰漢儒多喜言改正朔經内舜禹初無此也
  或問汝不恭命唐孔氏林氏謂我奉天汝當奉我則此命當作君命也曰凡上無所係而獨言命者如賜不受命之命則是天命也上承君而言則王命也今上言恭行天之罰而下繼言不恭命作天命說尤有味兼天命之命自可兼王命意味今姑以無垢說為主附孔說焉
  𡊮氏曰未祧之廟其主難以移動遷廟雖已祧興師載其主而行亦所以奉祖宗之命也至於祫祭祧亦與焉只是踈爾漢儒康衡韋元成軰論祧廟皆一切掃除之豈理也哉亦善
  或問林氏說孥戮林氏曰顔師古注漢書孥戮戮之以為孥也猶囚孥正士之孥正合罪人不孥之意今兼吕說何也曰林說固善但上既言戮於社以指其人之身而又戮為孥𨽻則文意重疊若施於湯誓之孥戮又恐太輕豈軍法而無殺戮之刑乎臨陣軍刑不可與常刑比若戮辱及子誓師亦未害也
  或問禹言予荒度土功啟哌哌而泣予弗子夫啟生於治水之時而益與禹共艱鮮食禹治水在舜攝位之初舜攝位三十年即位五十載而後禹嗣位禹薦益於天七年而後啟嗣位於時啟當八十餘歳乃堯舜禪位之年也而益之年又踰於禹多矣豈不可疑乎曰文王夀九十七方其受命作周已踰八十武王夀九十三克啇二年而崩其時亦九十矣衞武公九十而戒於國穆王享國百年而作呂刑古之聖賢年彌髙徳彌邵又適當天下之責固不得辭非可與後世例論而疑其老也
  五子之歌
  或問林氏謂太康五弟其二即仲康以五子之賢使其一人守國不出羿雖欲為變而不可乃空國而至洛汭何也曰太康棄國逺逰五子必是諫不從言不聼又不任以國寄五子無所措身故不得已侍母徃以望其返非五子有職守而盡出也
  永嘉趙氏曰桀紂之惡極矣民不忍貳諸侯不亟叛以先王徳澤在人故也禹之去太康未乆未若桀紂之暴而民貳國奪諸侯恝然莫有勤王之舉五子在洛亦無有救䘏之者何哉盖唐虞之世愛畏其民不敢少肆而神器之去留一聼於民而不敢為己私有也唐虞之於民若保赤子若臨天威惴惴然惟恐小失其意民久習而安焉一旦乃有逸豫㳺畋之君輕棄其民去國弗返豈不甚怪哉譬如孩提之童安於慈愛之父母未嘗有拂意一旦惸然孤立遇不友之兄棄之而不恤則其愁苦啼號而不可禁情之固然非忘其父母之㤙是則民之怨太康乃所以思禹之徳也大道之行天下為公選賢與能不私其子堯舜不以天下私朱均朱均之不肖固也使朱均賢如臯陶稷契之徒堯舜亦不肯捨聖而授之賢也盖天下者至公之器傳之賢者至公也天下有聖人焉而捨聖以授賢則亦非公也堯舜之時不以天下私其子亦不以天下私諸臯陶稷契之徒禹遜臯陶哀切懇到而舜命不易循至公之理而已太康亦朱均之𩔖耳啟無堯舜之徳不能擇天下之聖賢而授之乃以天下私傳其子而遂至亡國當時四方諸侯環視莫救非厭乎禹徳也親見堯舜禹之至公而知禹之心憂諸侯不恤吾民而不憂吾子孫之失天下也使有恤民者起而正之猶前日之揖遜與賢也何擇焉羿之逐太康而立仲康未為有負於禹惟其措心不出於此是以假之而遂歸耳然則傳子之法非乎盖自時之汙隆言之啟之慮天下至審自大道之行言之則征伐固不若揖遜與子固不若與賢也 韓退之曰世益以難理傳之人則争未前定也傳之子則不争前定也前定雖不當賢猶可守不前定而不遇賢則争且亂天之生大聖人不數而生大惡也亦不數傳諸人得大聖然後人莫敢争傳諸子得大惡然後人受其祸禹之後四百年然後得桀亦四百年然後得湯與伊尹湯與伊尹不可待而傳也與其傳不得聖人而争且亂孰若傳之子雖不得賢猶可守法盖堯舜之利民也大夏后氏之慮民也深
  或問無垢謂聖人於愚夫愚婦猶畏之況有知者乎此言善矣曰聖賢所以畏之者非畏愚夫愚婦盖畏天理且自畏其心耳安有知愚之别哉苟謂愚者畏之而知者愈加畏則是以畏之輕重在天理而不在人心也其流必至於忽愚而畏知如戰國之賤虐愚民賔飬豪傑以相傾雖與秦之賤士者不同而不知畏天則一耳
  𦙍征
  或問先儒多疑羲和之征如何曰帝王之道莫大於奉天堯作厯象舜作璣衡盖時以作事事以厚生生民之道於是乎在羲和之征仲康可謂知帝王之家法也矣先儒於此書疑焉者盖以時日為輕也夫葛伯不祀不過其身自得罪於祖宗而湯以為始征羲和廢時亂日使人君上失奉天之道下失生民之務其罪過於不祀逺矣又況有脅從渠魁之事乎學者不疑湯之征葛而疑𦙍侯之征羲和者過矣
  或問仲康之賢既收兵柄以屬𦙍侯何不竟為太康討賊殺羿顧加兵於羲和何也曰太康之失國若以後世事體言之則兄弟當痛心疾首聲羿之罪於四海以起勤王之師致復讐之義可也觀五子之歌乃無一言咎羿豈五子之賢不若後世忠義之士乎盖當時風俗習見三聖揖遜與賢之舊一旦太康縱欲失民羿因民不忍距之而援立仲康竊意羿之托公濟私以召號於天下者亦不止於五覇當時之人見其廢昬立明天下之歸心者亦不止於若霍光而已仲康之賢深察其㣲故收兵柄以屬𦙍侯然其簒弑之迹未露又退然以兵柄與人雖其包蔵不測亦安能違衆而預誅之乎林氏謂相之見弑必是優㳺不斷以失其柄故至於此使常如仲康之世羿何自而簒哉此說是矣
  或問辰弗集於房若非房心之房亦通況月令季秋之月日在房今獨取孔說何也曰堯時中星已與月令不同難指月令為據註見堯典或問 新安王氏曰厯家推歩日食於朔月食於望一百七十三日有餘而為交然後食此厯法之常也然春秋二百四十二年書日食三十有六隐公三年三月己巳日食至桓公三年七月壬辰朔而又食中間十有二年至荘公十八年又食中間三十二年則當交而不食也至哀公二十一年九月庚戌朔日食十月庚辰朔又食二十四年七月甲子朔日食八月癸巳朔又食則不當交而食也若不當交而食與當交而不食非厯法所能盡推故先王以日食為天災日主陽月主隂月食陽勝隂也日食隂勝陽也 孔氏曰周官鼓人曰救日月則詔王鼓夫日食而鼓之以㣲隂也月食亦伐鼓以救之何也盖日月著明之象而或食焉則隂邪之氣也故伐鼓以救之不亦可乎二說皆善
  或問王氏說天吏與孟子合用新安王說何也王氏曰吏奉天罰者也故謂之天吏曰吏誠奉天罰必不至逸徳不若新安之說稳猶俗言王師為天兵也
  或問孔氏以尹為字而子以為名何也曰唐孔氏據孫子及呂氏春秋以尹名摯故以尹為字耳然三代而上未聞有以字傳者至春秋時人始以字傳觀伊尹告太甲自稱尹躬則尹非字明矣曰然則摰非名歟曰人或有兩名者亦有前後更易者此則不可知也
  湯誓
  愚曰後世人君之徳愈不及古而君之為惡者則愈甚於古故桀之愚過於太康紂之惡過於桀秦二世及六朝昏亂之君過於桀紂
  永嘉鄭氏說典寳恐近於臆度然其論則甚善因附於此曰胡氏春秋傳曰古者寳玊世守罔敢失墜以昭先祖之徳存肅敬之心告終易代宏璧琬琰天球夷玉兊之戈和之弓垂之矢莫不陳列非直為觀美也先王所寳傳及其身全而歸之則可以免矣况神器之大者乎典寳之作其以祖宗之物所當常寳若無徳則天亦不可常可不儆戒乎
  仲虺之誥
  林氏曰湯惟放桀而武王則殺受盖桀既奔竄南巢故湯縱而不誅以見其不得己之意至紂則異乎此荀子所謂紂卒易向而誅紂盖武王本無殺紂之意而前徒倒戈紂身死於行陣之間乃殷人殺之耳紂既見殺武王無可奈何故立其子代殷後以寓其惻怛之意是亦湯之意也邵康節謂下放一等則至於殺其意盖以為湯能容桀而武王不能容紂也失其㫖矣此說亦善
  或問蘇氏以禹服為五服如何曰此說亦可但上既言表正萬邦則文意重矣
  或問用人惟己諸家多說權不縱於人如何曰此說四字文義雖通然爵人於朝與衆共之國人曰賢然後用之堯之疇咨舜之師錫用人正不要自人主已出也若謂不惑於人則當言任賢勿貳可也謂之惟出於己幾何而不啟人君自狥之私乎此章四節毎兩句相對若言用人惟出於己上下皆不偶愚之說乃本於孔氏孔曰用人之言若自己出雖惟字作若字說不免牽強然上下文義却俱順比諸說差勝孔氏守訓詁甚嚴惟字本不訓若又恐經文或誤姑存以待知者
  或謂改過為用人之過夫古人所謂改過過則勿憚改豈為用人𤼵乎此不待辨孔氏說文理俱長但以為用人說則偏矣
  或問成湯聖人也聖人亦有過乎曰聖人固未甞有過然常懐改過之心猶堯舜之舍己從人是也兼亦有所謂聖人之過如舜與周公以兄弟之愛而不知管蔡之将叛象之将殺已雖出忠厚之意是亦聖人之過也程子謂顔子之不二過以為使天假之年則将至於化而聖矣孟子謂堯舜性之也湯武反之也觀反之之意則其未造於化之時意其亦有所謂不二之過歟呂氏謂用人惟己如中庸所謂取人以身故改過不可吝似亦牽強
  或問王氏說推亡固存謂推彼所以亡之故固吾之所以存乃邦之所以昌也如何曰若止說二字自通但上文意義不恊林氏兼弱攻昧取亂侮亡其文以輕重為之節弱未至於昧昧未至於亂亂未至於亡而兼攻取侮亦稱其不善之輕重愚曰弱昧亂亡固可分兼攻取侮則不可分矣
  或曰人之處事不過義利兩塗人之處心不過邪正兩端以義制事則不狥於利以禮制心則不流於邪或曰湯之伐夏救民亦義制事此仲氏釋湯之意亦善
  或曰人君能自得於所師則天下之善始為我有故可以王如顔子之師夫子心契神㑹終日不違乃自得師也三千之徒非不皆師聖人然未能方於顔子之自得則與聖人猶二物非所謂自得師也自得師者以其得人之得而為自得之得也林氏曰能自得師謂無所不師也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此能自得師也
  或問張氏說謹終之道當先謹始始之不謹克終者鮮矣復引召誥若生子罔不在初生為證如何曰此說於句文甚順但成王幼沖即政召公慮其不能謹始故以謹始為重若成湯取天下徳業如此豈不能謹始者仲氏慮其恃功業而驕故欲其謹終如始耳非方戒其謹始也夏氏謂湯之始興非不善所謹者惟在於終而已此說是也
  湯誥
  或問蔡氏謂降災意當時必有災異如周語所謂伊洛竭而夏亡之𩔖如何曰言災咎則災異在其中言災異則包括有遺矣
  或問𤣥牡唐孔氏謂夏尚黒殷尚白於時未改夏禮故用𤣥牡諸儒多從之如何曰林氏謂一時用牲不必因色求義如魯頌曰白牡騂剛豈以未變殷禮乎此說自有理但以為偶用𤣥牡則不如陳說且周人尚赤故取於騂且角矣而祭天則用蒼璧牲幣如其器之色因天事天正可以為眀證陳氏乃以為周禮而别引禹錫𤣥圭為證則近於泛故以意改之而欲没其說也曰林氏以上天為天帝神后為后土皇地祇何如曰若以武成言告於皇天后土則林說為善奏告天地亦是理所當然但𤣥牡說陳氏止云告天故未敢獨用林說然舜典肆類上帝說者謂言天則地祇可知豈祭告上帝而以后土配而牲則獨從重而用天色歟故並存以待知者
  或問晦菴說賁若草木兆民允殖如何晦菴曰賁若言草木之美允殖言兆民信安其生罪人既黜伏天命既弗差故草木華美百姓豐殖謂人物皆遂曰此說於此二句極順但天命弗僭一句未免與上文重疊取下文又不相串不若夏氏之說上下文意俱順雖曰暴殄天物終不成草木皆不遂𤼵生罪人黜伏而草木華美又似不近情理也曰此說猶所謂山川改觀之意耳曰謂山川改觀則可謂草木亦美則不然曰詩所謂柞棫斯㧞松栢斯兊非歟曰詩美周家積累久物生咸遂爾與此又不同亂世固是草木失性亦有野無青草之說然湯伐桀方還至亳豈能使賁若華盛乎夏說本於蘇而其文尤明順故止載夏說他多𩔖此
  或問夏氏曰乃亦有終非特王國社禝可保其有終爾諸侯亦可終享安榮之福如何曰此雖說得乃字分明亦恐傷巧
  或問王氏衷訓中當矣而孔氏訓為善何也曰惟中故善偏於剛則暴偏於柔則儒是所謂惡也
  或問王氏謂善者常性也不善非常性也不幾於善惡混乎曰程子謂有義理之性有血氣之性血氣之性有善有不善義理之性無不善常性義理之性也非常性則血氣之性也水性本清鐡氣本剛而或濁或軟者亦不可謂非二物之性然謂水性濁鐡性軟則不可盖謂清與剛者其常性濁與軟者非其常性也至於濁者澄則清軟者鍊則剛則學者有變化氣質之功焉
  伊訓
  或問孟子言湯崩太丁未立外丙二年仲壬四年如何曰孔氏謂太丁未立而卒程氏謂年齒也外丙方二歳仲壬方四歳故立太甲此說是也邵康節皇極經世書起於堯即位之甲辰至於本朝之嘉祐厯譜帝王世次湯起乙未太甲起戊申無外丙仲壬也曰蘇氏謂成湯既没太甲元年乃湯没後伊尹稱徳作訓於太甲之初非湯崩之年即太甲元年也如何曰謂湯崩甲立非同一年則可謂中間猶隔七年則非成湯既没而以太甲元年繼之則太甲繼湯明矣況康節厯數古今莫加所譜悉與經合又何疑乎
  或問罔有天災作災異說皇天降災作災禍說同字而異訓可乎曰說經者當觀上下文意固難執一况天災則是形變於天言降災則禍降於人矣要其災雖有在天在人與夫淺深之異其為災亦一也
  或說造攻自鳴條朕哉自亳云造為攻伐之功雖自鳴條而我積徳基念始自亳都者固有素矣亦通
  或問布昭聖武聖是聖徳武是武徳猶乃聖乃神乃武乃文也如何曰如此說亦可但聖徳言布昭則未安聖武猶神武之謂而昭者則我武維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謂也
  或謂人紀或以為三綱五常如何曰三綱者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也五常仁義禮智信也言五典則綱常已在其中三綱有紀之意而不如五典之備五常該五典之徳然又無人倫相紀之意也
  或問湯之得天下也甚難故其慮天下也甚逺是以敷求哲人以輔後嗣如何曰聖人之於天下非因其難得而後始慮之逺也以此戒後人則可謂聖人之本心如此則不然聖人既受天下之責則不得不為無窮之慮其得天下本出於無心至守天下則無不盡其心若謂因得之難而後慮之逺則舜自側㣲三載而陟帝位将不逺慮乎此殆可以論常人之心而非所以論聖人也至如漢髙祖唐太宗奮自匹夫不數年得天下其慮天下亦豈不逺哉
  或問古者刑不上大夫而云其刑墨何也曰意其必有贖當如舜之贖刑及今世之律也林氏謂昌邑王廢羣臣多坐無輔導之益受誅惟王吉龔遂以數諫諍免是亦臣下不正其刑墨之意也此說亦善
  或問呂氏謂有一於身者非謂止有一也盖有其一則九者從之有云者箴其病於未萌也如何曰此盖謂有其一則未必至於喪亡耳夫九者之病固有相應然若耽於一喪亡必至親見士大夫子弟有以琴棋詩酒器玩書畫而亡其家者盖心溺於此則餘事盡廢此數者皆世所謂雅好猶足以亡身亡家況此九者何必備而後至喪亡乎哉
  或問唐孔氏謂爾為徳無小亦足以為萬邦之慶如何曰此說於罔大罔小之辭雖順然未免以辭害意非惟非責難於君之意然亦無此理堯舜之徳猶以愽施濟衆為病豈小徳而可為萬邦之慶哉漢元成殤唐僖昭非有大惡而皆至於亡國林氏舉唐桞玭言謂實徳懿行人未必信纎瑕微纇十手率指此足以𤼵明伊尹之意矣曰三山陳氏謂勿以小善而不為極其至則萬邦胥慶勿以小惡而為之極其至則墜其宗此説如何曰此又未免添極其至而為說也曰然則小惡果足以覆宗乎曰此即所謂有一於此未或不亡之意也
  太甲上中
  或問魯氏曰伊訓元祀十有二月至此三祀十二月朔適合禮經所謂三年之喪二十五月而畢於此為即吉之月明矣二十五月喪畢者啇制二十七月終喪者周制也此說如何曰所謂二十五月而畢者以除喪服言也二十七月而畢者連禫服言也魯氏此說雖偶合二十五月之數以為商制未必然若然則是成湯在太甲元祀十二月没而太甲於柩前改年而不待踰年也可乎
  太甲下
  林叔豹義曰人情莫不好人之順已而惡人之逆已君子直諒每犯人之所惡小人苟合毎逢人之所好言逆乎心雖未必盡君子之言然騐其所從来彼何區區投吾以所惡哉是必有公信之道存乎其間也惟忠言可以逆吾心而吾不可以逆乎道必反而以道求之則苦口之藥不以逆我而拒也言遜乎志雖未必盡小人之言然騐其所從来彼何區區投吾以所好哉是必有私邪之道存乎其間也惟甘言可以遜吾志而志不可以遜乎非道必反而以非道求之則甘言之疾不以其遜我而受也雖然言之逆者固欲求諸道然外為訐直而内懐奸詐者有之言之遜者固欲求諸非道然比言無所排擊将順無所拂辭者有之聼言之道豈可以一律觀也夫惟以道求之則君子小人之情舉無所逃矣且居中虚者心也有所向則謂之志心一而志百故不若志之易惑於求諸道言逆汝心所以明忠言入心之難於求非道言遜汝志所以明謏言惑志之易又況逆者有對順之名不曰順而曰遜所以明小人乘人之忽若浸潤膚受其柔行巽入之道不可不早辨也
  咸有一徳
  或問一徳之為純一何也曰凡天下之物純則一雜則二三故一念慮之純亦一也一事為之純亦一也苟念此而雜之以彼則其所念不一矣為此而雜之以彼則其所為不一矣凡事之小大雖不同然其義之所歸皆在於純而不雜也天地之間惟天徳為至一盖剛健純粹其體則一未始有物以雜之也是以一元之氣晝夜昏明春秋冬夏百千萬變未嘗有一息之謬飛潜動植洪纎巨細皆得其性命形體之正而未嘗有一事之差故曰其為物不二則其生物不測又曰天得一以清以人言之惟聖人之徳為至一盖聖人氣質清純渾然天理初無一毫人欲之間以言其仁則一於仁而無一毫之不仁以雜之以言其義則一於義而無一毫之不義以雜之其為徳也固舉天下之善而無纎毫之或遺而所以為善又極天下之至純而無纎毫之或雜故曰文王之徳之純又曰聖人之徳一以為天下正常人莫不有是一徳然未免為私欲所雜是以其徳常不一故仁或雜之以忮害則非一於仁義或雜之以貪得則非一於義禮或雜之以驕惰知或雜之以昏蔽則非一於禮知矣内外隐顯之間常不免於二致甚至於不常其徳而為小人之歸則以其二者雜之也
  林氏曰伊尹告太甲召公告成王皆謂天命不可必而人事為可必夫中才庸主偃然自肆不以安危為意者惟其恃天命廢人事故敗亡而不自知唐徳宗與李泌論建中之亂以為出於天命李泌曰命者它人尚可言惟君相不可言命盖君相造命者也若言命則禮樂刑政皆無所用矣蓋與咸有一徳召誥之言亦相似
  林氏曰惟一故常惟常故一蘇氏曰惟一故新惟新故一一故不流新故不敝亦善
  或問七世之廟可以觀徳諸說如何孔氏曰立七廟有徳之君則為祖宗其廟不毁故可觀徳 孫氏曰天子祖有功而宗有徳故雖七世而其廟不毁七廟者漢世以来論之多矣鄭康成謂夏五廟無太祖禹二昭二穆殷七廟契禹湯及二昭二穆周則七廟后稷為始祖文武受命而王三廟不毁與二昭二穆而七此說妄也天子七廟之制久矣虞書所謂六宗并藝祖之廟七與祭法王制之言相合王肅謂七廟者天子之常禮考於此信矣曰七廟固當以祭法王制之言為當但諸家皆謂三昭三穆親盡則毁有徳則為祖宗而不毁如此則太祖之外更加以宗如殷之後王既以湯為太祖又加三宗則連三昭三穆為十廟矣周以后稷為祖文武為宗加以三昭三穆則九廟矣将廢昭穆近親而凑成七廟則子孫未免薄其所近之祖禰将别立所宗之廟則又非七廟之制當缺以俟知者若觀徳之說如從蘇氏之言推明之庶與前說無礙耳
  林氏曰論恊於克一必以萬姓咸曰為言至於無自廣以狹人則曰匹夫匹婦不獲自盡亦猶言爾惟徳罔小萬邦惟慶爾惟不徳罔大墜厥宗亦善
  或問吕氏曰七廟以觀徳則合古今為一體萬夫之長以觀政則合衆寡為一體君使民民事君則合君民為一體不自廣以狹人則合人已為一體如何曰一之說前已見矣非謂對二物而合為一也此說雖合二物而為一而終不免有四者之異将合四者以為一而四者又不能不異矣
  盤庚上
  三山陳氏曰有虞氏未施信而民信治水征苖未嘗有言盤庚遷都民咨胥怨諄復告語至於三書世變既降風俗衰而號令繁然讀是書者可以見三代君民相與之道夫王者與衆同欲豈樂於違衆所以違衆者從天下之公理也大公所在事久論定向之怨者今皆安之則王者所謂違衆是乃從衆也
  林氏曰先王創業垂統以貽萬世之業必有根本之地盖其王業之所始天命人心之所係其子孫守之則興不能守之則廢若湯之亳文武之豐鎬是也夫仲丁遷囂之後失成湯根本之地經歴九世數百年間無勃然興者盤庚既遷亳商家社稷於是復興周自平王東遷不復有還居豐鎬之意傳世數十不復能振由其失文武根本之地故也
  三山陳氏曰天命既曰在天而曰恪謹天命罔知斷命天其永命何也大扺古人以當然之理為命而不以或然之數為命勅天之命祈天永命皆自己而言之若在己不能盡其當然之理立乎巖牆之下與陷於桎梏而死語人曰此命也可乎如盤庚不遷都而耿邑有河患民不聊生國将滅亡而歸之命可乎循乎理之當然則得其命之正者也
  林氏曰序言盤庚五遷将治亳殷是自湯至盤庚方及五遷今言於今五邦又繼以今不承於古罔知天之斷命則是盤庚之前所遷者既有五邦矣攷之前序但言亳囂相耿四邦不知何以為五邦若併以盤庚之遷為五邦不惟文勢不應如此而所遷乃復歸於亳謂之五遷則可謂之五邦則不可故太史公謂祖己自耿遷於邢汲冢記年謂祖乙遷於奄皆與序文相戾不可據意者自仲丁至盤庚有一遷而史臣失之盤庚據當時所見而言當得其實歴世久逺不可臆度此說如何曰按書序言自契至湯凡八遷湯始居亳從先王居則是湯未遷亳之前所居為一邦也特未知為何地耳縂而數之是為五邦
  或問呂氏曰民不肯遷常情則惟恐聞其言今却使無伏小人之箴盖民之忿心不當禁遏使其𤼵於言語方可殺其怒如秦之誹謗者族民不敢進一語而怒心日長矣曰此說自善夫帝王雖無事之時猶稽衆從人況大事方舉上下危疑豈可不以逹民言為急兼遷國重事利害多端小民之箴豈無可以補缺失禆廟算者又豈無與我同意而欲遷者其言之是邪吾從而采之可以感恱人心言之非邪亦可因其所蔽之端開導之以服其心非止於殺其忿怒而已小人之箴猶不敢伏況其上者乎此與後世違衆舉事雖朝廷近臣鉗結而不敢言者異矣陳少南曰自古君子行事未必盡是庸常之人未必盡非惟君子至公無我曲盡下情訂其是非不以人言之異同為意也常人私心勝而客氣髙不頋事之是非以論人言之同異徃徃務為刑罰以甘心於異己者雖事當功成而天下亦由是而不服矣夏氏曰耿地舄鹵不利小民必有欲遷者民欲遷而上未遷必有箴規之言故盤庚使不得遏伏之兩說亦各有意
  或問王用丕欽罔有逸言民用丕變正猶出入起居罔有不欽𤼵號施令罔有不臧下民祗若亦通
  陳少南曰盤庚之遷其事不可已向使其不欲遷者以告盤庚将遂中輟乎曰可否相濟君臣之常使其告也盤庚尚得而開喻之人不告盤庚而以浮言沉陷衆庶盖浮偽而不實矣此說亦善
  或問東坡人舊則習器舊則𡚁當使舊人用新器我所以從老成之言而遷新邑也荆公亦同此說如何曰林氏謂雖有器非求舊惟新之言然盤庚舉此但以證人惟求舊耳故下文繼以古我先王暨乃祖乃父文勢首尾相𩔖無取於器非求舊以為新邑之喻也此説辨之當矣兼今曰新邑乃是先王舊邑豈果是求新乎是正與盤庚紹復先王之意相反也
  或問孔氏謂古者功臣配食於廟如何曰配者對也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所對止一人耳配食乃大勲勞之人方配非遍及有功之人此言與享正猶司勲謂凡有功者祭諸大烝非可以配享言況盤庚緫告羣臣羣臣之祖又豈盡皆配享乎
  盤庚中
  林氏曰蘇氏曰民之不率不以刑罰齊之而以話言曉之此盤庚之仁也夫民怨誹逆命而盤庚終不怒引咎自責反覆告訓以言代斧鉞忠厚之至此言深得盤庚之㫖
  呂氏曰汝若不略稽考當遷利害但自忿怒何緣得平凡人有忿怒之心則見此而不見彼若暫時稽考其怒自瘳
  呂氏曰遷都機㑹止有今日若不乘今而遷則生業將為水壊汝何以生在上乎
  林氏曰黄愽士曰天以人因人以天成盖義與命相待而立故承古以遷則天其永我命于兹新邑盤庚所以逆其命之至繼其命之絶使爾有衆復生在上也此説甚善人主造命而不可言命盤庚所謂迓續乃命於天其義尤深切著明易曰鼓萬物而不與聖人同憂盖天之應物祸福吉凶之来皆以𩔖至而聼其自取爾初未甞容心故其命靡常而不可必其有治無亂有安無危也聖人之所以應天者祸福吉凶之来而吾必有憂患之心故能轉祸為福去凶為吉至於将危亂之際皆有續之道焉如堯生丹朱舜生啇均傳以天下必有危亂之道堯舜知其危亂将荼毒生民而不可救於是續民命於天而堯以位授舜舜以位授禹則斯民復享治安無異於堯舜在位之時而不見夫丹朱啇均之患豈非聖人有憂天下之心能迓續民命於天乎故凡聖賢之君當危亂之機己萌必有所變更而振起之皆所以續民命豈獨盤庚哉明此道謂之知命不明此道謂之不知命伊川有言曰天命不可易也然有可易者惟有徳者能之愚按闗子明筮書所謂卜筮兆将然之機人事萌未然之應邵康節所謂不由天地只由人者皆此理也
  盤庚下
  林氏曰乃正厥位先儒以為正郊廟朝社之位夫盤庚之營亳邑将必先定郊廟朝社之禮然後遷而居之不應既遷而後定位也按召公營洛既得卜則經營至於位成周公乃逹觀於新邑營所謂正厥位者乃正臣民之位登進於朝而慰撫告諭之也此說善
  或問呂氏曰盤庚遷都既有篤敬之臣又有至善之謀盤庚初不言有此等人為我畫䇿至事定日方語此盖聖賢以一己任怨方萬民有怨之時聖賢不欲分怨於下故不言也此說固善然成王東征曰爽邦由哲民獻予翼豈分怨於人乎曰以盤庚為君主此謀於上民猶有怨使盤庚遽推其謀於臣下則民愈不服矣東征之舉周公自處危疑之地故不得不援賢者以為證其事體與盤庚又不同矣










  書集傳或問卷上
<經部,書類,書集傳或問>



  欽定四庫全書
  書集傳或問卷下   宋 陳大猷 撰
  説命上
  林氏曰古者祖有功宗有德創業之有功者祀以為祖守文之有德者祀以為宗其廟皆百世不毁商立廟制所祖者湯所宗者太甲太戊武丁太甲為太宗太戊為中宗武丁為髙宗其制至漢猶存髙祖世祖皆為一代之祖前漢以文帝為太宗武帝為世宗宣帝為中宗後漢以明帝為顯宗章帝為肅宗皆以功德而祖宗之也唐自太宗至昭宗十八帝皆為宗名為廟號之常稱不復論德建為不毁之廟而先王立宗之制紊矣此説善
  東陽馬氏曰三年之制漢文帝以日易月二十七日而畢後世悉遵用之夫天子持三年之喪則百官亦須用持其禮幾於難行至於二十七日喪畢之説則又幾於不持喪然則若之何而可曰行二十七日之制於臨朝聽政之時而行三年之制於宫中則於禮不廢於義亦不廢此通行之道也壽皇持髙宗之喪如此
  袁氏曰髙宗不言中有多少工夫所以能神交上帝所以能得良弼皆自不言中来大抵寡言者其工夫必深多言者其工夫必淺寡言者其工夫日積多言者其工夫馳㪚如人之哀樂喜怒藴蓄於中未便㪚若泄之於外則不乆而息故古者言之不出恥躬之不逮也孔子亦云予欲無言古之進道者其言語極少誠以多言最減力譬之天将雨迅雷一震徃徃未必有雨何則其氣泄故也髙宗三年不言既免喪而猶不言則其涵養于中者為何如哉
  吕氏曰自古聖賢常自恐懼中入台恐德弗類此入聖作德之門户也學者亦當常懐此心常情懈怠弛慢放流入於庸愚而不自知
  或曰德弗𩔖猶弗稱也記曰天子與天地參故德配天地此德之𩔖者亦通
  王氏曰古之人齊三日以致其思必見其所為齊者况于恭黙思道致一而深思則感格上帝夢賚良弼蓋無足怪者淺陋之人不知天人之際至誠可以感通如此或謂商俗尚神引天以神其事此妄意先王矯誣上帝以布命於下此最害教之大者
  三山陳氏曰至誠之道可以前知嵩前有董五經隱者也伊川聞其名特徃造焉至中途遇之曰君非程先生乎先生欲来信息甚大君子問於伊川伊川曰静則自明此則髙宗夢説之事不誣矣又曰髙宗之夢如明鏡當鏡臺有物必照初非鑑徃亦非物来陳氏曰髙宗誠心如此向使不夢良弼天下之賢亦有縁感至者亦善
  夏氏曰作礪作舟楫作霖雨蓋望之切頼之深言之不足故重言之王氏乃謂作礪使之治己舟楫使之濟難霖雨使之澤民失之穿鑿下文言啟乃心沃朕心則髙宗惟欲其成己徳而已未及乎濟難澤民也此説善
  林氏曰桀以拒諫喪湯以從諫興紂以拒諫喪武王以從諫興秦隋以拒諫喪漢髙祖唐太宗以從諫興歴代興衰之本未嘗不係乎此髙宗命傅説以納諫而傅説復之以從諫蓋以為天下之事未有不先於此故禮樂刑政未嘗一言及之而惟以此相告勉此説亦善
  説命中
  或問天聦明諸儒皆以視聽言之子獨不然曰聦明之義堯典説之詳矣夫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方可以視聽言然亦自民而言之非謂天果有耳目也新安王氏之説亦近之王曰憲天聦明則見聞不在耳目即此一心此心洞然與天為一無毫釐私偽蔽乎其間則察乎衆人之所不及見通乎衆人之所不及聞謂心之所存無非天理故其聦明無異天之聦明也
  吕氏曰佛老説聦明正就虗處説但言吾心湛然而已聖賢説聦明皆在實處理㑹口與甲胄等四事者疑若粗傅説却欲髙宗於此留心蓋天下之理本無精粗才理㑹得粗處透便理㑹得精處透四事自迹觀之何與聦明然知起羞起戎在笥省躬非聦明不能是所謂克明也
  無垢張氏曰人之好善者多喜聞人之賛而惡聞人之謗非好勝也以其好善之心急惟恐惡之染其身也是以恥過而遂非其實以善為之反自䧟於不善此為善者之大病也梁武帝心欲為善而不知其道凡人之所難者皆為之一聞賀琛之諫乃大怒此非尋常無知之過也其病最深惟力行者知之
  吕氏曰人有好底病有不好底病髙宗之黷祀是好底病最難治惟説能之無垢張氏曰數於祭祀所以敬也而反墮於不敬此過難知而亦難言難知則心安難言則諫者必拒
  或問惟説不言有厥咎諸家皆謂君已成德則臣方敢言如何曰君資臣之言正以德之未成故耳德苟已成則何俟於臣言而臣欽若将順亦有所不必言也以君能行之而後言則可若以君德己成而後言則德之未成者果何頼哉曰林氏謂允協先王成德為能合成湯從諫弗咈之德故言惟説不言有厥咎曰從諫固能成德然謂成德為從諫則牽強矣且髙宗謂説之言㫖哉乃不良于言予罔聞于行蓋賛美其言之可行耳非於此方求其言也故説答以知我之言易行我之言難我既己言則已無咎矣所以益勉髙宗之行也
  説命下
  或問甘盤之事孔氏蘇氏説如何曰唐孔氏謂甘盤在小乙之世已為大臣小乙崩受遺輔政及髙宗免喪甘盤已死此説與君奭之書不相背矣然二孔以遯于荒野為髙宗自遯故學而中廢雖文勢為順及與舊勞于外之言相應然髙宗之勞于外乃是未即位前之事雜於其中其説不免首尾自相戾蘇氏謂古之君子雖明王之世不肯仕如巢由夷齊之比則以甘盤為隱而不仕與君奭之書又相背矣皆不若林説為善
  吕氏曰自髙宗言之凡人學未知味失其師猶不覺既知味而失其師如中流失楫髙宗之學正頼於説自甘盤言之終不成教髙宗一半便棄去此乃甘盤深教髙宗處若使甘盤常在左右髙宗常依靠人了未必進歩惟被它翻然引去髙宗乃能力求其進過人數等此説亦善
  或問道我所固有也本未嘗去何謂之来本未嘗㪚何謂之積曰是固然也人惟蔽於物欲放而不求故未嘗来蕩而不收故未嘗積今學力既加修者始来来自吾心而非由外至也来者始積積於吾身而非由外假也王氏張氏謂學自外至故言乃来蓋不知所學之事皆吾性分本然之性曷嘗强其所無哉
  或問諸家多以遜志為卑遜子以遜順平易為説何也曰言遜順則從容卑遜之意皆存於中而卑遜却不足以包從容涵養之意也
  㤗誓
  呉氏曰孔子論文王曰有事君之小心又曰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其可謂至德矣詩序曰西有昆夷之患北有玁狁之難以天子之命命将帥遣戍役以守衛中國當紂為四夷交侵之時文王猶禀命如此觀文王之心之德與其禀命恐所謂大勲者初未嘗有意也至武王之時則紂之惡極矣武王雖欲為文王之順而仁有所不忍故奉天命以征之方欲誓諸侯以必其征伐之功其叙文王之辭蓋不得不然後世讀書至惟九年大統未集予小子其承厥志讀詩至武王廣文王之聲卒其伐功與此之𩔖皆當三思詩序與孔子之言此説善
  蔡氏曰百姓有過在予一人廣韻云過責也武王言天之視聽皆自乎民今民皆有責於我謂我不正商罪以民心而察天意則我之伐商斷必徃矣蓋百姓畏紂之虐望周之深而責武王不即拯己於水火也如湯東面而征西夷怨南面而征北狄怨之意愚按此説雖近鑿然上下亦通併附於此
  牧誓
  或問孟子史記皆言虎賁三千人諸儒皆從之而以書序為誤如何林氏曰虎賁之士必擇其驍勇絶人者為之在王左右以為宿衛周禮虎賁氏八百人成王崩時以虎賁百人逆子釗當成周全盛時其數不過如此武王戎車三百兩則甲士歩卒皆在焉而虎賁則在王左右以為輔衛其有三百人已為多矣安得尚疑其少而以為三千人邪蓋史記孟子之書誤矣
  或問漢孔氏謂朝歌去河四百里牧野在朝歌南三十里武王渡河五日而至赴敵宜速諸儒為師行三十里武王仁義節制之師不應速於趨利如此皇甫謐云牧野去朝歌七十里然自河至此亦計三百三十里亦非五日所能至夫謂牧野去朝歌三十里七十里蓋據近郊三十里逺郊七十里而言也然漢孔氏謂河去朝歌四百里則其所謂親見而非臆説諸儒求其説而不得何也曰予以禹貢河行之道推堯時河自碣石入海蓋在東北之極至漢時則河流入海在青齊之間至近世則河流愈南而近汴泗大抵河流自古至今自北而愈南竊意武王時河北距朝歌必切近自孔氏去武王時河行之道變矣或曰河行南北信有之矣然説者謂朝歌在今衛州孟津在今孟州河流雖改易而孟津之至衛則未嘗改易也曰世代寥逺地里遷易不常漢武帝東移函谷闗七百里而亦謂之函谷闗秦時㑹稽治在今呉縣與今㑹稽縣相去亦數百里則古今地里之逺近豈易以名拘要之武王之師决不應以五日而行三百餘里也
  武成
  或問生明孔安國以為月三日孔頴達以為生明死魄俱是月初而諸儒多從安國之説如何曰朔日月己生明但其明處極微昧明生則魄死矣故為始死魄魄死則明生矣故為哉生明薛氏謂哉生明一日也旁死魄月二日也至望日則明全生而魄全死自望後一日則月生魄魄生則明死矣至晦日則明全死而魄全生故每月之終謂之晦以其魄全晦故也毎月之始謂之朔以其明初見故也於晦朔觀月則可見故知當以頴達之説為正諸儒皆以哉生魄為十六日既望之後一日魄始生而望或在十五日或在十六日或在十四日不可定指十六日為既生魄也
  愚曰告天地山川非同一祭亦非同時舉其大要緫述之耳肆予東征士女篚厥𤣥黄當是告山川之辭蓋起兵東征未至紂都㳂路人已迎降如此若告天地乃是未舉兵之初告而後行安得預言士女迎降之事乎或以為是指戡黎之時言之亦未可知
  呉才老曰湯武之師順乎人而應乎天者盖無一而不聽於天也師出自周踰月而後至既陳商郊俟天休命彼果於致伐者不必若是矣使紂于是時下罪己之詔取平日惡黨而戮之見諸侯而謝其不德願徼福於成湯髙宗以無乏其祀彼八百諸侯或有為之動心者武王未必致伐也今乃率離心之人犯同德之師一矢未加而前徒己倒戈矣天之休命遂集於周而武王亦順而受之嗚呼湯武之有天下豈有心為之耶
  或問孟子言盡信書不如無書書其有不足信者乎東陽馬氏曰六經經秦火又漢儒私相傳授誠難盡信然血流漂杵却不用疑蓋史官紀其成功則為之辭以侈其事而已安用致疑而立議論乎或曰然則孟子非乎曰孟子又幾曽錯史官大而言之亦不妨孟子疑之亦不妨凡讀書須自有活法如浩浩滔天天髙如此其可漫之乎此血流漂杵之比並也晦菴曰孟子之設是言懼後世之惑且長不仁之心耳
  薛氏曰桀紂罪有淺深湯武之放弑應乎天而順乎人非湯武所能為也荀卿謂紂卒易向而弑紂賈誼書曰紂将與武王戰陳其卒左億右億鼓之不進皆還其刃向紂紂走還寝廟鬭死棄其尸于王門之外民皆進蹙之武王使帷而守之觀者褰帷提尸投之者猶未肯止其言畧與書合最可信觀商人怨紂如此雖欲如桀之放得乎此説善
  或問微子帝乙元子而有賢德武王克商之後冝奉微子以繼商返二分之天下而退就諸侯之位則當與堯舜並而湯不足追矣曰殷周之時世變已降非復隆古之比紂之死殷人實殺之使武王欲以天下遜微子一時殷人及八百諸侯能自安乎夫益佐禹治水功徳豈在啟之下况禹又薦益於天然朝覲謳歌不之益而之啟雖禹之治命不能遏微子雖賢不及武王之聖微子事紂施澤未必洽於民而周世世積行累功三分天下有其二人心之歸乆矣使武王欲以天下與微子亦不能奪諸侯天下之心易曰湯武革命應乎天而順乎人蓋湯武處世變之極不過能為順人之事而已而堯舜不可幾及也
  或問建官惟用賢人然官各有事賢人各有所能如舜九官皆官也而官所職之事則有守司徒司空作士作稷之異禹臯稷契皆賢也而其能則有治水明刑播種敷教之殊故建官以賢又必随其人之所能以位其事也愚按此説雖欠才徳並用之意然分别官與事亦不可不知也故附於此
  洪範
  林少頴曰紂之見殺蓋商人倒戈相攻併攻殺紂武王至商欲赦紂不誅如湯放桀已無及矣於是立武庚代商後亦所以致其不忍之意如湯放桀也
  蘇氏曰治民而求勝民者必亡國治病而求勝病者必殺人堯言鯀方命圮族楚詞言鯀悻直以亡身知其為剛狠好勝者五行土勝水鯀知此而不通其變夫物之方壯不達其怒而投之以其所畏其争必大豈獨水哉














  康節邵氏曰圓者星也厯紀之數其肇於此乎朱氏曰厯法合二始以定剛柔謂天數始於一地數始於二也合二中以定律厯謂天數中於五地數中於六也合二終以紀閏餘謂天數終於九地數終於十是所謂律厯也方者土也畫州井地之法其倣於此乎朱氏曰州有九井九百畆是所謂畫州井地也蓋圓者河圖之數方者洛書之文故羲文因之以造易禹箕叙之以作範也蔡元定曰九宫之數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為肩六八為足正龜背之象也
  易大傳曰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天數五地數五五位相得而各有合天數二十有五地數三十凡天地之數五十有五此所以成變化而行鬼神也 朱氏曰此夫子所以發明河圖之數也天地之間一氣而已分而為二則為隂陽而五行造化萬物終始無不管攝於是故河圖之位一與六共宗而居乎北二與七為朋而居乎南三與八同道而居乎東四與九為友而居乎西五與十相守而居乎中蓋其所以為數者不過一隂一陽一竒一耦以兩其五行而已天者陽之輕清而位乎上者也地者隂之重濁而位乎下者也陽數竒故一三五七九皆屬乎天所謂天數五也隂數耦故二四六八十皆屬乎地所謂地數五也天數地數各以其𩔖而相求所謂五位之相得者也天以一生水而地以六成之地以二生火而天以七成之天以三生木而地以八成之地以四生金而天以九成之天以五生土而地以十成之此所謂各有合者也此河圖之全數而諸儒之説也至洛書雖夫子所未言然其象其説已具於前有以通之則劉歆所謂經緯表裏者可見矣或曰河圖洛書之數其所以不同何也曰河圖以五生數統五成數而同處其方蓋揭其全以示人而道其常數之體也洛書以五竒數統四偶數而各居其所蓋主於陽以統隂而肇其變數之用也曰其皆以五居中者何也曰凡數之始一隂一陽而已矣陽之象圓圓者徑一而圍三隂之象方方者徑一而圍四圍三者以一為一故參其一陽而為三圍四者以二為一故兩其一隂而為二所謂參天兩地者也三二之合則為五矣此河圖洛書之數所以皆以五為中也然河圖以生數為主故其中之所以為五者亦具五生數之象其下一㸃天一之象也其上一㸃地二之象也其左一㸃天三之象也其右一㸃地四之象也其中一㸃天五之象也洛書以竒數為主故其中之所以為五者亦具五竒數之象其下一㸃天一之象也其左一㸃亦天三之象也其中一㸃亦天五之象也其右一㸃則天七之象也其上一㸃則天九之象也其數與位皆三同而二異蓋陽不可易而隂可易成數雖陽固亦生之隂也曰中央之為數也奈何曰中央通乎一圖由内及外固各有積實可紀之數然河圖之一二三四各居其五象本方之外而六七八九十者又各因五而得數以附于其生數之外洛書之一三七九亦各居其五象本方之外而二四六八者又各因其𩔖以附于竒數之側蓋中者為主而外者為客正者為君而側者為臣亦各有條而不紊也曰其多寡之不同何也曰河圖主全故極於十而竒耦之位均論其積實然後見其耦贏而竒乏也洛書主變故極於九而其位與實皆竒贏而耦乏也横渠張氏曰數止於十窮則自十而反一又數當止於九九陽極也地數無過天數之理孰有地大於天乎十也者姑為九之偶焉耳必皆虗其中然後隂陽之數均於二十而無偏耳曰其序之不同何也曰河圖以生出之次言之則始下次上次左次右以復於中而又始于下也以運行之次言之則始東次南次中次西次北右旋一周而又始于東也其生數之在内者則陽居下左而隂居上右也其成數之在外者則隂居下左而陽居上右也洛書之次其陽數則首北次東次中次西次南其隂數則首西南次東南次西北次東北也合而言之則首北次西南次東次東南次中次西北次西次東北而究于南也其運行則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木克土右旋一周而土復克水也是亦各有説矣曰其七八九六之數不同何也曰河圖六七八九既附於生數之外矣北隂陽老少進退饒乏之正也其九者生數一三五之積也故自北而東自東而西以成于四之外其六者生數二四之積也故自南而西自西而北以成于一之外七則九之自西而南者也八則六之自北而東者也此又隂陽老少互蔵其宅之變也洛書之縱横十五而七八九六迭為消長虗五分十而一含九二含八三含七四含六則參互錯綜無適而不遇其合焉此變化無窮之所以為妙也曰然則聖人之則之也奈何曰則河圖者虗其中則洛書者緫其實也河圖之虗五與十者太極也竒數二十偶數二十者兩儀也以一二三四為六七八九者四象也析四方之合以為乾坤離坎補四隅之空以為兑震艮巽者八卦也洛書之實其一為五行其二為五事其三為八政其四為五紀其五為皇極其六為三徳其七為稽疑其八為庶徴其九為福極其位與數尤曉然矣曰洛書而虗中五則亦太極也竒偶之各居二十則亦兩儀也一二三四而含九八七六縱横十五而互為七八九六則亦四象也四方之正以為乾坤離坎四隅之偏以為兑震艮巽則亦八卦也河圖之一六為水二七為火三八為木四九為金五十為土則固洪範之五行而五十五者又九疇之子目也是洛書固可以為易而河圖亦可以為範矣是其時雖有先後數雖有多寡其為理則一而已但易乃伏羲之所先得乎圖而初無待於書範則禹之所獨得乎書而未必追考於圖爾且以河圖而虗十則洛書四十有五之數也虗五則大衍五十之數也積五與十則洛書縱横十五之數也以五乗十以十乗五則又皆大衍之數也洛書之五又自含五則得十而通為大衍之數矣積五與十則得十五而通為河圖之數矣茍明乎此則横斜曲直無所不通而河圖洛書又豈有先後彼此之間哉 蔡元定曰天地之理一而已矣雖時有古今其理固不容於有二也不特河圖洛書為然律吕有五聲十二律而其相乗之數究於六十日名有十幹十二支而其相乗之數亦究於六十者皆出於易之後其起數又各不同然與易之隂陽䇿數老少自相配合皆為六十無不若合符契下至運氣參同太乙之屬雖不足道然亦無不相通蓋自然之理也假令今世復有圖書者出其數亦必相符
  或問晦菴以為洛書之有竒偶之數自一至九而無文字禹因而𩔖之則以初一曰五行而下皆禹所自言也馬融云從五行以下至六極洛書文也小劉以為龜文止二十字則與馬融之説同唐孔氏推明孔安國之説以為禹因而第之以成九𩔖自初一曰等二十七字為禹所加其敬用農用等一十八字大劉及顧氏以為龜背先有緫三十八字劉歆則以自初一至六極一章緫為洛書之文諸説孰是曰衆言殽亂折諸聖以經文詳之謂之洛出書則必有書矣謂之天乃錫禹洪範九疇則必有九疇錫之矣如朱氏之説則洛書止有其數而無其文則經何以言錫九疇今以洛書之數按之五居數之中固可知其皇極矣然天一陽數居於下知其為水可也何以知其為五行地二隂數居於西南何以知其為五事天三陽數居於東何以知其為八政乎意其必有文盡如馬融所謂從五行至六極𩔖見於各數之下而禹乃從而𩔖之歟至若大劉顧氏以敬用農用為洛書之文劉歆以自初一曰已下緫為洛書之文則又未免尊信太過而渉於附㑹矣唐孔氏所謂天語簡要不應丁寜囘折如是也曰河圖何以知其為八卦也曰河圖之為八卦固可以方位隂陽竒偶之數而推也如一與六居北則是天一生水地六成之而水位之所居可以知其為坎矣而坎以一陽居二隂之中二與七同居於南則是地二生火天七成之火位之所居而可以知其為離而離以一隂居二陽之中以至三與八居於東而為巽四與九居於西而為兑皆可以隂陽竒偶而推蓋八卦皆造化之定數而九疇則以人事參之其數雖同而其事固不同也曰然則圖書之事果有他物可以證乎曰是不待逺求顧氏未之思耳夫鳥獸之羽毛草木之英華文章燦然條理秩然豈待人刻畫而後爾哉亦造化之所自成耳此猶曰是形有種𩔖也至若文石之中固有山川草木鳥獸之形又豈人力所筆而後成哉天地之間有此理則有此象如魯仲子生而有文在於手秦之仆石起而有文漢之蟲食栁葉而成文古今此𩔖非一世俗之震死者背上徃徃有篆書以述其罪道家多能辨之又筲箕仙親冩為詩詞以言禍福皆耳目所親接者况聖人出而天不愛道圖書呈祥圖之與書其體一也既能有圖亦能有書又何異耶蘇氏曰圖書之文必粗有八卦九疇之象數以發伏羲與禹之智豈可謂無哉 魏青龍二年張液出石有若麟鳯牛虎人馬於其上若八卦列宿孛珪者唐子西曰此與河圖洛書又何以異乎惜時無伏羲神禹故莫能通曉其義
  朱氏曰天地間惟有一理自兩儀奠位其理己彰大極於無外小極於無内即事即物莫非是理之流行發見但其事物之常見者聖人不假之以設教若河圖洛書乃聖明在上和氣所感鍾為祥瑞即是理之徴驗顯見已可以開發人心故聖人因神物之至著者以垂法後世若其理則未有圖書以前固無時無處而不存邵子所謂畫前元有易程子所謂無河圖洛書八卦九疇亦須作者是也
  新安王氏曰易與範其體不同實相為用易者盡天下之變而不可常者也範者立天下之法而不可易者也夫易始於乾坤變為八卦重為六十四其道本於剛柔迭出以趨時適中然言道則詳言政則略如履之制禮豫之作樂散於諸卦未見夫綱領所在故以一定之法著於洪範其端本於五行其用起於五事而終於福極先後本末有序而不可紊有辨而不可雜故易範合而聖人所以為天下者始無餘藴學者所宜深考也易範本於羲禹皆演於商季
  或問太極判而為隂陽隂陽布而為五行何以言初一曰五行乎曰九疇皆即其用之切於人者言之故自五行説起
  或問周子無極而太極一語先儒辨論角立如何曰象山以無極為非則以為此非周子之言南軒以為此乃莫之為而為之之意非真言無是皆不欲言無之一字而為此辨也夫天地之造化若人若物其初皆自無而至有有者復歸於無而無者復能有觀人物之生死可見此人之所共知所親覩非有𣺌茫難測之理推而至於天地之初造物之始未有不自無而至有也故詩曰上天之載無聲無臭繫詞曰易有太極即此之謂也但聖人恐人淪於無梏於有故於易之中止明消息盈虗聚㪚盛衰循環不息之理而不言有無夫是之謂易至老氏則專言無釋氏則專言空故儒者并無與空兩字諱之夫老氏知無之為無而不知無者之能有及其既有則不可以無言此其所蔽耳然而始無之理豈可以其出於老氏而諱之耶釋氏知有之必空而不知空者之復有此其所蔽耳然而終空之理豈可以其出於釋氏而諱之耶夫謂之太極則其有已肇矣非有則何所指以為極夫既肇於有則未有之先非無而何其曰無極而太極此理之自然而然者也但聖人不言而周子言之耳何疑之有
  或問天一生水亦有物之可證乎曰人之一身可以證矣人之貪心動則津生哀心動則淚生愧心動則汗生欲心動則精生方人心寂然不動之時則太極也此心之動則太極動而生陽也心一動而水生則天一生水也蓋神為氣主神動則氣随氣為水母氣聚則水生故呵氣而成潤也五行之相尅也所以相成而五常之徳亦然徳莫大於仁木徳也仁或失於弱故以義斷之義金徳也義或失於剛故以禮節之禮火徳也禮或失於拘故以智通之智水徳也智或失於詐故以信正之此五常之第而五行相尅之體老蘇之説為然金尅木剛勝柔也水尅火柔勝剛也
  王氏曰水言潤則火燥土溽木敷金歛可知也火言炎則水冽土蒸木温金清可知也水言下火言上則木左金右土中央可知也木言曲直則土圜金方火鋭水平可知也金言從革則木變土化水因火革可知也土言稼穡則水之井洫火之㸑冶木金之為器械可知也所謂木變者何炳之而為火爛之而為土此之謂變所謂土化者何能燥能潤能敷能歛此之謂化水因者何因甘而甘因苦而苦因蒼而蒼因白而白此之謂因火革者何革生以為熟革柔以為剛革剛以為柔此之謂革金亦能化可以圜可以平可以鋭可以曲直然非火革則不能自化故命之曰從革也
  或問孔氏以皇極為大中諸儒多祖其説晦菴祖五行志謂皇者君之稱謂人君立極也二説如何曰中道固大而大亦中之體也然謂中為天下之大本則可謂為大中之道則義訓未為稳暢故六經語孟言中多矣而未嘗有大中之説夫以皇極為大中猶可也以皇建有極為大建其極猶可也以皇則受之為大則受之猶可也至於惟皇作極為惟大作極時人斯其惟皇之極為惟大之極則非辭矣故知晦菴取漢志之説為當然不曰帝極王極君極而獨謂之皇極者蓋皇帝之皇亦取大而無際之義人君建極非廣大無外則不可未有狹小而能建極以率天下歸極者也故名曰皇極亦兼大義然下文不曰遵皇之義遵皇之道惟天下皇而皆言王者此又取其合於王者之道而言之蓋皇道之朴略與王道又有間矣
  或問皇則受之曽氏謂大則受之非小者所能受如何曰皇則受之與上汝則念之正是對而互文或言汝或言皇猶或言于汝極而又言惟皇作極同
  劉執中曰天地之於物也能生之而莫能終而遂其性也能終而遂其性者聖人也天地之於人也能性之而莫能化而一於善也能化而一於善者聖人也非聖人則不能成天地造化之功非天地則不能成聖人皇極之治其道相參其能相須其力相敵故曰三才也此説為善
  蘇氏曰正直如以直報怨之直平安無事用正直而已此説善
  横渠張氏曰隂性凝聚陽性發㪚隂聚之陽必𣪚之其𫝑均敵陽為隂累則相持為雨而降隂為陽得則飄揚為雲而升故雲物班布太虗者隂為風驅除聚而未㪚者也凡隂氣聚陽在内者不得出則奮擊而為雷霆陽在外者不得入則周旋不捨而為風其聚有逺近虗實故風雷有大小暴緩和而散則為霜雪雨露不和而𣪚則為戾氣霾曀隂常𣪚緩受交於陽則風雨調寒暑正
  劉氏曰一徳正於中則五事治於外一氣正於中則五氣順於時以形而言則各宜𩔖舉聖人觀之所以驗己政之得失也以徳而召則不可以形拘聖人行之所以應天道以淵黙也漢儒於雨不時若則棄徳而修貎暘不時若則捨心而求言其失不已逺乎其惑不已甚乎此聖人所以正皇極於五事之先調元氣於時日之始者為得其本也驗其政教之得失不可以外於形矣求其徴應之本原不可以失乎徳矣此説詳明
  林氏曰夫堯舜之世則民仁夀非其生而皆仁夀也堯舜之治天下彞倫攸叙休徴時至則不期於仁夀而自仁夀也桀紂之世則民鄙天非其生而皆鄙夭也桀紂之治天下彞倫攸斁咎徴相仍則不期於鄙夭而自鄙夭也故仁夀鄙夭雖本於天而君實制其命
  旅獒
  林氏曰以逺物為寳則必有輕賢之心以賢為寳則於逺物弗貴矣虞公以垂棘之璧屈産之乘為寳故視宫之竒若路人齊威王以四臣為寳故視徑寸之珠如糞土人君所寳可不謹哉
  吕氏曰天下之事才滿則傾惟聖人之心常不足常不已雖到堯舜田地猶有不足之意猶有要做底事一簣未盡之工夫常在非謂止欠一簣做了便了大抵王業雖有成聖人之心未嘗有成也愚按此説雖未必是經之本㫖然聖人之心實然
  金縢
  或問孫氏謂爾汝之稱在常人為不敢而周公稱之見父子之間用情也曰按經傳告神之辭多爾汝武成告天地山川曰惟爾有神尚克相予詩祈榖於上帝曰既昭假爾禮記筮辭曰假爾泰筮有常下至離騷九章化神多言余今世祝文亦多言爾神蓋自古而然或者與神相親之意邪若曰父子用情然子之事父曷嘗稱爾汝乎
  或問我之弗辟馬鄭皆音避陳少南吕才叔推其説以為周公遭謗故居東都以避之至二年成王方知流言為管蔡之罪故言罪人斯得金縢既啟之後成王迎周公以歸管蔡懼而與殷叛故周公再徃東征耳曰豳風諸詩其言與金縢所書皆昭然相合大誥叙言武王崩三監及淮夷叛周公相成王将黜殷作大誥金縢言武王既喪管叔及羣弟流言則流言與叛皆在武王始崩之際不得分為兩節明矣亦非養㓂三年而後始征也少南才叔之意不過謂成王方疑周公周公不應自徃征以重成王之疑故為此説耳不知周公為東伯東諸侯之不軌東伯之職自得專征成王㓜未親政凡事皆聽於師傅二公居中調䕶成王中心雖不能無疑亦未敢明沮周公之行兼成王諒闇於國家之事皆不知一惟冢宰是任在周公固可專其事矣四國之變征之少緩則蔓延莫遏周公豈敢顧一己之小嫌忘宗社之大計邪迨夫三監伏辜遂居東守東伯之職以俟朝命而不敢遽歸此則公之避逺權𫝑以待成王之悟也以經證經正不必如二氏之遷就牽合
  吕氏曰豳詩皆言周大夫刺朝廷之不知則非獨成王不知周公二公亦不知矣蓋二公非不知但成王方在未敢誚公之時使二公一旦廹之成王從則幸不從則不可繼矣故但涵養其意使之一旦自悟周大夫之刺亦不為過蓋成王未知周公則二公豈得為知周公哉成王知則二公始為知周公矣此君臣一體之義也
  林氏曰周公作鴟鴞之詩成王猶未信於心然則周公之心非金縢不得而見而金縢之書自二公而下皆不知非天誘其𠂻則成王之疑何時而釋乎成王之疑不釋則國之存亡未可知然文武膺上天之休命其社稷無疆之傳蓋未艾也周公之徳既足以當天意此所以有風雷之變以顯周公之徳而剖成王之疑夫周公之蔵是書以故事而蔵之而非将以為異日自觧之計成王之啟是書以故事欲卜而啟之而非逆知前日周公之舉是皆出於莫之為而為也謂之非天可乎
  大誥
  或問三監之叛其執辭非以惡周正将以攻周公也人欲攻已己惡其事而親統師以征之何以釋人之疑且周公何不以東征委太公而已則居朝廷以為内鎭邪曰夫誠貫天地固無顧於小嫌而二公在朝已足以為内助故親徃伐而不敢以艱難遺他人况自陜以東周公主之則征東諸侯固周公之職分也蘇氏晁錯論曰天下無故而發大難之端吾發之吾能收之然後免難於天下事至而循循焉欲去之使它人任其責則天下之禍必集於我晁錯盡忠為漢謀弱諸侯諸侯並起以誅錯為名使錯以身任其危日夜淬厲東向以待之使不至於累其君錯則不然天子自将而己居守故袁盎得以行其説蘇氏之論其亦有合於周公東征之意歟
  或問十夫十人或以為十亂或以為四國之賢者曰若十亂即周公太公召公實在其中周公不應自言亦不應言十夫必是在下疎逺之賢若良平之於漢房杜之於唐之類但未知必自四國而来也
  微子之命
  或問呉氏説微子之命非始封之書如何呉曰勝殷之後立武庚於殷墟殺武庚之後其地與民皆以封康叔時微子己封於宋矣乃即其國封為上公為二王後以續殷祀書之所載蓋如此亦於禮為宜而樂記乃言武王下車投殷後於宋者即封微子也然續殷之後者固已立武庚於故墟矣不知記禮者何所據而言凡䇿命諸侯必有初封之辭如蔡仲之命言乃命諸王邦之蔡之𩔖微子之封於宋蓋在武王時此書乃爵為上公申命之書如孔氏之説則是㣲子前此未封至成王而始封非矣惟史記世家言周公既承王命誅武庚乃命微子啟代殷後使奉其先祀作微子之命以申之其說為是惜其有未盡者既言國於宋又謂殷之餘民既以封康叔而㣲子初未嘗居武庚之地而治殷民也曰呉説是也夫武王且封箕子於朝鮮豈應捨微子不封至成王誅武庚而始封之哉樂記言殷之後者猶曰黄帝之後帝堯之後謂其後裔云耳非必曰為先代後以作賔也史記言殷民愛戴雖不審而言作微子之命以申之則與樂記書叙合矣
  蘇氏曰武庚叛後命微子微子蓋處可疑之地而命之曰上帝時歆𢎞乃烈祖萬邦作式此三代之事後世所不及也此説是
  康誥
  或問呉才叔因朕其弟之言以康誥為武王之書如何曰經言周公洪大誥治則此書為周公以成王命誥明矣雖朕其弟一言可疑如吕氏陳氏之説以意逆志亦無所害若以為武王書則牴牾非一書叙言成王既伐管叔蔡叔以殷餘民封康叔篇内言保殷民夫武王封武庚而以管蔡霍監殷治民不聞以康叔經文及孟子所言最為明白或祖呉説不以聖經明文為據而以旁曲之説為證至不通處則諉以聖經脱簡何異捨康莊而由山徑也曰晦菴楚詞辨證曰古書之誤𩔖多若讀者能虗心静慮徐以求之則邂逅之間或當偶得其實顧乃安於苟且狃於穿鑿牽於援據僅得一説而遽就之便以為是以故不能得其本真而已誤之中或復生誤此邢子才所以獨有日讀誤書之歎實天下之名言也然則此説非乎曰晦菴之言極為至當夫學者觀書安於循襲者未免失於茍同而喜於矯枉者亦未免失於茍異如呉才叔書禆傳專是致疑於前人之説至於聖經所載而無可疑者或併疑之所得處固有之所失處亦不少此晦菴所以有虗心静慮徐以求之或得其實之説而豈以苟異為貴哉
  呉氏曰先儒多謂康叔尚㓜以此書多稱小子故也康叔武王弟武王九十三而終康叔至此安得尚㓜今陕右之俗凡尊之命卑貴之命賤雖長且老者亦以小子呼之若相親愛之辭疑此所謂小子亦然
  或問林氏蔡氏論康叔為司宼事如何林曰左傳史記言康叔為周司寇康命之書叙衛侯居第五是猶為司宼故此書多言及刑罰 蔡氏曰篇中言徃敷求徃盡乃心終曰徃哉封皆令其之國之辭而未見其留王朝之意詳此篇康叔蓋深於法者異時成王或舉以任司宼而此則未然也曰蔡氏之説是也司宼係天下之命不可兼出侯國以治民化殷係周室之本不可兼入王朝以治獄且古無此明證其必不然如蔡氏之説與經傳亦無牴牾觀君陳之書亦言刑則可見矣
  或問要囚諸家之説不一曰葉蘇皆以要為獄辭葉氏曰獄成而上其罪法之要辭也則要當作平聲猶今世判結也二音各不同而孔氏謂察其要辭以斷獄則含兩説而要字却從平聲糊糢難辨愚謂經文但云要囚而不云要辭則如今説差稳耳周禮司宼之屬鄉士遂士縣士皆言聽其獄訟異其死刑之罪而要之鄭氏注云要之為其罪法之要辭如今劾矣愚按此説即如今世獄官之擬判結罪也此要亦當從平聲夏氏謂要囚乃要勒拘囚之也然要囚書有四處康誥二多士二若如夏説要勒拘囚之其文固順以之説其他三處要囚則不協蓋夏氏只将要囚二字作連綿字説去恐無所據
  或問今以由文王作罰刑為非然則文王之刑罰不可用歟曰文王教化已至而猶或有不孝不友者則制為刑罰以警之今殷民桀紂之惡䧟溺至此教化未加不責臣以敷教而遽欲用文王之刑罰以加之而不赦其可乎
  酒誥
  穆考晦菴中庸或問曰昭穆之昭舊讀為韶今從本字何也曰昭之為言明也以其南面而向明也其讀為韶先儒以為晉避諱而改之然禮書亦有作佋字者則假借而通用耳曰其為向明何也曰此不可以空言曉也今且假設諸侯之廟以明之蓋周禮建國之神位左宗廟則五廟皆當在公宫之東南其制則孫毓以為外為都宫太祖在北二昭二穆以次而南是也蓋太祖之廟始封之君居之昭之北廟二世之君居之穆之北廟三世之君居之昭之南廟四世之君居之穆之南廟五世之君居之廟皆南向各有門堂寢室而牆宇四周焉太祖之廟百世不遷餘四廟則六世之後每一易世而一遷其遷之也新主祔於其班之南廟南廟之主遷於北廟北廟親盡則遷其主於太廟之西夹室而謂之祧凡廟主在本廟之室中皆東向及其祫於太廟之室中則唯太祖東向自如而為最尊之位羣昭之入乎此者皆列於北牖下而南向羣穆之入乎此者皆列於南牖下而北向南向者取其向明故謂之昭北向者取其深逺故謂之穆蓋羣廟之列則左為昭而右為穆祫祭之位則北為昭而南為穆也曰六世之後二世之主既祧則三世為昭而四世為穆五世為昭而六世為穆乎曰不然也昭常為昭穆常為穆禮家之説有明文矣蓋二世祧則四世遷昭之北廟六世祔昭之南廟矣三世祧則五世遷穆之北廟七世祔穆之南廟矣昭者祔則穆者不遷穆者祔則昭者不動此所以祔必以班尸必以孫而子孫之列亦以為序若武王謂文王為穆考成王稱武王為昭考則自其始祔而已然而春秋傳以管蔡郕霍為文之昭邦晉應韓為武之穆則雖其既逺而猶不易也豈其交錯彼此若是之紛紛哉曰廟之始立也二世昭三世穆四世昭五世穆則固當以左為尊而右為卑矣今乃三世穆而四世昭五世穆而六世昭則是右反為尊而左反為卑矣其可乎曰不然也宗廟之制但以左右為昭穆而不以昭穆為尊卑故五廟同為都宫則昭常在左穆常在右而外不失其序一世自為一廟則昭不見穆穆不見昭而内各全其尊必大祫而㑹於一室然後序其尊卑之次則凡已毁未毁之主又畢陳而無所易唯四時之祫不陳毁廟之主則髙祖有時而在穆其禮未有考焉意或如此則髙之上無昭而特設位於祖之西禰之下無穆而特設位於曽之東也歟曰然則毁廟云者何也曰春秋傳曰壞廟之道易檐可也改塗可也説者以為将納新主示有所加耳非盡撤而悉去之也曰然則天子之廟其制若何曰唐之文祖虞之神宗商之七世三宗其詳今不可考周制猶有可言然而漢儒之記又已有不同矣謂后稷始封文武受命而王故三廟不毁與親廟四而七者諸儒之説也謂三昭三穆與太祖之廟而七文武為宗不在數中者劉歆之説也雖其數之不同然其位置遷次冝亦與諸侯之廟無甚異者但如諸儒之説則武王初有天下之時后稷為太祖而組紺居昭之北廟太王居穆之北廟王季居昭之南廟文王居穆之南廟猶為五廟而己至成王時則組紺祧王季遷而武王祔至康王時則太王祧文王遷而成王祔至昭王時則王季祧武王遷而康王祔自此以上亦皆且為五廟而祧者蔵於太祖之廟至穆王時則文王親盡當祧而以有功當宗故别立一廟於西北而謂之文世室於是成王遷昭王祔而為六廟矣至共王時則武王親盡當祧而亦以有功當宗故别立一廟於東北謂之武世室於是康王遷穆王祔而為七廟矣自是以後則穆之祧者蔵於文世室昭之祧者蔵於武世室而不復蔵於太廟矣如劉歆之説則周自武王克商而増立二廟於二昭二穆之上以祀髙圉亞圉如前逓遷至於懿王而始立文世室於三穆之上至孝王時始立武世室於三昭之上此為少不同耳曰然則諸儒與劉歆之説孰為是曰前代説者多是劉歆愚亦意其或然也曰祖功宗徳之説尚矣而程子獨以為如此則是為子孫者獨擇其先祖而祭之也子亦嘗考之乎曰商之三宗周之世室見於經典皆有明文而功徳有無之實天下後世自有公論若必以此為嫌則秦政之惡夫子議父臣議君而除謚法者不為過矣且程子晚年常論本朝廟制亦謂太祖太宗皆當為百世不遷之廟以此而推則知前説若非記者之誤則或出於一時之言而未必其終身之定論也
  吕氏曰不湎於酒亦是常事周公推之直至天若元徳人之進徳惟於最難𢬵捨處放得下即是進徳不已𫉬天順處蓋舉世皆溺於酒在當時最為難捨學者為學須各随分量看自家身上有過惡因循難去者日夜消磨蕩滌氣質使進退遷變方到得天若元徳地位此説善
  或問劼毖殷獻臣一章説多支離蔡氏説如何蔡氏曰汝當用力劼謹殷之賢臣與鄰邦使之不湎於酒也毖與文王毖庻邦庻士同義殷之賢臣與鄰邦固欲知所謹况於云云可不謹於酒乎曰諸家説劼毖多與酒不相干蔡謂用力戒謹於酒與毖庶邦庶士之毖同極為條達但用力戒謹賢臣宗工使不湎於酒則氣象不然故集傳采林王之説謂劼毖猶殷家畏相之謂則其臣皆自知敬畏而不敢湎酒意味又妥貼也
  梓材
  或問荆公謂徳有昏有明自其知不知言之則曰昏曰明晦菴大學註在明明徳亦以心之虗靈知覺為明徳子獨以明徳為徳本明何也曰二君子説明徳大槩皆以智言之夫明徳固本於智然亦非智之一端所能盡若止以智言則所謂仁義禮智皆非明徳乎書所謂先王勤用明徳明徳惟馨克謹明徳左氏傳所稱美哉禹功明徳逺矣豈可獨指以為智言哉蓋徳根於一性本自光明以言其仁則惻𨼆博愛昭然不可蔽而非含糊姑息以為愛也以言其義則是非取舎顯然不可亂而非鶻突苟且以為冝也以言其禮則辭遜節文截然不可紊而非足恭苟遜以為禮也以言其智則洞達瑩徹而非料度臆察以為智也是所謂明徳也至其蔽於物欲則其明徳始昏故惻𨼆博愛之不明則蔽而為殘忍刻剥矣羞惡取舎之不明則蔽而為貪冐無耻矣辭遜節文之不明則蔽而為傲慢驕吝矣是非可否之不明則蔽而為愚懵憒瞀矣是以為昏徳
  召誥
  或問應氏説面稽如何應曰天命雖邈無形聲而能面而嚮之叅稽其至順之理終日與之對越周旋所謂顧諟天之明命也天廸其所保若有以提耳而誥詔面稽其所若天威不違顔之咫尺也曰面與諸侯環向面内之面同應氏就面字上提掇頗切固亦無害於理然此𩔖用之時文則為深巧用之説經則意味反薄不如止作面向之渾成講經者所當知也
  王氏説命哲命吉凶命歴年雖非召公誥戒之本意然不可不知王曰哲者性也吉凶者事也歴年者數也性在我事在物數在時君子修其在我者不責命於天也
  或問惟恭奉幣用供王能祈天永命諸儒多以為成王将祀於新邑故召公奉以助祭曰召公欲王以敬徳祈天永命以小民受天永命耳若然則是欲以禱祀而祈永命乎
  洛誥
  吕氏曰洛都雖有二城而成周則其緫名杜預孔頴達皆以下都為成周謂敬王繼子朝之亂自王城徙都之其説不然大可以包小小不可以色大茍成周信為下都之名則凡書之言洛者皆謂之成周是以下都之名而包王城其不可信一也左氏未嘗有敬王自王城遷成周之明文第言子朝既逐王入於成周而已敬王請城成周之辭亦謂成王合諸侯於成周以為東都則成周者洛都之緫名明矣其不可信二也大事記觧題曰成周乃東都緫名河南成周之王城也洛陽成周之下都也王城非天子時㑹諸侯則虗之下都則保𨤲大臣所居治事之所周人朝夕受事習見既乆遂獨指以為成周矣
  或問未定於宗禮亦未克敉公功或以為未定所以尊周公之禮為未能安公之功而留之曰周公之致太平自視欿然豈以成王未尊己之功而欲去能尊己

  或問林氏少頴曰諸家多以命公後為封伯禽夫必待封伯禽然後留此淺丈夫要君之為豈所以待周公哉康王命畢公保𨤲東都皆言祗命公以周公之事又言周公克謹厥始君陳克和厥中惟公克成厥終則周公於殷民蓋嘗為之司牧非特營遷之而已書言命公後者蓋成王祀洛之後復都鎬京故命周公留洛以鎮撫殷民若今世留守留後之謂下文廸将其後惟告周公其後作冊命公後皆此之謂也伯禽與太公望相先後報政傳記言之甚詳則伯禽封魯固已乆矣曰考之君陳畢命則周公之留洛鎮撫殷民明矣公曰王命子来承保乃文祖受命民曰伻来毖殷則周公許王留洛以化殷亦明矣夫成王舉祭祀朝諸侯於洛而實都鎬京則其留公鎮洛乃必然之理也史記言太公望封於武王之世又言武王克商封弟叔鮮於管封叔度於蔡封叔旦於魯史記所言縱未可盡信然武成言武王崇徳報功列爵分土則太公之封必當在武王之世孟子言周公相武王誅紂伐奄則周之報功而封建親賢孰有賢於周公者乎又言太公之封於齊周公之封於魯各百里而又併言之則必不應先封太公至遷洛之後始封周公意者周公之封魯已乆而公入為相攝政今公欲退老就國故成王留公於朝不使歸魯而竟命伯禽侯魯歟如此則非獨與魯頌所言王曰叔父建爾元子俾侯於魯之言不相背馳而於林氏要君之疑亦無礙但書所言命公後告周公其後之言措辭不明以為果為留後邪則文義非慤以為果命伯禽耶則何不如其它命封之例明言伯禽乎要之洛誥一書多缺文意其必有舛誤當存之以俟知者
  多士
  或問呉氏蔡氏説遷民如何呉氏曰方遷殷民於洛之時成周未作其後王與周公患四方之逺監三監之叛於是始作洛邑欲徙周而居之其曰昔朕来自奄大降爾四國民命我乃明致天罰移爾遐逖比事臣我宗多遜者述遷民之初也曰今朕作大邑於兹洛予惟四方罔攸賔亦惟爾多士攸服奔走臣我多遜者言遷民而後作邑也故洛誥一篇終始皆無欲遷殷民之意惟周公既諾成王留洛之後乃曰伻来毖殷又曰王伻殷乃承叙當時殷民已遷于洛故其言如此 蔡曰武王己有都洛之志故周公黜殷之後以殷民反覆難制即遷於洛至是建成周造廬舎定疆埸乃告命與之更始焉由是推之則召誥攻位之庶殷其己遷洛之民歟不然則受都今衛州也洛邑今西京也相去四百里召公安得捨近之友民而役逺之仇民歟書序以為成周既成遷殷頑民者謬矣吾固以為非孔子所作也曰按康誥召誥洛誥皆作於七年三月康誥言惟三月周公初基
  作新大邑于東國洛召誥言三月乙夘周公朝至于洛則逹觀于新邑營洛誥言予惟乙夘朝至于洛卜宅篇終言周公誕保文武受命惟七年康誥言周公初基東國洛四方民大和㑹侯甸男邦采衛百工播民和見士于周召誥言太保乃以庶殷攻位于洛汭周公命殷庶庶殷丕作竊意殷民之當遷者其丁壮即於此時與四方之民同趨洛赴工而後留居於洛故洛誥有伻来毖殷之語召誥有敢以讎民保受王威徳之語而並無遷民之説多士之叙所謂成周既成遷殷頑民者要其終盡遷之時而論之耳𡊮氏曰召誥所謂庶殷蓋經始洛邑之時所發從役者耳其實遷民在洛邑既成之後所以營洛必調商民者正縁要他親見區處經畫與凢事之利便則其心服而從之也輕不然以久安之民而一旦遷於新邑豈不若盤庚之民怨咨哉昔朕来自奄一章所謂移爾遐逖者東莱謂我明致天罰當移徙爾於遐逖之地今遷於洛乃使爾比我事我臣我也蔡氏以為逺徙於洛夫荒陬僻壤可以言遐逖洛去衛非逺况為土中為帝居烏可以遐逖言乎若以為黜殷之後即遷民於洛非惟無據而周公黜殷在二年之後作洛乃七年之間亦非事𫝑之冝也蔡氏專攻書叙為謬其説若此
  新安王氏曰周公諸書未嘗以殷民為頑成王命君陳始有無忿疾于頑之語非併以為頑也康王命畢公始有毖殷頑民之説則此叙或出於後之史官故以頑民二字冠於篇首夫殷民不附於周謂之頑可也不忘殷先王之徳眷眷舊王謂之頑可乎故頑之一字周公未嘗出於口也此説亦善
  無逸
  東坡曰人莫不好逸欲而所甚好者生也以其所甚好禁其所好庶幾必信然猶有不信者以逸欲為未必害生也漢武帝唐明皇豈無欲者哉而夀如此夫多欲而不享國者皆是也漢武明皇千一而已豈可望哉飲鴆食野葛者必死而曹操獨不死亦可效乎此説善
  林氏曰宋文帝餞衡陽王使諸子且勿食至㑹所設饌日旰不至有飢色乃謂曰汝曹少長豐逸不知百姓艱苦今使汝曹識有飢苦知節儉耳唐明皇嘗種麥於苑中率太子以下親徃芟之曰此所以薦宗廟不敢不親且欲使汝曹知稼穡艱難耳又曰深山窮谷之民𭧂露勞苦窮年不休終身不知聲色香味之可好故其夀多至百年其居於都邑者有紛華之可樂嗜欲之可玩故多夭死以是觀之人君之夀豈不本於無逸乎又曰陶侃在廣州無事輙朝運百甓於齋外暮運百甓於齋内曰吾方致力中原過爾優㳺恐不堪事侃之心以一日之逸其害如此人君知此則豈以今日耽樂為可哉皆善
  新安王氏曰殷二十九君以甲名者六曰太甲小甲在太戊之前曰河亶甲沃甲陽甲在武丁之前又七世有帝甲國語司馬遷帝紀以帝甲為祖甲而孔氏以太甲為祖甲蓋孔氏因國語稱帝甲亂之七世而殞意為帝甲必非周公所稱者又以不義惟王與太甲兹乃不義文相似遂以此祖甲為太甲耳其實不然此書言小人皆謂小民非以為不賢也况先言不義惟王繼言舊為小人語無語次作其即位亦不見太甲復政思庸之意國語説帝甲亂殷又無可見之迹且堯舜之有朱均禹之有太康豈可歸罪於父祖况七世之後乎學者當捨傳記而從經文可也鄭康成之説雖未見其所據要於經文為合耳此説是蔡氏曰不應二人同稱祖甲陳氏曰下文言自殷王中宗及髙宗及祖甲及我周文王及云者因其先後次第之辭也則祖甲之非太甲明矣曰皇極經世厯祖庚之後又譜祖甲起癸亥盡乙未在位三十三年𡊮氏曰周公論三宗無逸但説不敢荒寧不侮鰥寡蓋古人所謂無逸非謂於事為必躬必親只此心致敬便是無逸蓋敬則戰戰兢兢惟恐一毫不到安得去逸樂後世人主如衡石程書皆是君代臣職以此為無逸乃是元首叢脞何異於自縱逸者耶是元首明哉大抵古人之無逸此心之無逸也後世之無逸事為之無逸也
  君奭
  或問陳氏吕氏若天棐忱之説陳曰我不敢自以為知天命如何蓋嘗曰其求信於休歟若天輔我以誠歟其終出於不祥歟吕氏曰我不敢謂求信於天惟順天庶乎輔我之誠曰陳説句讀雖順然上天輔忱乃必然之理若以輔忱為不可知則是後世誣天之説也豈其然乎上文既曰我不敢知則是一心不敢必乎天而惟知順天耳若以為順天庶乎輔我之忱亦恐未免必乎天兼添了庶幾輔我之意不如惟順上天輔誠之理為瑩潔也
  吕氏曰大弗克恭上下是不能嗣前人恭徳也遏佚前人光是不能繼前人明徳也亦通
  書之文詳畧互相備於殷言純佑命王人罔不秉徳故文王止言亦惟純佑秉徳文王言時昭廸見冐聞故武王言昭惟冐稱徳
  吕氏曰大臣之位百責所萃震撼擊撞欲其鎮定辛甘燥濕欲其調齊槃錯紛結欲其觧紓黮闇汙濁欲其茹納自非曠度洪量未嘗無翩然捨去之意所以欲其猷裕也又曰周公勉召公以敬夫召公所謂不存者豈若常人然哉亦毫𨤲之間耳惟周公能見而治之微有不寛随以猷裕開之微有不存随以克敬歛之開歛於眇忽将形之際以洙泗爐錘之妙而用於豐鎬鼎鉉之間也
  多方
  或問嗚呼王若曰吕王二説如何吕曰此篇始言周公曰王若曰比先嗚呼而後王若曰書無此體蓋周公處聖人之變故史官𤼵新例以著周公實未嘗稱王所以别嫌明㣲謹萬世之防也 新安王氏以嗚呼屬之上文其説曰周公不詳言紂之惡又終以嗟嘆若有所傷痛不忍言也曰二説皆有味但以文勢觀之俱未為順妥若謂史官欲明君臣之分則篇首以周公曰加於王若曰之上已足見矣不待以嗚呼為發語之始亦未嘗以嗚呼為語辭之終也或曰錯簡又未知果然也姑併存之
  吕氏曰周公知天未絶紂可也何所見而熊數其年蓋我之未忍民之未厭即天也民由之而不知聖人與天為一動静乆速極於明著故數其年而謂之五此武王所獨知説者乃牽合嵗月以附其數亦末矣此説是林氏曰此所謂五年正猶武成所謂九年也武成之九年意者文王未崩之前九年蓋亦以紂之惡可伐而不忍伐之故大統未集也此五年意者武王未克紂之前五年蓋亦以紂之罪惡為可伐而猶冀其改過故須暇之也由是觀之周之伐殷豈得已而不己哉晉武帝以孫皓滛暴有問罪之志其臣羊祜則曰孫皓𭧂虐已甚於今可不戰而克若皓不幸而没呉人更立令主雖有百萬之衆長江未可窺也王濬則曰孫皓荒滛宜速征伐一旦皓死更立賢主則强敵也此言正春秋時晉伯宗所謂後之人或者将敬奉徳義以事神人而申固其命若之何待之也蓋其意以區區之仁義不足以易吾之大計也晉武帝之心則惟恐呉之有賢王而我不得逞其欲武王之心則惟恐紂之不改過人之度量相逺一至於此不觀晉武無以知武王之為至徳也
  爾曷不忱裕于爾多方或説與葉説亦通或曰忱信則順理而裕險詐則拂理而廹 葉曰四國叛則多方為之繹騷四國定則多方因之休息則多方之裕在四國也
  陳氏説惟狂克念作聖之説亦善陳曰孔子曰惟上智與下愚不移而周公乃曰聖可作狂狂可作聖孔子所言言聖狂之成也成則不可移周公所言言聖狂之分也聖狂之生於一念之頃故可改孔子雖曰不移實有可移之理但下愚者自𭧂自棄不肯移耳若肯移即是惟狂克念者也或曰聖狂之分亦有其事乎曰太甲初年欲敗度縱敗禮可謂狂矣至居憂悔過終造廸哲則狂而克念至於通明者也唐明皇初政清明亦庶幾乎通矣晚年蠱惑至於亂亡則通明罔念而作狂者也
  三山陳氏曰以周室天下之大視商遺民不啻泰山壓卵舉不服之民而誅戮之以一天下之心宜不為過而成王周公諄諄於口舌間不能自己何也是足以見古人忠厚之心矣古之聖人不忍有疾圖天下之心寧使吾有遺力而不忍盡其力於天下寧使吾有餘威而不忍盡其威於天下堯不以四凶之害而遂用操切之政舜不以有苗之逆命用擣其巢穴之師聖人寛緩和柔之政養天下於海涵春育之中曽不以小不如意而遂至於為逞志之舉也秦漢之後吁亦薄矣
  三山陳氏曰純一也天之不與夏者純一而不變古者無道之國天或降之災異未遽至於喪亡者蓋天之不畀未純猶有待其改悔之意若夫天之不畀至於純一則無一毫佑順之意矣天之佑商必曰純佑命天不畀夏必曰不畀純則純者極至之辭也
  立政
  或問三宅之説何紛紛也曰蘇氏以為乃事乃牧乃準一篇之中所謂三宅者參差不齊然大要不出是三者此言極當但蘇説事牧準則未安也曰首章王左右常伯常任準人諸説不同孔説何如孔曰常所掌事謂三公常所任事謂六卿準人平法謂士官與綴衣虎賁皆左右近臣宜得其人曰孔説大槩得矣但以準人為士官則是士師之屬恐非在王左右亦非職之尊者也曰蘇説如何蘇曰王左右有牧民之長曰常伯有任事之公卿曰常任有守法之有司曰準人曰蘇既以常任為公卿矣然公卿之上王之左右豈復有所謂牧民之長乎曰林夏釋蘇説曰州各有伯伯即州牧也當時芮伯彤伯皆以公卿兼牧是常伯亦王左右也曰芮伯彤伯誠為州伯矣然既入為王朝之六卿則所職者卿之事經中初無兼領州伯之據其為東西二伯者乃召公畢公而非芮伯彤伯也安得因一伯字遂轉以為常伯乎至於以準人為守法之有司亦未稳夫守法有司職之微者也安得稱三宅又安得在王左右乎曰孔以常任為六卿而又以準人為士官唐孔氏準人為獄官而子乃更六卿為衆卿而準人則以為司㓂之屬又何也曰此書後面專以獄事為言則知準人為軍法之官明矣但孔既以常任為六卿則司㓂已在其中故遷準人為士官以避其重出耳然士官乃司宼之屬職之小者也以為三事則未安唐孔氏改為獄官是也然於上文六卿又未免有重故子於此大槩祖二孔之説而損益之庶不礙耳曰王説如何王曰常伯庶官之長所謂在位者也常任任事之臣所謂在職者也準人非伯非任而君取之以為準平者也曰王説大槩鶻突不明以常伯為庶官之長則是六卿也然常任又以為任事之人未知於六卿之外所指何官以君所準者為人亦難以定其為何職也孫氏常伯常任同王説準人則同孔説葉氏以常伯為六卿以常任為小宰之𩔖固不待論矣準人則以為師氏之𩔖蓋其意與王氏同然君之所準固在公卿乃捨之何歟張氏以準為公孤蓋亦推王氏之意耳然公孤職之至尊乃言於三宅之末則不倫矣陳氏常伯常任同蘇氏而準人與孔氏同此其大率然也
  或問繼自今我其立政立事牧夫準人及越有我周文王立政立事牧夫準人吕氏夏氏皆以立政立事為一句以牧夫準人為一句謂三宅畧舉其二以互相備如前言常事司牧而不及準惟有司之牧夫而不及準事也或以為下文言繼自今立政其勿以憸人又言繼自今立政其惟克用常人則知諸家以立政為一句而以立事屬三宅二説如何曰此書多錯綜互舉不及全文其於勿用憸人克用常人止言立政而不言立事者又舉政以見事耳吕夏之説文𫝑稳順諸家之説三宅雖備要未妥也
  周官
  或問書叙吕説如何吕氏曰内修外攘治之序也而成王黜商命滅淮夷乃始歸豐作周官何也境内之宼同室之鬭者也苟不先治其鬭室可得而治乎武庚三監之叛近在肘腋實與王室安危而淮夷亦聲勢相倚二患既除海内清晏然後創制立法之事可興固治之序也曰周禮六官之首皆曰惟王建國體國經野乃立某官以為民極則宅洛之後官制已行雖淮夷再亂而朝廷之六官何害於自舉其職豈待淮夷既滅而後官制可行邪蓋成王慮外憂患既平内治或至玩弛故撮舉周禮建官之大㫖敬飭羣臣使各盡其職故作周官之書非至此始行官制也
  或問王氏謂公論道而孤𢎞化公燮理隂陽而孤寅亮天地林氏謂其鑿如何曰荆公穿鑿固多至其的確處不可例以為鑿而棄之林氏多闢王氏其䟽暢條達處誠佳然懲創之過率畧處間亦不免此𩔖是也不可不知
  三山陳氏曰周之六卿乃三公兼顧命曰乃同召太保奭芮伯彤伯畢公衛侯毛公是召公領冡宰畢公領司馬毛公領司空矣惟周公位冡宰正百工是以公兼卿也春秋有宰周公是以卿而兼公也自是而後不知古人建官之意漢以太尉為三公太尉武官也又其後以司徒司馬司空為三公此諸侯三卿也名實俱舛矣
  或問擾兆民不載吕説何也吕曰教民而謂之擾蓋馴習而熟之之謂也撫摩而入之之謂也涵養而寛之之謂也詳味擾之一字司徒之教思過半矣曰舜典言敬敷五教在寛言施教在以寛以施教之術而言也若冡宰言統百官均四海宗伯言治神人和上下皆以效言吕説乃敷教在寛之意自其所施而言故造語雖精恐非經意
  或問詰姦慝刑暴亂乃夏氏吕氏林氏之説而子取為己説何也夏曰姦詐慝惡乃𭧂亂之未著者𭧂虐為亂乃姦慝之己著者故姦慝特窮詰切責而已𭧂亂則加之刑焉 吕曰姦慝隐而難知故謂之詰𭧂虐顯而易見直加之刑而已天下之罪惡雖萬状要不出此两間也林曰姦慝言詰𭧂亂言刑駁文也曰三説皆是而意有未全夏氏辨姦慝𭧂亂之相為本末是矣然謂姦慝詰而不刑則不可吕氏辨詰與刑精矣然失互見之義則詰者似為未必刑刑者似為未必詰林氏言駁文固得互見之意然不辨姦慝𭧂亂之所以殊又未免儱侗而無别得此失彼故不得不以己意言之此𩔖多不盡載
  自舜命契為司徒以敷五教王制司空本以量地置邑度地居民伯禹為司空亦以禹平水土人得平地而居之也今周官謂司徒掌邦教司空掌邦土皆相合周禮大司徒之職則掌建邦土地之圖與其人民之數其間分田制賦徒役之事居多雖以十二教及鄉三物教民而不詳及於五典養民而後可教猶有可言至於小司徒卿大夫遂大夫等職於地利之事尤詳則司空已無可為者今周禮以為掌邦事而工之事皆在焉先儒因以考工記足之竊意冬官非止於工之一事然其詳不可攷矣
  或問六年五服一朝與周禮不同何也周禮行人侯服嵗一見甸服二嵗一見男服三嵗一見采服四嵗一見衛服五嵗一見曰周禮所謂侯服嵗一見謂第一嵗一見也甸服二嵗一見謂第二嵗一見也男服三嵗一見謂第三嵗一見也采服四嵗一見謂第四嵗一見也至第五嵗而衛服一見至第六嵗則皆休息正是六年五服一朝也諸儒疑之過耳左傳所載又與周禮不同何也昭十三年晉人将尋盟齊人不可叔向告於齊曰明王之制使諸侯嵗聘以志業間朝以講禮再朝而㑹以示威再㑹而盟以顯昭明曰叔向所言乃諸侯自相㑹盟之禮猶小行人所謂凡諸侯之邦交嵗相問殷相聘世相朝云耳非諸侯朝王之禮也
  或問諸家多以為業大於功子獨以為功大於業何也曰功業對言之則功大而業小予已即學業農業明之矣獨言之則功與業無異又觀其文意所主如何若曰周家有安民之功有伐商之功然後能成王業漢髙有誅秦之功有蹙項之功然後能成漢業則業固大於功矣今戒卿士功業而功崇以志言業廣以勤言則知人臣能勤勞以廣其職業然後能成輔治之功也新安王氏之説亦佳王曰所成曰功所修曰業功之崇髙必始於立志用志不逺則無由可以髙矣然所修有職所職有事非能一日底於有成也故當勤而不已其業可廣則志與功成矣
  或問子訓驕為矜肆侈為奢泰何也曰矜以慢於人者言之謂驕矜也肆以縱於己者言之謂驕肆也奢以用物而言之謂奢侈也泰以用意言之謂侈泰也
  或問恭儉惟徳無載爾偽何以能作徳而不作偽哉曰恭儉者禮之發也本出於吾徳之所固有惟移於物欲故變而為驕侈耳夫恭敬之心人皆有之而豐約撙節之間出於天理之自然亦莫不各有當然之分非由外鑠也惟致知以明之誠意以實之則能自得於心矣然後推心之莊敬而實行其恭非内存驕慢而外為足恭也推此心之節制而實行其儉非内懐奢泰而外為詐儉也是則能作徳而不至作偽矣
  君陳
  或問君陳或以為周公之子如何曰陳氏曰周公命康叔曰乃丕顯考文王乃穆考文王成王命蔡仲曰無若爾考之違王命况周公有大勲勞若命其子以繼父事豈無父子之辭以寵之哉
  或問先儒言君陳為新進如何曰玩成王告戒之辭固可知君陳之謂新進至謂斯時當盡循周公之典慮舊臣微作意則害治體恐未必然蓋君陳之政大體固當法周公然辟以止辟簡修進良與周公時合由以容無或刑人殺人之親已有間矣而謹始和中時世又自不同兼諸老亦不可以作意害治疑之然成王之不命諸老而命君陳蓋以君陳自足當此任耳恐不必過為之説
  顧命
  呉氏曰唐虞之際為嗣君者方三年之喪不知其為君三代之時為嗣君者方三年之喪雖知其為君而未嘗正為君之禮春秋之後為嗣君者方三年之喪雖正為君之禮而齊衰之服未嘗一日而輒去也堯之子丹朱舜之子商均禹之子啓方居喪時皆不知其果立與否也三年之喪畢謳歌訟獄者之舜禹而不之朱均之啓而不之益故丹朱商均知其不為君啓知其為君故曰唐虞之嗣君不知其為君也歠粥面深墨即位而哭弔者致辭皆稽顙而不言百官有司聽於冡宰三年而後即位故曰三代之嗣君雖知其為君而未嘗正其為君魯伯禽徐戎之征天子之命也猶要絰而從事晉襄公崤之師社稷之故也猶墨衰而即戎故曰春秋之嗣君雖正其為君而齊衰之服未嘗一日而輒去也
  君牙
  或問蘇氏謂昭王南征不復至齊桓乃以問楚是終穆王之世君弑而賊不討今君牙冏命之書皆無哀痛惻怛之語以見周徳之衰何也曰按左氏傳管仲問楚以昭王南征不復楚人對曰南征不復君其問諸水濵杜預註謂昭王廵狩渉漢而溺又言昭王時漢非楚境故楚不服罪吕氏春秋曰昭王将兵征蠻荆渉漢舟壞王隕於漢中辛餘靡振王北濟然則昭王之不復未可便以為楚人之弑也
  東坡曰方成周時越裳氏来朝曰久矣天之無疾風𭧂雨也中國其有聖人乎方是時四夷之民莫不戴王然風雨雖天事非人力者亦歸徳於王及其衰也一寒一暑亦惟王之怨是故聖人以民心為存亡一失其心則無動而非怨矣賞則謂之私罰則謂之虐作徳謂之偽不作則謂之謾出令而不信無事而生謗皆王之咎也夏諺曰吾王不逰吾何以休吾王不豫吾何以助逰豫且以為徳豈有風雨寒暑之怨乎此言亦善
  吕刑
  林氏曰唐孔氏薛氏以贖為罰刑為辟篇中所言百鍰贖也墨辟至於大辟刑也此蓋欲應序中所言包括一篇之義故分贖刑為二舜典曰金作贖刑與此贖刑何以異而必分之乎殊不知五十八篇序有包括一篇之義者亦有但言大畧者不可槩觀也
  或問典獄非訖於威諸家多以為戒當時典獄何也曰此一意乃舉古訓以示訓至後章嗟司政典獄而下方是戒當時之臣文意甚明故從孔氏作堯時典獄之臣兼克天徳而作元命亦非當時之臣所能及及穆王所以望其臣語自有别考之餘章可見
  或問孔氏謂五刑之疑則赦而從罰諸儒所共遵而老泉之論尤近人情老泉曰大罪固有疑今有人或誣以殺人之罪而不能以自明者有誠殺人而官不能折其實者是皆不可以誠殺人之罪坐之由是有减罪之律當死而流使彼為不能自明者邪去死而得流刑已酷矣使彼為誠殺人者邪流而不死刑已寛矣是皆失其實則無辜者多怨僥倖者易免今欲彼不失實則莫若重贖彼罪疑者雖或非辜亦不至殘其支體若其有罪則雖不受刑固已苦於贖金矣今乃取王説何也曰五簡正於五罰不簡謂罪不當於五刑若今世有罪而情理可憫則與之從輕者是也故從恕而用罰非謂疑其無罪而姑罰之也若夫疑獄則疑而不可知者也若為盗而無贓證殺人而無明驗是為疑獄疑則不可知其人為有罪矣不可知其為有罪雖輕罰猶不加况加以重罰乎故今世疑獄雖殺人之罪而不敢遽加以刑蓋不知其為果殺人故也其以為重罪之疑而加以重罰受罰者果何辜哉先王之制必不爾也故曰五刑之疑有赦赦則釋之而已若更有罰何足以為赦新安王氏辨之詳矣且老泉謂或有誣以殺人而不能自明者有誠殺人而官不能折其實者所以必貴於贖且不能自明與不能折其實皆據他人之知者言之耳彼或不能自明官或不能折其實上之人又安能知其為疑哉使果知其為不能自明者邪則是已知其非罪矣非所謂疑也罰烏可加乎果知其為殺人而不能折其實邪則是殺人無可疑特吾未能折其實耳天下之理固未有為其事而果無實者特患聽獄者不能詳推之耳果無實之可折是真可疑者也又烏可復加以罰哉兼諸儒多謂五刑之疑有赦即所謂正于五罰五罰之疑有赦即所謂正於五過經文不應若是重複蓋五刑五罰五過皆所以治之故皆以正言是皆明知其罪之所止者也至於五刑之疑則是不知其為有罪者也則直赦之而已非惟合於人情法意而上下文支派脉絡亦皆曉然矣或曰五刑不簡正于五罰若五刑之疑者既已竟赦之矣則又安得有所謂五罰之疑者哉曰刑不見簡而正之五罰蓋明知其罪不當於刑而罰之也其有罪不當於刑而宜罰者而其所以致此罰罪之由或疑而無證則為五罰之疑亦赦之也或曰罪不當於大辟何不减為宫罪不當於宫何不减為剕乃從罰何邪曰此先王所以制為贖刑以代其傷殘支體之慘而寓其仁以全民生者正在是也漢孔氏亦謂不降相因乃古之制唐孔氏亦謂次刑非所犯故不得降相因如後世减降之律斯言得之矣
  五辭簡孚正于五刑蓋情罪灼然當刑而不可出脱者也五刑不簡正于五罰如有墨罪於此而不簡欲竟加以墨又似失之重欲捨之則又不可縱蓋有罪而情理可憫所謂不當於刑者也故恕之而從罰如今世之徒罪條目多矣折肢損眼者當徒而刃傷者亦當徒刃傷比之折肢損目其犯之輕重不等矣喻如折肢損目則使之受徒刑而刄傷者則恕而受徒罰刃多而傷深者受徒刑刃少而傷淺者受徒罰是所謂五刑不簡而正于五罰也刃少而傷淺者固當罰然所以刃而傷之者或出於彼廹我而我不得已應之或本無意而偶加之則其情理又輕矣故罰之不服而又正于五過皆是明知其情罪之所止者也疑則不能知其人之為罪也故直赦之蔡氏曰此篇專訓贖刑蓋本舜典金作贖刑之語然舜典所謂贖者官府學校之刑爾若五刑則固未嘗贖也五刑之寛惟處以流鞭扑今穆王贖法雖大辟亦與其贖免也矣
  漢張敞以討𦍑兵食不繼建為入榖贖罪之法初亦未嘗及夫殺人及盗之罪而蕭望之等猶以為如此則富者得生貧者獨死恐開利路以傷治化曽謂唐虞之世而有是贖法哉蔡氏之説出於晦菴學者所當知要之穆王之贖雖非盡合古制而所贖止及於不簡者非明知其罪而使之贖如張敞之法也
  文侯之命
  或問王氏言侵越我土地殘害我人民不載何也曰犬戎殺幽王周室大壞王降而國風豈止侵土地傷人民而已去之則無不包矣
  費誓
  秦始皇驅夷狄出塞外此非先王之智力不及始皇蓋先王仁愛兼覆戎夷錯居内地者平時與之相安於無事至其或叛則征之服則撫之不為己甚故不暇犂庭搗穴而逐之也要之政治茍修雖有戎狄不能為患適足以為吾之法家拂士耳政治茍亂雖無夷狄骨肉皆仇讐故斥逐夷狄不足以救秦之亡而後世徒戎之論則又審於自量者也
  林氏曰戎狄錯居魯之境内淮夷徐奄預武庚之亂驕悍未服周封建諸侯以周公居魯太公居齊此二人親賢之最而分地乃介於戎夷之間去周甚逺則以控扼東夷故也周公留輔周室使其子伯禽受封於魯東夷之心必不利於魯之建國故伯禽始居曲阜而戎夷並興者蓋與之争魯也按史記太公封於營丘夜衣而行𥠖明至國莱人来伐與之争營丘周家初定未能安集逺方是以與太公争國淮夷徐戎之於曲阜亦猶莱夷之於營丘徐戎淮夷壤地相望有唇齒掎角之勢服則俱服叛則俱叛考常武閟官之詩可見東郊不開魯可謂危矣而伯禽能為戰守之備以待之號令明而賞罰信卒使戎夷逺遁遂以立魯社稷輔成周家磐石之勢可為萬世法故録於帝王誓命之末
  或問三郊三遂漢孔氏及林氏東莱諸家皆以為東郊受敵故止言三面然不言三鄉三遂而言三郊三遂何也曰夏謂大國緫四面而言之止於三郊三遂耳不必泥東郊不開之説以為有四郊四遂也若指四面而言則天子六鄉亦可以謂之四郊矣此説已詳况東郊不開自指夷戎並興於東邉故東郊儆備其門不敢開非謂其已至東郊兼郊在十里之外若至東郊則已造城下况費在東海郡後為季氏邑必非東郊之地也東郊不開猶漢世烽火通於甘泉而棘門霸上皆屯兵以待之非謂匃奴已至此呉楚七國反閉函谷闗亦非謂其兵已至闗下也
  或問東坡言費誓言征言築而不言戰蓋妙於用兵如何曰東坡謂伯禽舎東郊而徃搗戎夷之巢穴此乃後世行險之師伯禽規模止為不可勝之䇿蓋王者節制之師也恐未必若此而所以不戰者蓋此誓乃作於治兵之時非如泰誓牧誓臨戰而誓故不言及戰然要之此後不曽及於戰則是亦不戰也但不如林説圓渾耳
  秦誓
  或問先儒言王者之澤至文侯之命已竭受之以費誓以法制之在故國者猶可因也受之以秦誓以義理之在人心猶可復也充穆公之心而因伯禽之法帝王何逺之有今不載何也曰伯禽之誓自作於成王之時恐不可謂之法制之在故國義理之在人心無時而不然非待秦誓作而始知其在人心者可復也夫子定書其可以垂教者不問諸侯之事皆録之於帝王之末意思平正自有餘味或曰無垢謂夫子傷平王不能復讐明王道以為若倣伯禽用兵則犬戎可滅效穆公悔過則聽言用賢王道可興此論甚髙不取何也曰伯禽之用兵穆公之悔過将為百王法豈特平王可用而專為平王設哉如前説則無垢之意已在其中如無垢之意則夫子定書之意似狹而其味反薄也或以為夫子繼周百世可知必知秦之有天下故終秦誓此則其牽強不必辯也
  或問責人無難數語諸家皆以為穆公語而子以為古人之言何也曰上文之言古人曰下文言我心分别甚明兼又文順而意暢若摷以為穆公之語非惟強自分截文意亦齟齬也
  或問民訖自若是先儒多以為民情不美如何曰孔説理自正當若以為民情不美非惟殺風景亦豈可以為羣言之首
  或曰由一人與一人之慶多以為穆公自其身而言如何曰此公上文兩節之意極明古者稱一人哀公誄孔子稱一人子貢病之穆公决不敢為此犯分之語况語意與上文不相接乎












  書集傳或問卷下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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