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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汀集/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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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月汀集
卷四
作者:尹根壽
1773年
卷五

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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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祖大王議諡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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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平府院君伏以微臣不得預於議諡之列,而得之傳聞,則議請以「祖」字上號。臣竊伏思之,有所未安焉。夫以大行大王正倫立極,始正璿系於二百年被誣之後;格天熙運,再造東韓於十餘載搶攘之中,豐功偉烈,卓冠千古。其於大行,受大名,無容別議。而但創業之君則稱祖,繼體之君則稱宗,此是古今有國家之常典,非宗貶於祖而祖加於宗也。

試考歷代,西漢二百年,高祖外無稱祖;東漢二百年,世祖光武外無稱祖;三百年,太祖外無稱祖;高麗五百年,太祖外無稱祖。其中固多有以功以德不遷之廟,而未嘗以祖號加之。至於皇明太祖外無稱祖,只太宗文皇帝,至嘉靖十七年,方以成祖追上改諡。我朝世祖之諡,乃上祖字。文皇帝則起兵靖難而革除建文之號,世祖則靖難戡定而受魯山之禪,其稱祖亦自有說。此外凡以父子之序,繼先王之統,則雖有隆功盛德,廟當不遷,而例皆稱宗。是以泝觀歷代,身致太平之功,莫高於太宗文皇帝;征伐創業之功,莫尙於太宗文皇帝,而乃俱以父子繼序,不稱祖而稱宗,而其爲不遷之廟,則固自若也。二宗旣如此,則他可類推矣。我朝太宗世宗中宗廟號,雖皆稱宗,俱是不遷之廟。此豈非今日之所當仰法者乎?大行大王旣有光國格天之大功,則雖以宗上諡,以功而廟則不遷,更無異議。夫豈少損於顯親之孝乎?諫院所謂「高宗之諡,洪邁擬以世祖,尤袤以『太上雖中興,承徽宗父子之統,自當稱宗,而不可同於光武之稱世祖』,遂諡高宗」云者,此不特爲正論,自是定論。若不揆前代父子繼統之君雖有功德不遷而諡皆稱宗之例,創上祖號於先王,則事非經據,前無此例。豈非違禮之大者而適足以取譏於來世乎?

且聞上諡三字中有「宣」字云。宣王宣帝,皆以中興賢明之君,有此美諡。至於「獻」字,則此是河間獻王之諡,其義固美,而有此諡,恐或未妥。高麗顯宗以中興之君,而加以此諡,曾見五代南唐有「烈祖」之稱,「顯」字、「烈」字,似皆有功業外著之義。臣不見諡法冊,未知此等字有其文而又有其義耶?如果有文有義,則此等字亦在所可議者也。臣老妄昏塞,言不足採,旣有所見,不敢容默,敢冒昧塵瀆,無任惶懼之至。伏願下于議臣,更議停當,不勝幸甚。取進止。

懿仁王后議諡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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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懿仁王后徽號追上一事,臣不在議臣之列,固未詳其曲折,而私心恒疑之。頃日又得見右議政沈喜壽所上箚子,其論甚韙。但未知禮曹所主之見何說,旣而閱朝報,方見禮曹啓辭,則謂自上嗣位之後,先大王及大妃殿,皆上徽號,而獨闕於懿仁王后,恐似欠闕,不得不據例啓稟云。目今大妃殿則固當上徽號,而未知先大王亦上徽號耶?大王與大妃臨御時上號,則謂之徽號;賓天後上號,則謂之諡號,徽號、諡號當有分別。然則大妃殿當上徽號,而先大王則曾上尊號及諡號之外,又當上徽號耶?今乃但執諡號,以謂先大王上徽號而獨闕於懿仁王后云者,懿仁固自有諡號,而乃曰獨闕,實未曉其說。

內喪不論在先在後,凡先后諡號,皆不過六字者,我朝家法也。其所謂「元敬以下諸先后,皆內喪在先,嗣聖卽位之後,追上徽號,冊文俱載。不過四字者,適無生時上號故耳」,以臣所見,此皆是諡號而非徽號也。且其所謂「不過四字者,適無生時上號故耳」云者,亦所未曉。我朝諸先后,除貞熹王后尊號字數不敢言之外,其餘雖平時元有尊號四字,上諡之際,只上二字,不敢多其字數。如文定王后平日固有四字尊號,而上諡之時,因以尊號上諡,更無加諡之字。其曰「尊號字數雖多,不可以此限計而遂廢例號」云者,不亦舛乎?例號難於遂廢,則文定之諡,尊號四字之外,何別無例號之諡耶?至於貞熹尊號,字數元自太多,故仍用於上諡,非今日所當引而爲例也。今此懿仁王后平日有上尊號二字,賓天後先王朝再上尊號之時,又加上二字之號,與懿仁之諡,通是六字。今若又上幾字之號,則是字數軼先后而過之,又開累朝所無之例,豈非未安之大者乎?蓋元有四字尊號,則文定因其尊號而無例號。懿仁尊號亦四字,故其上諡,一依文定而無例號,今豈可加上諡號而諉以無例號乎?

蓋我朝諸先后諡號,貞熹之外,元敬昭憲以下皆是六字。以至文定,曾有尊號,而又不敢加上諡號,以多於章敬。自元敬昭憲以下諸先后,皆上六字之諡,字數無參差多少之異。神懿雖開國母后,而國初上諡不過六字,可見其議諡之際,常存裁制之義,不敢過多其字數也。以至語德,則英廟爲東方聖主,昭憲媲德齊聖,而上諡亦不敢過六字。懿仁王后,今又上號,與前諡號,通爲幾箇字?字數獨多於諸先后,則不但創始無前之例,其於事體,恐未合宜。蓋貞熹平日上號字數本多,懿仁上號不過四字,多少各異,不可比而同之。豈可引貞熹爲例,而曾上尊號之外,加上諡號耶?議禮至嚴,今日之議,必須通行於後世而無弊,未可獨任一時之見而輒行。上諡一節,若未得其當,必務求歸一之論。況未上號之前,則皆可言也?曾有異論橫生之敎,大臣不安其位,至於在告。微臣今日本不當輒陳所見,以忤隆指,而妄有所見,不敢含默。請下臣章,更議大臣而商量,不勝幸甚。老耄昏塞,言無足採。戰灼惶懼,無地自容,惟俟斧鉞之誅。取進止。

辭府院君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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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昨日伏聞有增秩之命,震駴惶悶,無地自容,達夜耿耿,今始來啓。臣頃以扈從,隨例陞資。陞資者不但臣,遂冒昧承受,不敢出一語控辭。曾未幾時,又受重加,自從而正。臣雖無狀,亦有羞恥,何心能安?臣兄斗壽方在鼎鉉。適他相臣不在,臣爵秩居其次,每以備邊堂上,不時登對,兄弟之座相聯。臣常跼縮不寧,汗未嘗不發背沾衣也。今若叨受新命,是一家頓有兩府院也。物禁太盛,致至則危,臣實懼焉。臣從前器小濫升,福薄過榮。天果降災,數三年,臣之懷抱中物,化襄凡四,舐犢情鍾,肝腑寸鑿。酷禍若玆,而臣乃位躋極品,則深恐鬼責天譴一朝交至而亡無日也。

今此兵禍,開闢所希,三韓始遘,豈翅主辱臣死而已哉?爲臣子者,雖肝腦塗地,未足爲勤勞。臣雖名曰請兵,出未嘗過鳳凰城,經宿而返之時亦鮮,渡江旋還,僕僕往來,祈請徒繁,了無其實。自祖副摠旋師之後,今已三閱月矣。未見天兵之再過江而赴援者,豈非臣之誠意淺薄、頰舌不足以感天朝將官而然也?執此而言,臣當免罪之不暇,有何勞勩之可云哉?假令略其罪責,而泛以徒然奔走爲勞,則當此一隅遑遑上下焦思之時,臣獨先諸臣而越序超資,強顔自如,非古人所謂「以幸爲利」而何哉?臣實慙靦,狼狽藩谷。伏望聖慈俯察微懇,特與鐫改,俾安愚分。

中朝慈聖皇太后喪勿擧哀及解冤枉等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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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齎詔官入京時擧哀一節,仁聖皇太后喪事時所無。仁聖皇太后於丙申年崩逝,其時無擧哀節次,臣等所明知。今此慈聖之喪,豈可與仁聖有異同乎?凡皇帝之喪,我國群臣四品以上成服哭臨,幾日而除。至於皇太后、皇后之喪,則自前本無擧哀之例,藩國與內服固自有異也。豈可以一時謄黃齎詔官之來,而輒變其自前之規乎?謄黃齎詔旣當到京,則變服而迎,猶或可也。至於擧哀,則從前所無,豈可創開新例乎?儀注雖已下去,猶可以往復論辨,期於得禮之當也。若曰「我國荷天朝出兵來救,得以復國,不可不視同內服」云,則丙申年乃先王還都之後,其荷皇朝無前之恩,實在其時,而曾未有擧哀之例。豈非今日之所當取法者乎?

至於東海有一冤婦,足以致旱三年。今此旱災,振古所無,自春徂夏,尙靳涓滴,種不入土,望絶西成。株累者滿獄,冤氣鬱積,豈特一冤婦而已哉?「應天以實,不以文」,古有其語。急宜從速決正,解放其無罪者。且緣坐流配之人,厥數甚多,豈無冤枉足以感傷和氣而召旱者乎?亦宜速令禁府議大臣放送,則可以感動天心而致沛然之雨。妄有所見,敢陳瞽說。伏願聖明財幸焉。取進止。

遇災各陳所懷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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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古之帝王,遇災修省,消弭天變,轉危爲安者,可攷已。景公一言,熒惑退舍。此其發言之際,出自眞心,十分着實,無一毫之不誠,故天心悅豫而災變自消。應天旣不可以文,則凡施令處事之際,苟有絲毫未慊於心者,則速改從善,務使治道光明。且於念念之間,對越在天,則過擧自無而天意回矣。

抑臣之私憂過慮,則聖候愆和,已歷三冬。藥餌屢進,其效未見,或其所進之劑,未能十分對證而然也?外間之論有以爲「前縣監朴知止、前內醫李命源醫術頗通,今世所罕」。若於入診之際,命此人等隨參,令各陳所見,各命當進之劑,或不無互相發明者而得其對證之劑之理。臣雖不知醫,以理推之,寒月失音之證,必須以溫劑治之,決不可進淸肺之劑也。且古語云:「爽口物多須作惡,快心事過必爲怏。與其病後能服藥,不若病前早自防。」此一言一藥。屬此寒月,凡過冷之物,決不可進,此乃息病之急務。如仍頻進而責醫者以治其證,醫亦不知所以爲計矣。臣一念至此,實所惓惓。

且念盛世如有抱冤向隅者,則仁人之所隱也。凡科擧,人之窮通係焉。雖或奇才,實難再捷。古人云「大福不再」,科擧之難,又何以異此?是以非有借述,或科次之際,徇私用情者,則其餘雖或違格,旣非冒濫,亦在可恕。其有不書居住、或用語、或以庶孼而旣已許通者,登第之後,旋被削去,不無其冤。特命竝復其科,以示盛世無棄物之意則幸甚。

黃廷彧,元勳之人,不幸爲賊所拘。今之指以爲罪者,只是僞狀。臣得見其上廟堂書,則廷彧心事,備見於此,可謂冤枉矣,而猶尙放歸田里,未有放送之命。廷彧今年七十有三,衰病不能起立,奄奄瀕死,一朝溘然,則勳舊之人獨抱冤於明時,豈非可哀之甚也?聖上雖或垂憐於後日,亦將無及矣。尹國馨年老宰臣,亦未見明白可罪之實,而一時言者過論,遂至不敍。罪非形見,而廢斥獨久,亦豈非未安者乎?

且以禦賊一事言之,我國之猶可恃以擬賊來者,只有舟師。而慶尙右水營舊鎭,在助羅浦之西,而今則右水使以統制使而留鎭於此。自兵亂之後,凡賊之來犯我境者,每向釜山等地,未嘗越大海而向全羅之境。賊若再動,其勢必取前路,自對馬直向釜山。而統制使自其鎭聞賊來之報,歷助羅浦,水路迂遠,方出前洋,其勢不相及也。然則乃追擊其後之師,非遮截來路者也。豈非失計之甚者乎?更命廟堂與備邊司講究水路便近可及遮截之處,以爲統制駐札之所,實今日之急務也。

干戈十年,名將眇然,旗鼓相當,望風奔潰,殆不能軍者皆是也。日後脫或賊來,又何以異此?郭再祐當亂初,以孤軍守鼎津,遏其方張之勢,落其角距,賊不敢渡,竟扼其津而保守宜寧。其後以朝家之命,守昌寧山城。凡所謂山城者,皆陷於賊手,闔城被屠,否則棄城預逃而已。而再祐獨守山城,人心視猶干城,賊不犯人不逃,竟全孤城,若防制水。蓋再祐非特閑於兵略,尤能善撫士卒,得人死力。今之可爲武將者,無出再祐之右,而乃置之閑地,未寄兵權。萬一賊來,再祐不可終棄,與其賊來而倉卒用將,曷若預以爲將而使士卒習將,將得士卒之力也哉?臣妄有愚見,敢陳所懷。聖明若賜裁擇,則臣實幸甚。

還徵北兵以送南方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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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伏聞咸鏡監兵使狀啓,以爲「賊屯聚於會寧不遠之地,以此吉州以北精兵二百五十九名,還送本道;端川以南精兵一百三名,送于南方,已有啓辭」云。當初北兵出來一款,論議不一,首尾累月,僅得上來,今又遽回。人進告之言,未知虛喝與否,而便卽還送,則只足以貽人之譏侮,而豈非自撤其備之藩蔽者乎?前日賊直到六鎭,我國人民離散之後,人終不能據一二鎭而有之,其不足畏可知。設使賊竊據六鎭之一半,孰若賊倭再來,深入長驅,如前之爲,而我國存亡,決於此者乎?且賊到端川吉州之時,奮勇決勝,若刈草菅者,惟六鎭之兵爲然,而非端川以南之兵所及也。

今只令端川以南之兵南下,而六鎭之兵還送本道,則前後南下,不滿數百,端川等處之兵,豈足爲有無輕重乎?雖倂與吉州以北之兵,盡數南下,其數固已少矣。且臣之欲令北兵盡數南下者,非但欲其南下而已也。以出身武士,一如南下之數,下送北道,則亦足防守而緩急可恃矣。況目今有新出身便可卽送者乎?雖加數入送,亦無所不可矣。

近日漂民及要時羅等書,其言之虛實,雖未可的知,而萬一或如其言,則其大可憂者,又將不下於往年。爲遏截賊鋒之計者,當無所不用其極,曾已出來之北兵,豈可還送而不令南下乎?臣妄有此懷,而以受針未久,難於啓辭,次且有日。今聞北兵發還,冒昧敢啓。伏願特賜聖斷,卽命盡數南下,以幸國事。

再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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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兵勿爲還送,盡數南下事,日昨塵瀆,終歸報聞,臣竊悶焉。當初議臣啓請北兵必欲其出來者,唯以我國之兵脆弱特甚,見賊輒走,不敢交鋒。以此賊深入長驅,經搗千里,更無沮遏其勢者。唯北兵於端川吉州之時,能與賊抗,力戰取勝,斬獲甚多,見於已試。今方屯兵防守,以擬之再來。他兵名數雖多,緩急不足恃,唯北兵庶可望其乘機截殺,勝敗之數,有係於此。此所以欲令徵發南下者也。

今者胡人進告,旣未知其虛喝與否,而其後更無續來之報,又安保其非出於北邊之人敎唆人有此進告乎?至於賊之報,則漂民及要時羅等書之外,「鍊兵二十萬,五六月渡海,擧兵來犯,勢必至」等語,今又有體察使之狀啓。體察使身都閫外之責,目擊耳聞,而心又揣度,夫豈徒然而以勢必至爲言乎?然則賊之再來侵犯,不待日後之報而坐可筴矣。當此之際,徵發到京、係關勝敗之北兵,遽令還送,豈是計之得者乎?

我國所患,唯南、北。而往在麗朝尹瓘開拓邊境,遂致人搆怨,然只侵犯本地,終不敢深入。賊則蹂躪京畿下三道等地,千里無復人煙者,非但一再遭而已。其禍固深於,而今則又加以鳥銃,尤不可敵。以此橫行無前,直到平壤患比則四肢,而則患在腹心。摠之,之侵犯,不過憂在六鎭,而終不能越鐵嶺,而南倭若再動,則國家之存亡,實決於此。禍患輕重,自有所在,奈何不爲之深慮,而還送已徵之北兵乎?奮勇直前,一卒有關,數百之卒,豈可謂之無益乎?方在六鎭之時,猶得以徵發,只在數三日之程,又何難於還徵乎?

定將率領,自有部伍,恐不至生怨逃散之弊也。天朝兵遠在八千里之外,而我國每請南兵,不以生怨爲嫌,反以我國北兵還徵生怨爲慮乎?且報日急,胡報不再,其間緩急,又自可見。一面急遣宣傳,停止其行;一面論議定奪,務求長策,亦所不妨。妄意摧遏賊鋒,毋過於此,不避煩猥,敢更冒瀆。伏願特賜聖斷,劃卽明降指揮,以幸大計。

禦胡方略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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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今者先來通事之還,使臣狀啓中有「老酋造船,欲圖我國」之語云。此事之日後有無虛的,雖難預知,而旣有此聲息,則在我國,豈非憂方大者乎?當壬辰難之際,此賊請率兵來救,賴天朝不許,而其生心我國,固已久矣。今或謂「李成梁故爲勾引此酋,將以殘破我國,而得行其陰蓄之計」,亦難保其必無也。又豈非重可憂者乎?我國兵非不足,而將不素鍊,見敵輒走。壬辰而來,已事固然,南、北何殊?奚別?以輒走之兵,當方張之虜,不待兩軍交鋒而其勝敗固已前定矣。豈待智者而知之乎?

今當倉卒遇敵,遽難變脆爲強,而猶可以致力者,惟在於擇將而已。不幸此耗不虛,賊若來侵,則先受敵者,憂在關西。當此之時,此道閫帥,豈容不擇?新兵使邊應星循例陞授,職至二品,而對敵制勝,未有見效,人亦不以此期之,而乃猝令當此大敵,嗚呼,其危哉!此豈可以嘗試而望其僥幸不敗也哉?郭再祐在壬辰亂初,以匹夫起兵,扼守鼎津,遮截賊。屢敗其猋銳之鋒,以挫賊勢,賊竟不敢渡鼎津而西向,其績偉矣。且凡與賊戰,其麾下之爲賊所窘者,必力救拔出而自捍其後。以此士卒皆樂爲之用,恃而無恐。其後守山城,皆用是道,隱若一長城。及其爲閫帥,凡遞番之卒,愛戴如親,至相語曰:「只去家而已,雖曰立番,與在家同。復有何苦乎?」如再祐者,當今名將,一人而已。

昔在先朝,令宰臣各陳所懷,臣以邊境可虞,敢薦再祐。先王可之,卽徵用再祐。其後未久,旋卽還家,而再祐自罷山城防守之後,辟穀不食,惟茹松葉。人稱道引,識者謂「金德齡以勇力絶倫,爲人擠陷,竟死非命。再祐自以名將,恐或不免,故托於此而逃世」。揣其本情,容或如此。然聖明之世,安有意外弓藏之禍?苟以誠心徵召,而付以西關閫寄,則再祐寧有托病不來之理?若終托病,則須下嚴旨,責其國危如此,托疾不來,非人臣事君之義,而敦諭上道,則豈敢終於不來而已乎?上旣以誠待下,下不以誠事上,豈人之情乎?若起再祐,使備西陲,則自可抵當此賊,而少紓聖上西顧之憂矣。國事岌岌,臣實惓惓。

且聞此虜所懼,惟在於炮。平安一道上下江邊,多送炮手,防戍各堡,以擬此虜之來。虜若渡江,則平原馳突,萬騎齊發,此其所長,在我禦賊之道,當避其所長,而嬰城自保,虜若近城,齊發銃炮,以挫其銳。則鐵騎圍城,此其所短,或可制勝。至於鴨綠,一葦可渡,且多淺灘,奚必千艘?而聲言若此,指東發西,兵家之謀。先聲若此,或令我專備西邊,而忽出北方,亦容有此。西北一帶,似宜一體防備。

至於李成梁與巡撫合揭兵部之事,臣嘗私切痛心,晝夜思惟,未得其說。夫以先王事大之誠、聖皇恤小之仁,實同家人父子。自被難,請兵請糧,有請輒允,奏聞之進,無有不於其日下者。中國人至目聖皇曰「此乃專爲朝鮮之天子」,則天朝於本國,豈容遽有他計?而先王纔薨,成梁輒進掩取之計。然則天朝發兵與糧,終始拯救,使之保守東藩,而竟乃掩而有之,寧有此理?雖微科道之參,聖皇斷無准許之理矣。然成梁之生心,固非一日之積。曩在甲午年,臣等以請冊封、請兵糧使臣,於十一月抵北京,見通報,則有山東濟南府通判姓忘其名者上本。其大意以爲:「朝鮮患累年,至今未定。請以都督李如松朝鮮鎭守摠兵,專責平。」科道參之曰:「若以如松鎭守朝鮮,則朝鮮必不自安。天朝固非有意於藩國土地,而某受計如松,敢如是上本。請治其懷奸上本之罪。」聖旨允下。其本與成梁之揭,前後凡再矣。

成梁,一老革也。志圖富貴,有何所知?此非爲天朝計,實自爲身謀也。曾聞成梁本非將才,一生惟以賄發身,眞所謂債帥也奴才也。聞其以鎭守在廣寧,前後凡三次矣。每當三年大比進士取人之時,一榜之出,自狀元至榜末,擧一榜俱有所贈遺,而鮮有不受者。又其後三年,則其榜進士已爲巡按而出來,其巡撫則又其前日之受贈者,相與尉薦崇奬,護其短而稱其長。以此譽言日至於都中。且遍結朝中權貴特甚,故成梁所欲,無不遂者。

法,以兵滅一國,或開拓土地者,然後方封伯爵世襲。而成梁廣寧鎭守,累年隱敗冒功,課其前後斬級之數,而濫封世襲之伯,此於賞功之典舛矣。王越威寧大捷,足稱敵愾,初封世襲威寧伯,不至僭賞,而乃竟以貪功開釁,至於削職。成梁伯爵,猥濫極矣。終無有駁正而削之者,實權貴爲之道地故耳。凡中朝摠兵,無有世襲鎭守者,而惟黔國公沐晟之後,世守雲南摠兵,此爲有例矣。成梁旣以無功而叨伯爵,則或者欲郡縣我國,倂屬關外,而以廣寧摠兵,世世鎭守。出於老革僭悖之計,亦何所不至?而遍結之權貴或爲之地者,亦不可不慮。況成梁旣遞摠兵,而不歸老遼東鐵嶺本家,乃許歸老京師。彼雖遞摠兵,其伯爵自如而受祿,且日與朝中權貴相結,期濟其所欲,則其兇計之得成,亦不可謂必無也。以此言之,則我國之憂猶未艾也。

成梁合揭兵部之本,中朝人祕之,不令使臣得見。然豈終於不得見而已乎?想必方便得見矣。然使臣之報旣如此,則其在我國,所當多方而求見。臣因念鎭江遊擊吳宗道,於昔年我國被兵時,累次出來。臣適以接待堂上,得數數款接,以粗解華語之故,不假通官,得以通情。及宗道莅任鎭江,或求詩或寄聲於諸宰之時,臣每與焉。臣之妄意,臣若有公幹者然,馳到義州,仍往鎭江,見宗道而密問其故。且合揭之本,應在於通報之中,臣又求見,而倘遂所願,則固幸矣。因以倂問成梁緣何有此揭、朝中論議云何,則此非如成梁仍在鎭守時,宗道或可言其所聞。因此或得其要領,則可以藉手歸啓,而老酋動靜亦可以聞也。臣年過七十,衰朽已極,更無自效之日。未死之前,惟念此行少可以報國,敢幷縷縷,無任戰灼之至。取進止。

註解經史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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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講筵始開,微臣乃以知經筵,緣閤門外禮數之難,不得參於入侍之列,以覲耿光。衰朽餘生,無以仰望君父而一陳所懷,心實歉歉。抑臣妄有所懷,輒敢塵瀆。

四書大文及進注之吐,從前無定說。臣僭有所懸之吐,至於大文難解處,亦略有所解釋,而未得繕寫之人,又難備紙筆,不能寫出。雖繕寫作冊,豈足可觀?只可備一說而已。文則曾從同知崔岦,相與往復訂正,寫成《訂疑集覽》上、下卷。或可因其有疑難處而參考,則不無所益。今敢投進,少賜乙覽後還下,則可更刪改,繕寫而進。《史記》則略抄懸吐,而舊注及近世注解之外,又有未瑩處,則間以臆見輒加注解。然此固非一人之見所可獨撰。典籍車天輅博通墳典,尤邃於《史》、《漢》。臣有時相見,問及難解處,則迎刃而解,精深超詣。蓋以於諸書,解所不通,其所見出人意表。

臣於《史記》抄錄之傳,懸吐已訖。惟是難解之處,有如拂塵,隨見隨出,未易就緖。須資該博之人,乃可濟事。今者天輅以兼養賢主簿,不能其職之故,降授咸興提督,今將赴校。臣失此人,則誠難辦此。伏願聖明特垂財察,命改天輅提督之任,改付閑漫之官。或東班如未有闕,則先授軍職,未付祿之前,按月給料,俾得與臣同此撰出之事。其寫出冊紙、筆墨,則計其應入之數,許令取用於該司。玉堂、春坊書籍,亦許參攷。至於繕寫之人,則承文院寫字官、弘文館書寫中,量數來寫,以期訖役,不勝幸甚。

臣曾於先朝,每擬撰出投進。而緣先王末年,聖候失寧,欲待平復,方有所啓請,而不幸龍馭上賓。再期已過,今始一言,情亦戚矣。伏乞聖慈俯諒微悰,曲賜採納,則微臣瀕死之志願畢矣。兢惶隕越,不知所裁。取進止。

收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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釜山開市便否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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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國與倭賊,語其讐怨,則不共戴天。發難起禍,今餘十載,而禦賊之備,無一可恃。颿風飄忽,只隔一水,可憂叵測,無時不然。近日已許交易其商物,則又許其開市買賣,其間蓋不相遠,許之似合權時之宜。而但念頃日此賊之退,全仗天朝兵力,不特君臣,恩猶一家。前日和否,屢稟於天朝,而未蒙明示。今乃非中朝所許所示,而輒許開市,則後日執此,更要信使、九殿往來之例,而舐糠及米,其慾寧有限極?不謹之於早,則旣許通市之後,斷然不許其後之請,其爲挑怨速禍,一而已矣。

臣之妄見,則通市一事,非有天朝之許,恐不可遽從其請。如不獲已,則具陳情形之可虞,奏聞天朝,以稟裁處,然後乃可議之。事變之來無窮,萬一開市之後,此賊以不從信使等請發怒,而惹起兵端,則其勢不得不據實,請救於天朝。天朝若將何以不稟朝廷而遽許開市爲問,則未知將何辭而以對也。今宜答橘倭曰「交易商物,則固已許之。若如前開市買賣,則時未有天朝處分,我國未敢私許」云,則言順理得。如是而捱過年月,以觀日後事情,恐或無妨。咨請鍊兵委官,巡審海邊,憑藉聲勢,以折狡賊狺然之心,實合事宜。伏惟上裁。

戊申廷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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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海旣兇悖失性,則雖曰居長,先王固已棄之。至於儲位,則十七年來,臣民久已歸心,名分已定。臨海何得於今日以居長自處,而乃敢有讓本乎?面質一事,則藩國君位,豈容差官面質而決乎?此則決不可爲也。今此奏聞,惟當極陳臨海罪惡斂怨一國之狀,期以天朝准許。而其兇謀作亂之事,則卽今鎭撫差官若未及知,則自我不須先發。若知而問之,則我國似未可堅諱,惟在接待之官臨機善爲辭說而已。

且昨日臣敢以首相率某某宰臣,馳往遼東上本,而封之於遼東,卽差宰臣或文臣,齎本馳進之意,告於賓廳大臣者,曾聞中朝最重首閣老,稱以元輔,其禮遇與次輔絶異。我國領相,卽中朝元輔也。妄意首相進去,則事體極重,似可感切皇朝之聽,而亟賜允許也。敢幷更申臆見。伏惟上裁。

文廟從祀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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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竊聞文廟從祀諸賢,以萬經理移咨,將有所陞黜。臣雖未詳其曲折,亦有所見聞者矣,敢陳臆說,以備採擇。

中朝陞黜諸人,雖未暇一一歷數,而就其尤著明者言之。則馬融梁冀草奏,殺忠臣李固。所謂戴聖,禮家之宗,而身爲贓吏。王肅臣而以女適司馬昭,及毋丘儉文欽起兵討賊,又爲司馬師畫策,以濟其惡。杜預之際,因斫癭之譏,盡殺江陵之人。此人等罷祀固當。而至於劉向,嘗上言黃金可成,鑄作不驗,下吏當死,其兄救之獲免,此特其小過。而至其立朝,精忠照映前史,經傳之功,亦不可誣。豈可以小過而黜祀乎?

以至鄭衆盧植鄭玄服虔范甯五人,旣有傳注遺經之功,且無其過。其中鄭玄,則朱子謂「鄭康成可謂大儒」,其推尊之者如此。此五儒,豈可無故而罷祀,只各祀于其鄕乎?王世貞亦謂:「先朝之黜儒,凜乎斧鉞矣。夫卑者,所以尊,而不知其陷儒於背本也。令訓誥之學不傳,卽明哲如二朱子,亦何所自而釋其義乎?愚以爲若等者,復其祀於學可也。」其言當矣。伯寮子路季氏,得罪聖門,其黜宜矣。而秦顔何,千載之後,何以定其爲字畫相近之誤,而幷罷其祀乎?林放問禮之本,孔子大其問,蘧伯玉得君子之稱於聖人,皆聖門所許。豈可幷罷其祀,而只祀於本處鄕賢乎?

吳澄貢擧於咸淳,受之恩,而身事胡,其黜當矣。而歐陽脩以配韓愈,而陞祀則猶可。而張璁之必欲以從祀者,蓋以議之時,有「爲人後者,爲其所生父,猶稱考」之說。不幸而爲輩之囊橐,追尊至此。如使有知於九原,亦必蹙然於爲等所賣,而不安於兩廡之下矣。焉可以中朝之祀典而苟從乎?又以薛侃之議,進陸九淵從祀。之辨,雖未易遽言,而我國旣專尙朱子之學。而朱子謂「陸子靜分明是禪」,今乃進於從祀之列,使與朱子竝列於兩廡之間,未見其可也。

臣於嘉靖丙寅,以書狀赴時,隨例拜聖於國子監而見之,到今追記,雖未瑩然,而其時本朝先儒,似只是薛瑄從祀。其後萬曆己丑年,赴拜聖,則薛瑄之下追入者,又有胡居仁陳獻章王守仁三人。王守仁則卽所謂致良知之學者也。不論其他,守仁敢以朱子。凡尊崇朱子者,所當辭而闢之之不暇,尙安忍使其晏然於兩廡之祀乎?臣又聞議守仁從祀之時,南北異議,北方則皆主不可祀之論,南方則皆力言可祀。南論人多而盛,雖其論遂行,初非天下公共之論。

臣又聞卽今江西徐卽登,翰林出身,而提學于福建,講學武夷山紫陽書院,力排陸九淵王陽明異端之學,名振中外。凡於福建浙江學宮屏風,卽登輒以大字,書王守仁之過失曰:「以虐政殺民,以寶貨殺子孫,以學術殺天下後世,士君子不可有此過失。」注脚其下曰「陽明爲大將,征佛狼國大捷,收玉帛寶貨,滿載大船,以其長子及家丁四五人,押船回向其故鄕。舟中篙工等謀殺其長子、家丁,盡輸其寶貨而逃」云云。又大書曰:「今天下人人皆誦法孔子之學,然問其所以爲孔子之學,則不知也。蓋近來一種學術,闊略身心之間,以融通爲妙悟,以頓悟爲知覺。分明出,問其學,則曰『孔子孔子』,人亦往往以孔子之學目之,其爲害,蓋不淺淺也。」

王守仁從祀,蓋出於萬曆以後,雖未及載於《會典》,旣曰陞黜當從天朝,則此亦未可異同。而倡言力詆者,又有如徐卽登者,則又未可謂天下公共之論也。其可苟然而從之乎?張璁以權臣,箝制天下之口,使一時士夫不敢伸其公論,而強以行之,兼以陰濟其私,以文其奸,日後必有公論。而其陸九淵王守仁從祀,蓋出於不尊尙學而然也,尤不允衆心。

且旣從中朝祀典,則不可就其中一從一違。臣之妄意,我國文廟從祀典式,姑依我國之舊,以待後日之公論,似或無妨。試以吳澄祀黜一事言之。之從祀在於正統,而我國不之知;其黜在於嘉靖,而我國今始知。凡嘉靖以後從祀陞黜未允於人心者,豈無後日之公論而或有改之如吳澄之陞黜者乎?此尤可待公論之定,而未可一一遽從者也。唯聖明之留神財幸焉。臣謹議。

啓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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辨明前後國喪時成服啓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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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伏聞前臺官李慶祺等成服前,呈文禮曹,自以前臺官,雖未付職,請服斬衰。而其末乃引臣名曰:「且聞海平府院君在堂下時,遭仁聖王后初喪,見遞本職,亦無職名,而與百官同服齊衰云。海平以庶官作散,而尙且服之,況等以臺官見遞,應付職者乎?」禮曹遂據其呈文,議大臣,依海平府院君時例施行云。臣立朝最久,文定王后明宗大王之喪,以吏曹郞官及從臣成服,未嘗以庶官作散而成服。至於仁順王后之喪,臣以慶尙監司;仁聖王后之喪,臣以京畿監司而成服。所謂「在堂下,遭仁聖王后初喪,見遞本職,亦無職名,而與百官同服」云者,實出於傳聞之謬。而禮曹不復問臣,輒依其言,以小臣爲據而開例,臣實未安焉。伏望下臣言于禮曹,使知其失,而不復更創謬禮,何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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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賜食物疏公年滿八十,爵位已極,無以復加。命賜以米、太、鷄、酒,歲以爲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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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狀小臣平日立朝,碌碌隨行,無絲毫報國之事。顧以年登期頤,忽蒙無前之殊錫,自聞有此賜,寢食不寧。今者許多米太,以至官酒、魚肉,各其司下人領來,一朝堆積盈門。貧家暴富,隣里驚歎,湛恩汪濊,報答無路。非但恩澤之盛,其爲榮光,近古所無。末照易頹,餘生幾許?惟日夜仰祝聖算之如岡陵矣。俯伏丹墀,感激淚下,惶恐隕越,不知所裁。伏願聖慈之矜察焉。

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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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冊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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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祖大王玉冊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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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矣我王,實天生聖。

籲于帝聽,倫紀以正。

屬玆陽九,島夷構難。

擬犯上國,罪盈逆叛。

肆言假途,敢以嘗我。

王用疾首,馳奏帝左。

峻斥痛絶,替受兇鋒。

兩京不守,播越封。

帝省我誠,亟命來援。

出師穰穰,精銳十萬。

坐收全勝,恩深再造。

疆埸旣復,妖氛如掃。

績猶一戎,捷奏三戰。

維王之忠,維帝之眷。

沕穆交孚,有此偉功。

誠心上格,動與天通。

重恢寶運,垂裕千齡。

捍衛皇朝,永其義聲。

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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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祖大王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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嗟我聖后,重光璿系。

滌謬無餘,上報先世。

島夷憑陵,敢煽凶禍。

懇奏皇朝,天兵東下。

亦有流言,引寇內侵。

快賜昭雪,帝鑑誠心。

轉危爲安,邦域載淸。

樂成金石,盛德難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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籠岩先生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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籠岩先生者,姓金氏,諱高麗恭讓王朝,以禮儀判書,如皇朝賀節,還到鴨綠江,聞我朝開國,寄書夫人曰:「忠臣不事二君,烈女不更二夫。吾渡江,卽無所容其身。夫人有娠,若生男,名以楊燧;生女,名以命德。」仍送其朝服及靴曰:「但以此爲信,夫人下世後,以此合葬,爲我夫婦之墓。且以到江上還向中朝之日爲我忌日,葬後勿用誌文、墓碣。」遂還入中原,居于荊楚云。其子孫相傳,十二月二十二日爲先生諱日,卽江上發書之日也。夫人解㝃得男,命之曰「楊普」,蓋改

先生系出善山,侍中宣弓之後,考曰判書元老,夫人文化柳氏思雨之女也。楊普登文科,歷聞慶縣監,官至宣慰使。曾、玄諸孫躋顯仕者相望,大司憲之慶,卽先生曾孫,之慶之子應箕,左議政。其墓尙闕表石者,遵其遺命也。萬曆丁酉秋,冊封日本之行,有幕下官許惟誠者,到東萊,自稱先生之裔。因言先生家荊楚生三女,卽其女壻之一,及其二女之後,多登仕籍者云。且問先生應有其後,欲見新谷,不問善山姓。人只知善山金氏鄕貫,而莫曉所謂新谷,不能對。後孫竟不得與惟誠相見。先生卜居新谷里籠岩下,鄕人尊慕之,不敢名而因稱之籠岩先生。

噫!先生徇國之節,旣足以震耀於宇宙間,而其家令之出於倉卒之際者,猶且眷眷以無聞於世爲言。以此人無有知之者,遂寥寥至今,可嘅已。抑應箕聞人,而略不爲祖先爲闡揚計,亦少椎矣。善山,吾鄕也。尙德而艶稱之者,豈非同鄕後來者之責乎?今採先生七世孫有曄之語,撰次其遺事。贊曰:

麗朝之亡,如鄭公夢周李公金公震陽李公種學吉公徐公之數君子者,或死或不死,而其義形於色,自靖於心,則同歸云爾。至於李來,乃直臣存吾之子。亦以諫官,同金震陽,糾鄭道傳輩背國之罪,此則幾矣。而乃入惟新之朝,參佐命功,其視乃父,有愧色矣。總之,末之臣,乃心王室者,固自有數人。夫以之一府,僅百里邑,而乃有吉公,人不知又有如金公者,一時竝起於一鄕,方駕齊驅,追蹤,屹然爲千萬世人臣二其心者防。遺忠獨萃於一邑,斯固地靈之所鍾非耶?金烏之山巍然若增重者,嗚呼盛矣哉!且沒世而名不稱,君子疾之,名固非可厭也。乃籠岩所立,如是之烈,而竟泯其迹,不爲身後名計,欲使後世不復知有籠岩者。嗚呼!先生之高於人,殆未易量哉!

朴監役小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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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監役思寬,字寬夫,系出竹山新羅宗姓之後。家世簪纓,長興府使兼武之孫,參奉之第二子也。失時不學,而天性善良有馴行。其奉親,極其愉婉;處兄妹,極其友愛。一味悃愊而已,華美無所外見,故鄕黨無稱焉,然亦無毁之者。早喪父,獨有母在宗家,公雖別居,居在宗家側,常侍親不暫離。

萬曆壬辰,賊瀕入京城。公兄郡守思恭已先沒,而公母年逾九十,老病不良於行。公以四月二十八日,奉母避賊,下歸交河先塋之側,而賊以五月初五日,入京城。賊又以五月望時,四出畿甸,焚掠鄕村,遍于之境,殺人爲嬉。賊之將至公居,公奉母携諸妹,潛匿林莽間。母謂公及諸女曰:「賊雖見我,必以篤老而不見殺,我則當無患矣。汝等須卽分散各偸生。」諸女聞命皆避,公獨在親傍不忍去。未幾賊拔白刃直前,將斮公母,公卽伏蔽公母。賊一劍斫下,公重被創不可救,而公母則自如無傷。賊以公旣被劍將死,卽捨公母而去。公母見公重創,卽自裂其衣裳而裹其創處。公眩仆不復省事,舁歸其家,過五日而死,死時年七十三。

公母常藏其裹創濺血之衣裳,謂侍婢曰:「此衣裳所濺之血,卽監役之血。汝輩須勿以血汚而浣濯,仍謹藏待我死入棺時,殉於棺內而同葬。」公母避賊西行,行到鳳山,得疾不救。諸婢依治命,仍以濺血衣裳,殉於入棺時云。余亂後還京,始聞其事而異之,常欲作小傳,冀不泯於後。今以聞於公之壻倩姜正德者,而略爲之撰次云。

贊曰:監役,卽余異姓再從兄,以密戚故,獲習者久矣。嘗謁叔母,屢見監役,監役亦有時訪余。監役,蓋傳所謂樹惇人。雖以余之爲公族弟可悉公至行,而心亦以爲特一椎朴而少文者耳。乃其臨亂,知有其母而不知有身,直犯白刃,以身當之,而脫母於死。亡身全母,以成就一箇孝無憾。蓋古之孝子臨亂與親俱死者,固有之矣。至於公則捨生而全親,不亦尤卓絶鮮覯哉?世固有文詞發身,坐談名理,至辨晳也,而顧於奉親一節,或有歉焉。此非不文也,而乃蔑於行,奚足取乎?公雖不學,而完行如此,豈得以不文少之哉?然不臨亂,則公之誠孝,固不得彰徹如今日之烈也。然則公之不幸,乃公之幸。而所立旣如此,一托文字,其名自足以不朽矣,又何待有司表章棹楔其門而後著乎?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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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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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言曰:「項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此其所以爲我擒。」陳平亦曰:「項王骨鯁之臣,亞夫鍾離昧龍且周殷之屬不過數人耳。」此數人之中,鍾離昧猶能於死後不臣,依於韓信,終爲所斬,亡國大夫,死差無愧。龍且不量彼己,於韓信後,猶未知其將略之無雙,輒爲嫚語,而輕與之敵,一戰被殺,此眞三尺童耳。周殷項羽事去之後,乃以大司馬叛,擧九江兵投,其反覆,不足言也。唯亞夫頗能進說,而言不見用,竟爲所斥,不忝骨鯁之名。而東坡之論,至以爲「不去,項羽不亡,亦人傑」,果人傑耶?

三傑則不暇論,其次如陳平亦能於覇諸侯時,知高帝之終有天下而歸,此其明已過於矣。則不知天下之勢歸於,而爲畫計,欲以詐力定一時。終始依,僥幸成功,枘鑿不入,反見疏棄。夫不料之不足與有爲,而輒托其身;不知之厭聞己言,而強聒不舍,皆不足以言智矣。

之所行,無一可觀,惟不殺沛公一事,猶有人君之度,而乃力勸殺之。王者不犯,固非所得以殺。假令之言,殺沛公,而曾不改其慓悍猾賊之心,則寧有得天下之理乎?不嗜殺人者能一之,而則所過無不殘滅。爲之謀主而略不諫此,又從而勸殺不肯殺之沛公,益張其好殺之心,吁亦末矣。

項梁陳勝死,召諸將,會計事之時,固未有立後之意。而首先發之,其言曰:「蜂起之將爭附君者,以君世世將,能復立之後也。」其立懷王,實出於之謀。旣已委質,爲懷王之臣,則當終始勿貳,以事其君,而夷考其行,則有不然者。當之救也,宋義爲上將軍,爲次將,爲末將,實等夷也。之殺,則出於晨朝急遽之間,容有未及救止者。旣殺之後,未見有責之言,顧乃相與立爲假上將軍而無異辭。及聞沛公關中,則擊之。沛公義帝所遣之將也,烏得以擅擊之乎?及勸沛公不應,則乃曰:「奪將軍天下者,必沛公也。」懷王在上,而敢曰「將軍天下」,其心固知有而不知有懷王也。謂「懷王何以得顓主約」,而陽尊爲義帝之日,又未有救正之語。其立沛公漢中,則實出於范增之陰謀。其擊殺義帝於江中也,又未聞有以身爭之而決去就之言。

之謀臣,而非懷王之臣矣。執此而見之,則初勸項梁後者,非眞欲戴爲王也。但欲假此,以持人心,俟項氏基業旣定而剪除之矣。其爲項氏謀者,固不遺餘力,而處心積慮,豈人所忍爲者乎?東坡謂:「立義帝而中道弑之,非之意,將必力爭而不聽。」此特指無爲有之曲筆,而殆非其實矣。固智謀之士,而不能擇主,無救其亡,身亦見棄於主,其智亦不足稱,而至論臣節,則掃地矣。焉足尙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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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則不哭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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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則不歌,不言歌則不哭」,朱子猶謂「一脚長一脚短」,似不以程子之言爲然也。弇州曰:「朝吉朝而夕聞父母喪也,將不哭乎?」亦不以程子之言爲是也。然竊以爲不然也。哭則不歌,謂餘哀未忘也,朝吉朝而夕聞父母喪,固不可曰餘樂未忘。但其時以慶成賀禮之日,而將弔溫公之喪。程子之意,蓋謂慶弔不可同日,欲以他日弔溫公。其意自好,而但所謂哭則不歌者,未足以帖服東坡之心,而反取其譏。旣被其譏,不復詳言己意之如何,故至今未能究知程子之言之意。今因其言而想其意,則必謂慶弔不可同日,今日旣慶矣,豈無他日可弔而必於今日乎?此乃程子之本意也。朝吉朝而夕聞父母喪云者,特就其重而言也。不特親喪,雖聞期親喪,將不可不哭,不言歌則不哭者,似近矣。然此則特出於歌之日晩而有喪而出於不意者耳,非若慶之日將必弔於其日也。慶弔不可以同日,旣慶矣,豈無他日之可弔而必於是日乎?早歌而夕聞喪之哭,出於不意也。慶而欲弔於其日,失之於吉凶同日,寧不可退其弔於後日乎?一則歌而哭,出於不意也;一則旣慶而退日弔,蓋預定也,惡乎同?

題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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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縣古琴宗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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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齋沈進士,高士也。家蓄古琴,蘇齋相國銘之。失於壬辰兵火,嗣子知縣公恒用是爲慊。適有鬻破琴者,見其槽中有「弘治辛酉」字,識其爲古物,亟償其直而易之,改裝其缺,更寫蘇齋銘,求竹林公子畫,蓋以闡先志而添一文房淸玩。宛若舊琴復完,間謂其遊月汀散老:「子盍一言?」余是何人,敢續貂蘇齋後乎?系之曰:

枯桐著絲繩而長三尺者,琴耶!鼓而聽之,峨洋而默相會者,心耶!彼其水深而澄,山峙而靑,宜乎聽爾集勝之亭。

自庵詩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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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庵金公,諱絿,字大柔。此帖,卽公詩而手自寫者也。公己卯正人。往聞一時諸賢,如趙靜庵則一意道學,不暇他才藝,金冲庵以下則蓋旁及文章矣。諸賢之論以爲「文則,詩則,眞、草則,人物則」,以是視法而爲終身俛焉之地,亦盛矣哉!今觀此帖,不其信然乎?諸賢方得君行道,力挽三代之治,而憸人間之,北門禍起,遷謫四出,而甚者命且不保。公以副學,遠投海上,癸巳恩宥,還禮山舊居,遂以翌年甲午捐館舍,享年僅四十七。後復原職,又以在玉堂時預宗系之議,錄光國原從功一等,贈吏曹參判,此卽公衰榮之大槪也。

樹德者獲報,而公之孫持平、別提俱殞於壬辰兵禍,天之報施善人者舛耶!又聞公纔弱冠,應生、進試,考官先正金慕齋見公文亟嘆賞,兩試俱擢第一名。旋以癸酉榜眼釋褐,秉史筆上玉堂,自正字積官至副學,中間除外職者,惟吏曹、政府郞、掌樂正而已。其拜掌樂,則以解音律,而且賜暇湖堂,以詩文預期於後日者固遠且大。而卒以廢斥,又奪其壽,古所謂人忌之而天亦忌之者耶?公書深得筆意,至今學書者臨摸不衰。而評書者或謂「金某威而不猛,姜漢猛而不威」,互致瑕瑜,又安得爲定論乎?詩宛有有唐風骨,使假之以年,綸而不息,廓而大之,則玆所就業,豈其稅駕所哉?

帖爲主簿趙君大得所有,余謂:「諸人俱闕于行而徒有其藝,後之人見其書法若詩,猶愛玩不置。況公之皭然名臣而才復兼至,如此帖者,其寶藏之當如何哉?趙君其知所重乎哉!」旣以語趙君,復書所槪于懷者而歸之。

萬曆壬寅端陽月,後學海平尹某題。

題京兆契會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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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兆會圖,圖大尹、左右尹,圖未竟,有遞而代者,合凡四人。郞僚則不與焉,略之也。古所云六軍不敢犯者,卽是職。而國家之設官也,督盜賊禁姦暴,則專責之刑部,而府無與焉。卽趙子都缿筩操切,無所施其能矣。然訟師林立,案牘雲委,情僞之變有千焉。乃日思所以平亭而使枉直得所,意見有異同,而各盡其底蘊,肝肺不隔,精神流通,眞若鹹酸濟而塤箎和,則固非所謂適然而遊、哆然而合者也。況繫情防散之旣有會,則其亦獨可以已於此乎?

人之處世,聚不能無散,猶散之不能終於散也。會而至於圖,則其示永而存義者深矣。俯仰轉眄,合而散,散而思,而感慨係之,則焉得不形諸文字間乎?圖旣成,適大尹騰裝上國,銜命而輕千里,則是又一散也。諸君謂不佞不可無一語。不佞素不能嫺於辭,而辭不獲命,輒請授簡,其亦可謂汗顔也已。

萬曆戊子五月下澣。

楊僉事手帖跋丙申八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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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國運値陽九,今玆兵禍,開闢所希。殿下千里西轅,寄命無所。聖天子惻然軫念,濯征之師,環集平壤,天威所震,旋有克捷之功。遊魂潛遁,莫敢旅拒,兩京、州郡,還我版籍。旣而賊醜窟穴於南邊,地遠餽艱,兵未可再出而盡勦之也。本兵於是,有諭賊回巢、因加冊封之議,聖天子遂賜允可。此雖與始者滅此朝食之意有異,而其所以拯救我邦俾免水火者,其歸一而已矣。

維時都督僉事楊公以才諝,實膺副使之命,遠臨我邦,以抵釜山。其駐賊營者,月變十蓂,賊之情僞未可測,而設辭隱窾以嘗試之者,前後何限?而公能隨機候情,不眩不撓,同事者不堪而跳,公乃晏然如平日,賊更耳傳目攝而競服公。公今陞正使,持節往封,涉鯨波若坦途。雖成敗利鈍,有未可逆覩,而古所謂「使四方,不辱君命」者,公蓋有焉。

公之手帖,寄其接伴李判書子常者,凡幾道,參謀兪玄津姚貞石、千總譚沖玄以下之帖,幷附見焉。率皆詳而切,簡而腴,自合於赤牘故步。嗚呼,盛矣哉!妖氛遍於疆域,旣是我東無前之辱,而王人駐節下邦,乃與陪臣共爲慮患計,往復其辭,肝肺不隔,不幸之中猶有此幸。而其文字之麗爾,又有可以行世而傳後者,豈特爲判書一家奇寶而止哉?余旣從判書所得而窺攬,判書謂余不可默然於其間。余不能嫺於辭,而重違判書意,乃有所云,其亦可謂汗顔也已。

丙申閏八月旣望,謹跋。

韓君彦良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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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君彦良之文,余於贈君之序詳之矣。夫旣能文如此,則文固其所樂觀者也。今玆之印,則用安平活字。印且訖,將以試諸生之作,而高下之而賞之。蓋屢其試焉,而韓君復中其首焉,輒以一帙贈之。韓君復求余語,余不知何所言而能當於韓君之心也。噫!余之官滿,在於明年,聚散之嘆,所不能無。而是書則固未始一日離,韓君異日手而目之,得不有所感也夫?得不以此而尤有所相憶也夫?

萬曆庚辰臘月上浣,書于松都之府館。

崆峒詩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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崆峒七言古詩六十一首、律詩一百五十首。余之居守松都,用活字印之。印且訖,或有言之:「來,以詩名家,不下數百,莫不盡發精華,垂耀終古。而子獨印崆峒詩,何意?」余應之曰:「詩至於,集厥大成,非古人語乎?夫以有唐詩道之盛,彷彿夫者蓋鮮。迨義山始造其藩籬,而半山老人爲之歎賞不置,各得其一體而已,冠於宗派。然此則全集具在,夫人而能見之,百代之後而宛得遺韻。俛視諸家,卓然獨契,如崆峒子者,世尙有斯人乎?且又數子,老杜之所許也。今觀集中初體者,方駕竝驅,功與之齊,才全能鉅,信此之云。後來操觚者,爭自濯磨競慕,無不曰『崆峒子崆峒子』。固已大行於中土,而在吾東得見者寡矣,不亦可羞乎?而余不此之印,以蘄其傳,而尙誰印乎?」

夫以先生之才之文,如鳳瑞世,而顧乃亟罹顚蹶,未究諸用,遺文散落,耿光宇宙,良可悲矣。然則先生所謂名高毁入者,無亦其所自狀乎?先生所著詩若文甚富,斯特其槪焉耳。先生姓,諱夢陽,字獻吉弘治六年進士,崆峒其自號云。

萬曆八年臘月下浣,謹書。

《心適堂稿》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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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適堂稿》者,金司藝之作也。心適者何?不願餘剩,唯以適乎心而已矣。是故仕矣而不求速化,祿矣而無殊寒約,淹滯不以介懷,在家不問有無,優游詩酒,觸物輒詠,適之義也。詩以陶寫性情,而其有險語者破膽,雕琢者愁肝,則用心太左。故一任天然,平淡雋永,謝去艱辛,句意圓活,凡以會心適意而已矣。蓋心旣適,則固將無適而非適,況玆詩,本之吾心者乎?

司藝與先君實同己卯蓮榜。余十年以前,固嘗使關西松都,徒以世分,得謁司藝公左右,而愚魯無似,未及叩心適之義。今玆居守此土,而司藝公已下世,所可見者,遺稿一編而已。追惟平昔,重以先契,按閱至此,得無戚然於心者乎?彦精承先志奉先訓,凡所以夙夜周旋,罔敢失墜。繼擢高科,踵武名途,而家無長物,一如先司藝。無恙時,吟咏之作,則未之或輟,欣然忘倦,將復有味乎心適之趣也。語云父不得以傳之子者,固知一偏之論也。

司藝至今爲鄕人所景慕。古所謂「鄕先生沒而可祭,則祭於社」,古之道也。我國旣不能然,俎豆無可擧,則嚮往無所寓。其所存者遺稿,則一鄕之士皆可目玩而心敬。豈直爲一家巾衍之藏而止哉?余旣受而卒業,彦精要余題其後。辭不獲已,漫筆之如此,不知能當於彦精之心否也。不及印出顚末,以自有彦精之跋也。

萬曆九年辛巳四月日,開城留守謹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