杞園先生年譜/卷一
壬子。皇明毅宗皇帝崇禎紀元後四十五年〈本朝顯宗大王十三年〉十二月二十三日甲子。〈巳時〉先生生于漢師東部崇敎坊栢谷之第。〈按先生生朝。在癸丑立春後。談命家例以癸丑爲年甲。故先生甞以癸丑生。行于世。至後七十。辭加資時。亦據此爲辭。〉
癸丑。〈先生二歲〉
甲寅。〈先生三歲〉
乙卯。〈肅宗大王元年先生四歲〉
丙辰。〈先生五歲〉
幼而溫厚端重。不妄遊戱。不遽喜慍。動止已如成人。一家尊黨。皆器重之。
丁巳。〈先生六歲〉
戊午。〈先生七歲〉
己未。〈先生八歲〉隨祖考贊成公。往驪州任所。
庚申。〈先生九歲〉
辛酉。〈先生十歲〉
壬戌。〈先生十一歲〉
癸亥。〈先生十二歲〉
甞隨贊成公。入銀臺直所。時尤庵宋先生。造朝在禁中。見之顧語人曰。此子德器異凡。後必爲命世大儒。
甲子。〈先生十三歲〉八月。遭贊成公喪。
乙丑。〈先先十四歲〉
丙寅。〈先生十五歲〉
丁卯。〈先生十六歲〉
戊辰。〈先生十七歲〉
己巳。〈先生十八歲〉聘夫人洪氏。
夫人。南陽大姓。考諱文度。吏曹判書。貞靖公。北汀諱處亮之曾孫。谷雲金公壽增之外孫。○夫人兄諱有人。字仁甫。弱冠志學。造詣已卓然。與先生相得甚歡。日以性理之學相切嗟。
庚午。〈先生十九歲〉
辛未。〈先生二十歲〉
壬申。〈先生二十二歲〉春。就學農岩金先生于永平白雲山中。
時農岩先生。以禍故自廢。講學於峒陰山中。先生將就拜請業。先以書爲贄。農岩先生與從弟昌肅書。有曰魚生書。其有志力學。誠心求益。不易得如此。又答議政公書曰。近得賢胤來相守。眞所謂長松下淸風。况其才敏精勤。殊不易得。在鄙陋。資益爲多。屈左徒橘頌之作。殆非虗語也。又常許以師生間知己云。〈按任同樞弘紀所撰農巖先生語錄云。先生常言舜瑞純粹。〉
隨谷雲金公。遊谷雲。
谷雲愛先生特甚。携入谷雲山中。講學閱月。因遍賞九曲諸勝而返。
秋。與洪仁甫讀書于道寂寺。
癸酉。〈先生二十二歲〉冬。從農岩先生。讀書于白雲寺。
先生甞言初從農岩先生。入白雲山。每雪牕風鐸。曉睡初醒。靜聽先生諷書聲。琅琅出金石。一生讀書根基。實有得於此時云。〈按洪公遺禍。有寄先生白雲山詩曰。雲山獨往吾輝伯。夜雲寒燈孟氏書。註曰。輝伯。魚君初字也。〉
是歲。讀朱子大全。
作七言長篇一首。有晝誦夜思期不息。但願沒身鑽又仰之句。〈按時有貨朱子大全者。先生欲居之。而顧無以爲價。夫人曰。無憂也。卽日。夜治箴線。爲人裁縫。未幾。得錢若干以資之。是書遂歸於先生。自是不離几案。日夜誦讀不倦云。又見洪夫人行狀。〉
甲戌。〈生生二十三歲〉三月。哭洪仁甫。
洪公於先生。實有初年師友之義。齎志早沒。先生慟之已甚。爲之遍拾遺文往湘水。〈洪公舊居積城。村名。〉至於坼剔屋壁而求之。裒爲一集。卒以傳世。〈按三淵金公昌翕悼洪公詩云。魚郞拾遺章。坼壁乃得之。盖指此事也。〉有祭文及止谷感懷詩。
十月。子道凝生。
乙亥。〈先生二十四歲〉
丙子。〈先生二十五歲〉冬。從農岩先生。讀書于石室書院。
丁丑。〈先生二十六歲〉閏四月。陪農岩先生。遊道峰書院。
同門諸公多從之。飮舞雩壇。行旅酬禮。仍拜淸節祠。〈按文集。農岩先生語錄曰。先生與諸生。訪水落山梅月影堂。先生曰。梅月雖托跡緇髡。而志在名敎。所立卓然。遂率諸生致禮甚恭云。盖梅月堂金公遺像。在淸節祠。〉
十二月。上書農岩先生。問論語疑義。
作智與知覺辨。
大學序註。雲峰胡氏曰。朱子四書仁義禮。皆有定訓。獨智字未有明釋。甞竊取朱子之意以補之曰。智則心之神明。所以妙衆理而宰萬物者也。農岩先生以爲此說。只說得心之知覺。與智字不相干涉。與閔公以升屢書辨難。而先生又作是辨以發明之曰。性者。理也。沖漠無眹。而有其則而已矣。情者。性之發也。直截流出。而爲其事而已矣。心也者。氣也。神明不測。靈覺不昧。有以具此性而行此情者也。故非此心。則性不能自運。非此性。則心無所爲準。今夫見孺子之入井。則心知其無罪就死。而仁之理。於是乎形焉。見穿窬之爲盜。則心知其無禮無義。而義之理。於是乎形焉。過宗廟朝廷。則心知其可尊可敬。而禮之理。於是乎形焉。遇善惡得失。則心知其爲是爲非。而智之理。於是乎形焉。然則心有所知而後理有所應者。仁義禮智。莫不皆然。而自古聖賢之論之也。獨以知屬之於智者。何也。夫仁也義也禮也。雖莫不待知。而旣知之後。則別有所事。其爲事也。又各是一面道理也。惟智之於知。則其事最近。而其用敀於一致。盖分別是非。智之用也。而方其別之未定也。周旋妙宰。求是非之所在。而有以著乎智之理者。此知也。及其別之。旣別也。照徹的確。隨是非之所敀。而有以含乎智之用者。亦此知也。是故知而別之。其間不可容毫。而及其要敀成就。則只是一箇智而已。此其所以以知言智也。然則其以知言智也。豈直以靈明照察者爲智哉。誠以卽此而智之理存焉。盖雖其爛熳同敀。渾融無間。而眇忽之際。細求其直派正脉。則惟在乎別而已矣。故孔子甞以知人爲智矣。孟子亦以知斯二者爲智矣。及其直明四德之用則曰。是非之心。智之端也。程子曰。智者知也。朱子亦曰。以智知及乎論軆用之。全析心性之分。則一本乎孟氏之說。而以分別是非爲言。其見於答潘子善書。玉山講義論語或問者。備矣。是故以知言智者。非不該乎別也。而其理之不察。則反或昧於心性之分。以別言智者。非或遺乎知也。而其意之所主。則特以明夫性情之眞也。朱夫子補大學傳曰。人心之靈。莫不有知。則或問所謂神明妙宰。正所以訓此心之靈也。雲峯乃移而訓智。則是認心之用。爲性之軆。其失不亦遠矣乎。農岩先生。懼夫心性之分混而不明。遂析而言之曰。知者。一心之用。而敀之於靈覺。智者。四德之一。而承之以分別。然則其曰知者心之用者。豈謂知無與乎智乎。以爲知雖所以著智之理。而其知之者。則心也。非性也。其曰別者智之發者。豈謂別無待乎知乎。以爲別雖所以乘知之用。而其別之者。性也。非心也。今或者不察夫本意之所在。而病其言別而不言知也。雜引先儒以知言智之語而駁之曰。智果不能知。則只一箇昏緩含胡底物事。嗚呼。先生之說。顧何甞曰知與智。判爲二物。而迥然不相入乎。若果無此心之知。則智之理。果何所應。而別之用。果何所發乎。旣言別。則其知之而有所別。別之而知益深。其理固然。又何足爲疑乎。苟能不患智之無知。而惟患別之未精。使是非得失。昭昭然黑白分。則義理之實昭晣。呈露方寸之間。虗明洞徹。而所謂昬緩含胡之病。非所憂也。何甞不不惑。何甞不明哲。何甞不分明見得乎。〈按胡雲峯智字之訓。直混於心字境界。不復見有心性体用之分。農岩先生就此剖判。以爲智者。是非之理。而居五性之一。知者。靈覺之妙。而專一心之用。是非之理。固發見於靈覺之用。而要不可混而一之也。引論語或問所謂智則別之理也而其發爲是非。及玉山講義所謂智則是箇分別是非底道理二說。以爲朱子訓智之定論。然知智心性之分。較然明白。無復餘蘊。而閔公及浦中諸說。猶未脫然無疑。盖以知雖是心之用。而要其根敀竟不可外智而求知。過生分別。恐又有析心性爲二之病。先生作此辨旣。發明師門之本旨。又指通融混合体用一原之妙。使之不襍不離。交相爲資。農岩先生後答金公時佐書曰。舜瑞辨知說文字儘好。却自爲一說。不妨參互發明耳。〉
戊寅。〈先生二十七歲〉十二月。上書農岩先生。問論語疑義。
前後兩問目。農岩先生幷逐條答之。多所印可。見先生集及農岩集。
己卯。〈先生二十八歲〉三月。陪農岩先生及先生弟三淵公。舟遊三洲。
卽石室地。有酬唱詩。
八月。中增廣生進兩解。又中文科初試。
先生自己巳士禍以後。不入塲屋。至是年。復端宗大王位號。設科取士。時已更化。朝著淸明。先生始以親命應試。遂中生進兩榜。又中文科初試。
十月。中進士狀元。
時先生仲弟兢齋公。亦以兩塲聯璧。一世榮之。
因文科覆試。換封彌之變。遂廢擧業。
先生旣不專攻擧業。至是。一擧中小大科。士論洽然。至覆試。時主司得先生所對策。擢置第一。而作姦者潛易其封彌。知舊見先生文者。競相傳誦。不浹日。已膾炙人口。及榜出而科券行。乃先生文也。先生固默不以語人。而人已駭憤傳說。竟置獄窮治。〈按陶庵李公縡三官記曰。始。李坦以臺鍊。坐試所帳外。見魚某呈試券。編某字。以其名下士。故心識之。及其券入選。意謂魚爲及第。至坼號。則乃朱晟也。疑心自此而生。退聽。人言多有可疑。遂發拿覆之啓云。〉先生亦以對質被逮。先生方讀書石室。歎曰。吾從此不應擧矣。農岩先生曰。子之志則可矣。然且勿以語人。盖謂親在未必得行其志也。先生竟矢志益堅。士林莫不嗟惜焉。〈按野史。先生試券。以露字第三張入格而被晟作奸。至禁府對質。時官問先生以納券字號。對以不知。又以晟試券示先生問之。又對以非己所作。盖先生盛德。不欲人由我而死也。然屢度刑訊。窩贓盡露。又因諸科賊事覺。遂罷覆試榜。晟竟爲奴濟州。〉
十二月。除內侍敎官。不就。
是年冬。往侍農岩先生于三洲。
庚辰。〈先生二十九歲〉二月。從議政公。往新溪任所。
三月。還京。歷覽松京諸勝。
八月。往省新衙。
十月。哭金君山。
君山名崇謙。農岩先生子也。志氣豪邁。才學夙就。與先生交契甚摯。而不幸短命死。先生甚慟之。有祭文輓詩。
辛巳。〈先生三十歲〉三月。往省新衙。
哭谷雲金公。
谷雲於後生中。最重先生。未甞以輩行。年德自高。常許以少友。諄諄告語。期之以先賢事業。先生至晩年。敬慕不怠。穪述緖言甚多。〈按先生讀書散錄。有曰邵克夫四賢吟曰。君實之言優游。伯淳之言條暢。彦國之言鋪陳。晦叔之言簡當。有宋元豊之間。大爲一時之壯。余辛遊金氏父子兄弟間。竊甞妄爲之說曰。谷雲之言優游。農岩之言條暢。三淵之言鋪陳。圃陰之言簡當。雖謂之一時之壯。可也。〉
十月。往省新衙。
上書農岩先生。論大學自欺說。
見文集。
壬午。〈先生三十一歲〉正月。除健元陵參奉。
先生初不欲出。而迫於親命。農岩先生。亦書勸之。乃出肅。
二月。上書農岩先生。再論大學自欺說。
見文集。農岩先生答書曰。所論幾於瀾漫。其參差者無多云。
癸未。〈先生三十二歲〉三月。往省議政公楊根任所。
八月。往省楊衙。
九月。遊龍門山。
三宿乃還。
冬。上書農岩先生。論尙書五誥。
農岩先生答書曰。承諭讀五誥。見得天命人心之粲然者髣髴。可見不易能如此。聖人之言。無精粗可揀擇。纔見如此。便是心量不弘。到得用處。必有欠闕不周徧之病矣。前此讀書。到此等處。每苦其繁猥。多所忽略。今因來示。得有所省發。殊可幸也。
甲申。〈先生三十三歲〉正月。往省楊衙。
三月。往省楊衙。
上書農岩先生。論朴世堂思辨錄中戒懼費隱兩條說。
時朴世堂撰思辨錄。以駁朱子四書註解。泮儒䟽斥之。上命玉堂諸臣。逐條辨明。侍講官權公尙游主其事。以辨說就質于農岩先生。先生以爲未盡。更爲條辨。而以戒懼費隱兩條。托於先生曰。他說雖有小小可論。無甚緊重。只此義。須更明白掊破耳。先生作辨說以呈。農岩先生答曰。辨說謹受而讀之。明白周匝。精密痛快。足以牖迷而闢邪。誠不勝欽歎。其戒惧條辨說曰。未發之中。卽子思發前聖所未發。而義理源頭。學問根本。皆在於是。不容以毫髮差爽。而程朱大賢所以開示後學者。亦明白切至矣。今某人之論。一切反之。雖紛糾錯謬。不啻累數百言。而究其所發之端。覈其所差之由。則自有可得而卞者矣。其言曰。旣一念寂然矣。雖或戒惧。將何所寄。旣戒惧矣。又何云寂然不動也。夫人心至靈。天命本顯。思慮未萌而知覺不昧。則雖在寂然之中。而此心之所以自知戒惧者。盖有所不容泯者。豈以未發之故。而神識昏昧。迷冥頑塞。如木石死物也哉。且所謂戒惧者。不過敬字之異名耳。安有持敬惺惺。不容一物。而反有害於寂然不動之軆者乎。又曰。戒懼者。當事而不敢自放也。恐懼者。當事而憂其失墜也。未有無事而有戒愼恐惧之端者。夫人之在世。固鮮有無事時節。然有動則有靜。有語則有默。如陰陽兩端循環不已。所謂靜也默也。豈非無事時乎。動作言語。固道之所發見流行。而靜與默。獨非道軆之所存乎。是故人之爲學。固當戒惧於臨事之際。而尤不可不謹於無事之時。子思所謂不動而敬。不言而信。正謂此耳。若曰無事則无可戒惧。而一任其怠忽放肆。必待有事而後用力焉。則是君子之學。動則作而靜則輟。有事則謹。而无事則忽。其於道也。常得其半矣。况其本有所未立。則其所得之半。又何以盡夫天理之正而眞无所差哉。且幸而終日有事。則固可以不離於道。而其或有霎然空隙。則卽此空隙之時。自不得不離道矣。聖人之立言命物。敎人爲道。恐不若是之闊略而疎漏也。又曰。心不可昧則思不得无。豈有戒之愼之。將恐將惧。而非思也者。夫思慮與戒惧。煞有分別。思者。心有所感而思索量度之謂。一有之則雖无喜怒哀樂之可名。而此心已有所偏倚矣。若戒惧。則只是敬謹之意。所以收攝思慮而不敢放者也。其氣像意味。不啻不相似也。故程子雖曰才思卽是已發。不可求中於未發之前。而亦必以敬以存養爲可者。此也。然子思所謂戒惧。初非專爲未發時設也。盖自日用事物平常處說起。推言以至此耳。故凡當事而戒懼。則莫非思慮之用。如戒酒愼色。懼逸欲憂禍敗。可謂不淺而深矣。至於不覩不聞而不敢怱。則其輕重節度。自不得不異。只收斂提掇。勿令放倒。便是這箇工夫。苟能認取本意而善用其心。則安有才說戒惧。便涉思慮之理乎。然當時學者。已有不能无疑於此者。惧其說得太重而或墮於已發。故乃曰只略略收拾。只主宰嚴肅。此其說得。尤親切簡要矣。又曰。朱子旣曰未發時義理說不得。則戒愼恐懼。獨非義理之一乎。夫所謂未發時義理說不得者。其亦有說。程子曰。在物爲理。處物爲義。孟子曰。義理之悅我心。如芻豢之悅我口。凡言義理者。皆是發後事也。未發則渾然一性而已。曷甞有義理來。然渾然之中。燦然者存。沖漠无眹而萬象已具。則所謂義理之源。固於是乎在矣。亦豈空寂斷滅。都无一物之可言乎。如是則未發之軆。眞如枯橛之无知。而不足爲天下大本矣。且夫義理者。以天理定軆。而言戒懼則保守天理之名。以能所分之。義理爲所而戒惧爲能矣。其果與天下義理同其件數而不得着於未發之中乎。又曰。霎然之頃。萬慮皆空。善惡之念。皆不暇存。則又當以何術治其未萌之端乎。夫未發之前。固無可名之善。而豈無本然之理可以保守者乎。雖无可治之惡。而亦豈无未然之欲可以防塞者乎。此所以雖一念未萌。萬事未芽。而天下之本。已在於是而不可不戒惧者然也。若曰不但不善之不存。雖善亦不暇存。則是天命之性。只是儱侗底物事。又何率性之爲務乎。又曰。向所謂道者。以其卛乎性而行乎事物也。今所謂道者。以其性之德而具於心也。則前後之說。異矣。彼天理之本然者。旣爲性之德而具於心。盖有雖欲離之。而終不可離。今乃憂其不存而必欲存之。憂其或離而使之不離。无乃使人以枉用其心乎。子思旣曰卛性之謂道。則性道之元非物。明矣。朱子之說。上則正釋其名義。此則推言其本源。初非有異致。亦可知矣。夫所謂離道者。豈但事物之間不循其理而云然哉。就吾方寸寂然之中。而天理之本然者。或有不存。則是亦不免於離乎道也。且所謂性之德。而具於心。無物不有。無時不然者。以其道之本軆。不假人力而自然者而言之。此雖與生俱生。亘古亘今。磨滅不得底道理。然人生有欲。己私交蔽。一念之頃。或失照管。則心放性牿。而此道已非吾所有矣。是故君子不恃其不常亡。而欲其常不亡。不恃其不常離。而欲其常不離。所以戰戰兢兢以終其身者也。若曰此理旣爲吾性之所有。吾心之所具。則不待存之而自不能離云。則是任情縱欲狂妄恣睢。而不患於天理之不存矣。其爲道也。亦跖而已矣。且若以憂其不存。而欲使之不離。爲枉用其心。則是孔子所謂操則存。孟子所謂收心養性。皆不免於誑誤人也。何獨朱子爲然乎。費隱條辨說曰。凡古人言語。有本是兩事而分作兩端者。此則固當兩下說破。如陰陽道器之類是耳。若費隱則只就此理。以言其用之無所不在。而其所以然則微而難見云爾。初若兩端而實非有二致也。故下面許多說費處。無非所以說隱也。何必作對待說乎。且所謂隱者。正以其無形狀可見。非言語可名。則隱之一字。說得已盡。又何以形容其所以隱哉。朱子所謂若果有一物可指爲隱。則已不得爲隱者此也。周子通書。有說聖人精蘊。而下面却只言諸卦之蘊。盖亦以蘊有可明而精無可說。窃謂其例正與此同也。抑子思之意。本欲明道不可離。則其立言主意。正在費而不在隱也。然則初何不只言費也。言道而不及其軆。則將何以見此道之妙。而超然有契於形器之表哉。此又所以不得不說隱也。
八月。除翊衛司副率。
九月。往省楊衙。
十一月。往省楊衙。
乙酉。〈先生三十四歲〉讀周易。
以六日一卦爲課程。晝夜不撤。凡三年。有箚錄。〈按尹竹巖得觀沙村問答。先生言今明經與經筵。皆以程傳爲主。而易之義終難見矣。盖文易孔易不同。程傳從孔易。朱子方說得文易之本義云云。據此。知先生於易盖多主本義。後於䟽章。又論本義之不可偏廢。〉
丙戌。〈先生三十五歲〉正月。陞氷庫別提。
六月。移義禁府都事。旋遞。
先生本無意於祿仕。旣迫於父師之命。黽勉出脚。及移是職。遂辭遞。以詩自詠曰。十考低回寸祿縻。冷司閑局養孱羸。一抛鷄肋都無事。竹院淸風午睡遅。
九月。與金道以〈時佐〉遊四郡。
先生素好山水之遊。而縻於職事。無暇理屐。至是與金公偕發。〈按集中。只有發興元倉詩。而甲午紀行詩。又無重遊之語。疑是行。或因事徑返也。〉
丁亥。〈先生三十六歲〉八月。與妹婿金誠仲〈純行〉遊加平。
九月。陪農岩先生。尋道峰書院。
十二月。除翊衛司翊贊。
是歲。校滄溪林公〈泳〉文集。
林公與農岩先生。爲初年道義之交。問學工夫。精密過人。農岩先生常許以論學文字。退陶後初見。先生旣校其集。有論學書稟于農岩先生。先生答書曰。承因閱此稿。有加意本原之意。甚善甚善。吾輩從前爲學。只爲欠此工夫。故雖有文字功課些少知見。亦無湊泊融會處。所以若存若亡。不能充積發揮。今得來諭提警。良有起予之幸。
與金圃陰〈昌緝〉講胡子知言。
圃陰。農岩先生第四弟也。爲學。以精思力踐爲主。不事文華。與先生相與最深。以胡子之學。自有力究自得之蘊。不可不一番講求。遂以書牘往復辨証。幷見先生集及圃陰集。
戊子。〈先生三十七歲〉正月。隨議政公。往江華府任所。
時議政公拜江華府經歷。先生乞暇陪往。三月還京。
閏三月。拜農岩先生于三洲。
時夢窩〈昌集〉,老稼齋〈昌業〉,圃陰諸公。亦來會。泛舟觀漁。有聯句詩。〈按農岩年譜。夢窩公時罷相。退居金村。與先生朝夕相從。〉
四月。喪農岩先生。服齊衰三月。
農岩先生。自庚辰哭子以後。疾患頻發。至是益示憊。先生往來診省。左右服勤。竟以是月十一日。遭山頹之慟。先生摧裂傷盡。如不欲生。以師本無服。加麻而已。而齊衰三月之制。先儒有行之者。故遂服是制。以終三月。
六月。會農岩先生窆禮于石室。
操文祭告。仍留參三虞而敀。
九月。往省沁衙。
十月。行子道凝冠禮于沁衙。
時先生有心喪。而議政公春秋已高。不可待年行禮。邀李林川〈湛〉爲賓。而議政公主之。
乙丑。〈先生三十八歲〉正月。陞工曹正郞。
與同門金道以等。編定農岩先生遺集。
編次農岩先生年譜。
時。三淵以農翁行狀屬先生。先生要三淵親撰。三淵答書曰。所諭行狀。乃左右之任。胡爲是言耶。自初僉議固有所屬。以爲不煩面囑而自知擔荷矣。胡爲是言耶。鄙旣作表作誌。雖使知德與能文。一人三撰。於事軆有不當者。左右若固讓不當。則鄙亦已矣。寧可無行狀耳。伊川之於明道。勉齋之於朱子。其爲行狀。豈不盡善。而明道朱子之所以不朽者。不係於此。盖自有當身立言。足垂萬世。然以事則有正自不免者云云。先生猶謙不敢當。而是歲屢遘疾病。且有長殤之戚。遂因循不及就。而農翁行狀遂闕焉。年譜。乃先生所草。而未詳編成年月。姑錄於此。〈按農岩先生年譜。今已刊行于世。而不載撰緝之人。豈晩始刊行。不知爲先生所編歟。據今行本跋文。卽渼湖金公元行所撰。而有曰當時及門之人。倫逝殆盡。區區綴拾於文字見聞之餘者。百不一二。是尙可謂紀實也乎。書旣成。窮居無力。未及入粹云云。則又若初不見先生此本而別爲一本者然。亦可恠也。姑紀於此。以俟知者。〉
哭農岩先生夫人。二月。會窆禮于石室。
有輓詩。
四月。哭子道凝。
道凝志氣偉然。詞翰夙就。人皆以遠大期之。纔勝冠。未及成人而夭。遠近士友。莫不悼惜。爭致輓誄以悼之。〈按三淵集。有墓表及輓詞。墓表曰。仁而不壽如洪仁甫。余以爲無於世矣。又其甥魚生道凝。肖其性而半其齡。豈未尤可非哉。道凝之父曰有鳳舜瑞。與仁甫同方。甞受其遺囑亹亹。以克復爲事。亦仁人也。內外嘉祥。鍾于道凝。是所謂麟也。何必麕身牛尾哉。又曰。道凝沒。舜瑞無餘子。仁固不壽。而亦不利於子耶。輓詞曰。萋萋碧梧樹。布柯駱山臯。囉囉鳳一雛。脫菢耀九苞。祥翎相別拂。何甞拙護巢。風吹孫枝折。零落金翠毛。又曰。詞。德玉有種。朗潤美無度。斯文冶長厄。桂林爲思趣。寧爲櫝中老。誓不泥中汙。那聞七齡兒。出此高世語。又曰。豈弟亦神勞。爾翁胡乃獨。當由三洲統。事同哭阿岳。吾黨一氣運。偏遭此不淑云云。斯文冶長厄。盖指己卯科獄時事。櫝中泥中二語。乃殤子語也。阿岳。君山小名也。先生遭慽。與農翁相似。故三淵詩云爾。〉
六月。除衿川縣監。
七月。葬殤子于高陽先兆。
先生自四月疾篤。至是月。始行葬禮。〈後改葬于豊德望浦先兆。〉
八月。赴衿川任所。
庚寅。〈先生三十九歲〉三月。往沁衙。奉板輿于衿川任所。
時議政公自江華移拜仁川府使。將赴任所。故先生爲遂榮養之願。便道奉迎焉。
隨議政公。往衿川任所。
四月。參農岩先生大祥。
有祭文在文集。
十月。行贊成公遷窆禮于豊德望浦里。
撰誌文埋于墓道。
辛卯。〈先生四十歲〉正月。呈辭狀遞任。
前年十一月。有邑民落訟稱屈。至於擊錚駕前。先生以事雖无。實終涉難安。屢呈辭狀。期於必遞而後已。
四月。參農岩先生忌祀。
以師門忌辰。不可無洩哀之節。約同門諸人齊會拜哭西廂隔壁。自是每年行之。
八月。與洪良臣〈錫輔〉遊淸潭。
淸潭。洪氏別業也。先生愛其泉石之勝。與洪公偕發。徜徉屢日而返。後撰淸潭洞府記。
壬辰。〈先生四十一歲〉正月。除活人署別捷。
三月。除天安郡守。〈按年譜。公之除天安爲四月。而考於天安郡先生案。則三月十七日。除拜。甲午九月十一日。辭遞。前任李衡佐崔昌演代任。〉
先生爲治。一以仁恕平允爲主。邑處畿湖之間。民俗素稱玩巧。而至誠撫摩。不求近效。遠近士友。執經問難。殆无虛日。官衙寂然。盡日無鈴索鞭撲之聲。
癸巳。〈先生四十二歲〉五月。哭圃陰金公。
先生與金公性氣相合。切磨彌篤。以卒師門緖業。相期望矣。至是。先生如失一臂。哭之慟甚。有祭文輓詩。〈按三淵易簀時語錄。信謙曰。圃陰叔父墓文未成矣。先生曰。甞欲余作行狀。舜瑞作誌文云云。據此則淵翁又甞以圃陰誌文托先生。則似因行狀之未屬稿。而不果作誌文耳。〉
六月。會農岩先生躋享禮于石室書院。
楊州儒生具文沂等。上䟽請躋配。至是。始擧追享之禮。先生與同門諸人。往會于院下。
族譜成。
魚氏舊有小譜。而義例未完。且歲久不續。闕漏益多。先生爲之塡補攷訂。積十數年之工。至是。捐俸刊行。有序在文集。
家乘成。
先生以歷世寢遠。先伐文獻多闕。積久搜訪。野乘國牒平日記聞誌狀簡牘之類。無不蒐緝。又自文貞公以下旁親諸公事乘。分編成書。合三大卷。有序在文集。〈此條。未詳年月。姑錄於此。〉
甲午。〈先生四十三歲〉九月。解郡。歸作四郡之遊。
有丹邱諸詩。
拜遂庵權公〈尙夏〉於黃江。
先生於遂庵。平生敬慕。至是。往拜其門。多所講質。有紀夢一詩曰。几杖初陪寒水齋。傷心幾度說吾師。十年泉下無消息。此夜江干入夢思。宛爾一堂同講討。元來二老好心期。旅牕驚起村鷄早。滿耳灘聲渼岸疑。〈按先生此行後。三淵答先生書。有曰丹邱之遊。所得甚富。古有三句名語曰。讀好書。看好山。識好人。吾人向來所不足者。非佔畢。而今行又兩獲而該之。甚羨甚羨。〉
乙未。〈先生四十四歲〉六月。與正庵李仲謙〈顯盞〉上書三淵。質所論心性說。
李公與先生。爲同門友。相與論心性。其說多端。大抵以爲人物之性。雖同得天命之本軆。而至於五常。則物只得其一偏。又以仁義禮智。爲乘氣之理。與太極本軆不同。又以爲軆用一原也。今曰物具五常。而其發也。偏於一隅。是分軆用而二之也。又曰。未發之中。氣質之不善者。渾化而無有。先生逐條辨明。往復十餘度。至是。並呈覽於三淵。其略曰。人之性。卽此健順五常。物之性。亦此健順五常。但人則得氣之正通。故推之無不通。物則得氣之偏塞。故僅存一端。而其本軆之渾然者。初未甞不全也。又曰。牛之必耕。馬之必馳。莫非此理。安有放下物之名目作用。然後爲專言理者哉。若曰耕馳底是道。非耕馳直是道云者。則道器之分。本自如此。不獨物耳。人之言語動作。皆然。又曰。就氣稟不同中。指其理之本然則。人與物之性。莫非天命全軆。語其理之當然。則人與物之道。莫非天命流行。何甞夾雜氣稟而語性道哉。大抵此理。以乘氣者言。則大小精粗偏全通塞。有萬不同矣。以本然者言。則無大小無精粗無偏全無通塞。莫非渾然全軆也。然非椉氣之外別有本然。卽此乘氣者。乃本然耳。今見物之零零碎碎。偏謂局於偏而不得爲全。則是天命全軆。物不得以有焉。其可乎哉。由此推之。在木爲木之性。而金火水土之理。不外是矣。在金爲金之性。而木火水土之理。不外是矣。至於艸本枯稿無知覺生氣之類。雖無一端之可言。而有所以爲此物之理。則所謂太極全軆。亦未甞不在此。盖統萬物而言之。而不出此一箇太極。故曰萬物統軆一太極。就一物而言之。而莫非這一箇太極。故曰一物各具一太極。初非以統軆者爲全而各具者爲偏也。今高明之主理言性。固得矣。而必曰自天命一串說下。而不欲就人物上看者。盖以此理墮在氣質之後。便不得爲理之本軆故耳。殊不知各一其性之中。有所謂渾然全軆。理絶不同之中。有所謂一原之同者。氣局之中。有所謂理之通者也。又曰。健順五常。非實有兩箇五箇碨磈在中而以此兼彼也。只是沖漠無眹而衆理森具。在陰如此。在陽如此。在五行如此。在莫物亦如此。是乃所謂太極者也。只渾然二字。形容其妙處。又曰。各具之太極。必以水銀之箇箇成圓。川月之處處皆圓爲譬者。正以衆理完具。無所�欠。如物之四方八面。匀停不偏。故謂之圓。若在物則只得其一端而不得爲全軆。則又何必以圓底物爲譬哉。理之乘氣流行。逐物成性者。所謂水逐方圓器。空隨大小甁是也。又曰。物莫不有五常之全。而其氣偏塞。故理亦隨氣發用。見其用之如此。而謂其軆之不備。是豈識大本者哉。如人之百行萬善。何莫非性分所具。而或至悖倫亂常者。氣質然耳。此亦可以執用而疑軆乎。又曰。理本合下完具底物事。在物者。莫非全軆。而特蔽於氣而有所不明。且蔽字。最是着眼處。必於全軆上。一處通而他處不通。故謂之蔽。若本來所得。只此一理。則未知其所蔽而不明者。又何理也。又論未發氣質曰。子思所謂未發之中。通上下而言。衆人之心。汩於私慾。雖無未發時節。然俄頃之間。倘或有之。則天理渾然。不偏不倚。盖與聖人無不同也。又曰。氣質與心。雖同是氣也。而氣質者。通一身形質査滓而名之也。心則是氣之精爽所聚也。其昭昭靈靈至神至妙之軆。自堯舜至塗人。一也。但聖人。得氣之至淸。故其心無所蔽而盡其明。衆人。稟氣多濁。故不能无所蔽而有時而昏。然其本軆之虛靈。初未甞有所加損也。是故聖人之心。隨動隨靜。天理昭著。大本達道。流行不窮。衆人則方其動也。氣質用事。故方寸之間。昏擾襍亂。如波之盪。如泥之汩。幸而有霎然未發之界。則氣機一息。萬念俱寂。心之本軆。卓然呈露。而鑑空衡平之妙。鬼神不得窺其際。則聖人之所以爲聖人者。亦不過此。當此之時。所謂氣質之不善者。非化而無也。只是氣不用事。故雖有之而自不干於此心之本軆耳。若乍動而便涉氣質。則依舊入濁惡界中。而與聖人爲天壤矣。然觀其才發而便如此。則疑若未發之中。眞有不善之潛藏者。而此心本軆上。元不曾有許多物事。但此心。本在氣質中。故旣發。不得不動於氣而流於惡耳。今也徒知此心之爲氣。而不知其本軆之妙非氣質所能局。惟見未發之前本軆湛然。而便謂氣質之不善者。亦化而無。則恐不得爲至論也。又曰。人之所以能變化其氣質者。以此心之靈也。苟能窮理致知以盡之。居敬克己以存之。至於用力之久而天理渾全。不爲氣質之所累。則其氣稟之濁與駁者。於是乎化矣。三淵幷賜印可於先生之說。〈按趙道川明履所記淵門問答。先生曰。如李顯益議論。不知融合之道。至謂禽獸無五常不與人同。余與魚舜瑞議論。却不如此。又三淵答先生此書論李公五常說曰。敀全軆於人物稟生之前。則似彪德美。分太極爲許多層位。則似胡廣。中析沖漠爲兩般道理。則似呂子約。推其病源。錯認告子解理絶不同四字。不知其爲軆具而用不全。以是引伸作許多差排。種種可駭其所峻排以爲與根蔕者。乃濂洛關閩的的傳來之定說。渠亦豈樂爲呵佛罵祖而然哉。惟其未省以爲同旨。實則背馳以秦越也。又籤論其水銀之譬一段曰。舜瑞之水銀圓而轉。仲謙之水銀碎而滯。舜瑞之所喩太極以圓而不取大小。仲謙之水銀只取大小而不以其圓。可謂絶不同矣。又論先生未發中氣質說曰。如是說爲當。又櫟泉宋公明欽答渼湖金公書曰。李兄未發說。與浦中說無少異。愚見則魚說爲深得朱子之意。而淵翁之印可。恐是確論。〉
七月。遭祖妣元夫人喪。
九月。行合窆禮于贊成公墓。
是歲。長女歸洪象漢。
象漢。洪公錫輔子也。洪公與先生有道義師友之好。遂有婚媾之議。而使其子往受業焉。象漢自委禽之後。就學於門下者屢年。服事如親父兄。雖家間小事。有可疑必稟命而行。先生有所欲爲。如文字編摩禮俗施與之類。必竭力贊成之。〈按先生二女。一敀洪公。一敀處士李公。俱有女士行。洪夫人又通經傳文字內訓。其子與孫。以文學名世。此亦先生餘敎之所及。故附說焉。〉
丙申。〈先生四十五歲〉二月。與李仲謙讀書于積石庵。
李公論心性諸說。終與先生不合。要先生偕往山房。晝夜辨證。二十日而還。庵在三角山下。金道以金士脩〈時敏〉洪象漢李黃中從。〈按先生丁酉祭李公文曰。去歲之遊北城古刹。箚目之編。商量益密。盖先生此行。又與李公商議朱子大全箚疑問目合編事也。箚目說。詳見己酉條。又李公有北山講義一書。卽此時所錄也。黃中。李公子也。〉
三月。陪三淵遊淸潭。
時三淵要與先生會于淸潭。講太極圖通書。仍論人物五常之理。三淵有詩曰。五常人物稟來同。說自濂翁至晦翁。不幸末流生異見。殆將萬片裂虗空。陰陽隔斷相根妙。動植全�一化中。濯舊來新君若肯。十年林下着硏窮。先生答詩曰。統軆全完各具同。昭然指掌賴濂翁。五常若道分將去。一理難成滿不空。何物或�虛圈內。至圓元在碎中塵。塵編寥落微言晦。誰向源頭着根窮。〈按洪氏舊書。有所謂對越帖者。卽先生手書。濂洛以下至我東諸賢箴贊銘祭文諸作。賜洪公象漢者。而是時。洪公携是帖。以從於淸潭。淵翁爲之玩賞。題其面曰對越帖。而跋於其下曰。一帖所載。無非至言。自程張朱子以及我東諸賢。凡所自警警人與摹德狀道焉者。摠在裏許。其奧辭淵韵。豈非後學之所宜莊誦者乎。魚友舜瑞。會余于淸潭書樓。談經之暇。出示此帖。要以跋語。余乃滌硯溪流。盥手而題之。手墨爛然。可以想見當日襟韵。然淵翁此文。不載本集。故備錄之。其後先生又撮諸賢事蹟本末。列錄於篇目之下。改帖爲編。分爲上下二卷。仍又爲文以跋之。有曰。淸潭遊。奇矣。境勝意得。其樂難朽。而十餘年間。世故瀾翻。萬事雲空。有時三復撫死者。獨帖尾遺墨耳。今於此編之成。雖欲與之劇談古今。探溯淵源。以聽奇偉動人之語。而九原不可作。此可感也。其書後敀於命能。而洪洗馬直弼。撰跋文。〉
是歲。除宗簿寺主簿。
陞掌樂院僉正。
爲四學儒生尹得和等草䟽。辨尤庵先生誣。
先是。遂庵權公作兪市南所輯家禮源流序。斥尹拯背師之罪。盖拯甞受學於市南。市南輯源流。托尹拯父子證正矣。市南沒。拯遂不還其書。遷就屢年。反以爲其父所輯。疑眩一世。而鄭抱翁瀁。又有所受托於市南者。兩本對校。其慝乃顯。兪氏請序文於遂庵。遂庵以拯於尤門。實爲背師之人。源流一事。又涉攘奪。明正其罪於序文之中。繼又上䟽論拯。有曰。一則背師。二則背師。拯黨迭出訟寃。侵詆遂庵。以及於尤庵宋先生。先生爲諸生草䟽。極言拯父子前後罪過及宋先生衛道距邪之功。於是正論繼發。天聽感回。追奪拯官爵。而國是大定焉。〈按先生前後爲士林草䟽者三篇。一論朴世堂詆毁朱子註說䟽。一辨遂庵被誣䟽。一卽此䟽。是時。先生德望文學。爲士林所推重。凡有斯文大是非。必屬筆於先生。此䟽尤係大源委。而旣是代撰。且在集中。故姑略之云。〉
上書遂庵。論禽獸五常說。
時遂庵之門。巍巖李公〈柬〉。南塘韓公〈元震〉。以禽獸五常具不具爲爭。各主一說。以稟于遂庵。遂庵兩相肯可。而頗右韓說。先生之在黃江。畧有所論。而猶有未究竟者。且以農翁初年五常之說。晩來改見。別有定論。而爲見初晩之分。刊入文集矣。浦中諸論。藉此爲證。殊爲失實。故先生以書辨之。其畧曰。太極本軆。沖漠无眹。而陰陽五行之理。已悉具於其中。雖初無仁義禮智之名字。而五者軆段。合下完具。是乃天命全軆也。人物之所得以爲性者。莫非此箇全軆。則所謂健順五常。豈有一物之不具哉。但理之在物。隨其氣稟而互有通蔽。故不能無偏全大小之別。此朱子所謂氣有許多。故理亦有許多者也。理雖墮在氣中。而理自理氣自氣。不相挾襍。故偏全大小。雖不一。而其本軆之全。則未甞不自若也。此栗谷所謂理通而氣局者也。盖其異者。乘氣之理。而其同者。本然之理也。徒知本然而不察乘氣之異。則迷分殊。但言乘氣而不原本然之同。則昧大本。程子所謂不明不備者。正謂此也。是故從古聖賢之論性。有分人物而言者。有合人物而言者。故朱子釋孟子則曰。仁義禮智之稟。豈物之所得以全哉。又曰。知覺運動之蠢然者。人與物同。而仁義禮智之粹然者。人與物異。釋中庸則曰。人物之生。各得其所賦之理。以爲健順五常之德。又曰。在天在人。雖有性命之分。而其理則未甞不一。在人在物。雖有氣稟之異。而其理則未甞不同。此兩說者。各有所主。理不相悖。則固不可偏廢而亦不可混言也。大全黃商伯問正疑彼此之逕庭。故朱子以一原異軆兩下說破。其曰理同而氣異者。中庸章句意也。其曰氣猶相近而理絶不同者。孟子集註意也。若不察乎此。而必以理絶不同。說一原之性。則豈朱子之本旨哉。下敎。引農岩問目曰云云。此論大軆明白。而若細勘朱子之旨。則亦不免少差。盖其引集註證章句。而謂物不能全此五者。只稟得五性之一云者。正所謂萬物異軆。氣稟不同之意。而非所以語夫天命本然之性者矣。然則恐此不得爲不易之定論。况晩年所著書辨襍識之說。自有不如此者乎。〈按三淵集答李松庵載亨書曰。亡兄集中。五常說所質于尤翁者。自是未定之論。而編摩時混載。爲可欠。翁與其門徒有眼目者。輒敢判捨之矣。盖先生此論。曾已商確於淵翁者。而所云門徒有眼目者。似亦指先生也。〉
丁酉。〈先生四十六歲〉六月除富平府使。〈按金公時敏東圃集。載丁酉年與先書。有曰居然歲窮。又曰。又將增齒。又曰。无之還仍。更着將脫之濕衣。愛靜之素心。想不以爲樂也云云。據此則先生似於是年十二月。有解郡旋仍之事。而無可考。〉
九月。哭正庵李仲謙。
李公與先生同學於農岩先生。篤志深思。不得不措。但其論理氣心性。有未契師旨。而別爲一說者。與先生往復辨難。前後十數。終不能合。而先生於辨駁之際。心平氣和。无一分自是求勝之意。李公亦感其如此。傾倒羅列。盡言求益。故交際之篤。終始無替。及其沒。李公之子以行狀屬之。先生撰成焉。〈按贊善吳公煕常。甞語其門人曰。近世性理之辨。遂成同室操戈呵叱之際。全沒和氣。往往使人掩目而不欲觀。惟魚杞園李正庵二家之往復。最得爭也。君子之意。只是據見平說。無許多動氣求勝之意。栗牛四七辨。亦如是云。〉
戊戌。〈先生四十七歲〉二月。除司憲府掌令。
自富平來寓淸潭亭舍。以蹤跡不安於城闉故也。〈按先生是年實被儒選。未詳誰所論薦。〉
三月。上書辭職名。不許尋遞。
時景廟在東宮代理。故上書辭職。而以新除職名。不敢當。故以前府使書啣以呈。
四月。復除掌令。再上書辭遞。
九月。宣懿王后膺世子嬪選。
卽兢齋公女也。時世子嬪沈氏〈追封爲端敬王后〉薨。貳閫久虛。德選方急。物論齊屬於兢齋公家。時先生纔被儒選。又擬椒房之聯。情跡惶蹙不自安。〈按先生是時。上奉大耋兩親。兄弟一室。未甞分析。至是。兢齋公聯戚王家。先生情跡惶蹙。始分門以居。而兢齋之號。先生所命。以寓兢懼畏約之戒者。〉
己亥。〈先生四十八歲〉正月。論語詳說成。
先是。農岩先生以朱子論語集註精義或問等書。非爲不詳盡。而大全書中與朋友門人問答經義者。尤有可以參互發明。又非語類諸說出於門人紀述之比。欲彙輯爲一書。名以論語詳說。以惠後學。手書目錄一通。使門人金時佐繕寫數篇而已下世。先生遵遺旨。踵以修成。有跋在文集。〈按跋文略曰。道以氏每勸余續成。而余汩於吏役。荏苒十年。未下手矣。甞夢侍先生。語及此事。極嘆編次之遅。余覺而瞿然。遂亟纂集。再閱歲而訖功云云。〉
四月。又除掌令。三上書辭。不許。
第一書。在五月。第二書。在六月。第三書。在八月。
五月。移寓鹿川。未幾。移處栗村郊舍。
鹿川。卽先生姑婿李相公濡亭舍也。先生旣不得出入城闉。且以兩老親甘旨藥餌之需。不能無資於京中。欲討一近郊僻靜處。李公家爲借郊亭。寓居數月。而猶以不便藏修。旋卽就栗村贊成公舊墓。搆家舍居之。〈按。栗村。有贊成公四秀亭遺址。〉
陪三淵于石郊。講朱子語類。
石郊。卽老稼齋金公郊舍也。
十月。上書辭掌令。命還給。
除司憲府執義。上書辭。又命還給。
十二月。再上書辭執義。不許。又呈辭狀。遞職。
上書後。有東宮敦召及大朝特敎。先生又上書辭。
庚子。〈先生四十九歲〉正月。以從子錫胤聞官爲後。
卽先生季弟判决事諱有鵬長子也。
六月。肅宗大王昇遐。入京參外哭班。
景宗大王卽位。宣懿王后正位坤極。
成服出郊次。
時國有大喪。小大遑遑。而主上自在春宮。患候已沉綿。坤殿沖年入宮。事無管攝。時事漸益艱棘。先生在野疎逖。無可宣力。一念憂傷。如不欲生而已。
禮官以喪禮節目來詢。辭不對。
自此屢承收議之命。而其不對者。幷不書。
下別諭敦召。上䟽辭。
時上候已違豫。大小機務。或不能裁决。下諭敦召。亦出於左右奉行而已。〈按是時。上候沉痼。宮闈近密。亦無由斡旋輔贊。則宗社大計。惟在於冊英廟。代理庶政。而一種凶逆之徒。潛挾逆䆠爲內援。以諱上疾爲事。兢齋公方以肺腑近親。爲諸公所倚重。而亦無由通關內外。參涉言議。其跡似密而實踈。有不可奈何於其間。而外間逆應之論。或不以爲然。先生在野憂嘆。至於忘寢廢食。而職名雖不在身。諭召且踵至。情迹之危蹙。又甚矣。是歲五月。趾齋閔公鎭厚卒。先生爲作哀辭以悼之。有曰。當嗣聖新服之初。彌論輔佐之責。捨公其誰。而天乃奪之斯遽。此朝野相吊。惜公之不可復作者也。雖在應副信筆之作。而先生憂時惸惸之意。可見。〉
八月。除楊州牧使。辭不就。
十二月。上書三淵。論莊子之學。
三淵初年之學。甞出入於詩騷莊禪。於莊特取其有得於融通昭曠之妙。甞勸先生讀是書。以資其玩心高明之功。先生覆書畧曰。莊子開卷窒塞。十居八九。姑闕其所難通。而卽其稍解處言之。則玄妙䧺誕。闔捭變化。實有奇偉動人處。而其學術原本。亦頗彷彿揣摸矣。其爲道也。盖有見乎天地造化神妙不測之機。而知一身萬事可喜可愕無窮之變。無非這箇物事所爲自然而然。難容一毫人力於其間。人若放心忘己。曠蕩恣睢。一與造物者流轉。則胷懷廣大。地步寥廓。可以與天爲一矣。旣以天自處。則視天下萬物。無足攖其心。而雖堯舜之事業。三王之制作。孔子之仁義。亦蔑如也。窃意莊子之所以爲莊子者。不過如是而已矣。雖然。其所謂道。特氣機耳。氣機上面。理之本軆。則實未之見焉。何者。君子之語道也。固曰鳶飛魚躍。上下察也。又曰。洋洋乎發育萬物。峻極于天。而禮儀三百。威儀三千。無不在其中矣。此所以精粗本末一以貫之。而渾然燦然。元非二致也。若莊子所謂生天生地神鬼神帝等語。固與鳶飛魚躍發育萬物者。同一活潑。而至三千三百。不知其爲何物。則其爲活潑。豈眞所謂天命之性。純粹至善之軆也哉。大抵諸子之所以異於聖人者。皆氣也。非理也。雖玄如老子。高如莊列。妙如釋氏者。皆不離乎形而下之器也。雖黜仁義擺禮法。滅絶人倫。罪有輕重。而其畔道悖聖則均焉。是故後之爲這般學者。率皆肆然無所顧忌。蕩然無所執守。甚則筠之所謂天高聖人一等。吾從天者是也。豈不可畏也哉。來敎以爲智崇有餘。禮卑不足者。固是矣。然其不能禮卑者。何也。不見實理故也。旣不見實理。則其所謂智崇者。豈眞智哉。果使智崇如孔子。則雖欲不禮卑。亦不可得矣。然則人之有取於莊子者。以其名理之奧妙。文章之詭奇。有足以警發人耳。譬如布帛菽粟。旣足於人生日用。而海外奇文寶彩珍果異味。亦不可不一玩而嘗焉。必曰求道者汲汲於斯焉。則非愚之所敢知也。先生酷好此書。講說亹亹。此盖靈明之見。默有所契。傷時憤俗。急於救人。意亦有在。而風旨所及。豈不流害於方來。區區愚慮。亦不敢不盡焉。
辛丑。〈景宗大王元年先生五十歲〉三月。拜三淵於谷雲。
時三淵移住谷雲。先生往拜之。信宿十餘日而還。後三淵有書曰。寂寥之期。赴者良勤。而待者亦勞跂。幸而適願融暢。殆不朽。適又日長如年。亦不以思卒爲悵。只記唐人詩。如今送別臨溪水。他日相思來水頭。恰爲實際。又曰。今會融暢。儘是未始有者。而講評之詳。則無甚勝前。追紬其一二。乍更端者。擬更往復。而姑未暇焉。然向來間話間。窃覵高明意思。較有圓活不拘滯處。豈亦讀易新效耶。〈按先生是行。子錫胤及洪象漢從。有東遊記。在文集。〉
六月。有敦召之命。
儒臣李重協於筵中。歷擧遂庵權公三淵金公芝村李公〈喜朝〉,厚齋金公〈榦〉及先生名。請盡禮敦召。以輔初政。遂有是命焉。
上䟽辭。別諭。
七月。孫用霖生。
哭姑壻鹿川李惠定公。
八月。聞遂庵權公喪。爲位而哭。
遂庵晩見先生於黃江。期望甚大。不欲以先進自居。先生又以尤門衣鉢。農巖交執。巋然在世者。惟公一人。推誠盡敬。無間於門下。至是。慟廓靡已。擬一奔哭於黃江。旋値壬寅士禍。未遑焉。
十月。哭金誠仲。
有祭文輓詩。後又撰墓誌。幷見文集。
十二月。聞夢窩諸大臣竄謫之報。
時時事一變。諸大臣竄逐相望。禍且不測。先生在野踈逖。無可爲力。只時拜三淵。相對悲歎而已。
哭老稼齋金公。
是年。又讀周易。
自是循環講讀。以至末年。
壬寅。〈先生五十一歲〉二月。哭三淵金公于石郊。
先生自山頹之後。依仰三淵。尤益勤篤。雖未甞執贄爲門弟子。而尊敬慕愛。無間師門。疾痛憂虞。義無異同。而至是。啓手于僑舍。遺令以文稿及經說。屬先生選正。〈按淵翁期許先生。直以三淵之統。其評品諸語。可考而知也。集中書牘有曰。凡人所患。多在於克伐怨欲。而吾人身上。獨无一焉。甞窃欽歎。以爲難及。又曰。所叩存養玩樂之云。全不着題。以其跡。則依俙乎百源羅浮之軌。使性恬如吾舜瑞者享此。則便是不窺園規模背後工夫。豈不富有乎。惜乎。百淵主人。非靜者也。又兪兼山肅基所著三淵語錄。先生曰。吾嘗就人品中作六層。曰聖人。曰大賢。曰君子。曰善人。曰俗人。曰小人。聖人。是大而化之地位也。大賢。是博約具造地位也。君子。是文質彬彬地位也。善人。是依本分無過惡地位也。如魚舜瑞。文質交質。博約兼進者。嗚呼。淵翁卓絶之行。超詣之識。於人鮮有許可。又嘗以擬人非倫。傳神失眞爲深恥。而其於先生。獨穪道如此。嗚呼。是豈苟然者哉。盖淵翁之期望先生。固在乎直接師門之統緖。紹述農翁之志事。不獨淵翁之許之也如此。抑亦先生之任之也如此。則農翁兄弟之於先生兄弟。固无間於家內之父兄子弟矣。乃有一種浮說。以訛傳訛。直謂淵翁疾革時。先生往問疾。而淵翁有間然底意。不許接見云。嗚呼。是知淵翁與先生本末之詳者哉。按淵翁臨簀時語錄。信謙問曰。文稿當示誰人。曰。舜瑞存。示之可也。信謙曰。示之無害。先生曰。書札。舜瑞,兪肅基與朴弼周。相議去取可也云云。此其存沒幽明相信相與之際。又何如也。若以一種之說爲然。則是昨日到門問疾而揮之不見。今忽物玄晏之役於啓手正終之時也。此豈事理之近似者乎。人之浮言。何足多卞也。又按辛丑五月。淵翁與先生弟判决公書曰。伯氏枉札。旣感先施。遊記爛熳。賁荒谷而鼓哀興。足可不朽。今番之會。件件圓暢有如是。尤喜尤喜。十月二十三日。又與判决公書曰。山鳥走肖。狐嘯鬼奔。於大內禍事絞急。言之慘矣。且收還批旨。恐只石壓草。此後斯擧。恐將隨處闖發。而被之憑而煽舌。每加一層。則將見其造妖捏恠。罔有紀極云云。此指錫恒泰耈等諸賊。糾結煽禍。及代理傳敎。庭請還收之事也。時距夢窩公謫行纔二朔。而距淵翁易簀僅四朔也。當是時。忠逆交爭。機緘深秘。苟非推誠相信如家人兄弟間。則豈可以書尺吐露傾瀉如是哉。推此。又可以見淵翁之終始無間於先生兄弟也。〉
六月。往拜農岩先生祠宇于永平。
時師門禍故。荐酷祠宇。將往永平。先生與兢齋公出力治行具。至是。往拜廟外。
省谷雲公及農岩先生墓。
有詩志感。有殘生雪涕瞻荒壠。萬事驚心仰遠穹。往巳今寅那忍說。百年喬木但悲風之句。是時先生益无意於世。直欲鏟跡深山。而難於將老。有不可得。惟黽俛朝夕。日以送謫問孤爲事。至於講辨著述。亦不遑用力云。
癸卯。〈先生五十二歲〉四月。與巍岩李公擧書。
先生書佚不傳。李公答書略曰。滄桑澒洞。茫無涯畔。山頂螺殼。猶帶先天物色。况詞旨含蓄。俯仰感慨。巴溪石室。眞覺去人不遠。記昔孔孟塑像。正不免腰膂斷絶。竊計人消物盡之前。高穹厚壤。不至易處。則此等小小光景。又何足爲言也。顧今師友道喪。一世幾於諱學。蒙此扶接振勵之意。獨惓惓於執事之口。此殆天相斯文。一線微陽。猶或綿絡於剝盡之餘耶。勸慕欽動。殊不覺眷愛過勤之爲嫌也。
入山觀卜居處。
時先生有長往之意。遍入東峽諸處。求可以卜築。到加平中山。〈村名〉有詩曰。盡室入山吾計應云云。
五月。率同門二十二人。詣闕外上䟽。辨尤庵,農岩兩先生誣。
時京畿儒生金弘錫投䟽。醜辱兩先生。先生倡䟽論。與同門生二人二人。伏闕外拜䟽。而先生爲首䟽。畧曰。金弘錫等。托以爲先正臣成渾辨誣。誣辱先正臣宋時烈。罔有紀極。而攙及臣師。恣意醜詆。幷請追奪官爵。殿下不少加察。遽下該曹稟處之命。噫。時烈之以此被詆。其來已久。而其百般粧撰。極口詬罵。未有如弘錫之甚。此誠斯文之變恠。士林之所共憤。而今臣等尤急於爲師辨誣。請逐一剖破。以明其捏造欺罔之狀。嗚呼。吾道旣東。羣儒繼出。有若五賢倡明於前。及夫文成公臣李珥。文簡公臣成渾幷世而生。的承淵源。德業言行。粹然爲百世師表。凡我東土之士。孰不仰之如山斗。敬之如神明也哉。然而人之氣稟。各自不齊。雖大賢君子。成德則同。而氣像規模。有不可以一槩言者。此後之君子不能無尙論於前賢者也。臣師居閑讀書。隨得箚記。間或論及於本朝諸賢德性資稟工夫事業之如何。凡於穪道表揭之際。比方較絜之間。其精思妙旨。有非臣等末學所敢窺測。而若其尊慕先賢之心。本無彼此。夫豈有輕加軒輊之意哉。今弘錫輩仇視善類。急於毒正。抉摘其語。搆誣至此。噫嘻。豈不痛哉。渠以爲臣師贊美趙光祖,李滉,李珥三賢。而成渾則不數之。以示操縱之意。噫。前古聖賢。孰非可慕。而拈出贊揚。或詳或否者。亦時有之。如孟子論治亂。獨穪三聖。而湯文伊呂不及焉。朱子序庸學。只推兩程。而周張二子。不與焉。臣師於本朝儒賢。特擧其三。何以異此。湯文伊呂。初非見貶於孟子。而周張二子。不爲被侮於朱子。則謂其輕詆凌侮於成渾者。果成說乎。且臣師於三賢中。有幷擧者。亦有單擧者。如曰退溪善言學。栗谷善言理者。幷擧李滉李珥論之。而未甞及趙光祖也。如曰退溪論學文字。非但吾東所未有。中國亦不多見者。單擧李滉論之。而又未及李珥也。而未聞有以此而謂之操縱。亦未聞因此而爲之辨誣。今弘錫輩之爲成渾訟辨。其果出於尊賢之實心乎。渠又以臣師之發明李珥力行。謂其微意實在於成渾。夫李珥所謂吾所不及者。實出推許之意。而或恐後人因此疑珥行處。眞有所不足。故特言其律身制行。無愧成渾而已。則渾之操履敦確。未甞不自如。而况又以持敬二字。明其本源工夫。尤更親切。謂之推服則可。而有何一毫貶意乎。至於君子治家。自有成法。兩親䂓範。夫豈或殊。而若其力量所到。未必皆同。故說得如此。豈謂成渾閨門不足爲法。而无以爲治國根本。如渠所云耶。臣師議論。本自平心說出。明白無可疑。而乃反謂之隱微話頭。帶得無限意思。至以陰險暗昧等可駭之說。出諸口而筆之書。上徹淸聡。致人訝惑。是急於脅持臣師。而不覺其自敀於挨逼先賢。其亦異矣。至於背祖之說。尤不足卞。文正公臣金尙憲所作墓文。叙其言行踐履學問道德。可謂備矣。而今以臣師之說。一一較勘。則其果有一毫語意相反者乎。若使臣師泚筆題其墓。則於其莊重安和氣像。精嚴縝密工夫。豈不能形容發揮。如前人所述耶。不考其實而惟肆醜悖。人之無倫。何若是也。抑臣師甞贊美渾之父文貞公臣守琛德性踐行而曰。此其一傳而爲牛溪者歟。又甞與人書曰。靜,退,牛,栗。其賢等耳。臣師之於四賢。一軆敬仰。於此可見。而渠輩不察。紛紛刱爲異說如此。其亦可哀而不足責也。噫。兩賢道德。人孰不慕仰。而若其接承兩賢之統而扶植吾道者。莫如時烈也。闡明兩賢之學而羽翼斯文者。又莫如臣師。則其所誠心悅服。一意尊信者。固無間然。而不幸世道壞裂。詖滛肆行。此輩視時烈有若血讐。言言而訐之。事事而擠之。至以誣毁成渾。爲搆脅時烈之欛柄。又以臣師平昔尊慕時烈之故。今乃移鋒而攻之。捏合萬不近似之說。直驅之於侮賢之科。其所用意。不亦巧且憯乎。噫。臣師半世恬退。守志邱園。學問高明。德純粹。无一毫可議。况其心事和易。言議公平。雖尋常先輩長老。未甞恣口雌黃。輕加訿斥而今於後世之後。忽被此輩之譖搆。至謂之詆毁大賢。有此追罪之請。臣等不勝其悲惋而痛心也。臣師文集行于世。班班可考。殿下試取其書。一經睿覽。則可知其一言半辭了無指斥成渾。加以不遜之語也。然則弘錫輩白地誣捏。陷害君子之罪。亦何逃於天鑑之下乎。〈其後凶徒。竟不敢追奪兩先生。〉
咸從世稿成。
世〈▣目〉。卽縣令直學文孝襄肅及文貞灌圃〈得江〉松亭〈泳濬〉諸公詩文合選者。先生甞因舊本。証正增補。至是重刊行世。
遭凶徒趙趾彬發啓。六月。命罷職不叙。
正言趙趾彬。因次對啓曰。前府使魚有鳳。自穪金昌協之門生。乃敢糾率不逞之徒。投進一䟽。語意絶悖。金某旣是賊集之同氣。則果使其人至今生存。律以邦憲。當坐收司。而今魚某肆然筆之於䟽中。極口穪詡。略无顧憚。渠若有一分嚴畏之心。不念分義。伸救逆屬。一至於此哉。請罷職不叙。其後持平沈埈傳啓。蒙允。〈按李公輔天遺事曰。魚先生道義名理。實爲農門之嫡傳。望實俱隆。而不幸當辛壬之際。先生弟咸原。以肺腑之親。不能救四大臣赤族之禍。訿謗溢世。而先生則又首嬰凶鋒。力辨師門之誣衊。反爲凶徒所擠辱。自是杜門却掃。謝遣生徒。有若自靖之爲。而惟編定師門文字事實曰。後世必有知吾心者。盖指此時事也。〉
與同門十餘人。往石室書院。參農岩先生兩世撤享告由之祭。
司諫李世德。首發被罪人父兄黜院享之論。至是。沈埈再發啓。文谷農岩兩先生。竟至撤享。先生往參。告由而敀。
編農岩先生語錄。附四端七情人心道心說。
先生在師門最久。籍記緖言甚多。至是。刪揀編定。而先生之在石室也。農岩先生以所述四七人道等說授之。使之討論。及文集之剞劂也。先生欲編入雜識。而圃陰諸公。以爲惡惹爭端。不如姑秘之。遂不得行于世。旣而士禍滔天。文獻蕩失。先生甚以爲慮。從吳大濬仲深得一本。傳布士友間。又附於語錄之下。〈按農岩先生四七人道說。皆與退溪栗谷兩先生說有少異。而黃江諸公之論。皆主栗谷之說。不敢有異見。故有惹爭端之論。〉
七月。丁議政公憂。
九月。行襄禮于豊德望浦先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