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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語類/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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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五十七 朱子語類
卷五十八·孟子八
卷五十九 

萬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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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舜往于田章並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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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先之說:「舜事親處,見得聖人所以孝其親者,全然都是天理,略無一毫人欲之私;所以舉天下之物,皆不足以解憂,惟順於父母可以解憂。」曰:「聖人一身渾然天理,故極天下之至樂,不足以動其事親之心;極天下之至苦,不足以害其事親之心。一心所慕,惟知有親。看是甚麼物事,皆是至輕。施於兄弟亦然。但知我是兄,合當友愛其弟,更不問如何。且如父母使之完廩,待上去,又捐階焚廩,到得免死下來,當如何?父母教他去浚井,待他入井,又從而揜之,到得免死出來,又當如何?若是以下等人處此,定是喫不過。非獨以下人,雖平日極知當孝其親者,到父母以此施於己,此心亦喫不過,定是動了。象為弟,『日以殺舜為事』。若是別人,如何也須與他理會,也須喫不過。舜只知我是兄,惟知友愛其弟,那許多不好景象都自不見了。這道理,非獨舜有之,人皆有之;非獨舜能為,人人皆可為。所以大學只要窮理。舜『明於庶物,察於人倫』,唯是於許多道理見得極盡,無有些子未盡。但舜是生知,不待窮索。如今須著窮索教盡。莫說道只消做六七分,那兩三分不消做盡,也得。」賀孫

林子淵說舜事親處,曰:「自古及今,何故眾人都不會恁地,獨有舜恁地?是何故?須就這裏剔抉看出來,始得。」默然久之,曰:「聖人做出,純是道理,更無些子隔礙。是他合下渾全,都無欠闕。眾人卻是已虧損了,須加修治之功。如小學前面許多,恰似勉強使人為之,又須是恁地勉強。到大學工夫,方知箇天理當然之則。如世上固是無限事,然大要也只是幾項大頭項,如『為人君,止於仁;為人臣,止於敬;為人子,止於孝;為人父,止於慈;與國人交,止於信』。須看見定是著如此,不可不如此,自家何故卻不如此?意思如何便是天理?意思如何便是私慾?天理發見處,是如何卻被私慾障蔽了?」賀孫

叔器問:「舜不能掩父母之惡,如何是大孝?」曰:「公要如何與他掩?他那箇頑嚚,已是天知地聞了,如何地掩?公須與他思量得箇道理始得。如此,便可以責舜。」義剛

問「象憂亦憂,象喜亦喜」事。曰:「象謀害舜者,舜隨即化了,更無一毫在心,但有愛象之心。常有今人被弟激惱,便常以為恨,而愛弟之心減少矣。」

舜誠信而喜象,周公誠信而任管叔,此天理人倫之至,其用心一也。燾

象日以殺舜為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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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問:「『仁之至,義之盡』,是仁便包義,何如?」曰:「自是兩義,如舜封象於有庳,不藏怒宿怨而富貴之,是仁之至;使吏治其國而納其貢稅,是義之盡。」因舉明皇長枕大被,欲為仁而非仁云云。賀孫。不知何氏錄詳,別出。

「仁與義相拗,禮與智相拗。」問云:「須是『仁之至,義之盡』,方無一偏之病。」曰:「雖然如此,仁之至自是仁之至,義之盡自是義之盡。舜之於象,便能如此。『封之有庳,富貴之也』,便是仁之至;『使吏治其國而納其貢賦』,便是義之盡。後世如景帝之於梁王,始則縱之太過,不得謂之仁;後又窘治之甚峻,義又失之,皆不足道。唐明皇於諸王為長枕大衾,雖甚親愛,亦是無以限制之,無足觀者。」

舜之於象,是平日見其不肖,故處之得道。封之有庳,但富貴之而已。周公於管蔡,又別。蓋管蔡初無不好底心,後來被武庚煽惑至此。使先有此心,周公必不使之也。燾

咸丘蒙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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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意逆志」,此句最好。逆是前去追迎之之意,蓋是將自家意思去前面等候詩人之志來。又曰:「謂如等人來相似。今日等不來,明日又等,須是等得來,方自然相合。不似而今人,便將意去捉志也。」燾

董仁叔問「以意逆志」。曰:「此是教人讀書之法:自家虛心在這裏,看他書道理如何來,自家便迎接將來。而今人讀書,都是去捉他,不是逆志。」學蒙

董仁叔問「以意逆志」。曰:「是以自家意去張等他。譬如有一客來,自家去迎他。他來,則接之;不來,則已。若必去捉他來,則不可。」蓋卿

問堯以天下與舜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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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仁叔問「堯薦舜於天」。曰:「只是要付他事,看天命如何。」又問「百神享之」。曰:「只陰陽和,風雨時,便是『百神享之』。」佐

問「百神享之」。云:「如祈晴得晴,祈雨得雨之類。」蓋卿

問人有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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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仲問「莫之致而至者命也」。曰:「命有兩般:『得之不得曰有命』,自是一樣;『天命之謂性』,又自是一樣。雖是兩樣,卻只是一箇命。」文蔚問:「『得之不得曰有命』,是所賦之分;『天命之謂性』,是所賦之理。」曰:「固是。天便如君,命便如命令,性便如職事條貫。君命這箇人去做這箇職事,其俸祿有厚薄,歲月有遠近,無非是命。天之命人,有命之以厚薄修短,有命之以清濁偏正,無非是命。且如『舜禹益相去久遠』,是命之在外者;『其子之賢不肖』,是命之在內者。聖人『窮理盡性以至於命』,便能贊化育。堯之子不肖,他便不傳與子,傳與舜。本是箇不好底意思,卻被他一轉,轉得好。」文蔚

問:「『莫之致而至者命也。』如比干之死,以理論之,亦可謂之正命。若以氣論之,恐非正命。」曰:「如何恁地說得!『盡其道而死者』,皆正命也。當死而不死,卻是失其正命。此等處當活看。如孟子說『桎梏而死者非正命』,須是看得孟子之意如何。且如公冶長『雖在縲紲,非其罪也』。若當時公冶長死於縲紲,不成說他不是正命。有罪無罪,在我而已。古人所以殺身以成仁。且身已死矣,又成箇甚底?直是要看此處。孟子謂『舍生取義』,又云:『志士不忘在溝壑,勇士不忘喪其元。』學者須是於此處見得定,臨利害時,便將自家斬剉了,也須壁立萬仞始得。而今人有小利害,便生計較,說道恁地死非正命,如何得!」賜。夔孫錄云:「問:『人或死於干戈,或死於患難,如比干之類,亦是正命乎?』曰:『固是正命。』問:『以理論之,則謂之正命;以死生論之,則非正命。』曰:『如何恁地說!』」下同

問:「『外丙二年,仲壬四年』,先生兩存趙氏程氏之說,則康節之說亦未可據耶?」曰:「也怎生便信得他?」又問:「如此,則堯即位於甲辰,亦未可據也。」曰:「此卻據諸歷書如此說,恐或有之。然亦未可必。」問:「若如此,則二年、四年,亦可推矣。」曰:「卻為中間年代不可紀,自共和以後方可紀,則湯時自無由可推。此類且當闕之,不必深考。」廣

問:「『外丙二年,仲壬四年』,二說孰是?」曰:「今亦如何知得?然觀外丙、仲壬,必是立二年、四年,不曾不立。如今人都被書序誤。書序云『成湯既沒,太甲元年』,故以為外丙、仲壬不曾立。殊不知書序是後人所作,豈可憑也!」子蒙

伊尹以割烹要湯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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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竇從周云:「如何是伊尹樂堯舜之道?」竇對以「飢食渴飲,鑿井耕田,自有可樂」。曰:「龜山答胡文定書是如此說。要之不然。須是有所謂『堯舜之道』。如書云:『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此便是堯舜相傳之道。如『克明俊德,以親九族』,至『協和萬邦,黎民於變時雍』,如『欽明文思,溫恭允塞』之類,伊尹在莘郊時,須曾一一學來,不是每日只耕鑿食飲過了。」德明問:「看伊尹升陑之事,亦是曾學兵法。」曰:「古人皆如此。如東漢李膺為度遼將軍,必是曾親履行陳。」竇問:「傅說版築,亦讀書否?」曰:「不曾讀書,如何有說命三篇之文?『舜居深山之中,與木石居,與鹿豕遊』,後來乃能作『股肱元首』之歌。便如顏子,亦大段讀書。其問為邦,夫子告以『行夏之時,乘殷之輅,服周之冕,樂則韶舞』。顏子平時於四代禮樂、夏小正之類,須一一曾理會來。古人詳於禮樂之事,當時自有一種書,後世不得而見。如孟子說葛伯事,以為『有童子以黍肉餉,殺而奪之』,便是孟子時有此等書。今書中只有『葛伯仇餉』一句。上古無書可讀,今既有書,亦須是讀,此由博以反約之義也。」德明

問:「『伊尹樂堯舜之道』,集注作『誦其詩,讀其書』,乃是指其實事而言。」曰:「然。或謂耕田鑿井,便是堯舜之道,此皆不實。不然,何以有『豈若吾身親見之哉』一句?若是不著實,只是脫空。今人有一等杜撰學問,皆是脫空狂妄,不濟一錢事。如『天下歸仁』,只管自說『天下歸仁』,須是天下說歸仁,方是。『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只管去說。到念慮起處,卻又是非禮,此皆是妄論。子韶之學正如此。須是『居處恭,執事敬』,『坐如尸,立如齊』,方是禮,不然,便不是禮。」履孫

龜山說「伊尹樂堯舜之道」云:「日用飲食,出作入息,便是『樂堯舜之道』。」這箇似說得渾全。卻不思他下面說:「豈若吾身親見之哉!」這箇便是真堯舜,卻不是泛說底。道,皆堯舜之道。如論「文武之道未墜於地」,此亦真箇指文武之道。而或者便說日用間皆是文武之道。殊不知聖賢之言自實。後來如莊子便說「在坑滿坑,在谷滿谷」。及佛家出來,又不當說底都說了。佐

理不外物,若以物便為道,則不可。如龜山云:「寒衣飢食,出作入息,無非道。『伊尹耕於有莘之野,以樂堯舜之道。』夫堯舜之道,豈有物可玩哉?即『耕於有莘之野』是已。」恁地說,卻有病。物只是物,所以為物之理,乃道也。閎祖

龜山以飢食渴飲便是道,是言器而遺道,言物而遺則也。燾

伊尹是二截人,方其耕於莘野,若將終身焉,是一截人;及湯三聘,翻然而往,便以天下之重為己任,是一截人。燾

伊尹之耕於莘也,傅說之築於傅巖也,太公之釣於渭濱也,其於天下,非事事而究其利病也,非人人而訪其賢否也,明其在己者而已矣。及其得志行乎天下,舉而措之而已。鎬

伊尹孔明必待三聘三顧而起者,踐坤順也。

先知者,因事而知;先覺者,因理而覺。知者,因事因物皆可以知。覺,則是自心中有所覺悟。敬仲

「先覺後覺」之「覺」,是自悟之覺,似大學說格物、致知豁然貫通處。今人知得此事,講解得這箇道理,皆知之之事。及其自悟,則又自有箇見解處。「先知覺後知,先覺覺後覺」,中央兩箇「覺」字,皆訓喚醒,是我喚醒他。僩

行夫問「覺」。曰:「程子云:『知是知此事,覺是覺此理。』蓋知是知此一事,覺是忽然自理會得。」又問「思曰睿」。曰「『視曰明』,是視而便見之謂明;『聽曰聰』,是聽而便聞之謂聰;『思曰睿』,是思而便通謂之睿。」道夫

問或謂孔子於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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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以禮」,揖讓辭遜;「退以義」,果決斷割。閎祖

論「進以禮,退以義」,曰:「三揖而進,一辭而退。」道夫

萬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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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夷目不視惡色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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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之問:「三聖事,是當初如此,是後來如此?」曰:「是知之不至。三子不惟清不能和,和不能清,但於清處和處亦皆過。如射者皆中,而不中鵠。」某問:「既是如此,何以為聖人之清和?」曰:「卻是天理中流出,無駁雜。雖是過當,直是無纖毫渣滓。」曰:「三子是資稟如此否?」曰:「然。」可學

問:「伯夷下惠伊尹,謂之『清、和、任』。孟子云『皆古聖人』,如何?」曰:「清、和、任,已合於聖人。」問:「如孟子言,只是得一節。」曰:「此言其所得之極耳。」可學

夷清惠和,皆得一偏,他人學之,便有隘、不恭處。使懦夫學和,愈不恭;鄙夫學清,愈隘也。「可為百世師」,謂能使薄者敦,鄙者寬,懦者立。「君子不由」,不由其隘與不恭。謨

或問:「如伯夷之清而『不念舊惡』,柳下惠之和而『不以三公易其介』,此其所以為聖之清、聖之和也,但其流弊則有隘與不恭之失。」曰:「這也是諸先生恐傷觸二子,所以說流弊。今以聖人觀二子,則二子多有欠闕處;才有欠闕處,便有弊。所以孟子直說他『隘與不恭』,不曾說其末流如此。如『不念舊惡』,『不以三公易其介』,固是清和處。然十分只救得一分,救不得那九分清和之偏處了;如何避嫌,只要回互不說得?大率前輩之論多是如此。堯舜之禪授,湯武之放伐,分明有優劣不同,卻要都回護教一般,少間便說不行。且如孔子謂『韶盡美矣,又盡善也;武盡美矣,未盡善也』,分明是武王不及舜。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武王勝殷殺紂,分明是不及文王。泰伯『三以天下讓,其可謂至德也矣』!分明太王有翦商之志,是太王不及泰伯。蓋天下有萬世不易之常理,又有權一時之變者。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此常理也;有不得已處,即是變也。然畢竟還那常理底是。今卻要以變來壓著那常底說,少間只見說不行,說不通了。若是以常人去比聖賢,則說是與不是不得;若以聖賢比聖賢,則自有是與不是處,須與他分箇優劣。今若隱避回互不說,亦不可。」又云:「如『可與立,可與權』,若能『可與立』時,固是好。然有不得已處,只得用權。蓋用權是聖人不得已處,那裏是聖人要如此!」又問:「堯舜揖遜雖是盛德,亦是不得已否?」曰:「然。」

敬之問伊尹之任。曰:「伊尹之任,是『自任以天下之重』,雖云『祿以天下弗顧,繫馬千駟弗視』,然終是任處多。如柳下惠『不以三公易其介』,固是介,然終是和處多。」恪

敬之問:「『伊尹聖之任』,非獨於『自任以天下之重』處看,如所謂『祿之以天下弗顧,繫馬千駟弗視,非其義,非其道,一介不以與人,一介不以取諸人』,這般也見得任處。」曰:「不要恁底看。所謂任,只說他『治亦進,亂亦進』處,看其『自任以天下之重』如此。若如公說,卻又與伯夷之清相類。」問:「聖人若處伊尹之地如何?」曰:「夫子若處此地,自是不同,不如此著意。」或問:「伊尹『治亦進,亂亦進』,『無可無不可』,似亦可以為聖之時?」曰:「伊尹終是有任底意思在。」賀孫

問:「伊川云『伊尹終有任底意思在』,謂他有擔當作為底意思,只這些意思,便非夫子氣象否?」曰:「然。然此處極難看,且放那裏,久之看道理熟,自見,強說不得。若謂伊尹有這些意思在,為非聖人之至,則孔孟皇皇汲汲,去齊去魯,之梁之魏,非無意者,其所以異伊尹者何也?」僩

問:「孔子時中,所謂隨時而中否?」曰:「然。」問:「三子之德,各偏於一,亦各盡其一德之中否?」曰:「非也。既云偏,則不得謂之中矣。三子之德,但各至於一偏之極,不可謂之中。如伯夷『雖有善其辭命而至者,不受也』,此便是偏處。若善其辭命而至,受之亦何妨?只觀孔子,便不然。」問:「既云一偏,何以謂之聖?」曰:「聖只是做到極至處,自然安行,不待勉強,故謂之聖。聖,非中之謂也。所謂『智譬則巧,聖譬則力。猶射於百步之外,其至,爾力也;其中,非爾力也』。中,便是中處。如顏子之學,則已知夫中處,但力未到。且若更加之功,則必中矣,蓋渠所知已不差也。如人學射,發矢已直而未中者,人謂之『箭苗』,言其已善發箭,雖未至的,而必能中的;若更開拓,則必能中也。」僩云:「顏子則已知中處而力未至,三子力有餘而不知中處否?」曰:「然。」僩

問孔子集大成。曰:「孔子無所不該,無所不備,非特兼三子之所長而已。但與三子比並說時,亦皆兼其所長。」問:「始終條理,如所謂『始作,翕如也;皦如也,繹如也,以成』之類否?言『八音克諧,不相奪倫』,各有條理脈絡也。」曰:「不然。條理脈絡如一把草,從中縛之,上截為始條理,下截為終條理。若上截少一莖,則下截亦少一莖;上截不少,則下截亦不少,此之謂始終條理。」又問:「『始條理者智之事,終條理者聖之事。』功夫緊要處,全在『智』字上。三子所以各極於一偏,緣他合下少卻致知工夫,看得道理有偏,故其終之成也亦各至於一偏之極。孔子合下盡得致知工夫,看得道理周遍精切,無所不盡,故其德之成也亦兼該畢備,而無一德一行之或闕。故集注云:『所以偏者,由其蔽於始,是以闕於終;所以全者,由其知之至,是以行之盡。』『智譬則巧,聖譬則力。』『三子則力有餘而巧不足』,何以見之?只觀其清和之德,行之便到其極,無所勉強,所以謂之聖。使其合下工夫不倚於一偏,安知不如孔子也?」曰:「然。更子細看。」僩

問:「『孔子之謂集大成』,此一節在『知行』兩字上面。源頭若見得偏了,便徹底是偏;源頭若知得周匝,便下來十全而無虧。所謂始終條理者,集注謂『條理猶言脈絡』,莫是猶一條路相似,初間下步時纔差,便行得雖力,終久是差否?」曰:「『始條理』,猶箇絲線頭相似。孔子是挈得箇絲頭,故許多條絲都在這裏;三子者,則是各拈得一邊耳。」問:「孟子又以射譬喻,最親切。孔子是望得那準的正了,又發得正,又射得到,故能中、能至。三子者是望得箇的不正,又發得不正,故雖射得到,只是不中耳。然不知有望得正,發得正,而射不至者否?」曰:「亦有之。如所謂『遵道而行,半塗而廢』者是也。如顏子卻是會恁地去,只是天不與之以年,故亦不能到也。」時舉

問:「『金聲玉振』,舊說三子之偏,在其初不曾理會得許多洪纖高下,而遽以玉振之。今又卻以『金聲玉振』盡為孔子事,而三子無與,如何?」曰:「孟子此一句,只是專指孔子而言。若就三子身上說,則三子自是失於其始,所以虧於其終。所謂『聖之清』,只是就清上聖;所謂『聖之和』,只是就和上聖;『聖之任』亦然。蓋合下便就這上面徑行將去,更不回頭,不自覺其為偏也。所以偏處,亦只是有些私意,卻是一種義理上私意。見得這清、和、任是箇好道理,只管主張這一邊重了,亦是私意。」謨

問:「三子之清、和、任,於金聲亦得其一,而玉振亦得其一否?」曰:「金聲玉振,只是解集大成。聲,猶『聲其罪』之『聲』。古人作樂,擊一聲鍾,眾音遂作,又擊一聲鍾,眾音又齊作,金所以發眾音,末則以玉振之,所以收合眾音在裏面。三子亦有金聲玉振,但少爾,不能管攝眾音。蓋伯夷合下只見得清底,其終成就,亦只成就得清底;伊尹合下只見得任底,其終成就,亦只成就得任底;下惠合下只見得和底,其終成就,亦只成就得和底。」淳

至之問「金聲玉振」。先生因說及樂:「金聲初打聲高,其後漸低,於眾樂之作,必以此聲之。玉聲先後一般,初打恁地響,到作時也恁地響。但玉聲住時,截然便住,於眾樂之終,必以此振之。」賀孫

「金聲玉振。」金聲有洪殺,始震終細;玉聲則始終如一,叩之其聲詘然而止。僩

「金聲玉振」一章甚好。然某亦不見作樂時如何,亦只是想象說。兒寬:「金聲者,考其條貫之是非;玉振者,斷而歸一。」節

或問「始終條理」章。曰:「集義一段便緊要。如這一段未理會,也未害。如今樂之始作,先撞鐘,是金聲之也;樂終擊磬,是玉振之也。始終如此,而中間乃大合樂,六律、五聲、八音,一齊莫不備舉。孟子以此譬孔子。如『伯夷聖之清,伊尹聖之任,柳下惠聖之和』,都如樂器有一件相似。是金聲底,從頭到尾只是金聲;是玉聲底,從頭到尾只是玉聲;是絲竹聲底,從頭到尾只是絲竹之聲。」賀孫

問「始終條理」。曰:「條理,條目件項也。始終條理本是一件事,但是上一截為始,下一截為終;始是知,終是行。」節

始條理是致知,終條理是力行。如中庸說「博學、審問、慎思、明辨」,與大學「物格、知至」,這是始條理;如「篤行」與「誠意、正心、修身」以下,這是終條理。賀孫

敬之問:「『智譬則巧,聖譬則力。』此一章,智卻重。」曰:「以緩急論,則智居先;若把輕重論,則聖為重。且如今有一等資質好底人,忠信篤實,卻於道理上未甚通曉;又有一樣資質淺薄底人,卻自會曉得道理,這須是還資質忠厚底人做重始得。」賀孫

問「聖智」。曰:「智是知得到,聖是行得到。」蓋卿

問「巧力」。曰:「伯夷伊尹柳下惠力已至,但射不巧。孔子則既聖且智,巧力兼全。故孔子箭箭中的,三子者皆中垛也。」大雅

黃子功問:「『其至爾力,其中非爾力』,還是三子只有力無智否?」曰:「不是無智。知處偏,故至處亦偏。如孔子則箭箭中紅心,三子則每人各中一邊。緣他當初見得偏,故至處亦偏。」子功曰:「如此,則三子不可謂之聖。」曰:「不可謂之聖之大成,畢竟那清是聖之清,和是聖之和,雖使聖人清和,亦不過如此。顏子則巧處功夫已至,點點皆可中,但只是力不至耳。使顏子力至,便與孔子一般。」文蔚

問:「『集大成』章,以智比聖,智固未可以言聖。然孟子以智譬巧,以聖譬力,力既不及於巧,則是聖必由於智也,明矣。而尹和靖乃曰:『「始條理者」,猶可以用智;「終條理」,則智不容於其間矣。』則是以聖智淺深而言,與孟子之意似相戾。惟伊川引易『知至至之,知終終之』,其意若曰,夫子所以能集三子而大成者,由其始焉知之之深也。蓋知之至,行之必至。三子之智,始焉知之未盡,故其後行之雖各極其至,終未免各失於一偏。非終條理者未到,以其始條理者已差之矣。不知伊川之意是如此否?」曰:「甚好。金聲者,洪纖高下有許多節目;玉振者,其始末如一。兒寬亦引金聲、玉振,欲天子自致其知。是時未有孟子之書,此必古曲中有此語。非孟子知德之奧,焉能語此!」去偽

或問:「『玉振金聲』,伊川以喻始終。或者之意,以此有變有不變。其說孰是?」曰:「二說相關,不可偏廢。金聲固是喻其始,然始則有變;玉振固是喻其終,至終則無變也。」去偽

北宮錡問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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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孟子所答周室班爵祿,與周禮王制不同。」曰:「此也難考,然畢竟周禮底是。蓋周禮是箇全書,經聖人手作,必不會差。孟子之時,典籍已散亡,想見沒理會。何以言之?太公所封,『東至于海,西至于河,南至于穆陵,北至于無棣』。穆陵今近徐州;無棣,今棣州也。這中間多少闊!豈止百里!孟子說『太公之封於齊也,地非不足也,而儉於百里』,恐也不然。」又問:「天子六卿,諸侯大國三卿,次國二卿,小國孤卿。一國之土地為卿、大夫、士分了,國君所得殊不多。」曰:「『君十卿祿』,祿者,猶今之俸祿。蓋君所得,得為私用者。至於貢賦賓客,朝覲祭饗,交聘往來,又別有財儲為公用,非所謂祿也。如今之太守既有料錢,至於貢賦公用,又自別有錢也。」僩

問:「百畝之田,可食九人,其次八人、七人,又其次六人、五人。此等差別,是地有肥瘠耶,抑糞灌之不同耶?」曰:「皆人力之不同耳,然亦大約如此。緣有此五等之祿,故百畝所食有此五等。」問:「府、史、胥、徒,不知皆民為之,抑別募遊手為之?」曰:「不可曉。想只是民為之。然府、史、胥、徒,各自有祿以代耕,則又似別募遊手矣。以周禮考之,人數極多,亦安得許多閑祿給之?某嘗疑周禮一書,亦是起草,未曾得行。蓋左氏所紀,當時官號職位甚詳,而未嘗及於府、史、胥、徒,則疑其方出於周公草定之本,而未經施行也。使其有之,人數極多,何不略見於他書?如至沒要緊職事,亦設人甚多,不知何故。但嘗觀自漢以來,及前代題名碑所帶人從胥吏亦甚多,又不知如何。皆不可曉。」僩

孟子論三代制度,多與周禮不合。蓋孟子後出,不及見王制之詳,只是大綱約度而說。廣

萬章曰敢問交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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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受夏,周受殷,所不辭也。」言受天下所不辭,則舜受天下不為泰。「於今為烈」,是暴烈之「烈」,如「宣王承厲王之烈」。人傑

「為之兆也。」兆,是事之端,猶縫罅也。僩

問:「孔子『於季桓子,見行可之仕』。孔子仕於定公,而言桓子,何也?」曰:「當時桓子執國柄,定公亦自做主不起。孔子之相,皆由桓子。受女樂,孔子便行矣。」如陳常弒齊君,孔子沐浴而告魯公,又告桓子,事勢可見。問:「墮三都,季氏何以不怨?」曰:「季氏是時自不柰陪臣何,故假孔子之力以去之。及既墮三都,而三桓之勢遂衰。所以桓子甚悔,臨死謂康子曰:『使仲尼之去,而魯不終治者,由我故也。』正如五代羅紹威,不柰魏博牙軍何,假朱溫之勢以除之。既除牙軍,而魏博之勢大弱,紹威大悔,正此類也。孔子是時也失了這機會,不曾做得成。」僩

子升問孔子仕季氏之義。曰:「此亦自可疑,有難說處。」因言:「三家後來亦被陪臣撓,也要得夫子來整頓,孔子卻因其機而為之。如墮邑之事,若漸漸埽除得去,其勢亦自削弱,可復正也。孟氏不肯墮成,遂不能成功。」因說:「如今且據史傳所載,亦多可疑處。如魯國司徒、司馬、司空之官,乃是三家世為之,不知聖人如何得做司寇。」又問:「群弟子皆仕家臣,聖人亦不甚責之。」曰:「當時列國諸臣,皆世其官,無插手處,故諸子不擇地而為之耳。」木之

仕非為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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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位卑而言高,罪也」,曰:「此只是說為貧而仕。聖賢在當時,只要在下位,不當言責之地,亦是聖賢打乖處。若是合言處,便須當說,非是教人都不得言。若『立乎人之本朝而道不行』,則恥矣!故『辭尊居卑,辭富居貧』。」?

「『位卑而言高,罪也。』以君臣之分言之,固是如此。然時可以言而言,亦豈得謂之出位?」曰:「前世固有草茅韋布之士獻言者,然皆有所因,皆有次第,未有無故忽然犯分而言者。縱言之,亦不見聽,徒取辱耳!若是明君,自無壅蔽之患,有言亦見聽。不然,豈可不循分而徒取失言之辱哉!如史記說商鞅范雎之事,彼雖小人,然言皆有序,不肯妄發。商鞅初說孝公以帝道,次以王道,而後及伯道。彼非能為帝王之事也,特借是為漸進之媒,而後吐露其胸中之所欲言。先說得孝公動了,然後方深說。范雎欲奪穰侯之位以擅權,未敢便深說穰侯之惡,先言外事以探其君,曰:『穰侯越韓魏而取齊之剛壽,非計也。』昭王信之,然後漸漸深說。彼小人之言,尚有次序如此,君子之言,豈可妄發也!某嘗說,賈誼固有才,文章亦雄偉,只是言語急迫,失進言之序,看有甚事,都一齊說了,宜絳灌之徒不說,而文帝謙讓未遑也。且如一間破屋,教自家修,須有先後緩急之序;不成一齊拆下,雜然並修。看他會做事底人便別,如韓信鄧禹諸葛孔明輩,無不有一定之規模,漸漸做將去,所以所為皆卓然有成。這樣人方是有定力,會做事。如賈誼胸次終是鬧,著事不得,有些子在心中,盡要迸出來。只管跳躑爆趠不已,如乘生駒相似,制御他未下。所以言語無序,而不能有所為也。易曰:『艮其輔,言有序,悔亡。』聖人之意可見矣。」僩

萬章問士不託諸侯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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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之問:「孟子所以出處去就辭受,都從『禮門也,義路也,惟君子能由是路,出入是門也』做出。」曰:「固是不出此二者。然所謂義,所謂禮,裏面煞有節目。至錄云:「其中毫釐必辨。」如『往役,義也;往見,不義也』,『周之則受,賜之則不受』之類,便都是義之節目。如云『廩人繼粟,庖人繼肉,不以君命將之』之類,都是禮之節目,此便是禮。『以君命將之,使己僕僕爾亟拜也』,便不是禮。又如『於齊,王餽兼金一百而不受;於宋,餽五十鎰而受;於薛,餽七十鎰而受』,這箇都有箇則,都有義。君子於細微曲折,一一都要合義,所以易中說:『精義入神,以致用也。』義至於精,則應事接物之間,無一非義。不問小事大事,千變萬化,改頭換面出來,自家應副他,如利刀快劍相似,迎刃而解,件件剖作兩片去。孟子平日受用,便是得這箇氣力。今觀其所言所行,無不是這箇物事。初見梁惠王,劈初頭便劈作兩邊去。」賀孫。至錄云:「孟子是義精,所以不放過。義是一柄利刀,凡事到面前,便割成兩片,所以精之。集義者,蓋毫釐微細各有義。『精義入神以致用也』。所以要『精義入神』者,蓋欲『以致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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