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軍國民教育會
軍國民教育會與義勇隊性質不同之點,後者屬於拒俄禦侮,而前者則屬於革命排滿,此其宗旨懸殊者也。義勇隊既解散,學生之卑怯者,以畏懼政府干涉,不敢再預聞政治運動。湖北學生王璟芳因舉發義勇隊志在革命有功,清廷嘉之,特旨賞給舉人,葉瀾、董鴻禕、秦毓鎏諸人不為少屈,乃于癸卯夏間發起軍國民教育會。群推秦毓鎏起草立會意見書,茲錄原文如左:
發起軍國民教育會意見書
論題 不可不表明宗旨
哀哉義勇隊,自成立至今,降心下氣,仰人鼻息而不辭,受人唾駡而不惜,果何為也哉?為吾民族圖獨立歟?抑為彼滿洲保私產歟?此不辯而明。凡吾同胞當無不曰:滿洲殺我祖宗,奪我財產,已二百餘年,今且迫我同胞,割我土地,遺之外人,致吾有滅種之慘。滿洲吾之世仇也,吾覆之亡之且不暇,烏乎言為彼保產也。
然則拒俄胡為歟?日俄據東三省,各國必與之爭,爭必出於戰,無論孰勝孰敗,吾之土地終非吾有矣。東三省亡,不足憂,東三省亡,而吾之土地皆隨東三省而俱亡矣。一俄不足憂,各國皆隨俄而瓜分我矣,嗚呼!吾族亡于野蠻滿洲,猶有獨立之希望,若亡于文明各強國,真為萬劫不復之奴隸地矣。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奮鬥而死,此吾軍國民教育會之所以起,凡吾同人當無不知也。
然則運動滿洲政府又胡為哉?曰組織學生軍必求出發,欲求出發,必先除阻力,滿洲政府在今日猶是為吾之阻力也明甚。苟使吾軍能至北方,則凡合吾宗旨之舉動無不可為,有此機緣,不可坐失,此所以不得不用手段,而希達我目的于萬一也。上海志士之譏我毀我,豈為知我者哉!
故第一次開大會商議組織學生軍,葉瀾等即表明宗旨,演說之末,大聲問曰:吾軍此舉為國民乎?為滿洲乎?鈕君永建曰:為國民。葉瀾曰:是矣。遂退。諸君皆鼓掌。吾會宗旨固已表明,人人心中無不了然,徽章制黃帝之像,宗旨所在,不言而喻。特欲達目的,不可不用手段,故先時章程中措詞含渾,未將民族二字大書特書以揭明宗旨者,職是之故。
然宗旨不明,其害不可勝言,吾會成立後,國中回應者甚多,故吾會之舉動大為國人所注意,若誤以手段為宗旨,互相仿效,勢將率吾四百兆同胞為效力異族之奴隸,此大有害於中國前途者也。且欲舉大事,必立一正大之名,使會外同志聞風興起,為我輔助。使會內同人心目所注,並攻一途,而後事克有濟。今吾會以宗旨不明之故,致貽人以口實,在清廷早洞見吾肺肝,幹國民反助長其奴性,必至兩無所得,而本會之基礎,終無以自固,本會之發達,亦終無可望,借令發達矣,此會之於中國前途果有何影響也。 因是之故,某等擬幹今日開會,定本會之宗旨,日養成尚武精神,實行民族主義;宗旨既定之後,皆當堅守此旨,以維持本會於無窮,鼓吹此旨以喚醒國人之迷夢。祖父世仇則報復之,文明大敵則抗拒之,事成為獨立之國民,不成則為獨立之雄鬼,凡吾同志,諒有同心!
或者曰:宗旨表明,則滿洲政府必多方摧殘,懦弱國民必從此退沮,不如養晦以待時機,此讆言也。吾輩之舉動,無論如何順從,吾會之宗旨,無論如何腐敗,彼終不信也。思所以防我賊我者,固未嘗一日間也。吾國民奴隸根性深,習慣于滿洲政府壓制之下,忘其殺父之仇,將遭滅種之慘,吾輩日夜喚醒之,猶恐不及,今複設一奴隸之模型懸于國民之前,吾恐滿洲政府不受吾欺,而吾四百兆同胞已遠至絕地,無複生機矣。故或者之言,不足欺人,適足以自欺耳。
然則宗旨之不可不表明也,既如此,而某等之所以默而不言者,徒以特派員未回,此旨暢明,恐遭不測。今則勢異曩昔,較量利害,計之已熟,用敢布其愚見,以俟公決。謹述芻議,伏希鈞鑒。
軍國民教育會會員秦毓鎏、薩端、周宏業、貝鏞禮、葉瀾、張肇桐、華鴻、陳秉忠、董鴻禕、翁浩、陳定保、胡景伊、程家檉、王家駒、鄭憲成提議。
軍國民教育會成立時,以本身性質屬於秘密團體,須預防破壞,且須計及破壞後之安排,故定名頗費斟酌,而招收會員,概取嚴密,人數不多,咸能恪守規章,保存機要。開會無定期,會場無定所,故自癸卯成立起至乙巳合併同盟會止,迄未破壞。會員徽章鎳質圓形,大如墨西哥銀圓,一面鐫黃帝軒轅氏像,像系采自日本東京帝國圖書館,一面鐫銘四句,銘曰:“帝作五兵,揮斥百族,時維我祖,我膺是服。”乃出秦毓鎏手撰。是年五月間,上海《同文滬報》等忽傳學生軍北上特派員鈕永建、湯爾和在天津被清吏殺害之說,各會員聞之,愈為激昂,決定進行方法三種,一曰鼓吹,二曰起義,三曰暗殺。更推舉同志返國分省運動起義,名曰運動員,黃軫(改名興)、陳天華即被派回湘之運動員也。其他秦毓鎏、程家檉、蘇子穀等先後返國講學,董鴻禕、王家駒等亦赴南洋群島,各負相當任務,於革命進行。收功非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