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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庵集/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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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本庵集
卷五
作者:金鍾厚
1798年
卷六

雜著[编辑]

心氣質辨己巳[编辑]

凡人之生。惟理與氣耳。理無迹。故一而已。氣有迹。故隨其升降聚散而生出許多名目。夫人之資。始於天也。游揚不定者。只名曰氣。此一也。及凝聚得成名之曰形。此二也。形旣生矣。就上面有往來吹噓之氣。亦名曰氣。此三也。就此氣中。又有輕重虗實之分。輕虗者仍謂之氣。重實者則名曰質。此四也。於質與氣之中。又有湛一虗靈能知能覺而不雜於形與氣質者。以其神妙而謂之神。以其作用而謂之魂魄。以其摠會之在於方寸而統名曰心。此五也。凡此五者。合而言之。又只是一氣而已。是故形氣固粗矣。而氣質亦不能無淸濁美惡之殊。惟心則雖同是氣。乃氣之靈處。所以爲形氣氣質之本。而非形氣氣質所能囿也。且其所寓方寸之臟中空通虗。故其爲物。至淸而無濁。至美而無惡。此心與氣質之大分也。然而人旣有此形氣形定於外。而氣質爲之經緯於內。一動一靜循環不已。方其動也。氣質之淸者濁者美者惡者。紛綸錯糅動盪萬端心。亦是氣之一。故不得不隨其氣質之淸濁美惡而爲虗靈知覺之用。近說所謂淸虗靈濁虗靈於其發用處言之。則無病。心旣如此則其中所具之理。亦不能無中與過不及之別。可知矣。盖氣質淸美則心發而善。氣質濁惡則心發而不善。心發而善則理無所礙而得其中。心發而不善則理爲所蔽而或過或不及。於是合氣質與心與所具之理。而命之曰氣質之性。此心與氣質之異而同者也。及其反乎靜也。氣機皆息。用爲體泯。不惟彼之淸濁美惡。了無所作。抑此之虗靈知覺。亦無所使。氣質還他氣質。心還他心。卽此心中所具之理。不偏不倚。而性之大本。於是乎立矣。此又心與氣質之同而異者也。是以學之求以治心者。固不可諉於其用之同於氣質。而沮其克復之功。亦不可恃夫其體之別於氣質。而忽其存養之方。惟當就異而識同。卽同而察異。於其同也。致知精微。以明其所具之理。存心廣大。以盡其本然之用。必使夫此之虗靈知覺。能有以淸彼之濁。美彼之惡。則卽其氣質之性。而本然之性。不待外求而得矣。於其異也。戒愼恐懼而防其昏放。必使夫彼之濁惡。無得以亂。此之虗靈知覺。則渾是本然之性。而氣質之性。無容別占其名矣。故張子曰。形而後。有氣質之性。善反之。則天地之性。存焉。故氣質之性。君子有不性者焉。斯言盡之矣。

代仲祖獻議丁丑[编辑]

朝祖一節。重臣之所建白。本以先正臣喪禮異同議,大明會典丘氏儀節等書爲據。而臣竊考先正喪禮異同議。則其於祖奠條。先錄儀禮節目。係之以五禮儀略同。而其附論曰國制雖有此儀。然旣無朝祖一節。則此儀設行於殯殿。而仍爲發引。甚非卽遠有漸之義也。古禮有朝祖之儀。祖奠仍設於廟庭。翌日設遣奠。乃發引節次。詳見儀禮云云。據此則先正之意。盖欲於朝祖之後。設祖奠遣奠於廟庭。仍以發引。並從古禮之序也。夫朝祖。喪之大節也。禮意甚重。若不至於大段不可行。則特援古禮。斷而行之。豈不誠正當哉。但其朝祖之後。仍於廟庭設祖遣二奠。遂以發引一欵。則古今異宜。自朱子家禮。已不能行之如古。恐猝難爲此大變通之制矣。苟不能行此。則朝祖之後。將不得不還奉梓宮。入安殯殿矣。昔曾子吊於負夏。主人旣祖。推柩而反之。子游譏之。以爲飯於牖下。小斂於戶內。大斂於阼。殯於客位。祖於庭。葬於墓。所以卽遠也。故喪事有進而無退。夫門庭之內。略一推柩而反。昔賢猶譏之如此。况於奉梓宮出辭於廟。更奉以還於闕中乎。古禮朝祖之後。薦車便載。從此遂行。先正所謂詳見儀禮者然也。家禮則朝祖之後。遷于廳事。亦不以還入殯處矣。今殯殿之於太廟。出入往還之節。旣大異於古禮。又無以倣家禮之制。則求以行禮。反歸違禮。行禮之得。不足以補違禮之失矣。至於皇明典禮。朝祖以魂帛。而乃在發引之日。旣設遣奠。靈駕進發之後。則此與古禮次序雖不合。而其於有進無退之義則得矣。魂帛朝祖之說。創於丘氏儀節。今士庶家。率多承用。盖爲私家狹隘。有此不得已之擧。而揆以禮意。實甚未允。盖人之死。魂魄殊途。魄。是體魄而永歸于土者也。魂。則始以帛。終以木。返于室堂者也。若朝祖以帛而不以柩。則是終返者以暫出而辭。而永歸者闕然不辭也。是故先輩禮家或有不用代帛之制者。而丘氏本說。亦有屋宇寬大者。自宜如禮之語。今以堂堂國家。旣曰擧廢復古而乃爲此苟簡不正當之禮。則豈足於聽聞哉。故愚賤之見。敢以爲如欲朝祖。則必奉梓宮。又必仍設祖遣奠於廟庭而遂行。一如古禮然後可也。如以爲梓宮不可以朝祖。朝祖之後。又不可仍奉廟庭。則反不如仍舊不朝之爲寡過也。仍竊伏念禮之義意。至爲精微。次第節目。相須互備。苟或得其數而不得其義。取舍因革。一有差失。則非惟斑駁矛盾未爲純一。抑亦反有害於禮矣。此尤不可不兢兢致愼者也。伏乞博詢而審處焉。

名子說己卯[编辑]

兒生而吾命之。名曰稷生。盖吾久無子。歲在丁丑之秋。宅新居于社稷之下。而兒以其冬胎。至戊寅九月五日而生。此其所以名也。然其爲義也不一。昔周后稷。其生如達。而今兒之生也。吾未及問其作。而方寢未興。遽以生聞。以是而謂之稷生亦宜。且夫稷者。百糓之長也。生者。天地之心而人得之者也。兒之所宜顧而思之者。則在乎是矣。遂記之爲名子說。使兒之仲父書之。置于晬日之盤。

書贈洪伯理庚辰[编辑]

洪生大燮。從吾游者三年矣。吾甚愛其雋爽諒直。然其於容貌辭氣。往往有不飭。吾累累言之而未能頓改。此殆吾徒能言而身不能然。故洪生不從其言而從其所見爾。吾實愧焉。今年春首。洪生告省其王母於羅州。請吾言。夫吾之言於洪生也久矣。復何事於言哉。抑洪生之去也。將不見吾身之所爲而見吾之言而已。則吾之言。固能賢於吾之身矣。庶其有瘳於守吾而處乎。姑書此以別。

論季札事甲申[编辑]

明繆昌期論胡氏傳春秋。謂季札讓國生亂。故貶而稱名者爲非。而首引孔子手題延陵季子之墓爲證。仍辨季子之不受國。有義而不可非也。夫繆氏責胡子以聖經微曖不白之指。繩人以三尺。是則然矣。且其論季子之不受國。由其知諸樊之讓。非其心。而子光之簒。特借札爲辭。故爲此苦心調劑於骨肉之間。而不可以告人。此似得其情實者。然欲據孔子題墓之說。以明其見許。則不知是特野語外史之傳。而渺昧難考也。考之史。公子光之弑僚也。季子自晉歸而曰。苟先君無廢祀。民人無廢主。社稷有奉。乃吾君也。復位而待。此非吳史之文之。則季子之學。爲不純也。而孔子雖許其讓國。不得許其從子光矣。繆氏不辨此。而辨其不受國之非過。則亦失其大小之倫也夫。

評金稚五相定文卷與林厚而書乙酉[编辑]

謂不從禮擧服而稱者責之正矣。而又許其從俗稱喪人何也。夫喪人者何也。謂於五服之喪。皆得稱乎。則非所以自表異於所生也。謂必於親喪而稱乎。則是孤哀之異名耳。不可以稱於所生也。進退無所當而曰。從俗不已。傎乎夫彼之稱心喪。固失正禮。而今使之直稱喪人。是猶人舍南大路而從徑于東。從而責曰。大路固難行。盍從北之徑。是衆所行也云耳。東猶近南北。不已遠乎。何謂東。心喪之稱。稱之早而已。至朞而服除則不得不稱爾。故猶得爲近正。何謂北。喪人者孤哀之所稱。稱於所生。大不可也。故責厚而以不從正禮則善矣。如曰正禮難責。則不如不責而從其稱心喪。凡事不能從正。則不正而已。欲於不正之中而從俗依違。則彌遠於正也。類如此。此亦可以鑑夫。

琴說贈李大器[编辑]

李生晩中學琴。余告之曰。子爲古琴。毋爲今琴。曰焉得古琴而爲之。曰吾固不謂子之學古琴之跡也。欲其得古琴之意耳。曰何謂也。曰跡也者器也。器者氣也。夫器。朝毁而夕不可復尋。氣以瞬息呼吸而殊。以其有形也。意也者心也。心者氣之虗靈而理寓焉。不離形器之中而不雜乎形器者也。故跡則萬變而心不亡。其在琴則刳桐被絃。指挑而出音者跡也。而意則在其人耳。今人之心。固無異於古人之心也。夫樂生於和。和生於禮。禮生於德。古之人。明其德正其禮。赫然而光矣。爛然而文矣。猶懼人之苦於持守。而或有査滓邪穢潛伏於隱微之中也。於是加之以樂而導之和。使振動宣暢而融於德焉。故其音平淡而舒緩。有優游涵蓄之趣。是則所謂意也。後世失其意而彷像其跡。務以娛心悅耳。而繁聲促節無不作焉。遂使人蕩其心而喪其德。樂以養德而乃反喪德。夫豈其跡使然哉。惟不知其意故也。子之學琴也。無患其跡之不古。而患不得乎古之意也。按絃撥指。一以性情之正出之。及其手熟心暢。樂意流動淫泆而不能已。則劃然抑而止之。常使有不盡之意焉可也。嗟乎。樂而有不盡之意。則其樂無窮。豈如夫恣情竭歡索然而生悲哀者哉。曰謹受敎。遂書以爲琴說。

論西溪集簡牘數條[编辑]

寄子泰輔壬戌第二書云。國之有廢滅。雖殷周不免。豈可於已亡之國。存其年號無有窮極之時乎。

噫。此其言必自以爲精實適當。而惜乎其無惻怛不忍之意也。夫皇明亡國之寃。我國負德和虜之耻。豈萬古所嘗有。而惟此區區一變例。乃大言引殷周以破之。是豈仁人之心哉。况此書所論。乃潘南文正公碑刻事也。文正以倡義却元事明。受褒贈於本朝。而爲其孫者。其言乃如此。其亦異矣。此其一脉傳來於崔鳴吉。尹宣擧之惡聞大義者。有不可掩。而外爲近理之言。足以誑惑稚昧於後世。則非細事也。

與南雲路甲戌四月書云。今日之事。亦無他說。前車之覆轍。歷歷皆在。知能懲之而已。

嗟乎。何其敎猱升木之甚也。南相纔從嶺海震剝中出來。其懲艾之心。方無所不至。而乃以是怵而勉之。彼朋友之間。氣味之貫通如此。安得不啓萬世禍亂之源哉。

敬蓮說丁亥[编辑]

周濂溪先生作愛蓮說。所以狀蓮之德美者至備。余常喜誦之而見蓮。則如見先生焉。雖然。余竊疑先生之說以愛蓮名。愛者親之之詞。不若敬之尊也。是豈其然哉。按說。有曰不染不妖。曰中通外直。曰可遠觀不可褻玩。而摠而目之曰花之君子。君子可愛而亦可敬者也。記不云乎。狎而敬之。畏而愛之。然則先生之愛蓮。以其可敬也。而敬固在愛之中也。且自古詞人多有賦蓮者矣。然皆况之以佳人美女。則此愛而不敬者也。不敬則不可謂愛。惟先生尊之爲君子而後敬生焉。能敬斯能愛。故先生爲獨愛蓮而因可知其敬矣。余於蓮。最賞其淸疎軒颺之中有肅然若莊士之不可易以笑語者。故每對之。則必正襟改容。昔王子猷呼竹爲君。陶淵明謂田水爲師丈人。米芾丈石以拜之。夫物固有可敬者也。余故推先生之言愛蓮乃所以敬者。爲敬蓮說。

農巖三淵論,栗谷善惡淸濁氣說辨戊子[编辑]

任仲思書問于余曰。農巖嘗議栗翁善者淸氣之發惡者濁氣之發一語。以爲未安。而三淵則直謂之異乎孟子性善之指。未知如何。余以之轉問渼湖金丈。答謂先祖之論。未見可疑。又問金子靜。答謂雖至昏濁之人。而其良心之發。一日之內。亦必無時無數。此豈皆待淸氣而發耶。愚按使栗翁而謂善者專出於淸氣。惡者專出於濁氣。而不本之以性善。則固有病矣。今考栗翁之說。本之以性善。而繼言其發之善惡。由於氣之淸濁。又其言淸氣之發。則謂之循天理而直出。言濁氣之發。則謂之爲所掩失其本體。是依舊以性善爲主耳。其異乎孟子者。則果有之。孟子專言性爲主。而不言氣。自程張以後氣質之說出。則不得不合性與氣而兩言之。此其所以異於孟子也。此則程張已然。何獨於栗翁而疑之乎。惟淵翁之引赤子入井事者。似乎無與於氣。然外物之觸之者重。則雖至濁之氣。不覺忽然打開。此正見理氣之神妙處。豈得謂氣不干事哉。故愚則未見栗翁之說之可疑。而見農淵之說。反爲疑也。至若子靜所謂昏濁之人。良心之發無時無數。豈皆待淸氣者。似不察夫昏濁之人。其淸氣之往來。亦無時無數也。盖人之禀氣或淸或濁。固有大分。而就其大分中。氣之往來。常倐忽無定。禀淸者之明於此而暗於彼。昨則非而今則是。是濁氣之未免往來也。禀濁者之良心闖發是淸氣之猶有存者也。除是上智下愚之全淸全濁者。宜若無一分淸濁可往來也。然而上知信無濁氣之往來。而下愚容有淸氣之往來者。以人受天地正通之氣。大體是淸故也。且性雖善。其發之者氣也。苟其發而非氣。則是性自獨發也。性是理。理虗無爲。何得而獨發哉。此孟子性善之說所以爲不備。而程張不得已爲氣質之說者也。今必脫略程張而却去守孟子未備之論。直截則有之。無乃欠於剖析之精耶。

幾字書室壁說[编辑]

幾之爲說尙矣哉。孔子繫易曰極深而硏幾。曰知幾其神乎。曰知至至之可與幾也。皐陶之告帝舜曰。一日二日萬幾。益稷之篇言惟幾者二。若周濂溪先生則有詳焉曰誠無爲。幾善惡。又曰寂然不動者誠也。感而遂通者神也。動而未形有無之間者幾也。誠神幾曰聖人。由是而推之。於大學中庸之皆言愼獨。則是亦幾也。故朱子解之必曰審其幾。程子得傳于濂溪。則其說曰善觀者。却於已發之際觀之。此雖不言幾。猶言之也。夫易與書之言幾也。或以理。或以事。或以心之思慮。而大學中庸則語微而意切矣。至於周子以善惡爲幾。而程子朱子之論備焉。則所以明夫幾者至矣。無以復加也。抑余於此。獨有感焉。余常自病身之不能修而其本在於不得操心之要。盖緣此心自靜而動。動而之於千蹊萬塗也而不自覺。雖覺焉徒欲隨事而正之。則力不暇而適以增亂。以故雖操之之勞而常放也。間嘗反思之。苟於心之初發也。輒自照管。使其去來起滅之際。歷落分明。如畫界然。如是則心自操矣。心操而後可以審於善惡洞於理事。而發之於作止語默也。自各得其所止矣。此合內外徹上下之道也。幾之不可忽也如是夫。余於易書以下諸說。亦旣讀之熟矣。然及今視之。則若前者之無覩也。且記余嘗問爲學之要於金子靜。子靜之言正如此。余雖聞而善之。而以未能眞知其有味。故迄無所用力。至是而又若始聞其言也。是知人苟無得於心。則聖賢之書。師友之言。皆無益也。是亦可戒也。故幷識之。丙戌十月十九日。寢寤未興。偶思及此。起則書一幾字于紙粘之室壁。仍口呼其說。使李生晩中書。

喪廢祭問答己丑[编辑]

或問。喪服期以下。時祭皆廢否。曰廢。可得聞與。曰曾子問大夫之祭。鼎俎旣陳。籩豆旣設。不得成禮。廢者幾。孔子曰。天子崩。后之喪。君薨。夫人之喪。君之太廟火。日食。三年之喪。齊衰。大功。皆廢。外喪。自齊衰以下。行也。士之所以異者緦不祭。是其證也。曰是言新遭喪耳。何以决終喪不祭乎。曰是通自三年之喪說來。則可知不祭二字。是幷包終喪也。且其上章。有曰曾子問相識有喪服。可以與於祭乎。孔子曰緦不祭。又何助於人。可見緦不祭三字。是古禮經語。而爲當然之法耳。朱子亦有曰。古人緦麻。已廢祭祀矣。又喪服小記曰。爲父後者。爲出母無服。無服也者。喪者不祭故也。夫禮爲出母杖期也。而謂喪者不祭。故不服則所謂喪是通期服以下言也。是亦一證也。曰緦不祭。又何助於人一段。疏中熊氏豈不曰此謂同宮緦。若異宮則殯後得祭乎。曰孔子止曰緦不祭。何由見得特指同宮與異宮未殯者言耶。且熊說其下引雜記父母之喪將祭。而昆弟死。旣殯而祭。則其所謂得祭者。亦指喪祭而言也。况疏中熊說之前。有云身有緦服。尙不得祭己宗廟云云。則此乃正義而可知熊說同官之爲謬矣。曰是則然矣。按雜記曰。大功之末。可以冠子。可以嫁子。父小功之末。可以冠子。可以嫁子。可以取婦。己雖小功。旣卒哭。可以冠取妻。夫冠昏之比於祭。其禮則加吉。其事則較輕。而冠昏則自大功之末已行。祭則緦猶不行。豈其宜歟。且鄭註偕祭乃行者。無乃是大小功之末。得行時祭而後。乃行冠昏之謂耶。曰有是疑也。然雜記之說。通典范汪已論之。以爲緦麻之喪。於祭亦廢。昏亦不通。况小功乎。衰麻非所以接弁冕也。雜記爲男女失時。或繼嗣未立者耳。非通例也。愚嘗深有取於范說。而意雜記所謂可以者。正說禮本不可。而事有不得已則可以云爾。是旣如此矣。且冠昏之比於祭。禮加吉而事較輕。信如子之言矣。然冠昏之吉。特一時權假而行之。祭則不可權假也。况祭之齊也甚嚴。呂博士所謂祭而誠至則忘哀。誠不至則不如不祭者。信至到之論也。冠昏雖輕。若男女失時則固多可憂。事關兩家。勢尤難便。則視有家常行之祭。務盡情禮者。却似有差殊者矣。至若鄭註偕祭乃行。是承卒哭爲言。則恐只謂卒哭之祭耳。豈有於此突然說入時祭之理哉。曰古禮則聞命矣。後來諸賢之論。如程子朱子之於三年喪。尙有可祭之論。至於栗谷先生要訣惟三年喪則廢祭。而期以下裁量其時與儀而皆不廢。今乃獨遠引古禮。而於輕服一例廢祭。得無爲背前賢薄先祖之歸乎。曰凡後世行禮之不能一從程朱之論與栗谷要訣者。不可枚數。則何可以一有不同而目以背前賢也。至於先祖則遭服廢祭。乃所以體先祖而哀其血脉。尊先祖而專其齊潔耳。其於薄不亦相反矣乎。通典賀循論緦不祭云。祖禰之情同其哀戚者是也。况程子之論居喪祭先也。張子駁之以如此。則是不以禮祀其親也。而朱子謂正禮。則當從橫渠。夫不以禮祀親之義。奚獨三年之喪爲然也。此又安得爲鐵守之論乎。抑唐之律。諸廟享。知有緦麻以上喪遣充執事者笞五十。不自言者罪如之。其嚴如此。亦可見喪服不祭。非止爲喪。亦所以重其祭也。曰乃今洞然知禮意之有如是矣。然期大功之廢祭。禮固最重於人情亦允。惟小功緦。則古今持服之禮旣異。而一切廢祭若不叶於人情者。今且以服之輕重各從古今之法。期大功。依禮記諸文廢祭。小功緦。依要訣殺禮行之。則庶幾俱有所據而得折衷之宜歟。曰此雖不如一切從古。亦猶賢於期服之行祭在人量宜處之耳。曰忌祭墓祭則何如。曰此則本非禮之正者。而起於後賢。當從後賢之禮。且其爲禮也。或爲喪餘或在墟墓。當一依要訣而已。

書贈李季朱商萊○後改名義剛○庚寅[编辑]

人與萬物。同生于天。天獨使人用萬物。萬物爲人用何哉。直爲人全性命之德。能治心修身。處則明其道。出則行其義。而萬物賴之。各止其止耳。苟不能是而徒以人故用萬物。則是賊萬物者也。賊萬物。則天賊也。天賊必受天罪。罪不于其躬。則于其後。假使幸而免。何顔以臨萬物。以見天哉。然則用萬物少者其受罪亦少。用萬物多者其受罪亦多。孰爲用萬物多者。其人之富且貴者歟。夫貴。何待卿相。凡生乎世族而拱手緩步。以號令於氓隷者皆貴也。富。何待多積。苟一飯一衣之饒於人皆富也。况於奕世富貴。有勢力之重溫飽之奉者乎。其用萬物。反以賊之而爲天賊也益甚矣。爲天賊益甚而罪從之。彼不知罪至之遲速小大。而方且肆然以處萬物之上。而靦天之下。吁其哀哉。若是則人之得爲人。非幸也。懼也。爲人而富且貴者。非大幸也。大懼也。是尙可不反吾之心與身以慥慥道義也乎。李氏季朱。我先王之支裔。而相國之孫大夫之子也。嘗從余游。爲余將有遠役。求余處之。故爲是說。以副。

書贈徐君有守[编辑]

吾友徐士毅甫第二子有守。以歲十月辛丑。來聘余弟定夫之女于谷山府。卽行巹禮于官舍。余見有守。口眼開豁玉雪膚。行禮甚耻。余心賞之。其翼朝。與之坐。指架上諸書。令以意抽觀。有守起則取太極圖說一卷。至前展之。手點圖。歷歷言其大意。卒曰周濂溪亦聖人也。余不覺驚異焉。余聞今年夏。聖上之召對國子弟也。有守以不讀小學書撻焉。有守年方十四。而時已盡讀論語孟子大學中庸。以及詩書。而特未讀小學爾。余乃責有守曰。爾不讀小學尙可。乃過而讀諸經書罪也。不止諸經書。又過而涉乎微奧之說如太極圖者。而闕小學。宜乎聖主之撻而敎之也。仍問後來讀小學否。曰讀而未能竟。余又責曰。爾又宜撻也。爾歸則置百家書。亟取小學讀之。盡其篇習熟而服行。然後可復溯以尋舊讀諸書。不如是不可。有守曰唯唯。余遂書其語。爲贈其歸。使以諗諸其大人云。

病戱寄贈李弟若和商梅○後改名義敎○辛卯[编辑]

李弟若和從余學最久。以余之無可學。學其多病。余每以是戱而念之。然若和旣學余之病。可不學余處病之方乎。處病善則病反益於我矣。若和之侍其大人之醴泉郡也。索余贈言。而余未之果。日余病愈甚。有懷若和之同病。乃寄語之曰吾且言余之處病。而吾子聽焉。食人之所欲也。而吾以病故疎之。色人之所欲也。而吾以病故遠之。貨財名利。亦人之所欲也。而吾以病故不營。心焉懼七情之蕩熾而增吾病也。則制其過慮。四體之安逸而妨吾病也。則使之勞。夫疎食遠色不營貨財。情不蕩而體不逸。吾非病而可能也哉。此吾處病而得其益者然也。今若和隨親于官。口足乎食矣。目足乎色矣。見聞足乎貨財矣。情可得蕩而體可得逸矣。時來京都。試有司則有名利誘焉。吾故願若和之不徒學吾病。而幷學吾處病之方也。抑余恐若和笑余自謂能處病而病不已。爲處病無效。則是不然。向使我不知處病之方。安得病之不已哉。吾其死久矣。

述世壬辰[编辑]

我祖載譜。自麗氏至我國初。仍世貴仕。間少微而復振。則卿相繼出。爲仕宦大族。可謂盛矣。然其家世相傳以守身處家行世之法。有如畫一。則鮮有知者。請略言之。謹稽家乘。我十一代祖府使公墓表曰。恭儉守家道。九代祖贈淸平君墓誌曰。爲宣傳官。當燕山主馳馬殿庭。執鞚諫。嘗坐問遺遷客。杖充軍。中廟時爲人訐告竄邊。八代祖大護軍公誌曰。上書訟淸平公寃得白。七代祖贈執義公。實府使公弟之玄孫。而來爲護軍公後。其所生考虞候公之狀曰。祖諱季卿有學行。公事親孝。持身儉約。若執義公則朴鼎山泂狀之。有云九歲爲袒免叔後。執喪如成人。父母强之以滋味。君曰爲其子而居喪。食肉可乎。竟不從。喪妹慟至瘠。見者爲之揮淚。爲學篤至。時去乙巳士禍未遠。人諱學。君獨不畏。六代祖贈吏曹判書公之狀曰。力學好禮。其事親也。宗族至於奴僕。莫不見而悅之。議論正大而勇於斷。疾惡若不忍正視。五代祖工曹正郞贈左贊成沙川先生狀。具載其事親居喪。逾於禮。學問思辨之功。絶出於人。性峻毅。訓子弟以依阿苟且之行爲至戒。見人不是。則面折責之。嘗寓漢都空餓甚。有公子遺租。辭不受。高祖觀察使贈領議政公居喪。未小祥。不食菜果如禮。處事不爲利害計。平生無强言笑。從䆠數十年。不增置一宅一田。在臺閣彈劾至八十餘家。竟坐直。南配于靑陽。西竄于碧潼。又西流于白川。不復見用。事具載墓碑。權文純公之文也。曾祖右議政忠憲公則致位輔相。然屢爲哭道一,李光佐,崔錫鼎與夫趙正緯輩齮齕。皆以逞憾也。簡穆自持。未嘗以色辭假人。所處湫隘。凝塵滿席。逌如也。喪大夫人。毁甚遂不起。陶谷李文簡公作碑。金徵士子靜誌焉。祖參判公以蔭仕。坐辛丑士禍。與弟忠靖公並竄極邊。大提學雷淵南公作墓表曰。事忠憲公。子職甚修。飭身立操。必以義爲歸。雖値艱屯而不失其所守。考高隱堂公。則閔蟾村先生表其墓曰。善事親。人稱爲孝子。性精約有守。一心憂國。每見三綱不明義理不分。則感憤悲吒。如不欲生。遂至終身自廢。當路有欲引薦者。則輒唾罵之。嗚呼。總以揆之歷世行事。其大者曰。守身約處家孝而行世以方也。人之爲道。其有過於此者哉。此其所以積累昌衍於久遠也。而惟方也。故莫與人合。雖以所遇之不同。蹇屯顚沛有大小。而其道一也。雖然約與孝。患不能耳。能之無復患矣。唯方則有患從之。故最難能。苟不能方則約止於小廉曲謹之爲。而孝亦不得以全矣。然則方其尤大者歟。在昔觀察公之歸老于廣州沙川也。名堂以坎止。請題其榜于尤菴先生而仍記之。其略曰。巽爲順而險爲坎。圓者行而方者止。委命任運。安於險無悶。然後爲得其止也。盖坎止之堂。雖作於觀察公。而坎止之道。實爲吾祖先以來傳授之基本也。某之不肖。於守身之約處家之孝。則無能及萬一。而徒能慕行世之方。且以偏駁粗厲之氣而將之。自知其出門而躓。不復起矣。嘗仕一官去。寓居廣之光秀山下十餘年。又轉而南返于沙川故里。卽坎止公墓之齋舍。而以上諸先山在焉。廵掃塋域。顧撫遺跡。有不勝感慨者。於是摹尤菴筆。揭之家廟。廟盖坎止公居上也。凡入此廟者。尙有瞻仰而知吾之所自也哉。顧今我從祖叔父古亭公由上相。竄于絶海。繼以三司方日請按律。某之弟前參議某。亦牽連謫海島。是亦所謂止而不行者也。於是作述世。

福善禍淫解甲午[编辑]

湯之言曰。天道福善禍淫。而降及後世。善淫禍福。或反焉。此何故也。余讀蘇氏正統論有感焉。其說以貴爲名爲輕。以賢爲實爲重。而謂聖人輕以與人貴。重以與人賢。知賢之不奪貴故不爭。知貴之不如賢故趍於實。使夫堯舜三代之所爲賢於後世之君者。不在乎正統。巧哉言乎。然而義則正矣。吾欲以是反諸福善禍淫之說。夫善者福而淫者禍。固理之正也。至於善者反禍淫者反福。則氣之變也。而理之正者。未始不在焉。何則。人之所重者非善乎。所輕者非福乎。善人重其重而輕其輕。淫人以重爲輕而輕爲重。在理之正也。則天之於人。無善淫。固均與其重。重之所在。輕亦從之。無是重則幷失其輕。此所以善者福而淫者禍也。及理爲氣變也。則善人保其重。而輕者有時乎失。失輕而重自在。是爲天與善人以重也。淫人喪其重而輕者幸而有之。有輕而重無與焉。是爲天與淫人以輕也。此所以善者反禍而淫者反福也。夫其重輕。乃人之所自爲而天從而與之。善人重其重。故得重則已。雖不得輕而無憾。淫人重其輕。故得輕以爲幸而不知其所失者重也。輕以與淫。重以與善。故曰。理之正者未始不在。蘇氏曰。輕以與人貴。重以與人賢。吾則曰。輕以與淫人。重以與善人。蘇氏曰。堯舜三代之所爲賢於後世之君者。不在正統。吾則曰善人之所爲賢於淫人者。不在福。余故特有感於蘇氏之論也。嗟夫。天旣以重與善人而去其輕。爲善人者。可不益自勉於重其重輕其輕而不懈也哉。雖然。人事速而短。天道久而長。故申包胥之言曰。天定亦能勝人。福之於善。禍之於淫。不在其身。則在其子孫。雖至千百世而必定。歷歷見傳記。是則氣終爲理所勝也决矣。彼淫人者。盍亦少知戒歟。噫。

白雲問答[编辑]

李生光錫問。嘗聞陶菴李先生以近世孀婦之從夫死者爲非節。繼又讀退漁金公之文。有以爲婦人之從夫死未當。而朝家之旌表。非所當施。觀古令女之殘形毁體而猶不死者。義可知矣。之二說者。於愚見有契。盖婦人夫死。非有逼迫難免者。則無必死之義。况我國士族婦人不改嫁。只合含哀延命。奉養舅姑。而於此必死。則是不勝哀之意爲多。雖不可斥以爲非。譬諸孝則割股廬墓之類耳。難以爲訓也。國家之旌孝烈。當以中道。不當於其過中。則退漁之疑之恐是矣。未知如何。曰此正吾少日之見也。後來閱歷世變。而仍以究思。則有大不然者。按傳婦人夫死稱未亡人。是見有宜亡之理。禮言寡婦之子。非有見焉。不與爲友。此在古改嫁時言之。而今時則不然。然年少寡婦。終是爲人所指目顧嫌。則是其身豈非危疑之甚。不容一日安於世者乎。且泝本而言之。盖有地崩陷而天存者矣。未有天壞而地不隨壞者矣。然則婦人夫死而死。固其理然也。但人命重於自戕。且年老若勢有所拘者。容可以不死耳。然其死理也。故自處以死。外而不與人齒。內而傳家事而自稱爲未亡焉。彼不死者以其容可不死。而不死則可謂能處變矣。而其死者乃常也。豈得反疑死者之非中哉。特不可使之必死耳。然以必死爲義。則其弊止於世無寡婦生者。而却得夫理之常矣。以不死爲義。則弊當如何。且以當死而死者。爲不當死則所傷亦大矣。此論出於先輩。而流傳之廣。則吾竊爲懼焉。曰聞明敎之詳。此心恍然改悟。若先生之變初年之見矣。

爲所後前母之黨如母說[编辑]

或問人有妻亡後娶。而族人方來爲後者。其外氏誰從。曰等是非所生。當從父之元配。曰等是非所生。則盍從養育者。養育猶生之也。曰爲後之義。繼絶爲大。非爲養育也。曰雖主於繼絶而兼付以養育之恩。何害。曰繼絶是大義也。而須兼養育之恩爲重。則其無養育之恩者。大義爲不完矣。且如前後妻皆亡而方爲後則皆無養育之恩。可無外氏耶。曰皆無養育之恩。則以次序而從元配。其有養育之恩者。則從養育者亦其宜也。曰或取次序爲義。或取養育爲義。是何禮之不一也。曰凡爲後者。視若生之也。後母在則可爲若生。而於前母何若生之有。曰如以若生爲主。則其皆亡者皆不得爲若生。而爲禮之不一。亦如前言。皆無養育之恩者矣。曰義則然矣。前母遠而無所追矣。後母養育之恩至深重也。而是子却去從前母家爲外氏。則於人情不亦戾乎。曰義之所在。情固有不得伸者矣。雖以情也。凡所以報養育之恩者。就養服勤。靡所不用其極而已。豈必外氏之從其家。然後爲盡其情哉。報養育之恩以情。從外氏以義。幷行不悖。而爲人後者。本主於義。義須奪情爲正。

肉喩乙未[编辑]

有肉於此。有病者遇焉。欲食之。懼其害於病而不敢焉。然苟非明知其必害於病而至於死也。則猶有一嘗之意。須是以肉之性。參吾之病。而又求類而驗之。就醫而質之。灼然知其害於病而至死焉。則欲食之意。斷然沮矣。然知肉之害病也則學而後。知肉之可食也則生而先。加以胃氣之歆歆。口涎之津津。則其十分不食之意。不覺减了一分。而發得一分欲食之意。尙賴知之已明。故一撥便轉還他十分不食之意矣。然或有人勸食此肉。則於其敵也當怒。於其尊也當懼。而其怒其懼。過而不中節則非也。旣中節矣。而其處此肉也。有子愛之則或無病而過慮不與。或有病而蔽情與之。有僕隷素賤惡者則或有病而故與之食。或無病而吝不肯與。是亦非也。此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誠。而知雖至。意或有不誠。須更用力而后全其知。意誠之后。又須有正心修身之功。以及於齊家。而措諸國與天下之說也。

記事天之居。贈李止卿。定載○丙申[编辑]

余題吾室曰。事天之居。而未有說。日李生定載止卿過余。余與之燕語。會意到。遂及事天之說。止卿去而遣書來。要爲之記其語。乃書以歸之曰。夫天處萬物之上而包覆之。生之死之罪之福之。順之則吉。逆之則凶。德無方而威不測。孰不知其可事。而其事之之說。則孔子云仁人之事天如事親。孟子云存其心養其性所以事天也。至張子作爲西銘。而推演孔孟之訓又甚備。孰不知事天之有道也。然而能事天者盖寡何哉。天者理之所自出也。人而順理則是爲事天已矣。惟其無形體無言語。而殃慶之報善惡也不亟。故人日日戴于頭洞于肺肝。而當其發一念行一事。有不合乎理者。苟可以掩人而自恕則爲之。不知其獲罪於天也已大。不然人豈有不事天者。而皆可以爲賢爲聖矣。雖知其當事天而驀忽之頃。有忘焉不忘矣。又以其形不見言不聞。殃慶不必中而忽之。則是信之不篤而不事天者也。此所以事天者之寡也。今夫天出雷而怒之。霆擊震疊。觸之者碎。則雖有頑狠之甚者。不能不反而自檢。於是乎不事天者。亦寡矣。以是心而存之於平常燕安之時。則何患其不能事天也。謂事天之無是理也。則何爲彼時如彼。謂事天之有是理也。則何爲此時如此。其亦惑矣。且此時常而彼時暫。則不事天多於事天也。事天之不多於不事天。而覬免不事天之罪則難矣。人之最下者奴隷也。今夫奴隷之於其主。其主怒則恭其主。不怒則不恭。君子之事天。寧可與奴隷人同乎。况奴隷之於主。小則可隱。大則可逃。而若天孰有能隱而逃者乎。此吾所以特書事天于室者也。抑吾重有感於斯焉。以吾之不肖。其不事天也甚多。然而凡吾所經歷憂患危難之際。無往而不賴天以全。嗟乎。不能事天而得天幸焉。天眞吾父母哉。彼不事天而所値一不如其意。則責天之不佑者。亦獨何心。吾庶幾終吾之天年而以事天。故書此以自警爾。噫。吾事天之日短而於未死。則常懼其不事天也。若事天之日長者。宜如何用力。

論立志[编辑]

人莫大於志。志者。心之所之而氣之帥也。凡人之一言一行。皆出乎氣。而氣惟心之之焉。則志其爲學之本歟。夫爲學有次第矣。古人之言。雜出於傳記者甚多。而莫詳於大學。然而大學。斷自格物致知以下而不言志。何哉。以小學在先也。小學之敎。自能食能言以至未成童也。專專然屈首從事乎灑掃應對進退之節。與夫孝弟忠信之方。有以收心養性而志不覺其立矣。及其入大學。則因小學之成功而求廣其所未知所未能而已。固無復論其志也。逮夫小學廢而人心之所之無定。則須立志爲先。余見李文成先生所著擊蒙要訣聖學輯要二書。皆以立志爲爲學之始。此發前人之所未發。而其因時立敎之功大矣。余偶有感於斯。書此以示同志者。抑考之經傳。傅說之言遜志。孔子之言志於道。孟子之言志至焉。在有宋諸賢則志伊尹之所志。有濂溪之訓。言學便以道爲志。有伊川之說。而至朱子之諭學者云惟有志不立。直是無着手處。則亦備矣。然未有特言於爲學次第者。信知李先生之以立志爲始者。其旨微哉。

書贈江華將校朴昌暐丁酉[编辑]

歲丙申冬。余弟鍾秀蒙恩爲江華府留守。翌年仲春。大夫人受其榮養于任所。余鍾厚實陪而來。竊惟我曾王考忠憲公以乙亥任留守。丙子遞。其明年丁丑。吾先考高隱公降生。而大夫人亦同年生。吾祖考參判公辛丑八月爲府經歷。而其冬十月鍾厚生。今鍾秀躡忠憲公之位。而鍾厚奉大夫人來。若高隱公則未嘗至。而其魁進士也則以參判公在任之日。於是乎吾四世之間。皆有可道於此地者矣。况高隱公曁鍾厚生年。皆與先祖官此之歲相接。而鍾秀年四十九爲留守。則又與參判公經歷之年同。吁其異哉。余始至則訪故乙亥丙子時人。其可徵者。惟軍校張震英之曾孫應道。今爲府首吏。經事辛丑者有一人焉。曰朴昌暐爲中營軍官。召之問。則年七十六。自云以廳直侍語當日事甚悉。幷與公之辭氣志慮之微而能傳之。其說皆吾幼長以來所得聞而莫之見者也。昌暐對余語。如復對吾祖考。而余接之如得奉吾祖考杖履之末。不覺相視而泣。嗚呼。君子之追其先也。雖於其鄕邑舘宇之一時所游歷以至山川草木花石之無情者。猶想象愛念之不置。况今官其官。得見其時人於甲子將周之時者乎。余悲且喜。爲書此以贈昌暐。使付其子孫。異日倘復有吾家子孫過者。出以示之。

戒弟[编辑]

凡人位尊權重。則謂之滿。滿之所懼者溢也。然有是位而不自居。有是權而不自用。則非滿也。何溢之足慮哉。苟稍有知者。孰不知其如此。而最是一念之發一事之措一言動之出於身也。不覺有其位而用其權。則駸駸然至於滿而溢也不難矣。雖古之名碩。或不免此。則可不兢兢然常自點檢曰吾有吾位乎。吾用吾權乎云爾耶。夫位有其職。權從以歸。則行其職之所當爲。自不得不爲權矣。惟居其位用其權而無有位用權之心。此所謂舜禹之有天下而不與焉者也。况於下此之所有哉。雖然此可爲凡有權位者之通義也。若吾弟今日所處則有別焉。出萬死一生而被不世之遇於聖主。一歲而躐三四階。榮寵赫然爲國人所稱艶。而今之次第誅夷者。皆向時與我爲仇讐者。則反而顧之。能無惝然若夢寤者乎。雖則有屈伸。以前之屈。較今之伸。不啻過當。且以會元運氣之旣漓也。而福善禍淫之不忒如今之爲者。殆前史之所未有也。凡此皆使人凜然不知所以善其後者也。然此亦無術以濟之。使吾弟爲此之慮。依違於是非邪正趍捨之間。以負平生之志。不可爲也。自便身圖苟潔去就。罔念國家之孤危。亦不可爲也。可爲者惟其天耳。天者何在。在我而已。我旣有位不自居。有權不自用。而由心之言之事。皆純然以天理爲主。不敢以一毫私意參其間。朝省暮察。惟獲罪於天之爲懼。則天其不諒我哉。天之諒我則斯已矣。抑人亦誰不知爲天而信天爲難。天固當信。而况身所閱歷通塞安危之際。如所謂執左契以受報者哉。吾平生於吾弟之立身行世也。一未有所戒。以無可戒耳。及至今日。則雖知其無可戒。而有不能不戒者。嗟乎。戒者生之道也。吾弟尙痛持之。

知行說己亥[编辑]

學之道。知與行而已。程子有言曰。學者須眞知。纔知得是。便泰然行將去。又曰知不善之不可爲而猶或爲之。則亦未嘗眞知而已矣。此論確矣。然須究得所以不能眞知之故。又須識雖眞知。亦有不能行者。則其知不善而猶爲之者。不可獨歸罪於知之不眞也。程子之引而不發。豈非欲學者之思得之歟。竊嘗推之。知出乎心。心之所感。有性命形氣之殊。形氣實而著。故感得心也急而看得切。性命虗而微。故感得心也緩而看得漫。緩而漫者。又常爲急而切者奪。則愈緩愈漫。此所謂人心道心也。程子之語眞知。固以虎傷人爲譬矣。知虎傷人者。人心之知也。道心之知。則旣不能如人心。而人心又從而昬之。此其所以不能眞知之故也。均之知矣。人心之知。則其發爲意也無不實。道心之知則其發爲意也旣不能如人心之實。而人心又從而戰之。大學誠意之傳。固以好色惡臭爲譬矣。知好色知惡臭。而實好之實惡之者。人心之發也。而道心之知善知惡。則其發也不能實好實惡。故欲其如之誠意。則行之始也知旣至矣。而猶有誠意爲一大關。此其雖眞知。亦有不能行者也。若其知不善而猶爲之者。始以不眞知而終以不誠意。故曰不可獨歸罪於知之不眞也。是則其不能眞知與雖眞知亦不能行者。職由乎道心不如人心故也。須是先從事乎吾心。使其感於性命者。如感於形氣之急且切。則道心常爲之主。不爲人心奪。而道心之知。乃得如人心之知之眞。其發之意也。亦如人心之無不實而行乃沛然矣。此所謂惟精惟一也。然則學者惟精一乎人心道心之爲急。而不可遽望其眞知而自行也審矣。嗟乎。聖學源於堯舜。堯舜古矣。其言宜若疎簡。而乃反至密至細有加於孔曾氏之傳者。孔曾之視程子則亦古。而其言亦加細密焉。故由程子而泝孔曾。由孔曾而達乎堯舜。然後可以盡知行之說。而學之道得矣。間有客問余以能知不能行之故者。余謹依程子之訓以對。而客猶不甚洞然。客去而余尋思。爲此說以寄示之。

讀李氏原論[编辑]

李伯訥嘗著原論。論國朝以來黨論本末悉矣。然余竊有論焉。其書謂趙文命,洪致中主張蕩平。是却不知蕩平之論。趙,洪特其枝葉而本根有在也。本根爲誰。朴玄石也。朴固已見於是書。而乃見處以以少論變爲老論。徒知其如此。不知其實爲蕩平之本根也。按書洪範曰。無偏無黨。王道蕩蕩。無黨無偏。王道平平。此言蕩平。蓋謂不私有偏黨而好惡以正耳。正好惡。卽在於好善惡惡。若合善惡而以不偏於善不偏於惡。爲無偏。不黨惡亦不黨善。爲無黨。以是爲蕩平。則朴之論也。非洪範之蕩平也。朴以是上以陳于朝。下以傳授其徒。其流至於少論者與南人合。以起辛壬戊申之亂。不已烈乎。彼趙文命其父乃朴之門徒。而又見朴之說。若便利目前者。遂奉以從事。而洪致中與焉。是可謂朴之蕩平乎。趙洪之蕩平乎。抑趙,洪之蕩平。行之於少論南人已作亂之後。偸以幸其不復亂而已。朴之蕩平。倡之於少論南人將合未合之前。以基大亂。此其罪之大小又有間矣。朴竟以啓蕩平之功。從祀文廟。於是乎蕩平之本根。自朝廷現出矣。使伯訥之書作於此時。則雖欲不書朴爲蕩平本根。不可得也。夫伯訥之爲原論。所以著朋黨論之本末。而黨論之末爲蕩平。蕩平之本見闕焉。惡在其爲原論也。吾不知伯訥今已續書之如吾說否。姑記此以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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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尹誠中隨其大人侍郞公赴燕序庚午[编辑]

鍾厚生於天王不頒正朔且百年之後。無所抒憤。竊獨叙我之於天朝有大恩大義者著之爲書。將抱讀而沒齒焉。一日。鍾厚里人尹誠中氏將隨其大人侍郞公而赴燕也。求言於鍾厚。嗚呼。自我孝宗大王之業未究而宋文正公之道漸晦也。我之忘此虜久矣。豈徒忘之。至於幸彼之無事而樂蒙其利也。靦然以爲我之依庇庥廕。可以保萬世磐石之安。而於凡孝宗君臣所以修政而養民。深根而固本者。不惟不能爲。亦唯曰不必爲矣。悲夫。盖天地之間。惟理與氣相爲勝負。而歸則定于理而已矣。粤自世降。氣乖而夷虜始得主乎中土矣。然未有如今時之久也。氣之勝理亦足矣。迄可以得其定乎。然則吾知彼虜之勢方且潛銷暗蹙。而英雄豪傑之徒從而磨礪於其後。是必有兆眹之見。莫逃於明智之君子者矣。安知侍郞公之行。不適丁乎其時哉。今侍郞公之往也。誠能目擊而得之。歸而告諸朝廷。使其渙肰知彼虜之不足恃。而從事於所謂修政養民。深根固本之計。蓄積淬礪。以待夫英雄豪傑之倡而擧千乘之賦。爲之先驅。蹴踏於山海瀋陽之間。其濟則天之靈也。使其不濟。繼之以死。則我之所以不亡於丙丁者。豈不爲有所待而足以暴白於天下後世乎。於斯時也。吾其弛擔於執殳負羽之餘。歸卧故山。出吾之書。續而書之曰。某年月日。天下有事於虜。而我朝鮮實爲先驅。是由行人某覘虜而我得以有備也。豈不快哉。豈不快哉。誠中試以吾言質諸侍郞公可也。

送洪子直之任安陰序丙子[编辑]

嶺之左道。古稱多節義之風。然學節義而差者。乃成亂逆。其故何哉。盖其俗强而好上人。不擇善而惟執之固。故執而是則爲節義。執而非是則以亂逆爲節義而不寤焉。節義之與亂逆。其原只在是與非是之間而已。可不懼歟。吾友南陽洪子直。受命監于安陰縣。安陰卽嶺之左也。縣嘗有亂逆出於節義之門。旣克正典刑矣。而縣人猶有不知其爲亂逆者。噫嘻。是豈獨無秉彝之性而肰哉。特不明乎是與非是之原耳。子直學古書。素講於是非之說。吾知其牖安陰之人。一洗亂逆之染而返之節義之眞也在此行矣。雖然是非之不明於世久矣。又何獨安陰哉。吾願子直之益充其道。以爲他日朝廷之用也。子直其勉之。

送金伯愚之任龍宮序戊寅[编辑]

士不得乎時則有祿仕。祿仕亦有道也。無耻者務多取利。惟求之爲事。而祿仕始賤矣。金君伯愚發籍東宮僚屬。考課調遷。至工曹佐郞。出授龍宮縣監。伯愚聞命。卽拜謝。越若干日。陛辭遂行。夫龍宮小邑衆。無求爲之者。若伯愚之志。則雖有富邑。固不求之。不求而得者。雖甚貧不去也。噫。是眞知祿仕之道哉。雖然邑之富也。不過供奉資用之爲快。亦可不求也。邑之貧也。不過不足於供奉資用。其不求而得者。亦可不去也。是皆若無難焉。凡人生之內。利欲之可求與夫患害之不求而得。而其切於吾身。有甚於邑貧富得失者多矣。伯愚能一以是道處之乎。夫然後伯愚之操可充也。由是而可以居廣居行大道。而沛然無復難事矣。是則伯愚所當勉也。伯愚求余言。遂書此爲別。

送鄭大受尹慶州府序己卯[编辑]

慶州尹鄭君大受拜命之翌日。來告行於淸風金某曰。吾將有遠行。子可無言以贈。某瞿然謝不能。旣而思之。使余終無言者。無乃沮大受之善意乎。夫大受。猶能行古人之道者也。古者以天子諸侯之尊。而求言於卿大夫若士庶人。惟恐其不可得。後世則不然。自其爲卿大夫。則視其位甚尊。居其智甚足。於士庶人之言。非惟蔑而視之。至或指爲狂怪而羣罵之。嗚呼。士庶人之言。不可以聞於卿大夫。而况於其上乎。且彼卿大夫者。其交於下也如此其簡且遠。而望上之我交也亦難矣。是以上以無求於下而日益亢。下以不言於上而日益諂。亡國敗家。相隨續而莫之悟。哀哉。今大受。才志文學出於人。而亦已位在顯列矣。顧卑辭下色。以求言於窮居之一陋儒。其亦異於今之道矣。獨惜其不得所施。而施於不能言如余者。然使世之人聞大受之於不能言者。求之猶如此。則能言者至矣。雖由是而盡天下之言可也。於是大受推吾之所以求言於下者而言於上。不惟己獨言之。又引天下之言而進之。無有言之在下而不上聞焉。則雖欲國家之治不古若。不可得矣。豈不休哉。豈不休哉。若其所以爲言者。則固非愚昧所能知。而亦必有爲大受言者。余何言哉。

送金稚五赴其大人于三嘉縣序[编辑]

吾友光山金稚五。余遇諸鄰人之室。稚五語余曰。吾將省吾親于嶺南之邑。行有日矣。且是行也。吾將縱觀乎智異之勝。遊山者必有贈言。亦古之道也。余謂余與稚五。皆身短小。弱不勝衣。苟以形而已。將不免爲小人矣。而顧余性狹中。常懼無所容受而不能充。其心又鬱鬱在闤闠間。不得盡高山大川之觀而博之也。則是不能不爲形之拘者。若吾稚五者。其志氣昂昂然有眇視宇宙之意。而又以智異之雄偉崇深者助之。則其神機之所流通。襟胸之所動盪。必有以益進乎其大而超形之外者。吾願以稚五之歸而望其眉睫。以自廣焉。

送李仁夫叔江原道觀察使序[编辑]

古之欲治其國者。須人才衆多。而養人才之方。惟在夫學。學者所以學聖人之道也。聖人之道博。而其見效也微。故世俗之人。不以爲無益於治亂之數而忽之者。盖寡矣。我國家制置八道。道各置觀察使。所以分國之治也。而其於學則於京都立成均四學。四學統於成均而立之師。外至八道三百有六十州縣。各置學。則觀察使又統州縣之學而師者也。雖其所以爲學者。不能一出於聖人之道。至或有以反害之。然其維持鞏固國家之勢。以至今日者。不可謂無所自也。雖然學之道一也。而人性之所値有不齊。則學以之難易焉。京都固聲利之所在也。生於其中者。朝夕眩迷其耳目而遷焉。旣已失其所以爲表極者。而京畿湖西。故多衣冠子弟。生髮未乾。則已談非是論當世。兀然自足而善言無從以入。嶺南之人。執而不能通。湖南以文揜質。若關西北則邊戎虜長武力。而西又以財失之。此皆其學之所以爲難也。惟海西與關東。爲易敎以學。而關東醇矣。其人朴而不鑿。無見聞以撓其中。故苟有告之以善道。則泯然服矣。有志於興學者。其必自關東乎。上之三十七年冬。余之中表叔完山李公。以廣州府尹。進授關東觀察使。噫。自有關東有觀察使。而迄未聞有以觀察使而興其學者何也。豈非其以學爲無益於治亂者歟。不然。將鄙夷其人。以爲不易敎也。嗚呼。其所謂不易敎。乃吾所謂易敎者也。而若其以爲無益於治亂。則吾知李公之不爲是也。李公賢而好學。舊出入於先生長者之門。而其在廣州。方議以身率諸生。與之講學。約束未就而去。夫以李公之知重學。而得易救之人倡其學。關東其將興乎。然後國中之學。自其易而達諸難。內外遠近。無不翕然以興而漸以進於聖人之道。則何患人才之不衆國家之不治。而李公爲有功矣。豈不盛哉。李公將行。命余言。余知李公雖方登顯仕。而其心之所不忘者在學也。故以是復焉。

舅氏周甲壽序辛巳[编辑]

上之三十七年辛巳六月十四日。寔惟崇政大夫原任禮曹判書兼知經筵春秋館事世子左副賓客世孫師豐山洪公生年月日之一周也。公之胤子江華府留守樂性氏。爲會親戚賓客。盛設具以饗之。酌茶爲酒。奉觴上壽。其姊子淸風金鍾厚來自廣陵。執盞言曰。請爲公祝納官于朝。受祿于天。眉壽永年。公欣然笑曰。善哉如爾之禱也。於是江華君。故以壽序屬某。某遂以其祝爲之序曰。夫有祿斯有官。官亦所以爲祿也。而今以納官爲受祿之本。何也。祿者擧一身始終而言也。凡壽富貴康寧好德。與夫子孫衆多皆是也。官則貴而已。乃祿之一也。人之受祿而事事皆備者。自古鮮矣。使不得已而去其一。則非官而奚去乎。况官之盛。有足以損害其餘者乎。某竊惟念公奕世鼎貴。至於公身。又遍履華顯。列于八座。而江華君與其弟校理樂命。方接武淸班。曁公同門之親。登朝者甚衆。而至有國相出焉。則公之於官。非獨其一身而已也。公生長老皆以富貴。年旣踰六旬而顔貌敷腴。起居甚健。有子皆榮顯。又有孫有曾孫焉。平生所經歷。多愉快得意之事而少艱難辛苦之時。則公亦有其祿矣。然以公之志調器望。平步榮塗。位非不崇矣。而若世所稱權要隆赫之地。則尙多讓於後進晩輩。此殆天陰相於公。使之不極其官而取贏於祿也。今果能盡擧其官而納之。則其必全有其祿可保無疑也。此某所以祝公受祿而必以納官言者也。若夫人事之盈虗象占之消長。則在公自察之耳。非草野愚昧之所敢與也。

閔統制家乘序[编辑]

余讀閔統制家乘。見其當戊申逆難。奮忠殫智。轉安宗國於呼吸之間。而爲主事者。掩蔽攘掠其功。默默以死。爲之感憤不已。有閔蟾村所爲行狀。而李陶菴銘其墓。曁諸叙述文字具載。是雖百世可徵也。然此皆爲公稱訟功績。要張顯之者也。惟於彼務埋沒公者之說。而益見公焉。盖公之力難元帥。撥回大軍。以邀賊安城而鏖之坐。使竹山賊。落其角距。遂遏北上之鋒。此爲元功。而公之庶弟濟萬。於安城竹山之戰。皆爲前行縱擊。功亦大矣。乃帥府上功狀則曰。某頗有指揮之策。某爲奇兵助戰。卽此而公之回軍赴機。與濟萬嬰賊之功。隱然自見。特不指陳事實。故人不知。然終亦不能使不知焉。則公之功。亦旣章章白矣。又何恨。公之孫前縣監百遠。手是書示余。使爲之序。余姑爲是說。聊慰寃公者之心。而且以俟公議之伸有日云。

盧參奉泰范壽序戊戌[编辑]

歲戊戌十一月二十七日。梯淵翁盧君之七十二歲生朝也。翁世居平壤。平壤卽平安道觀察使所開府也。時觀察使金鍾秀携樂與妓。出而爲之壽。酣歡竟夕。於是平之士女聚觀稱艶之曰。平壤之人而得此。古無有也。觀察使之兄鍾厚。亦在是席。聞是言而嘆曰。豈謂是歟。翁固吾祖吾父之所嘗愛而遇之者。是擧也。乃吾弟所以自致禮於吾先故之交耳。何論平壤哉。若翁之爲交於吾家。則有異焉。盖昔我仲祖忠靖公之謫順安也。翁以童年走受學。亦拜吾祖參判公於永柔謫居。後遂客忠靖公家。與公之諸子相處如兄弟。吾先子高隱公。則降齒而友之。吾兄弟皆被翁之撫頂以長。及忠靖公之仲子古亭相公栫棘于南海。南海之去平壤千五百里。翁時年六十有六。卽慨然灑涕。匹馬跋涉而從之。囚人皆呼翁爲義客。時則吾弟與相公同罪亦竄海島。後四年。古亭公由罷相使燕。過見翁于家者再。閱一歲而乃有此會則天也。嗟乎。當忠靖公順安之時。士禍焱熾。翁豈知公之異日隆盛如彼。若古亭公之在南海。則時人日請殺公。翁又豈知公之竟不死哉。第以氣義之相感慕。而其於世。無求亦無畏。故行吾之所欲行耳。而天乃報翁以年壽。使終享其樂於今日也。夫以翁之生於遐陬。布衣終老。而其與世道相屈伸也如此。豈偶然哉。豈偶然哉。翁尙康强如少年。有請與游者。不憚早夜遠近。是日飮酒獨多而不亂。可謂壯矣。翁有一子克家。勤力致養。二孫競爽可念。吾見其受報於天未艾也。遂書此爲梯淵翁七十二歲壽序。

送族弟公翼鍾弼○後改名鍾翼[编辑]

余之從大夫人于家弟西營任所也。命族弟鍾弼公翼從。不獨余資其給使。亦爲公翼學業當靜專。愈於家居也。雖公翼之意亦然。然是營也。繁華甲于國中。而尤以女色勝。人家子弟至此。則以之决性斲命者往往有之。公翼妙年多姿。致人之聞。公翼行者。皆爲之憂。或笑之謂必不免。又謂苟抑而制之則必生疾。何有於學。余雖心知其言之過。而不曰過。盖猶存戒也。旣至則公翼守余于一室。夜寐夙興。服勤至備。不須臾去吾側。吾出則又必從不獨留。惟力讀書程課倍於它日。余從而察之氣色之間。則公翼乃澹然而自在也。悠然而若有得也。一不見有礙滯意。如是五十餘日而告歸。嗟乎余始尙不知公翼之荏外厲內也如此。公翼歸則可大言以諭昔之憂若笑者曰。吾免矣。吾不生疾而學矣。豈不快哉。雖然。此小事耳。人之於色。固有能暫守而不能久守者。又有守於色而不能守於餘事者。餘事皆能守。守之能久則庶幾矣。夫然後謂之快可也。豈得以一不陷於色而以爲快哉。公翼勉之。遂書此以贈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