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國藩家書/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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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修身篇 曾國藩家書
第三章 齊家篇
第四章  

註解

致澄弟溫弟沅弟季弟 八月十一日[编辑]

澄候、溫甫、子植、季洪四弟足下:

  久未遣人回家,家中自唐二、維五等到後亦無信來,想平安也。

  余於二十九日自新堤移營,八月初一日至嘉魚縣。初五日自坐小舟至牌洲看閱地勢,初七日即將大營移駐牌洲。水師前營、左營、中營,自又七月二十三日駐紮金口。二十七日賊匪水陸上犯,我陸軍未到,水軍兩路堵之。搶賊船二隻,殺賊數十人,得一勝仗。羅山於十八、二十三、二十四、二十六等日得四勝仗。初四發摺俱詳敘之,茲付回。

  初三日接上諭廷寄,余得賞三品頂戴,現具摺謝恩。寄諭併摺寄回。余居母喪,並未在家守制,清夜自思,局蹐不安。若仗皇上天威,江面漸次肅清,即當奏明回籍,事父祭母,稍盡人子之心。諸弟及兒侄輩,務宜體我寸心,於父親飲食起居,十分檢點,無稍疏忽,於母親祭品禮儀,必潔必誠,於叔父處敬愛兼至,無稍隔閡。兄弟姒娣總不可有半點不和之氣。凡一家之中,「勤敬」二字能守得幾分,未有不興;若全無一分,未有不敗。「和」字能守得幾分,未有不興;不和未有不敗者。諸弟試在鄉間,將此三字於族戚人家歷歷驗之,必以吾言為不謬也。諸弟不好收拾潔淨,比我尤甚,此是敗家氣象。嗣後務宜細心收拾,即一紙一縷、竹頭木屑,皆宜撿拾伶俐,以為兒侄之榜樣。一代疏懶,二代淫佚,則必有晝睡夜坐、吸食鴉片之漸矣。四弟、九弟較勤,六弟、季弟較懶。以後勤者愈勤,懶者痛改,莫使子侄學得怠惰樣子,至要至要。子侄除讀書外,教之掃屋、抹桌凳、收糞、鋤草,是極好之事,切不可以為有損架子而不為也。

  前寄來報筍殊不佳,大約以鹽菜蒸幾次,又鹹又苦,將筍味全奪去矣。往年寄京有「報竹」,今年寄營有「報鹽菜」,此雖小事,亦足見我家婦職之不如老輩也。因便付及,一笑。煩稟堂上大人。餘不一一。


              兄國藩手草 八月十一日 (咸豐四年)


  坐小舟至京口看營,船太動搖,故不成字。


致澄弟 十二月二十四日[编辑]

澄侯四弟左右:

  十六日接弟十一月二十三日手書,并紀澤二十五日稟,具悉。弟病日就痊癒,至慰至幸。惟弟服藥過多,又堅囑澤兒請醫守治,余頗不以為然。

  吾祖星岡公在時,不信醫藥,不信僧巫,不信地仙。此三者,弟必能一一記憶。今我輩兄弟,亦宜略法此意,以紹家風。今年白玉堂做道場一次,大夫第做道場二次,此外禱祀之事,聞亦常有。是不信僧巫一節,已失家風矣。買地至數千金之多,是不信地仙一節,又與家風相背。至醫藥,則閤家大小老幼,幾於無人不藥,無藥不貴。迨至補藥吃出毛病,則又服涼藥以攻伐之,陽藥吃出毛病,則又服陰藥清潤之,展轉差誤,不至大病大弱不止。弟今年春間多服補劑,夏末多服涼劑,冬間又多服清潤之劑,余意欲勸弟少停藥物,專用飲食調養。澤兒雖體弱,而保養之法,亦惟在慎飲食節嗜欲,斷不在多服藥也。洪家地契,洪秋浦未到場押字,將來恐仍有口舌。地仙、僧巫二者,弟向來不甚深信,近日亦不免為習俗所移,以後尚祈卓識堅定,略存祖父家風為要。天下信地、信僧之人,曾見有家不敗者乎?北果公屋,余無銀可捐。己亥冬,余登山踏勘,覺其渺茫也。

  此間軍事平安。左、鮑二人在鄱陽尚未開仗。祁門、黟縣之職,日內並未動作。順問近好,并賀新喜。


 國藩手草 十二月二十四日 (咸豐十年)


致澄弟 十月十四日[编辑]

澄弟左右:

  接弟九月中旬信,具悉一切。

  此間近事,自石埭、太平、旌德三城投誠後,又有高淳縣投誠,於十月初二日收復,東壩於初七日克復,寧國、建平於初六、初九日收復,廣德亦有投誠之信,皖南即可一律肅清。淮上苗逆雖甚猖獗,而附苗諸圩因其派糧派人誅求無厭,紛紛叛苗而助官兵,苗亦必不能成大氣候矣。

  近與兒女輩道述家中瑣事,知吾弟辛苦異常,凡關孝友根本之事,弟無不竭力經營。惟各家規模,總嫌過於奢華。即如四轎一事,家中坐者太多。聞紀澤亦坐四橋,此斷不可。弟曷不嚴加教責?即弟亦只可偶一坐之,常坐則不可。蔑結轎而遠行,四擡則不可;呢轎而四擡,則不可入縣城、衡城,省城則尤不可。湖南現有總督四人,皆有子弟在家,皆與省城各署來往,未聞有坐四轎。余昔在省辦團,亦未四擡也。以此一事推之,凡事皆當存一謹慎儉樸之見。

  八侄女發嫁,茲寄去奩儀百兩、套料裙料各一件。科三蓋新屋移居,聞費錢頗多,茲寄去銀百兩,略為佽助。吾恐家中奢靡太慣,享受太過,故不肯多寄錢物回家,弟必久亮之矣。即問近好。


              國藩手草 十月十四日 (同治二年)


致澄弟 十一月十四日[编辑]

澄弟左右:

  十一月十一日朱齋三來,接十月初六日一函,具悉一切。

  團山嘴橋稍嫌用錢太多,南塘竟希公祠宇亦盡可不起。湖南作督撫者不止我曾姓一家,每代起一祠堂,則別家恐無此例,為我曾姓所創見矣。沅弟有功於國,有功於家,千好萬好。但規模太大,手筆太廓,將來難乎為繼。吾與弟當隨時斟酌,設法裁減。此時竟希公祠宇業將告竣,成事不說,其星岡公祠及溫甫、事恆兩弟之祠皆可不修,且待過十年之後再看(好從慢處來。)至囑至囑。

  余往年撰聯贈弟,有「儉以養廉,直而能忍」二語。弟之直人人知之,其能忍,則為阿兄所獨知;弟之廉人人料之,其不儉,則阿兄所不及料也。以後望弟於「儉」字加一番工夫,用一番苦心,不特家常用度宜儉,即修造公費,周濟人情,亦須有一「儉」字的意思。總之,愛惜物力,不失寒士之家風而已。莫怕「寒村」二字,莫怕「慳吝」二字,莫貪「大方」二字,莫貪「豪爽」二字。弟以為然否?

  溫弟婦今年四十一歲,茲寄去銀一百、燕菜二匣,以為賀生之禮。其餘寄親族之炭敬、芝圃之對,均交牧雲帶回。此間自蘇州克復、苗沛霖伏誅後諸事平安。即問近好。


              國藩手草  十一月十四日 (同治二年)


諭紀澤 十二月十四日[编辑]

字寄紀瑞侄左右:

  前接吾侄來信,字迹端秀,知近日大有長進。紀鴻奉母來此,詢及一切,知侄身體業已成長,孝友謹慎,至以為慰。

  吾家累世以來,孝弟勤儉。輔臣公以上吾不及見,竟希公、星岡公皆未明即起,竟日無片刻暇逸。竟希公少時在陳氏宗祠讀書,正月上學,輔臣公給錢一百,為零用之需,五月歸時,僅用去二文,尚餘九十八文還其父。其儉如此!星岡公當孫入翰林之後,猶親自種菜收糞。吾父竹亭公之勤儉,則爾等所及見也。今家中境地雖漸寬裕,侄與諸昆弟切不可忘卻先世之艱難,有福不可享盡,有勢不可使盡。「勤」字工夫,第一貴早起,第二貴有恆;「儉」字工夫,第一莫著華麗衣服,第二莫多用僕婢雇工。凡將相無種,聖賢豪傑亦無種,祇要人肯立志,都可以做得到的。侄等處最順之境,當最富之年,明年又從最賢之師,但須立定志向,何事不可成?何人不可作?願吾侄早勉之也。

蔭生尚算正途功名,可以考御史。待侄十八九歲,即與紀澤同進京應考。然侄此際專心讀書,宜以八股試帖為要,不可專恃蔭生為基,總以鄉試會試能到榜前,益為門戶之光。

  紀官聞甚聰慧,侄亦以「立志」二字,兄弟互相勸勉,則日進無疆矣。順問近好。


               滌生手示  十二月十四日 (同治二年)


致澄弟 六月初五日[编辑]

澄弟左右:

  五月十八日接弟四月八日信,具悉一切。十七侄女移居縣城,長與娘家人相見,或可稍解鬱鬱之懷。鄉間穀價日賤,禾豆暢茂,尤是升平景象,極慰極慰。

  此間軍事,賊自三月下旬退出曹、鄆之境,幸保山東運河以東各屬,而仍蹂躪於曹、宋、徐、泗、鳳、淮諸府;彼剿此竄,倏往忽來。直至五月下旬,張、牛各股,始竄至周家口以西,任、賴各股,始竄至太和以西,大約夏秋數月,山東、江蘇可以高枕無憂,河南、皖、鄂,又必手忙腳亂。余擬於數日內至宿遷、桃源一帶,察看堤牆,即由水路上臨淮而至周家口。盛暑而坐小船,是一極苦之事。因陸路多被水淹,雇車又甚不易,不得不改由水程。余老境日逼,勉強支持一年半載,實不能久當大任矣。因思吾兄弟體氣皆不甚健,後輩子侄尤多虛弱,宜於平日請求養身之法,不可於臨時亂投藥劑。

  養生之法約有五事:一曰眠食有恆,二曰懲忿,三曰節慾,四曰每夜臨睡洗腳,五曰每日兩飯後各行三千步。懲忿,即余匾中所謂「養生以少惱怒為本」也。眠食有恆及洗腳二事,星岡公行之四十年,余亦學行七年矣。飯後三千步近日試行,自矢永不間斷。弟從前勞苦太久,年近五十,願將此五事立志行之,并勸沅弟與諸子侄行之。

  余與沅弟同時封爵開府,門庭可謂極盛,然非可常恃之道。記得已亥正月,星岡公訓竹亭公曰:「寬一雖點翰林,我家仍靠作田為業,不可靠他吃飯。」此語最有道理,今亦當守此二語為命脈。望吾弟專在作田上用些工夫,而輔之以「書、蔬、魚、豬、早、掃、考、寶」八字,任憑家中如何貴盛、切莫全改道光初年之規模。凡家道所以可久者,不恃一時之官爵,而恃長遠之家規;不恃一二人之驟發,而恃大眾之維持。我若有福罷官回家,當與弟竭力維持。老親舊眷、貧賤族黨不可怠慢。待貧者亦與富者一般,當盛時預作衰時之想,自有深固之基矣。

  凱章家事,即照弟信辦一札照收。湘軍各營,俱不在余左右,故每月僅能送信一次,俟至周家口後,即送三次可也。餘詳日記中。順問近好。沅弟在鄂折閱,均此。


              國藩手草 六月初五日 (同治五年)


諭紀澤紀鴻 六月二十六日[编辑]

字諭紀澤、紀鴻兒:

  十六日在濟寧開船後寄去一信,二十三日在韓莊下寄沅叔一信并日記,均到否?

  余於二十五日至宿遷。小舟酷熱,晝不乾汗,夜不成寐,較之去年赴臨淮時困苦備之。歐陽健飛言宿遷極樂寺寬大可住。余以楊莊換船,本須耽擱數日乃能集事,因一面派人去辦船,一面登岸住廟。擬在此稍停三日再行前進。爾兄弟侍母八月回湘。在徐州所開接禮單,余不甚記憶。惟本家兄弟接禮究嫌太薄,茲擬酌送兩千金。內澄叔一千,白玉堂六百,有恆堂四百。爾稟商爾母及沅叔先行挪用,合近日將此數寄武昌撫署可也。

  吾家門第鼎盛,而居家規模禮節,總未認真講求。歷觀古來世家久長者,男子須講求耕讀二事,婦女須講求紡績酒食二事。〈斯干〉之詩,言帝王居室之事,而女子重在酒食是議。〈家人〉卦,以二爻為主,重在中饋。〈內則〉一篇,言酒食者居半。故吾屢教兒婦諸女親主中饋,後輩視之若不要緊。此後還鄉居家,婦女縱不能精於烹調,必須常至廚房,必須講求作酒、作酼醢、小菜、換茶之類,爾等亦須留心於蒔蔬養魚。此一家興旺氣象,斷不可忽。紡績雖不能多,亦不可間斷。大房唱之,四房皆和之,家風自厚矣。至囑至囑。


            滌生手示 宿遷 六月二十六日 (同治五年)


致澄弟 七月初四日[编辑]

澄弟左右:

  六月六日,彭芳四送一家信,想已接到。久未接弟信,惟沅弟寄弟五月底信,言哥老會一事,粗知近況。吾鄉他無足慮,惟散勇回籍者太多,恐其無聊生事,不獨哥老會一端而已。又米糧酒肉百物昂貴,較之徐州、濟寧等處數倍,人人難於度日,亦殊可慮。

  余意吾兄弟處此時世,居此重名,總以錢少產薄為妙。一則平日免於覬覦,倉卒免於搶掠,二則子弟略見窘狀,不至一味奢侈。紀澤母子八月即可回湘,一切請弟照料。「早、掃、考、寶、書、蔬、魚、豬」八字,是吾家歷代規模。吾自嘉慶末年至道光十九年,見王考星岡公日日有常,不改此度。不信醫藥、地仙、和尚、師巫、禱祝等事,亦弟所一一親見者。吾輩守得一分,則家道多保得幾年,望弟督率紀澤及諸侄切實行之。富圫木器不全,請弟為我買木器,約值三百金為率。但求堅實,不尚雕鏤,漆水卻須略好,乃可經久。屋宇不尚華美,卻須多種竹柏,多留菜園,即佔去田畝,亦自無妨。

  吾自六月十五日,自濟寧起行,二十五至宿遷。奇熱不復可耐,登岸在廟住九日,今日始開船行至桃源。計由洪澤湖溯淮至周家口,當在八月初矣。身體平安,惟目光益曚,怕熱益甚,蓋老人之常態也。餘詳日記中。順問近好。

沅弟均此。


               國藩手草 七月初六日 (同治五年)


致澄弟 十二月初六日[编辑]

澄弟左右:

  十一月二十三芳四來,接弟長信并墓誌。二十六日接弟十一日在富圫發信,具悉一切。

  余於十月二十五接入覲之旨,次日寫信召紀澤來營,厥後又有三次信,止其勿來,不知均接到否。自十一月初六接奉回江督任之旨,十七日已具疏恭辭;二十八日又奉旨令回本任,初三日又具疏懇辭。如再不獲命,尚當再四疏辭。但受恩深重,不敢遽求回籍,留營調理而已。茲將初三摺稿付閱,余從此不復作官。同鄉京官,今冬炭敬猶須照常饋送。昨令李翥漢回湘,送羅家二百金,李家二百金,劉家百金,昔年曾共患難者也。

  前致弟處千金,為數極少。自有兩江總督以來,無待胞弟如此之薄者。然處茲亂世,錢愈多則患愈大,兄家與弟家總不宜多存現銀。現錢每年兄敷一年之用,便是天下之大富,人間之大福。家中要得興旺,全靠出賢子弟。若子弟不賢不才,雖多積銀、積錢、積穀、積產、積衣、積衣、積書,總是枉然。子弟之賢否,六分本於天生,四分由於家教。吾家代代皆有世德明訓,惟星岡公之教,尤應謹守牢記。吾近將星岡公之家規編成八句,云:「書、蔬、魚、豬、考、早、掃、寶,常設常行,八者都好;地、命、醫理,僧巫、祈禱,留客久住,六者俱惱。」蓋星岡公於地、命、醫、僧、巫五項人,進門便惱,即親友遠客久住亦惱。此「八好」「六惱」者,我家世世守之,永為家訓。子孫雖愚,亦必略有範圍也。

  寫至此,又接弟十一月二十三日信并紀澤信矣。餘詳日記中。順問近好。


              國藩手草 十二月初六日 (同治五年)


諭紀澤 二月十三日[编辑]

字諭紀澤兒:

  二月初九日王則智等到營,接澄叔及爾母臘月二十五日之信併甜酒、餅粑等物。十二日接爾正月二十一日之稟,十三日接澄叔正月十四日之信,具悉一切。

  富圫修理舊屋,何以花錢至七千串之多?即新造一屋,亦不應費錢許多。余生平以大官之家,買田、起屋為可愧之事,不料我家竟爾行之。澄叔諸事,皆能體我之心,獨用財太奢與我意大不相合。凡居官不可有清名,若名清而實不清,尤為造物所怒。我家欠澄叔一千餘金,將來余必寄還,而目下實不能遽還。

  爾於經營外事,頗有才而精細,何不稟商爾母暨澄叔,將家中每年用度,必不可少者逐條開出,計一歲除田穀所入外,尚少若干,寄營余核定後,以便按年付回。袁薇生入泮,此間擬以三百金賀之。以明余屏絕榆生,惡其人非疏其家也。余定於十六日自徐起行回金陵。近又有御史參我不肯接印,將來恐竟不能不作官。或如澄叔之言,一切遵旨而行亦好。茲將摺稿付回。曾文煜到金陵住兩三月,仍當令其回家。余將來不積銀錢留與兒孫,惟書籍尚思添買耳。

  沅叔屢奉寄諭,嚴加詰責。劾官之事,中外多不謂然。湖北紳士公呈請留官相,幸譚鈔呈入奏時,朝廷未經宣佈。沅叔近日心緒極不佳,而捻匪久蹂鄂境不出,尤可悶也。此信呈澄叔閱,不另致。


               滌生手草 二月十三日 (同治六年)


致歐陽夫人 五月初五日午刻[编辑]

歐陽夫人左右:

  自余回金陵後,諸事順遂。惟天氣亢旱,雖四月二十四、五月初三日兩次甘雨,稻田尚不能栽插,深以為慮。科一出痘,非常危險,幸祖宗神靈庇佑,現已全癒發體,變一結實模樣。十五日滿兩個月後,即當遣之回家,計六月中旬可以抵湘。如體氣日旺,七月中旬赴省鄉試可也。

  余精力日衰,總難多見人客。算命者常言十一月交「癸運」,即不吉利,余亦不願久居此官,不欲再接家眷東來。夫人率兒婦輩在家,須事事立個一定章程。居官不過偶然之事,居家乃是長久之計。能從勤儉耕讀上做出好規模,雖一旦罷官,尚不失為興旺氣象。若貪圖衙門之熱鬧,不立家鄉之基業,則罷官之後,便覺氣象蕭索。凡有盛,必有衰,不可不預為之計。望夫人教訓兒孫婦女,常常作家中無官之想;時時有謙恭省儉之意,則福澤悠久,余心大慰矣。

  余身體安好如常。惟眼曚日甚,說話多則舌頭蹇澀。左牙疼甚,而不甚動搖,不至遽脫,堪以告慰。順問近好。


             國藩手草 五月初五日午刻 (同治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