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園叢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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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子部十

  東園叢説

  雜家類三

  雜説之屬

  提要

  臣等謹案東園叢説三卷舊本題宋李如篪撰如篪始末未詳據巻首紹興壬子自序則括蒼人時為桐鄉丞也又有紹興甲寅建安周庭筠刻是書跋稱為東園先生則東園其號矣其書諸家不著錄莫考其所自來下卷雜説中載所作初夏詩及其父歡喜口號三首為向來錄宋詩者所未及又是書序于壬子為紹興元年刋于甲寅為紹興三年而紀時事一條紀紹興六年楊么李成憸佞一條紀紹興二十四年秦勛登第事以少敗衆一條紀紹興三十一年兩淮失守事且有稱髙宗廟號者則書當成于孝宗時年月殊不相應且語孟説一門語孟合稱不似南宋初語所辨北辰不動一條與明陳士元論語類考之説同似乎曽見集註故有此説亦不似朱子以前語其天文歴數説謂今之渾天實盖天之法亦似歐邏巴書既入中國之語宋以前即推步之家未明此理無論儒生或近時好事者捃摭舊文益以所見偽為此帙託之宋人歟然但就其書而論則所言雖不盡精核亦時有可采如春秋行夏時一條謂以建子為周正月乃左氏之失不知左氏周人紀他事或失之誣至于本朝正朔則婦豎皆知左氏不容有誤詩亡春秋作一條謂孔子所聞所見之世無詩不知株林夏南詩有姓名不能移之東遷前也召公不悦一條謂周公朝諸侯于明堂召公嘗北面而事之則誤信明堂位之謬説左傳其處者為劉氏一條疑邱明先知又疑其附會則未考此句為漢儒増入孔頴達正義已有明文然如解王用三驅引周官大司馬立表為證解坤六五爻駁程傳女媧武氏之非解説卦生蓍糾揚雄産蓍之誤解繫辭太極生兩儀為生蓍之法引左傳楚有句澨漳澨雍澨蓬澨諸地證三澨非水名解關雎為后妃求淑女引崔靈恩三禮義宗證縮酒用茅之義以及考究易之八法及六百七分之説推算絳縣人甲子之類皆典核不茍于經義頗為有禆故與岳珂棠湖詩稿雖皆出自近日顯有可疑而以其書可採亦姑並存之以資叅訂焉

  乾隆四十六年十月恭校上

  總纂官 (臣)紀昀 (臣)陸錫熊 (臣)孫士毅

  總校官 (臣)陸費墀

  ●東園叢説原序

  僕頃年僻居語兒之東鄉既無進取之望又不能營治資産日與樵漁農圃者處羮藜飯糗安分循理亦足以自樂時時披閲文集省記舊聞隨手筆之遂成卷帙其間經史子集天文地理厯數之説無不有之目之曰東園叢説好古博雅君子覽之者殆有取焉紹興壬子三月下澣桐鄉丞括蒼李如篪自序

  ●欽定四庫全書

  東園叢説卷上

  (宋)李如篪 撰

  ○春秋説

  春秋行夏之時

  夏正月建寅商正建丑周正建子者各用其月為嵗首也建寅則稱正月朔旦受命於神宗是建寅則稱正月也建丑則稱十有二月書云十有二月朔伊尹以冕服奉嗣王歸於亳是建丑則稱十有二月也建子則稱一月書云一月戊午師渡孟津是建子則稱一月也一月者謂是嵗首稍變於夏商而謂之一月其實十有一月也詩稱一之日觱發二之日栗烈謂十一月十二月至言四月秀葽五月鳴蜩六月莎雞振羽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牀下皆據夏正而言也嗟我婦子曰為改嵗以見此月嵗終十一月嵗首也以是考之三王之嵗首惟夏正建寅稱正月二代雖或建丑或建子初不稱為正月秦漢間雖用亥月為嵗首只稱冬十月亦不稱為正月孔子作春秋將立一王之法以夏正得天春秋之法行夏之時葢以周正紀事而以春王正月揭於其首其實則冬十有一月也不然豈得以十一月而強指為春正月哉只縁左氏不曉聖人垂法之意遂斥言元年春王周正月後儒因是相沿遂云商用建丑為正月周用建子為正月使春秋行夏時立法貽後之意晦而不彰左氏之失也

  詩亡然後春秋作

  孟子曰王者之迹熄而詩亡詩亡然後春秋作説者皆謂黍離之詩降為國風是詩亡非也孔子序詩國風雅頌各從其體初無褒貶去取在其間也按周召分陜之時周家己有天下闗雎美后妃之德王者之事也為其是風體故謂之國風得於陜之東者為周南得於陜之西者為召南豳七月陳后稷先公風化之所由致王業之艱難與夫東山之作及周公遭變之詩亦同在國風亦以其在風體故也但國風之中有正有變足以明政之得失時之盛衰也黍離之詩所謂變風者也不列之國風將何以處之處之雅乎處之頌乎皆所不可故列於國風而非所謂降也不然則二南豳風俱謂之降可乎且如大雅板蕩召旻之類雖周室大壊無綱紀文章其體是大雅只當列之於大雅之中乂可降之於風耶故知黍離之在國風其體是風而非降也然則孟子所謂詩亡者何也葢嘗考之國風之詩如鄭莊衛宣齊桓秦穆襄晉昭獻之類皆孔子所傳聞之世所作雖變風居多亦本於人情而止乎禮義先王之澤未冺也孔子所聞所見之世亦安得無詩國風無見焉者止乎禮義者無有也此孟子所謂迹熄而詩亡者也非謂黍離列於國風而云也然則春秋何以始乎隱究觀黍離雖作於平王之時而其顛覆之禍幽王為之也其他刺平王者如行役無期度不恤其民屯戍於母家凶年饑饉室家相棄之事亦衰世之常春秋豈為是而作哉逮桓王之立諸侯背叛王師傷敗如左氏所謂周鄭交質取温之麥尚猶可言至於帥師以取成周之禾甚至於射王中肩則諸侯蔑視周室無復有王矣王者威柄自此絶矣桓王之立實當隱公即位之三年故春秋自此而始為無王而作明矣若以東遷之後王政之失始於平王而春秋作則當自惠公始而不當始於隱也杜預以為隱公讓國之賢君故春秋以為始亦非也聖人立一王之法豈以讓國之一節而為春秋之始哉

  春秋感麟而作

  孔子嘗語子夏曰明王不作天下其孰能宗子又嘗曰鳳鳥不至河不出圖吾已矣夫麟鳳之至河洛之出圗書乃上天休嘉之應有明王者出然後見也孔子大聖人也必有明王者出然後其志可得而伸而其道可得而行河不出圖鳳鳥不至孔子葢傷無明王者作其事業終不得有見於當世也至魯哀公之西狩麟偶見獲孔子反袂掩面而嘆曰胡為而來哉葢傷明王之不作己志之不伸而麟至之無從也且謂其道不行於當世要必垂之於後代於是作春秋垂一王之法若曰後世有明王者作必將舉而措之以其書感麟而作故至於獲麟而止志在春秋者如斯而已矣其書既存一王之法則其施設之所寓言者無非天子之事故孟子曰春秋天子之事正謂定天下之邪正成天下之事業皆天子之事非孔子欲身為天子之事也李厚作春秋總要序見孟子有此説遂云孔子以天子之事為己任殊不知孔子只是思得明王以行所藴既終不可得於是作春秋見諸行事以明己志耳豈可以匹夫欲以天子之事為己任哉如先儒黜周王魯之説孔子素王丘明素臣之説皆不明夫子作經之旨

  黜周王魯

  春秋書成周宣榭火公羊傳曰新周也黜周王魯之説葢啟於此新周者葢謂王者必存二王之後周有天下則宋杞為二王之後今王魯則以周宋備二王之後是新周而故宋也其説從此濫觴又見黍離之詩列於國風而魯僖之頌又繼周頌之後王魯之説遂得援以為證惟深識之士則知聖經之作皆自有意義也

  天王狩於河陽

  左傳云以臣召君不可以訓故書曰天王狩於河陽言非其地也且明德也葢嘗論之周自宣王會諸侯於東都之後天子未嘗有巡狩以朝諸侯之事由東遷而來亦未嘗有諸侯朝王之舉究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之中天子巡狩諸侯朝王之書蔑如也獨僖二十八年書天王狩於河陽公朝於王所書魯公之朝則諸侯之朝可知已天子為巡狩之舉諸侯即其所而朝之最是東周一時之美事晉文之力也而傳乃有不可以訓之言何哉且明德之言杜預以為明晉文之德其言是也詳究其事文公召王以諸侯見初非欲自尊大葢以當時周室衰微諸侯蔑視王室無復有宗周之念者晉文欲率諸侯朝周以明上下之分又力有所未及兼之皆使去其兵車以入然後可茍不能去又使天子何以自安使天子出狩因率諸侯以朝之其意甚美其謀甚婉矣春秋正色而書之無少貶焉所謂譎而不正者元不在此若以為貶則以錫命之失遂削去天字君乃為臣之所召而反稱天王何也直書天王狩於河陽又書公朝於王所辭無所貶聖人之意可知矣春秋集觧亦嘗明此意後之釋春秋者皆不能到也

  齊人來歸衛俘

  左氏傳經文云齊人來歸衛俘公糓經文皆曰齊人來歸衛寶按書稱俘厥寶玉衛俘衛寶其實一也但以俘為寶則掠取分受之罪不彰也當以左氏經文為是

  盟於召陵盟於袁婁

  孔子作春秋與奪之意昭然可見如齊威公伐齊屈完之詞未服師次於陘楚人懼使屈完來盟於師夫楚人來盟則其心已服矣於是退師召陵而與之盟示不迫而強之也其仁恕之心待楚之禮可謂兩盡矣故春秋書曰楚子使屈完來盟於師盟於召陵葢美之也晉郤克伐齊敗之於鞌進至袁婁去臨淄纔五十里齊人大恐使國佐如師晉人方且欲得蕭同叔子為質使齊之封内盡東其畝至使齊人不勝其忿無暇滅亡之恤而有收合餘燼背城借一之言於是遂盟國佐於袁婁葢疾之也齊威退師於陘以盟屈完郤克即袁婁以盟國佐二事中禮違禮觀聖人所書之文彰彰可覩矣

  紀季紀侯

  春秋誅三叛人以懲不義皆以地出奔者又諸侯失地書名紀滅於齊所書有可疑者方齊襄修九世之憾志乎滅紀自取郱鄑郚之後紀之國勢已危矣紀李不能與紀侯死守迺以酅邑入附於齊與叛人何異春秋方且嘉而稱其字見褒與季子仲孫同等又且書入若内弗受然紀侯不能効死而弗去至於亡國既不言滅又不斥其名書紀季則曰紀季以酅入於齊書紀侯則曰紀侯大去其國何也原其所以葢紀之不能抗齊終必見并紀季知其不免於是以酅入齊以存宗廟且使其姑姊妹親屬得有所歸其以邑附齊非以為利也紀侯初非不道以取滅亡見迫於齊力不能以自全死守徒斃其民無益也於是委而去之去其國亦非為身謀也故二者之書紀季之事不惟異於三叛且取貴於春秋紀侯之去國不惟異於失地之君且有大之之稱其後書叔姬歸於酅則知紀之宗社尚存於酅者紀季之力也書大去其國邑酅之宗社猶得以存安得與叛人并失地之君同日而語哉予謂紀季之賢不可望微子而存宗社與抱祭器以歸周者畧相似紀侯之賢不可望於太王其不以所以養人者害人而去之亦畧相似

  ○易説

  王用三驅失前禽

  易比卦九五曰顯比王用三驅失前禽講易之家解釋三驅之義或以祭祀賓客充君之庖為三驅或以湯網三面為三驅非惟不曉三驅之義并與一爻之義曖昧而不明矣夫三驅之義見於周官大司馬而説者未之詳也大司馬四時之田立表者四第一表五十步又立一表是第二表去第二表一百步又立一表是第三表去第三表一百步又立一表是第四表車徒之属皆集於第一表之中皆坐鳴鐃振鐸而作驅逐奔驟至第二表而止皆坐是一驅也鳴鐃振鐸又作驅逐奔驟至第三表而止皆坐是二驅也又鳴鐃振鐸而作驅逐奔驟至第四表而止皆坐是三驅也此王者田狩三驅之義也比卦九五取此為言者葢比卦五爻皆隂惟九五一爻是陽又處尊位為羣隂之所附是天下顯然比之者也考其象則坤為輿衆隂為徒坎為豕坎之變為離離為飛鳥以車徒而逐禽豕即有三驅之象王用三驅失前禽者葢上六一爻居前獨後於衆隂又坎為險是衆隂比於九五惟此一爻恃險而不附以三驅之義言之是在前逆而飛去之禽也夫禽之迎而來者順也順則取之背而飛去者逆也逆則舍之夫聖王在上天下皆比附其間有不服者聖王豈肯強之而必欲其比附哉置之度外從其自去而已故曰舍逆取順失前禽也比卦上六一爻即虞氏之三苗是也

  坤六五

  伊川先生解易甚明白惟坤卦六五解得未盡伊川云坤雖臣道五實尊位臣居尊位羿莽是也猶可言也婦居尊位女媧武氏是也非常之變不可言也故聖人有黄裳之戒焉按易六五一爻坤卦之至美故曰黄裳元吉孔子釋之曰文在中也又於文言敷暢其義曰君子黄中通理正位居體美在其中而暢於四支發於事業美之至也既曰正位居體安得有羿莽女媧武氏之氣象不知程氏如何發此論

  参伍以變

  繫辭言参伍以變錯綜其數説者多引河圗五居中央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為肩六八為足之説以為縱横十五是謂三五以變三五則然其變維何也夫三以變者伏羲之八卦是也八卦之畫三舉乾一卦言之乾一變巽二變艮三變坤是三以變也五以變者周易重卦是也重卦之畫六以乾一卦言之一變姤二變遯三變否四變觀五變剥六變復變第三畫為晉為遊魂七變復變下三畫為大有為歸魂遊魂歸魂是五變之後再變之卦故只言五變而不言七變即是五以變者也三五之變錯於三百八十四爻之中而綜於萬有一千五百二十之數錯綜其數可知矣

  參天兩地

  繫辭言參天兩地而倚數儒者往往説得不甚切當王弼注云參竒也兩偶也七九為陽六八為隂竒偶是也參兩倚數之説則未聞也夫數之所由起本於五行生成者是也夫天一生水成於地六地二生火成於天七天三生木成於地八地四生金成於天九天五生土成於地十故一三五七九為陽二四六八十為隂考之天之生者三地之生者兩天三地兩數之所由起故曰參天兩地而倚數又五行生成之數陽極於九隂極於十九者三三也十者兩五也亦得為參天兩地

  生蓍

  繫辭云幽賛於神明而生蓍葢能以吉凶得失預曉於人者神明也神明不能與人相接故聖人生揲蓍之法探神明所為吉凶得失者以示於人使人知有避就故曰幽賛於神明而生蓍也揚雄認錯此意以為聖人有以幽賛於神明而生出蓍草也故太玄云混渾天地而産蓍誤矣

  六者三才之道

  繫辭云六者非他三才之道也凡卦六畫皆具三才下二畫為地中二畫為人上二畫為天以乾一卦觀之故九二曰見龍在田是下二畫為地也九三曰君子終日乾乾是中二畫為人也九五曰飛龍在天是上二畫為天也

  太極生兩儀

  繫辭云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後儒便以兩儀為天地兩儀既為天地而八卦中又有乾坤何也殊不知此一段是聖人言生蓍之法也四十九莖聚而為一者太極也分於兩手而為二者即有隂陽二氣是兩儀也既分隂陽揲之則有老陽少陽老隂少隂是四象也遇老陽則其策三十六遇老隂則其策二十四少陽則其策二十八少隂則其策三十二老陽之策三十六是九揲之數也故九為老陽老隂之策二十四是六揲之數也故六為老隂少陽之數二十八是七揲之數也故七為少陽少隂之數三十二是八揲之數也故八為少隂七八九六一定而不可易者也安得外求其説

  易有八法

  易之書其法有八曰貞悔曰對變曰反對曰互體曰之變曰世應曰納甲曰飛伏明此八事可與言易矣   凡重卦内象為貞外象為悔舉一卦以明之如水雷屯■【坎上震下】震為貞坎為悔   對變者如乾對變則為坤■   反對者如屯■【坎上震下】反對為蒙■【艮上坎下】   互體者如屯■【坎上震下】自第二爻至第四爻即有坤體   自第三爻至第五爻即有艮體是互體也   之變者易以變為占揲出少陽少隂則其爻不變揲出老陽老隂則其爻變所謂變者陽爻即變為隂隂爻即變為陽也以乾坤二卦舉一爻以明之乾卦六畫皆陽■【乾上乾下】若第一爻揲出老陽即變為姤■【乾上巽下】坤卦六畫皆隂■【坤上坤下】若第一爻揲出老隂即變為復■【坤上震下】是為之變也   世應者如乾之初九變為隂則為姤而姤卦初六為世九四為應   納甲者以六十甲子納於八卦爻中也乾納甲壬坤納乙癸震巽納庚辛坎離納戊巳艮兑納丙丁列之於左   乾■【壬戌】■【壬申】■【壬午】■【甲辰】■【甲寅】■【甲子】坤■【癸酉】■【癸亥】■【癸丑】■【乙夘】■【乙未】■【乙巳】震■【庚戌】■【庚申】■【庚午】■【庚辰】■【庚寅】■【庚子】巽■【辛夘】■【辛巳】■【辛未】■【辛酉】■【辛亥】■【辛丑】坎■【戊子】■【戊戌】■【戊申】■【戊午】■【戊辰】■【戊寅】離■【己巳】■【己未】■【己酉】■【己亥】■【己丑】■【己夘】艮■【丙寅】■【丙子】■【丙戌】■【丙申】■【丙午】■【丙辰】兑■【丁未】■【丁酉】■【丁亥】■【丁丑】■【丁夘】■【丁巳】   飛伏者如乾卦初九是甲子變為姤卦姤乾上巽下巽第一爻是辛丑是辛丑為飛神甲子為伏神也他皆倣此

  精氣為物游魂為變

  繫辭云精氣為物游魂為變是故知鬼神之情狀原始反終故知死生之説孔子於鬼神之事未嘗言及子路問事鬼神則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問死則曰未知生焉知死至繫易則曰是故知鬼神之情狀原始反終故知死生之説夫鬼神之情狀死生之説舍易無以明之而非可遽以語人者也觀八卦之變則鬼神死生之情狀始終之義昭然可覩矣凡卦至第六變為游魂精氣盡於此矣是死而為鬼神者也至第七變而為歸魂是精氣復返再生而為人物矣葢八卦之變皆七與正卦為八八卦之變是為六十四舉乾坤二卦之變以明之圖之於左   乾■【乾上乾下】乾一變為姤■【乾上兑下】二變遯■【乾上艮下】三變否■【乾上坤下】四變觀■【巽上坤下】五變剥■【艮上坤下】   至剥雖下五爻巳變猶有上一爻是乾本體精氣為物者猶在也至六變却變第四爻為陽於卦為晉為游魂   ■【離上坤下】則乾之精氣盡矣卦為游魂故曰游魂為變   乾之本體全不見矣至第七變再變内卦三爻為陽於卦為大有為歸魂   ■【離上乾下】則精氣復返而為物乾體復見矣   坤■【坤上坤下】坤一變為復■【坤上震下】二變臨■【坤上兑下】三變泰■【坤上乾下】四變大壯■【震上乾下】五變夬■【兑上乾下】   至夬雖下五爻已變猶有上一爻是坤本體精氣為物者猶在也至六變却變第四爻為隂於卦為需為游魂   ■【坎上乾下】則坤之精氣盡矣卦為游魂故曰游魂為變   坤之本體全不見矣至第七變再變内卦三爻為隂於卦為比為歸魂   ■【坎上坤下】則精氣復返而為物坤體復見矣震巽坎離艮兑准此

  六日七分

  易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除震兑坎離四正之卦二十四爻為二十四氣外六十卦計三百六十爻每一爻直一日三百六十爻為一嵗之日按一朞之日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六十卦三百六十爻則不足者五日四分日之一矣於是分一日為八十分五日四分日之一計四百二十分均該於六十卦之中每卦直六日七分論

  太玄踦贏二贊

  易六十卦三百六十爻不可増减太玄八十一家七百二十九贊亦不可増减易以一爻直一日三百六十爻當朞之日究朞之日數則易爻少五日四分日之一故分一日為八十分五日四分日之一為四百二十分六十卦每卦直六日七分而周一朞矣太玄以兩贊直一晝一夜而驗朞之日數則玄贊亦少四分日之三當如易不於卦外増爻計所少之數分一日為幾分均該於七百二十九贊之中足矣乃於首外増踦贏二贊夫不増二贊則所少者四分日之三今増二贊則多於朞之日四分日之一此蘓先生所謂四嵗而加一日千嵗之後恐大冬之為大夏者也蔣永叔韶音集進卷中却云揚雄立兩贊多於朞數四分日之一者日行遲緩常至後天故雄多此分數以足周天之度歴數家固有此法然豈有四嵗加一日之理按歴法至七十五年始加一日也蘓先生云恐大冬之為大夏却又不然歴法七十五年日退一度而加一日積至二萬餘年亦將大冬之為大夏矣然自上古至今日之行度久而必差故堯時中星至秦已差半次自太古至今其差豈勝計哉四時不至變亂者日行自有黄道其度雖有差須至加日四時初不易也蘓先生是據冬至日在斗度夏至日在井度差至於井則大冬為大夏矣不知自有黄道之運故也

  ○書説

  召公不説

  書云周公為師召公為保相成王為左右召公不説周公大聖召公大賢何故不相知心而有不悦之意詳觀君奭一篇葢縁召公欲避位而去周公作此以留之一篇之中盛稱召公當文武之時輔佐二人心德契合周家所由得天下有無窮之休美皆召公之力在今日不可不成就文王光大之業召公既疑周公而不悦周公安可無一言以曉諭之而亟稱其美似非人情周公不為也又召公不説周公在居攝之時庸或有之今已復子明辟同為師保而尚不説必不然也詳究其事周公召公當文武之世以至於有天下皆有大勲傳稱相武王以伐紂翦商一事其謀决於周公太公則其勲名與召公不同况又居攝七年制禮作樂以致太平則其功又非人臣之所能為者方其朝諸侯於明堂召公以下皆北面而事之一旦復子明辟遂同為師保左右成王師保位分敵體召公之心有不能自安者故欲引去不敢與周公比肩如是而不悦耳豈相忌而不悦哉蘓先生稱孔子厄於陳蔡其弟子自能相樂周公在位而召公猶且不説是周公之富貴不若孔子之貧賤蘓公豈不知此一時驅駕其説以為文耳學者不可以為實

  江漢朝宗於海

  書云江漢朝宗於海按江河淮濟謂之四瀆以其能獨赴海也水之赴海皆有朝宗之勢何獨於江漢言之且江漢合於夏口去海尚二千餘里即有朝宗之説何也嘗推原其意葢江水逕夷陵而東至於夏口漢水逕漢中厯魏興上庸興勢襄陽而南入於江皆荆楚之境其南當虞夏時則為三苗之國以虞氏之化而尚且弗率逮有商之際荆楚復為患故詩云奮伐荆楚罙入其阻周之衰昭王南征而不復春秋之時荆楚僣號稱王常為中國病故傳曰有王者則後服無王者則先叛葢其民輕剽喜亂厯世患之聖人因二水合并東趨於海故為朝宗之説以示訓猶曰水尚有朝宗人而不知尊君親上之義乎孔頴達疏畧言及其意而言之未詳唐杜工部更天寶之亂作詩獨出於忠憤措意甚深而用事不苟其詩有曰蜀水會涪萬瞿塘爭一門朝宗人共仰盜賊爾誰尊葢用尚書江漢朝宗之義也

  和夷

  書云岷嶓既藝蔡蒙旅平和夷底績鄭氏云和上所居之夷和讀曰桓其地去古既逺莫得而詳也予讀寰宇志洮州美相縣本後周之洪和郡周明帝武成九年置洪和郡屬岷州武帝時郡省以縣屬同和郡同和郡即岷州也後魏大統十年置岷州以南有岷山故以為名尋改為同和郡郡之政和縣有當夷廢城唐貞觀二年亦置當夷縣於此書稱岷嶓既乂蔡蒙旅平和夷底績今洮岷二州之間郡縣有同和洪和政和之稱岷州溢樂縣有步和川又有當夷縣之名名號之起必有由來又在岷嶓之間竊意和夷之地葢在於此也鄭氏之説無所經見非也

  湯始居亳將治亳殷

  成湯所居之亳與盤庚所治亳殷實是兩地成湯所居之亳帝嚳嘗居之帝嚳有商之祖也故曰從先王居盤庚所治之亳乃亳殷之地故曰新邑成湯之亳在今應天府穀孰之地盤庚所治之亳在今河南府偃師縣之地諸儒多以為一地其實兩地也契始封商縣故國號為商至盤庚都亳殷於是始有殷之稱至髙宗又遷居河北之朝歌

  洛邑

  洛邑為地之中按史記周紀武王有天下已有營洛之意故先置九鼎焉周公相成王成武王之意經營洛邑觀召誥洛誥之書定都之意决矣然而竟不遷都姑以周公君陳畢公相繼尹之成康之世四方無虞太平數十年迄無遷都之舉推原其事葢縁商家賢聖之君六七作遺德在民之久周家雖得天下闗東之民懐商之意未冺也三監之叛其民有反鄙周邦之語自非周公定之闗東之地已非周有矣由是姑保闗中百二山河之勢以臨制東方遂無都洛之舉也如遷殷頑民正如漢髙祖遷齊諸田楚昭屈之類葢撥其強宗以杜其亂耳

  三澨

  漢水過三澨至於大别馬融鄭玄王肅孔安國咸以三澨水名也許氏曰澨者埤増水邊土人所止也按春秋左氏傳文公十六年楚軍次於勾澨以伐諸庸宣公十四年楚令尹子越師於漳澨定公四年左司馬戌敗呉師於雍澨昭二十三年司馬薳越縊蓬澨服虔云或謂之邑或謂之地南陽涓陽之間淯水之濱亦有南澨之稱禮部韻注亦云水邊土人所止其實水際是也究其他水際未有稱澨者諸以澨為名皆漢楚之地恐是其土人以水次為澨也所謂三澨莫究其所在又按定四年呉伐郢楚子常濟漢而陣自小别至於大别然則三澨與二别皆漢水近江之間地名也

  浮磬

  禹貢泗濱浮磬孔安國云水中石可以為磬泗水中今無此石按淮陽下邳縣西南八十里有磬山先朝於此取磬石以供樂府其山在泗水之南四十里恐指此為泗濱也今三衢亦有浮石葢其石傍岸而生浮於水上又端州細石作硯甚輕薄土人亦謂之浮石僕意泗濱之浮磬亦其石輕細縝宻以浮稱之耳

  三江

  按禹貢於揚州言三江既入震澤底定孔安國不言三江所在酈道元注水經引庾仲初揚都注云太湖東注為松江下七十里有水口分流東北入海為婁江東南入海為東江與松江為三也又禹貢言漢水東為北江入於海江水東為中江入於海安國止云有北有中南可知亦不言何者為北何者為中何者為南兩漢郡國地理志注並云北江在毘陵北東入於海中江出蕪湖西南東至陽羨入海桑欽水經亦云北江在毗陵北界東入於海中江在丹陽蕪湖縣南至會稽陽羨縣入於海酈道元曰江出東注於具區謂之五湖口葢言蕪湖之江注於太湖逕松江以入於海也水經又指是水為南江詳觀諸儒之説震澤與大江其中各有三江據禹貢言三江既入震澤底定疑若震澤中自有三江也其言江漢之水則曰東為北江東為中江有北有中不應無南是大江之中自有三江也葢嘗深究之其實不然禹貢於揚州之境所謂三江者併震澤與大江之水而言之也予觀桑欽水經酈道元為之注其言水之源流支派至詳且悉然二子言江漢之水自彭蠡而下甚有疎舛如言北江自毘陵北界東入於海今大江自京口以東至江隂界舊屬毘陵謂之毘陵東北入海然也至言中江自蕪湖縣南東至會稽陽羨入海其説疎矣按今太平州蕪湖縣其南有水通大江其水自蕪湖東至黄池鎮又東至銀林遂絶不通自銀林十八里謂之東垻有水逕溧陽宜興入於太湖故今江東諸州之運必經由大江東至京口以入運河以隔於銀林之埧故也葢前代蕪湖之江常逕溧陽宜興以入於震澤是為南江漢志所云陽羨即宜興也宜興之水首受蕪湖江水逕縣之南是曰荆溪後以江水泛溢於太湖為呉中之患故為堰以限之則水經指蕪湖之江以東通太湖且謂之南江其言亦未為失也葢其水舊通太湖逕今蘓州呉江縣之松江東北入青龍江以入於海者是也按呉地秦時雖併屬會稽郡後分為呉郡故漢志言首受蕪湖水東至陽羨入海不言會稽葢後漢時陽羨已不屬會稽也酈道元注水經作於後魏之時與桑欽之水經俱云會稽陽羨而酈道元且謂與浙江合豈不妄耶又指蕪湖之水為中江皆不然蕪湖之水東至陽羨者乃南江也僕平常疑諸儒之言三江者而未究其實後為通州酒官自蘓州常熟縣福山登渡扺通州琅山岸其江面逕八十里八十里之中其水有二道最深而流急土人謂其北者為中洪南者為南洪洪亦曰濡兩洪之間皆沙夾海舶皆不可行其可通行者必於兩洪之中惟小舟入水不深者方可徑渡予方悟三江之説其二葢在於此并蕪湖之江舊通太湖由青龍而入海者是為三也後又咨訪其迹通州琅山之東北海門縣界有地名三江口又東則青龍江入海處乃呉越春秋稱范蠡去越乗舟出三江之口入五湖之中者也然後知三江之言實主於此可以無疑其實江漢之水自夏口併流東會於彭蠡至京口以東漢水則分為北江江水則分為中江蕪湖之水首受大江舊通太湖出呉松注於青龍併入大江者是謂南江此所謂三江也方三江之堙塞震澤之水不得其所歸而為一方之害三江既入則震澤底定宜矣竊意夫三代之前大江東下江漢之水分為二洪並流東注其中葢有斥鹵之地以分其疆域去古既逺日漸坍沒遂成沙矣至今惟見一江之中其流有二水深而流急耳然大江之二洪予以為江漢之水禹貢之所謂北江中江者則今之中洪乃北江南洪乃中江而北人乃以中洪南洪為言者實由北江之水去北岸最逺居於水面之中故土人指為中洪又居其南者則指為南洪其實今之中洪乃禹貢之漢水東為北江者是也今之南洪乃禹貢之江水東為中江者是也蕪湖水首受大江東注震澤自青龍併入大江之尾閭者實為南江故曰禹貢之所謂三江併大江與震澤之水而言之也蘓先生子瞻嘗論三江以豫章之水為南江併江漢之水為三江詳禹貢之書揚州界言三江既入豫章亦揚州之界也然江漢之水自會於彭蠡之後方曰東為北江東為中江而豫章之水乃今江西灨溪與鄱陽等水會於彭蠡者也安得援此以為南江哉然大江之流水之併歸者却有三江西自蜀郡而下東至海者中江也西北自漢沔而東至夏口而南入於大江者北江也西南合瀟湘灃沅之水會於洞庭至巴陵西合於大江者南江也則荆界亦可以稱三江但禹貢所言三江既入震澤底定據揚州之境而言亦不得用此以為之解也

  ○三禮説

  月令

  堯典仲夏之月日永星火謂心星昏中也至月令仲夏之月則昏亢中堯典仲冬之月日短星昴謂昴星昏中也至月令仲冬之月則昏東壁中考之堯典中星與月令中星率差半次所以如此者葢縁日行遲緩月行疾速日之行日行一度月之行日行十三度十九分度之七就其中日之行又不能無毫釐之不及故厯家率五十年而退一度議者謂五十年為太過率七十五年而退一度堯時冬至日在虛宿故昴星昏中至吕令二千餘嵗合退三十餘度冬至日在南斗故東壁昏中也自漢而下以迄於今中星之差亦可得而推也又堯典中星只以二十八宿為言至月令二十八宿之外又指弧建二宿以為言葢由二十八宿之中井度最多昏旦中星人目所覩春分之節井星昏中斗星旦中二星其度闊昏時井星已過西而其實皆在井度中旦時斗星已過西而其實猶在斗度中目之所覩見其星已西而指為中星則不能不惑弧在井度之内旦而正中故又取二星以正昏旦也

  祭

  凡食必取少許置於器中以祭先造飲食之神今人謂之出生者是也故禮云飲食必祭示有先也周禮膳夫受祭器又人君之祭器授之膳夫也魯語云君祭先飯謂侍飲食於君祭先飯謂侍食於君祭則先飯而次及他也

  喪制

  禮經五禮之中喪禮最詳儒者以無益於進取講論所不及以古人所重因叙其畧凡死有復有小斂有大斂有殯有塟有虞有祔士庶人始死即升屋而號曰臯某復若君則復於小寢大寢四郊庫門以生時常所往處也在道則升車而呼復者葢以旌招其魂而欲其復盡愛之道耳其旌即謂之重置於坐以受奠享及巳塟反而虞祭始為木主其旌則或綴諸主或藏之故禮曰殷主綴重焉周主重徹焉其旌今世俗謂之兆揭於竿及置於坐者是也始死既復其魂已不返矣而後浴尸惟君用鬯葢以香草置湯中以浴尸也春夏即用夷盤貯氷以寒尸周禮凌人大喪供夷盤氷是也既浴楔齒綴足帷堂揳齒用角柶以通飯含也綴足謂聫綴屨履之屬帷堂者男女方亂故帷堂帷堂即換新衣遷尸於户内布絞縮者一横者三君錦衾大夫縞衾士緇衾皆一先斂衣次斂衾以絞束之然後加冒殺君錦冒黼殺大夫玄冒黼殺士緇冒赭殺凡冒質長與手齊葢以韜尸也殺者冒之下韜足者也小斂又加夷衾斂巳徹帷未有席天子七日大夫五日士三日而大斂大斂亦有絞紟縮者三横者五布紟二衾君大夫士一也君陳衣於庭百稱大夫陳衣於房東五十稱士陳衣於序東三十稱奠於堂方有席天子七月而塟大夫三月士踰月既塟返日中而虞弗忍一日離也虞置木主周桑是日也以虞易奠卒哭而成事是日也以吉祭易喪祭其變而之吉也比至於祔必於是日也接不忍一日未有所歸也檀弓云豈若速返而虞者葢欲死者速有所依也至祔於廟又易虞主周人以栗

  七廟九廟

  鄭康成之説王者親廟四二昭二穆與太祖之廟而五周家七廟后稷為太祖文武二祧不遷故有七廟王肅以為王者親廟六三昭三穆與太祖廟而七周家文武二祧不遷共為九廟按商書言七世之廟可以觀德自周以前已有七廟不縁文武二祧而七當以王肅九廟之説為是

  祭存三古

  凡祭必存三古郊血大饗腥上古之禮也體其犬豕牛羊中古之禮也實其簠簋籩豆鉶羮近古之禮也   血腥未有火化上古之俗然也體薦則爓湯中古之俗然也至於簠簋籩豆其食物腍矣太羮不致滋味鉶羮則加鹽菜之屬近古之俗然也葢祭祀之禮求之上古又求之中古又求之近古備古今之禮以交於鬼神於彼乎於此乎庶乎或饗之也故禮曰郊血大饗腥三獻爓一獻孰又曰血腥爓腍祭皆備三古而言

  三年耕必有一年之食

  三年耕必有一年之食九年耕必有三年之食以三十年之通則有九年之食雖有旱乾水溢民無菜色據三年而餘一年之食二十七年已有九年之食而必三十年通計方有九年之食者葢三十年本合有十年之食縁三十年之中有十二箇閏月多用一年之食故通計只有九年之食也孔子稱必世而後仁以國用不乏衣食足而知榮辱人之情也故必待三十年而王化洽也古者制國用必於嵗之杪五穀皆熟貢賦皆入然後制國用計一嵗所入之數而四分之用其三而舍其一至三年又足三分可支一年故三年必有一年之食九年必有三年之食三十年之通而有九年之食也

  土圭測景

  洛陽陽城縣舊屬河南府今屬許州周公測景以求地中之處也其測景之法葢表八尺以立於其地又為土圭長尺有五寸卧於表之北夏至之日日正中時表景與土圭齊謂之地中乃於此建王國焉若表立於此地之南則景長其地多暑立於此地之北則景短其地多寒立於此地之東則其地夕多風立於此地之西則其地朝多隂周禮稱日南日北日東日西者指陽城日景而言也南北之景率千里而差一寸惟陽城晷景尺有五寸為地中也

  鄉遂

  古者兵農一體周家鄉遂之制兵寓其中近國為鄉為鄉者六郊外為遂為遂亦六其鄉則五家為比五比為閭五閭為族五族為黨五黨為州五州為鄉遂則五家為隣五隣為里四里為鄼五鄼為鄙五鄙為縣五縣為遂其兵制則五人為伍比與鄰之夫也五伍為兩兩二十五人閭與里之夫也四兩為卒卒百人族與鄼之夫也五卒為旅旅五百人黨與鄙之夫也五旅為軍軍二千五百人州與縣之夫也五軍為師師一萬二千五百人鄉與遂之夫也葢鄉遂各有萬二千五百家各有萬二千五百人六卿率之鄉則出征遂則居守魯人三郊三遂是大國三卿也

  周家不用商聲

  大司樂祭天神地祇人鬼備宫角徵羽四聲不用商聲者周家木德金尅木商金也故不用

  大宗小宗

  古者諸侯卿大夫皆世襲嫡子既襲爵位其庶子謂之别子别子不得祭宗廟故自别子以下則自為宗别子之嫡長子與嫡長孫相繼而下為大宗凡自别子出者皆宗之不遷之宗也禮所謂宗其繼别者百世不遷之宗者也其别子之庶子則又自為宗庶子之長子長孫相繼而下為小宗自庶子出者皆宗之至五世則遷禮所謂繼禰為小宗五世則遷之宗也庶子為禰繼禰者庶子之子也近代既無世襲則無大宗惟宗室則當有大宗小宗而無其制故蘓先生欲使天下皆行小宗繼禰之法葢欲聫宗族以教親睦也

  兩之以九竅之變參之以九藏之動

  周禮醫師云兩之以九竅之變參之以九藏之動人之身其陽竅七隂竅二總隂陽而為兩有疾而為變其事顯然而可知者也所謂兩之以九竅之變者也心肺肝脾腎胃大腸小腸膀胱為九藏其中有變不可得而見而其血脈之動常觸於寸口醫之能知者必於人兩手臂髙骨之下用三指測候之九藏之動不逃於三指之下因以决人之生死安危和緩俞跗之流不能舍此而已疾也所謂參之以九藏之動者也

  隂德陽德

  大宗伯云以天産作隂德以中禮防之以地産作陽德以和樂防之何謂隂德陽德曰隂陽者非竒耦也葢主隱之與顯也漠然無朕兆之可窺者隂德也顯然有可驗之形者陽德也夫喜怒哀樂愛惡欲之根於性情者出於天産也是漠然無跡之可窺者也此七情之發不以中禮防之則人偽勝而天理滅故曰以天産作隂德以中禮防之耳目口鼻手足軀體之間者出乎地産者也是顯然有可覩之形者也其視聽言動不以和樂防之則猖狂非僻無所不至故曰以地産作陽德以和樂防之故中庸以喜怒哀樂未發之謂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而禮者所以制中而樂者所以道和也聖賢不愧屋漏而每謹其獨如怒不遷而過不貳是以中禮防其内者也步趨則有環珮之聲升車則有和鸞之節燕饗則有聲歌在御則有琴瑟手舞足蹈而非僻無自而入是以和樂防其外者也

  ○詩説

  周南

  召南詩序稱用之鄉人焉用之邦國焉稱用之何也按儀禮燕歌周南闗雎葛覃卷耳召南鵲巢采蘩采蘋鄭氏云國君夫人房中之樂歌也周南召南風化之本故謂之鄉樂葢周房中以及朝廷燕饗與鄉射飲酒俱用之也故曰用之鄉人焉用之邦國焉魯語曰人而不為周南召南其猶正牆面而立也與為即與用同也

  芣苢

  芣苢韓詩直云車前今俗人謂之蝦蟇衣者是也山海經則芣苢為木云實似李食之宜子生於西戎按二字從草安得是木又芣苢之詩係周南所采之詩既生西戎周南之地在陜之東其人安得而采之因以為詩也

  長庚

  詩云東有啟明西有長庚先儒多以為一星在西為長庚東為啟明非也夫在西者昏見在東者未明先見是啟明居日之前長庚居日之後若是一星豈應一昏旦之間昏在日後旦在日前之理按五緯之中金水二星常隨日長庚啟明乃金水二星也漢書髙帝紀冬十月五星聚於東井髙允崔浩並以為不然葢縁仲夏之月日在東井十月日在尾箕金水無縁會於東井也五星之聚當在五月耳

  詩各有體

  孔子删詩為三百篇國風雅頌各從其體而類聚之有風體者則列之國風有雅體者則列之雅有頌體者則列之頌雅又分大小二雅只言一事如鹿鳴燕羣臣嘉賓皇皇者華君遣使臣之類主於一事如此之類即謂之小雅如烝民大明文王之類其文非止一事往往廣及道德政化之本如此之類即謂之大雅又有一詩而備三體者豳七月之詩是也七月之詩自女心傷悲殆及公子同歸以上有風體故為豳風自為此春酒以介眉夀以上有雅體故為豳雅自稱彼兕觥萬夀無疆以上有頌體故為豳頌周家祀享通用之也

  生民玄鳥

  帝王之興必有神異不可以常理推也司馬遷言后稷之生由姜嫄履巨人跡而生契之生由簡狄吞玄鳥之卵而生故生民之詩云履帝武敏歆載震載夙載生載育時維后稷又曰以赫厥靈上帝不寧不康禋祀居然生子以其生之竒異故置之隘巷平林寒氷之地以驗之而名之曰棄而玄鳥之詩明言天命玄鳥降而生商則巨人跡元鳥卵其事不妄矣而説者乃云詩人所言謂髙禖從祀之時隨帝之步武以元鳥至之日祀於髙禖二詩之意皆主於髙禖而為言也夫帝王髙禖之祀特常典耳豈惟后稷之生與契之生獨言之厥初詩人之作史遷之言為是

  我姑酌彼兕觥

  卷耳詩云陟彼髙岡我馬玄黄我姑酌彼兕觥惟以不永傷注云觥罰爵也燕饗所以用之者禮自立司正之後旅酬必有醉而失禮者罰之亦所以為樂今人宴會求席中人舉動言語之謬誤者則罰酒以為笑樂其所由來逺矣

  用金銀為環置指間

  詩注古者后妃羣妾以禮進御於君女史書其日月授之以環以進退之生子月辰以金環退之當御者以銀環進之著於左手既御者著於右手事無大小記以成法今世俗人用金銀為指環置於指間以記事自古有之也

  有女同車

  有女同車之詩刺鄭太子序稱太子忽常有功於齊齊侯欲以文姜妻之齊女賢而不答卒以無大國助至於見逐鄭忽失齊之援至於失國其事則然矣按文姜嫁於魯威生子同即魯莊公其母文姜滛亂為二國患猗嗟之詩嘗刺莊公不能防閑其母有女同車之詩反謂齊女賢而不答何也

  闗雎

  闗雎之詩本言后妃之德首章言闗闗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夫闗雎之為禽摯而有别以况后妃之德明矣窈窕淑女宜為君子之逑匹是亦主后妃為言也夫窈窕淑女既言后妃下章又言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則所謂窈窕淑女乃后妃之所求似非主於后妃為言也既言后妃求窈窕之女又以窈窕之女為后妃作詩之體不如是也予謂首章闗闗雎鳩在河之洲二句是况后妃之德繼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廼后妃思得賢女以配君子之義故序稱哀窈窕思賢才而無傷善之心焉其意可如也夫人君自后妃而下夫人世婦御妻皆人君之逑匹也不必以好逑之文專為后妃也

  召伯聽訟

  行露之詩云誰謂雀無角何以穿我屋誰謂女無家何以速我獄雖速我獄室家不足誰謂鼠無牙何以穿我墉誰謂女無家何以速我訟雖速我訟亦不女從葢言當時有強暴之男侵凌貞女爭訟至於召伯之前其間強暴之男初無納采問名之儀直欲以強爭取之其訟為易决譬如雀之無角豈能穿其屋室家之禮不講安能強取其女其訟為易决也至於強暴之男有強委禽之類指為納采問名之事其訟為難明譬如鼠實有牙信乎可以穿屋雖有疑似難辨之跡亦不能欺終不汝從也此詩人所謂美召公之聽訟也

  ○左傳説

  艮之八

  揲得艮卦初六九三六四六五上九五爻並遇老隂老陽其爻俱變惟六二一爻得八為少隂不變史氏見此一爻不變故曰艮之隨也圖二卦於左   艮■【艮上艮下】 此一爻為少   隨■【兑上震下】 隂得八不變   亥有二首六身   史趙曰亥有二首六身下二如身是其日數也葢以亥字横看以為算位故士文伯曰然則二萬六千六百有六旬也絳縣老人稱臣生之嵗正月甲子朔四百有四十五甲子矣其季於今三之一也葢自其年甲子至今來甲子四百四十有五甲子末後一甲子得甲子甲戍終癸未計二十日至後甲子尚少四十日故曰其季於今三之一也四百四十五甲子總計二萬六千七百日少四十日則是二萬六千六百六十日也史趙云文伯之言數與絳老所言不差但傳文師曠言七十三年矣計七十三年只當二萬六千二百八十日尚有三百八十日則是七十四年有竒也考之魯叔孫惠伯會郤成子承筐之嵗正是七十四年印文傳寫誤以四年為三年耳非師所言之誤也若據二萬六千六百六旬之數七十四年當二萬六千六百四十日尚多二十日雖稱七十五年可也師曠只指會於承筐之嵗計七十四年者葢絳老生在會於承筐年中不必在朔旦甲子而生不得以朔旦甲子計其年數也

  風馬牛

  書云馬牛其風臣妾逋逃勿敢越逐葢封境相接馬牛或有風逸臣妾或有逋逃越逐不復即起爭競之端故費誓以此告戒欲息爭端也齊國邊北海楚國邊南海封境隔逺雖是馬牛風逸越逐不復之爭無縁相及何事而兵臨其地屈完問齊之意葢如此耳杜氏注云馬牛風逸邊境之細事解釋甚明學者不照杜氏所注多憑臆見有云馬順風牛逆風兩者相背或云馬牛風逸相逐亦不及其地並失本意

  包茅縮酒

  禹貢言包匭菁茅葢二物充祭祀之用欲致其齋潔故包而匭之也孔安國於包字下注橘柚是據厥包橘柚錫貢之文以包為橘柚謬矣夫祭祀所以必有茅者為欲縮酒也葢古之為酒不如近代用縑素為袋以取清酒其取之也頗簡率必有糟粕之屬不能盡去按周禮五齊曰泛齊曰醴齊曰盎齊曰緹齊曰沈齊注云成而滓浮泛者為泛齊成而翁翁然葱白色者為盎齊成而滓沈者為沈齊三酒曰事酒曰昔酒曰清酒清酒祭祀之酒乃沈齊也雖名為酒仍有滓漬沈於其下故當其祭祀之際必有束茅以酒沃其上以去滓漬欲其清而潔也其説見於崔靈恩三禮義宗今人有喪奠之者亦束茅一截置於盤中祼酒必沃於茅之上亦上古縮酒之儀制俗人不知此以為使若鬼神吸之鄭氏周禮注亦如此説陋矣

  先軫

  晉文之霸成於城濮之戰城濮之勝成於先軫之謀合齊秦之交而使楚人不得不戰軫之謀也如使宋人賂齊秦藉之以告楚執宛春及曹伯分曹衛之田以激楚之怒齊秦之交合矣楚人不欲戰而不能矣敗楚師以釋宋圍諸侯震恐其誰敢不服借使當時之謀不如是之婉楚人雖釋宋而歸不决於一戰豈能遽然號令諸國若是其速哉但其謀詭譎非仁義之兵而黠數機巧有以役使與國俾強敵亦由之而不知亦可喜也

  兩葵丘

  齊侯使連稱管至父戍葵丘又諸侯盟於葵丘杜預注戌葵丘云在臨淄西注盟於葵丘云陳留外黄東有葵丘葢兩地也京相璠云齊西五十里有葵丘葢連稱所戌之地也寰宇誌開封考城縣東一里有葵丘葢所盟之地也按左傳稱齊侯使連稱管至父戌葵丘瓜時而往及瓜而代期至請代弗許故謀作亂使其從妹之在公宫者為間而弑襄公若非所戍之地近於齊都安能謀及婦人而為公室之亂乎則臨淄西之葵丘是也又按齊威公為葵丘之會晉獻公往會之遇宰孔曰可無會也齊侯不務德而勤逺畧故北伐山戎南伐楚西為此會也若所會之地去齊稍近安得指其逺畧而有西為此會之言哉則考城之葵丘是也陳留開封一也臨淄即齊之所都

  魚麗陣

  原繁髙渠彌以中軍奉公為魚麗之陣司馬法二十五乘為偏葢以車列於前以步卒五伍相承於其次以彌縫偏之闕漏其陣非圎非方形於畫一而徹於後狀如羣魚游於水面然是為魚麗之陣也

  歌鐘二肆與其鎛磬

  傳云鄭人賂晉侯以歌鐘二肆與其鎛磬者按周禮小胥凡懸鐘磬半為堵全為肆鄭康成曰鐘磬編懸之十六枚而在一簨■〈�虞〉謂之堵鐘一堵磬一堵謂之肆葢贈晉侯以四堵之鍾也又新築人仲叔于奚請曲懸是欲鐘磬各用一肆以僣大夫之禮也葢天子宫懸鐘磬各四堵其形如宫諸侯軒懸鐘磬各三堵敞其一面形如軒大夫曲懸鍾磬各二堵又徹去其一方其形曲也周官曰判懸士特懸鐘磬各一堵三方皆無只有其一故曰特也十六枚為一架者是為編鐘編磬又自有鎛鐘鎛磬隨月律而為之制皆特懸於一架

  魏絳

  用兵之道要歸於廟算晉悼公之霸其功全在魏絳方無終子嘉父納虎豹之皮以請和諸戎悼公將弗許魏絳曰諸侯新服陳新來和將觀於我我德則睦否則攜貳勞師於戎而楚伐陳必弗能救是棄陳也諸華必叛獲戎失華無乃不可乎於是和戎三駕而楚不敢與之爭楚人不敢加兵於中夏者二十有五年豈非廟算之勝乎葢不肯勞師於所緩之地蓄其勇鋭以全制楚人也至於章邯為秦將兵以臨闗東闗東諸雄所可慮者劉項雖項梁之軍再破猶未可以蔑視也而邯以為楚不足慮方且左馳右騖以獵羣冦又且引兵渡河盡鋭以攻鉅鹿故項救趙而邯力不能支一敗而不可復振其廟算為何如哉

  其處者為劉氏

  左氏士會自秦歸於晉秦人歸其孥其處者為劉氏由左氏突然有此一句故漢儒推原其始謂陶唐氏之後有劉累范氏其後也士會之歸别族在秦者復累之故姓班固髙帝賛曰漢帝本系出自唐帝降及於周在秦作劉左史亦因是得列學官劉漢之將有天下丘明其先如之耶抑附會而為之説耶此一句甚異

  元后

  今大名府元城縣春秋僖公十四年沙鹿崩晉史卜之曰隂為陽雄土火相乗故有沙鹿崩後六百四十五年宜有聖女興其齊田乎後王公孺自齊徙元城正直其地日月當之王氏為舜後土也漢火也王禁生政君其母夢月入懐年十八詔入太子宫生成帝為元后漢氏道汙四世稱制故曰火土相乗而為雄也揚雄作誄曰太隂之精沙鹿之靈作合於漢配元生成

  東園叢説卷上

  ●欽定四庫全書

  東園叢説卷中

  (宋)李如箎 撰

  ○語孟説

  北辰

  為政以徳譬如北辰居其所而衆星拱之先儒觀極星居其所而不動遂謂以徳為政者無為而治如北辰之不動而衆星共之也其道理則是但極星初非北辰又極星人雖不見其動亦自運轉未嘗不動也但其運轉也微人覩其旁星之轉動而不知極星之轉動耳春秋傳云心為大辰伐為大辰北辰為大辰所謂北辰原非北極也北極與南極處天樞之中兩極相對以運轉天體北極一星道家所為北極紫微大帝者是也紫微垣中北極之旁華葢之下勾陳之中一星曰天皇道家所為天皇大帝者是謂北辰星辰之至尊主宰萬物衆星之所拱者也其星一晝夜運轉一周亦未嘗不動又昔之考察星候者常用竹管穿壁以望極星終夜之間或在管之中或在四旁但不出管外蓋運動天樞之中其動也微耳亦不為不動常究其所以然者蓋縁渾天之象有類於輪南北二極迺轂之兩端運於樞中者也夫車輪逺於轂則其轉也疾而彰近於轂則其轉也緩而微至於樞間轂端之轉迫而視之則見其動逺而視之則宛然不動也指北極為北辰且謂其不動者不達於天文故也孔子所言取其居所而衆星拱而已

  執圭鞠躬如也

  鄉黨曰執圭鞠躬如也按鄉黨一篇記夫子居鄉在朝廷宗廟禮儀之事也夫公侯伯方執圭子男則執璧孔子魯大夫如何執圭葢夫子出聘他邦之事也禮曰大夫執圭而使所以申信也凡大夫出聘則奉君之瑞玉以行若其身至然以致其敬也魯侯爵當執信圭夫子葢嘗持以聘隣國也鄉黨之文自執圭鞠躬如也至私覿愉愉如也皆言出聘異國之禮儀也

  禘自既灌而徃

  灌字同音者三詩云祼將于京語云禘自既灌而徃易云觀盥而不薦是三字者灌與盥同義謂以水灌洗灌爵灌手之類也祼則以酒祼獻於神者也論語云禘自既灌而徃吾不欲觀之者灌爵之後則行薦獻之禮禘之為祭羣廟之主皆至於太廟與大祫同君釋服之後講大祭者二曰禘曰祫其後凡五年而再祭祫則羣廟合食禘則主於審諦昭穆既灌之後行薦獻之禮其禮自上而下魯躋僖公昭穆不正故孔子稱不欲觀之而不斥言其故也或有人援易盥而不薦有孚顒若之説以為既薦則精誠少懈故孔子不欲觀既灌而徃非也易所謂盥而不薦有孚顒若者謂精誠内充不假於物而其孚自顒若也至於薦則其孚固非有損假於物而有可見之迹也若曰既灌而徃則不欲觀則所以灌者何事也

  知之次也

  子曰蓋有不知而作之者我無是也多聞擇其善者而従之多見而識之知之次也此段説話自來儒者觧釋不甚通徹其要旨在作字上吾夫子當周末之時述作者紛紛不知惟聖賢然後可以作如伏羲氏作易大禹臯陶之作謨伊尹之作訓箕子之作洪範皆有生知之質明乎天人之際故能有所作以垂萬世之法式末世葢有無知見之明而遽有所作者虛無詭異叢碎駁雜且無知於天地之間徃徃有之所謂不知而作之者也如夫子之作春秋亦何愧於羲之易箕之範然夫子不以生知自居故不以作經自任故嘗有述而不作信而好古之言又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其立言垂訓有次於述作之事而曰多聞擇其善者而従之多見而識之知之次也其意以為己之述作者如此故無悖理傷道迂濶不經之患雖不可以匹生知之賢聖亦可以為知之次與不知而作者異矣予於此有以見聖人退讓之意又足以明述作之要云

  叩其兩端

  子曰吾有知乎哉無知也有鄙夫問於我空空如也我叩其兩端而竭焉此一段説話亦學者之所難曉者先儒釋兩端為終始不知有何意義能知兩端之説則數句格言通徹貫串洞然無疑者矣夫語道之要只是兩端真偽是也夫降衷之性存乎人道徳仁義出於天然者真也喜怒哀樂愛惡欲之發乎人之情者偽也天真不明而人偽勝則為小人為禽獸天真昭晰而人偽不能亂則為士君子為賢聖孔子發簡要簡逕之言以曉晤學者無若此數語者矣孔子之意若曰我安能自有所知哉我之所知匹夫匹婦可以與知者也天下之人不能知之者以不能明其孰為天真孰為人偽也二端不明而欲知道之所存難矣能照破兩端而别其真偽雖愚鄙之夫亦將竭盡其自然之知識而不疑於道矣故曰有鄙夫問於我空空如也我叩其兩端而竭焉空空者未有知識而誠慤内充者也故夫子叩以兩端而遂能洞曉若先有知見則又為聰明所累未見其能竭焉也

  子路

  孔子於羣弟子中貶駁季路甚多季路於孔子亦有抵忤處學者徃徃以此少之僕謂孔門自淵騫伯牛仲弓數人下可進道者無如季路顔子之如愚固與聖人心相契合子路則有疑而未達處不肯遽以為是故不能無抵忤葢學道到有疑處亦甚難得者也

  微生髙

  子曰孰謂微生髙直或乞醯焉乞諸其鄰而與之説者謂孔子言微生髙之非直是不明夫子之意者也葢直有正直之直君子所尚如易所謂直方大是也有執直之直君子少之如孔子稱直哉史魚君子哉蘧伯玉是也微生髙在當時諒有以執直名之者夫子見其乞隣一事有以知其亦能圓轉委曲以盡人情葢謂其非執直者所為也不然乞醯於鄰以與人何至得罪於君子之門哉

  畫邑

  東漢注云畫中邑名也畫音獲胡麥反故城在今西安城東南有畫水因名焉孟子去齊宿於畫今學者相承讀為晝夜之書嘗考齊地無晝邑趙岐云齊西南近邑也按史記王蠋畫邑人注云畫齊西南近地畫音獲與東漢注音同葢讀為晝者俗師相承之誤也又水經注云臨淄西南二十五里有澅水土人謂之宿留水以孟子去齊嘗宿於此故也水西有王蠋墓

  孟子

  孔子之後可以傳道者莫如孟子孔子嘗曰吾未見剛者或對曰申棖子曰棖也慾焉得剛且如子路之行行可謂剛强不忮不求可謂無欲然亦尚有未到處夫子以此未許只剛之一字所占地位甚廣孔子所以嘆當時之未見也孟子深明厥旨於是有浩然之氣之説以為至大至剛直養而無害塞乎天地之間是因夫子未見剛者之言而發明之也孔子之繫易有曰一隂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孟子深明厥旨於是有性善之説推原人心其惻隱者為仁之端羞惡者為義之端辭讓者為禮之端是非者為智之端以為天然固有之善人生而具者是因夫子繼之者善成之者性而發明之也其他言行與孔子契合者甚多故曰可以傳夫子之道者莫如孟子也

  諸子言性

  先儒嘗謂孔子之言性相近也習相逺也雖有相近之説而不言其善惡自孟子始有性善之説孟子既以為善故荀卿以為惡善惡孟荀已言之矣故揚雄以為善惡混善惡混揚雄既言之矣故韓愈以為有上中下三等起諸子紛紛之論者葢自孟軻啟之是説何其淺也君子之語道惟其是而已豈宜求異而自立其説哉殊不知孟子性善之説葢本於易繼之者善成之者性之説其言當於理真不易之論也荀卿之所謂惡者是以情為性也揚雄之所謂善惡混者是以習為性也韓愈之所謂上中下三等是以才為性也皆不明其本明其本者惟孟子性善之説為至當

  瞽瞍底豫

  書云帝初于厯山徃于田號泣于旻天負罪引慝祗載見瞽瞍夔夔齋栗瞽瞍亦允若允之為言信也若之為言順也言瞽瞍見舜純孝如此亦為之感動而信之順之也方在厯山之時已能以至誠感動瞽瞍而使之信順象之傲慢於此亦必少悛矣故師錫帝曰有鰥在下曰虞舜父頑母嚚象傲克諧以孝烝烝乂不格姦夫人日與善人居則不能不化而善與惡人居則不能不化而惡况乎終日與頑嚚傲狠者居日以戕賊殺害者之為務雖以賢智者處於此地豈能不為之動心而起忿懣之心哉忿懣之心一萌則至於姦矣惟舜大孝之誠根於天性如真金之在鎔百煉而不可變易故能烝烝以自治不至於姦其於父子兄弟之間能盡其道如此堯又欲觀其所以處室家者於是以二女妻之以觀其内行而二女果不敢恃其貴驕事舜親戚甚有婦道書所謂嬪于虞者是也夫夫婦婦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各得其所而人道極矣故堯舉天下而付之孟子曰舜盡事親之道而瞽瞍底豫瞽瞍底豫而天下化瞽瞍底豫而天下之為父子者定孟子之所謂底豫即書之所謂允若者也葢嘗謂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人倫之常道中人皆足以服行惟舜遭人倫之變厥父母厥弟不惟不慈不恭而已日以殺之為快而舜則惟盡其在己者而不顧其在彼者至誠所格而瞽瞍亦為之悦豫三綱五常之道至此而益明矣至此而臻其極致矣故史稱明徳自虞帝始非謂堯以上明徳不著于天下正謂虞舜遭人倫之變而克盡其道使三綱五常之義一定而不可變謂自虞帝始誰曰不然哉

  耕者九一

  井田之制什一而徹孟子言耕者九一何也葢一井之地為九百畆其中為公田八家皆私百畆同養公田則是九一安得為什一也葢八家於公田百畆之中又得二畆半為廬舎八家共占二十畆只為公家耕八十畆八家皆私百畆為公家耕八十畆每家十畆是什一也孟子言五畆之宅者此外保城之中又占二畆半冬月居之是為五畆之宅

  金聲玉振

  孟子曰伯夷聖之清者也伊尹聖之任者也栁下惠聖之和者也孔子聖之時者也孔子之謂集大成集大成也者金聲而玉振之也金聲也者始條理也玉振之也者終條理也始條理者知之事也終條理者聖之事也知譬則巧也聖譬則力也猶射於百步之外其至爾力其中非爾力也孟子之意葢謂伯夷之清伊尹之任栁下惠之和三者力量皆到得聖人地位曰清曰任曰和俱得為聖人之事如射之能至者也但三人者各得其一而未能兼通惟孔子為聖之時時清則清時任則任時和則和如射之有至又能巧中者也故曰孔子之謂集大成集大成也者金聲而玉振之也謂其兼聖智而全盡之也如三人者但力量可以到得聖人地位而未能全盡聖智之事譬如射者能至未能中也始終條理者自舉樂中金聲玉振為喻條理二字與清任和集大成之意初無干涉葢作樂之條理鐘為始而磬為後始以鐘聲合樂至其成則以磬聲為準故周禮以鼓鐘奏九夏詩云既和且平依我磬聲是金聲為始而玉聲終之也孟子取喻若曰金聲也者作樂之中始條理也玉振之也者作樂之中終條理也始條理主謂金聲以譬知之事謂金聲有洪有殺圎轉而善應也故為智之事終條理者主謂玉振以譬聖之事謂玉聲有一定之體而不可易故為聖之事條理二字自主於作樂鐘磬之始終初不指聖智為言也學者不明其指遂謂始條理者是智終條理者是聖至出聖智始終條理論不知智如何是始聖如何是終智之條理如何聖之條理如何科舉之文穿鑿撰造必巧為之説牽强可知矣

  盡心

  孟子曰盡其心知其性則知天矣存其心養其性所以事天也盡心知性而知天是知見之事存心養性以事天是踐履之事

  辨經傳所言天

  經傳之言天有二義有天地之天有自然之天夫天之與地固有一定之名天下有自然之理非出於有為知見之所不能到則歸之天此非天地之天蓋自然之理不可以形迹窺而謂之天也中庸言天命之謂性説者便謂性出於上天之所命夫天固主死生禍福之權又安能以性而與人哉茍能以性與人賢智愚不肖天何付畀之不同也哉故中庸之所謂天命之謂性以性乃天然固有而命之於人者也如孟子所謂知天事天知天者謂明乎天然之理事天者謂循乎天然之理也

  天上帝

  孝經云昔者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先儒謂以天與上帝為一伊川謂以形體言之為天以主宰言之為帝非也后稷配天者謂昊天上帝也文王配上帝者謂太微五帝感生者也周官大饗是祀昊天大旅是祀五帝周家文武之功起於后稷故推以配天文王受命作周故配感生帝周家木徳即是以文王配靈威仰之帝也

  ○天文厯數説

  四遊

  先儒常有四遊之説謂地居天中有升有降或南或北其説謂地在天之中舊説如卵之黄者是也自春分漸降而又漸漸著南至夏至極南降而下一萬五千里自夏至以後即漸升而上又漸漸著北至冬至極北升而上亦一萬五千里冬夏二至地或南或北升降上下於三萬里之間故冬至地升而上者萬五千里又最著北故日居於南而去天近所以日晷至短夏至地降而下者萬五千里又最著南故日居於北而去天逺所以日晷最長春秋二分地升降上下與南北皆居中適平在三萬里之中日居天地上下南北之中故日晷不長不短其説見於鄭元不知其説自誰始亦大費思索矣然非至當之論也蓋縁先儒不詳渾天之形覩日有南有北去地有逺有近而晷有長有短故為是説殊不知地至靜之體安得有遷動轉移而上下升降南北徃來之理哉蓋渾天之體其形如卵地居其中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周圍其外天半在地上半在地下一日運轉一周赤道帶天之紘居南北二極之中黄道斜運半在赤道内半在赤道外在赤道内極北去赤道二十四度在赤道外極南去赤道亦二十四度日之行雖曰左旋而實循黄道又有南有北冬至則極南去赤道二十四度與黄道同夏至則極北去赤道二十四度與黄道同春秋二分則當赤道與黄道所交之中南去冬至日之所在二十四度北去夏至日之所在亦二十四度二至二分或南或北進退往來於四十八度之間縁天體北髙而南下南北二極相對北極出地三十六度常見而不隱南極入地亦三十六度常隱而不見北極出地而髙南極入地而下天形北髙而南下則天之中赤道之中分南北者不在人頭之上而近南稍下矣猶是冬至日行至黄道極南之處去地近而晷短夏至日行至黄道極北之處去地逺而晷長蓋兩極居天之樞一髙一下日循黄道運於其中故冬至日行地下多而地上少夏至日行地下少而地上多此日晷長短之不齊耳明乎渾天之象則日月星辰之行與夫四序推遷之道如示諸掌四遊之論無取焉爾

  地深厚之數

  天體周徑以度推考之亦可以步里計惟地之深厚古人未有言其數度者予嘗冥捜而得之地准天度之數厚八度八百分度之六百四十一蓋用天輪運轉與刻漏而推之也其説斷然有不可易者非臆測牽强而云爾也葢日入地則為夜出地面方為晝將昏時日已入地矣更二刻半方黑曉時日未出地面先二刻半已明用此為旁照則地之深厚數不可逃矣夫日已入地而未黒者葢尚在地之側而未入地下故光透上而未黒也至二刻半轉入地下而始黒矣日未出地面而先明者葢已出地之下故光透上而先明也至二刻半而日方出於地之面矣日之出入隨天體而運轉一日一夜而一周天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一晝凡百刻百刻之中日隨天運轉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計二刻半合轉八度八百分度之六百四十一也予嘗以此約昏旦地之厚薄少差則晝漏夜漏於二十四氣之中皆差惟是此數與厯相應

  天地之形

  舊説天形如卵地形如卵黄中髙而四隤予嘗深究之天形如卵是也謂如卵黄中髙而四隤非也地居天上下四圍之中其形如餅北微髙而南微下八度八百分度之六百四十一為之深厚此地之真形也夫洛陽陽城縣為地之中若地中髙四隤陽城之地當絶髙於天下也而東西南北皆漸低而下望陽城若居霄漢之上矣今地惟北髙南下則知中髙四隤之説為非是也或曰地有山嶽河海髙下之不同烏得其平如餅殊不知以人之所覩言之其險夷萬状安得如餅以天之髙逺地之深厚言之山嶽河海之為髙下曾幾何也升乎宇宙之表而下視之吾見其平之如餅矣

  渾葢

  説天之家有曰周髀曰宣夜曰葢天曰渾天而厯代太史氏之所用者不出於渾葢揚子雲深於天文者也其法言語葢天則曰葢哉葢哉應難未幾也語渾天則洛下閎營之鮮于妄人度之耿中丞象之幾幾乎莫之能違也夫葢渾之為用一也但葢天之形状如倚葢故南方星度漸向踈濶不與近北者同又南極隱而在下當與北極相對無他位可以指定其處此其不如渾天之密也然渾天惟制器可以備列辰象不可以為圖凡今之所謂渾天圖實葢天之法而寫葢天之形也堯典在璿璣玉衡以齊七政儒者解釋徃徃不明愚謂璣者周旋而運轉者也衡居中而不動者也璣之運轉必出入乎衡之上下以正朝夕周旋而運轉者天也居中而不動者地也以是知璿璣玉衡即渾天也洛下閎諸公其知此矣愚以玉衡為地則所謂地形如餅信矣此語惟深於天文者可語當今有張平子者僕將持是以質之

  二極隱見之度

  舊説北極出地三十六度周圍七十二度内星象常見而不隱南極入地亦三十六度周圍七十二度内星象常隱而不見唐志云浮海者見老人星下有星明大者甚多而不知其名所隱而不見者也按老人星常於二月八月見於桑榆間葢居南極七十二度之外出乎地面之上者也北斗之星常轉著於地而復起葢居北極七十二度之表者也夫北極髙而南極下其説是矣愚甞推度之二極之出地與入地皆不及三十六度之數其出入之度實二十四度而已何以明之北極與南極相去一百八十三度弱南極又在地下三十六度則自北極而南至地面一百四十七度南極至赤道九十一度半弱冬至之日又在赤道南二十四度三十六度又入地中冬至日中時日去地只三十一度半弱夫地面而至天中謂之天徑之半則其髙六十一度今冬至之日當日中時去地僅三十一度半則冬至之日晷不能及四十刻其他四時之刻皆不能如數矣僕常為天文圖南北二極隱見之數只用二十四度又計地之深厚以日入為夜日出為晝四序晷刻其數符合分毫不差惟厯家通曉者可以語此二十四度之説古人亦嘗言之而未詳也

  月蝕衝

  厯家考中星推五緯與太隂之躔度皆目所能覩可以的知其在某星幾度惟太陽特可以數而推其所在欲觀其五日則小覺矣故五日為候三候十五日其變稍著故三候為一氣自此更六氣其變大著故六氣為一時曰春曰夏曰秋曰冬四時具而成年凡一朞七十二候二十四氣成四時而一周天二十四氣每氣十五日共三百六十日據一朞之數當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所少者五日四分日之一故分一日為三十二分每氣候十五日七分此七前後相通一日凡百刻分為三十二每分候三刻八分刻之一也

  東園叢説卷中

  ●欽定四庫全書

  東園叢説卷下

  (宋)李如箎 撰

  ○雜説

  赤壁賦

  東坡先生赤壁賦曰七月既望月出東山之上徘徊斗牛之間按月令孟秋之月日在翼昏建星中建星葢在斗牛間中星在斗牛則月當在室壁間去斗牛甚逺秦漢至今雖有嵗差昏旦中星不得而同以大要言之亦只合在危室間無縁在斗牛又指黄州赤壁為周瑜敗曹公之處皆不然赤壁葢在今鄂州蒲圻縣界周瑜嘗語孫權請兵三萬人進駐夏口保為将軍破之夏口即鄂州也愚嘗謂宗師大儒以傳先聖之道立言為書以詔後學為己任至於天文地理所謂末學初不深究也如孟子稱决汝漢排淮泗而注之江泗水蓋自兖厯鄆徑徐至下邳而入淮汝水亦自汝至蔡州汝陽縣西北而入淮二水俱入淮而淮水東注於海未嘗至江孟子鄒人去淮泗不逺所言尚有差誤則知大賢宗師不當責以此也

  韓信自當項羽

  伊川先生語錄云惜乎項羽韓信司馬仲達諸葛孔明不曽合戰得於中原戰得幾塲方有可觀此言葢有為言之也四人在當時親見之者且不能決其勝負後之人按紙上語出於臆度遽謂孰勝孰負一彼一此甚無謂也伊川之言葢厭後世紛紛之論也按班固陳壽二史所載司馬諸葛韓信項羽委是不曾合戰而史遷記中垓下之役云淮隂侯以三十萬自當之羽敗遷史謂之實録此一項最是大事必不虛書班書不載亦别有説伊川謂不曾合戰偶有不照耳

  荀卿史遷作文之體

  詩家用古人意造語謂之脱胎著書作文亦有之如書云甲子昧爽至於商郊前徒倒戈攻于後以北荀子則云朝食於戚暮宿於百泉壓旦於牧之野鼓之而紂卒易嚮言壓旦於牧之野即昧爽至於商郊也言鼓之而紂卒易嚮即前徒倒戈也是脱胎法也荀卿此一篇自周公相武王以伐紂一段其文極佳又堯典云釐降二女於溈汭嬪於虞帝曰欽哉司馬遷史記則云二女不敢貴驕事舜親戚甚有婦道即堯典嬪于虞之意葢将嬪于虞三字衍為十餘字以敷暢厥旨亦自好也

  學者自出己見

  本朝熈寧中太子右賛善大夫呉安度召試舎人院考試賦入第三等論入第四等止縁竹青青詩不依注解作王蒭篇竹遂定入第五等因是改一官放罷宰臣富弼言切詳安度命意必謂王蒭篇竹柔能脆常草不足以興詠武公之徳注説遷就非詩人本意也又按史記河渠書云淇園之竹則知淇澳之竹祇是竹箭之竹也又按陸徳明釋文青音菁茂盛之貌於理甚通未為不識題意乞再取安度所試三題詳定下學士院看詳並准合格惟詩不合自出己見亦非純謬於是賜安度進士出身愚嘗謂注疏之學執而不通之處固多有之前輩讀書徃徃欲有師承必務遵守其説明有所據依也其自出己意如吳安度者理致甚當再加詳定尚以不合自出己見為過自非宗工鉅儒為世師表有以發明經典之微旨奥義者則不敢輕視傳注而用其臆説故學者有所傳授而士風淳厚時世日趨浮薄學者觀書不務本原傳注雖存而未嘗省覽即用己見立説反謂先儒所不能到甚可嘆也近有朝士居常以大儒自負一日為僕言禮記云儒者點句之誤曲禮云席東嚮西嚮以南方為上南嚮北嚮以西方為上且如今之屋宅靣嚮北得以西方為上嚮南安得以西方為上也面嚮西得以南方為上嚮東安得以南方為上也元作四句點今當作六句點當以席東嚮西為一句嚮又為一句以南方為上為一句南嚮北為一句嚮又為一句以西方為上為一句是以屋宅坐東嚮西坐南嚮北為言鄙俚訛謬有如此者既不詳正經之文又不觀鄭氏之注而用其臆説者也殊不知禮經非以屋嚮背為言葢以席相對為言南嚮北嚮則席端當自西以次而下兩席相對是西方為上也東嚮西嚮兩席相對則席端當自南以次而下是南方為上也葢謂賔主在坐之人布席相嚮而坐東嚮西嚮則南方為席端南嚮北嚮則西方為席端經文先以席一字掲於其上故鄭氏以布席席端為觧可謂允當矣如朝士之説良由讀書鹵莽而又果於自用故也予當時聴其説幾乎失笑因悟熈寧有司貶黜吳安度未為過葢防其末流之弊将至此也

  李照論樂以十龠為合

  二帝三王之世莫不以律度量衡為要務故有虞氏巡狩省方必以同律度量衡為先而夏禹之訓亦以闗石和鈞為重此有國之成規生民之日用詎可忽哉本朝李照修大樂耗費朝廷財用不貲於度量之間甚有疎舛黄鐘律容一千二百黍是為一龠合龠即為合李照却云十龠為合其失也甚矣葢據書坊中本為言也

  納音

  禮云十二律旋相為宫葢十二律應在十二月每月各自為宫各自有商角徴羽共五聲作樂謂之一均故十二月有十二等宫聲十二等商聲十二等角聲十二等徴聲十二等羽聲其清濁髙下各自不同總十二月為六十音謂之納音者納此六十音於六十甲子之中也且如甲子乙丑海中金是十一月十二月之商聲也丙寅丁夘爐中火是正月二月之徴聲也戊辰己巳大林木是三月四月之角聲也庚午辛未路傍土是五月六月之宫聲也甲寅乙夘大溪水是正月二月之羽聲也以類推之不必概舉是為納音

  感生帝

  五行之帝居太微中受命之君必感其精氣而生東方木帝曰靈威仰西方金帝曰白招拒北方水帝曰叶光紀南方火帝曰赤熛怒中央土帝曰含樞紐故以木徳受命有天下者則祭靈威仰金徳受命有天下者則祭白招拒水徳則祭叶光紀火徳則祭赤熛怒土徳則祭含樞紐謂之感生帝故周人祀靈威仰本朝祀赤熛怒是也

  韓愈詩文

  韓文公唐室大儒學者至今以傳先聖之道推之謂先聖之道自孟子之後惟愈得其傳荀揚之徒不與也愚觀愈之書其文章純粹典雅司馬遷揚雄殆無以過其行已亦中正可為後人模範然其文亦有大不可人意處如讀書城南詩今士人家家誦之盤谷序舉世善之然愚謂二文乃文公之失如美玉之瑕玷而人未之察也夫君子之讀書以求仕進本為行義達道以遂其志初非為富貴榮名計也如公孫衍張儀操縦横之術當世之君奉承之不暇蘇秦綰六國印儀従比王者而孟子視此輩比之妾婦其自為則曰後車千乗侍妾數百人我得志不為然則平日之所養可知已今文公二篇之文迺以潭潭之府粉黛列屋為大丈夫得志之事何其陋也愚每讀其文至此二篇則情緒作惡者移時不能釋今人以此訓後生不幾乎以文錦覆陷穽者哉

  韓栁

  韓退之栁子厚皆唐之文宗儒者之論則退之為首而子厚次之二人平時各相推許退之論子厚之文則曰雄深雅健似司馬子長崔蔡之流不足多也子厚論退之之文則曰退之所敬者司馬遷揚雄遷之文與退之固相上下如揚雄太玄法言退之特不作作之加瑰竒詳究其作二公之論皆非溢美但退之之文其間亦有小疵至子厚則惟所投之無不如意如退之元和聖徳詩序劉闢與其子臨刑就戮之状讀之使人毛骨凛然風雅中安有此體至子厚平淮雅讀之如清風襲人穆然可愛與吉甫輩所作無異矣

  歐文

  歐陽永叔之文純雅婉熟使人讀之亹亹不倦然比之韓栁所作則雄深道勁不及也雖各自有體然亦傷助語太多如醉翁亭記其文之美者也亦有助語可去如曰環滁皆山也其西南諸峯林壑尤美則其字可去漸聞水聲潺潺而瀉出乎兩峯之間者釀泉也則而字可去瀉字亦自可去然而禽鳥知山林之樂而不知人之樂然而二字可去如此等閒字削去之則文加勁健矣大抵為文要須移動一字不得方好

  釣臺記

  聞之前輩云范文正公作嚴子陵釣臺記其文已就召人能為改一字者當有厚贈有一士人乞改一字記云雲山蒼蒼江水泱泱先生之徳山髙水長乞改徳字作風字公大喜遂改風字因厚贈之改徳字作風字雖只一字其意深長文益大増勝矣

  坡詞

  坡詞卜筭子山谷嘗謂非胸中有萬卷詩書筆下無一點塵氣安能道此語愚幼年嘗見先人與王子家同直閣論文王子家言及蘇公少年時常夜讀書隣家豪右之女常竊聴之一夕來奔蘇公不納而約以登第後聘以為室暨公既第已别娶仕宦嵗久訪問其所適何人以守前言不嫁而死其詞時有幽人獨徃來縹緲孤鴻影之句正謂斯人也揀盡寒枝不肯棲楓落呉江冷之句謂此人不嫁而云亡也其情意如此繾綣使他人為之豈能脱去脂粉輕新如此山谷之云不輕發也而俗人乃以其詞中有鴻影二字便認鴻雁改後一句作寂寞沙洲冷意謂沙洲鴻雁之所棲宿者也愚每舉此一事為人言之莫以為然此可與深於辭翰者語豈流俗之所能識也哉王子家諱俊明官至中大夫直祕閣與先人道此語時在紹興三年寓居於婺州蘭溪縣之西安寺王公時已年七十餘蘓子由之壻也有文章書字與東坡相似先人嘗謂其字法傳於東坡王公云東坡本學徐浩書某亦學徐浩書偶相似耳其言三蘓故事甚多愚幼小不能記也

  論詩

  作詩有古人偶相類者僕常於初夏間作詩其中一聨云繅車籬落桑隂盡土鼓鄉亭稻葉青吳江宰黄濟卿見之曰此荆公意也荆公嘗有詩云繅成白雪桑重緑割盡黄雲稻更青其措意造語皆畧相似然僕作詩時初未知荆公有此一聨也實偶相類耳

  唐贊

  唐文宗贊稱其勤政有曰唐制以隻日視朝乃命輟朝放朝皆用雙日讀者或不明其義葢唐制視朝不用雙日且如一月一日有指揮輟朝三日則輟初一日初三日初五日以雙日元不用也初六日當放朝又是雙日至初七日方放朝也然則輟朝五日雙日不用是輟六日今皆用雙日則初一初二初三初四日即放朝以此知勤政

  鵩賦注

  觧釋古人之文最是難事失之毫釐則謬以千里如賈誼鵩賦有曰釋智遺形超然自喪注云絶聖棄智絶之棄之用力甚勞豈能超然自喪也哉

  諸葛孔明

  諸葛孔明出師司馬懿兵禦之懿曰亮誠勇者若依山而東且當避之西上五丈原諸軍無事矣孔明果西上五丈原司馬仲達謂其叅佐曰亮志大而不見機多謀而少决提卒十萬已墮吾策中破之必矣當時之人與後之讀史者皆謂孔明已為仲達所料殊不知孔明之出原欲先取隴右然後取闗中故魏延請以三萬人為奇兵會關中而亮不許也其一定之畫如此故必須向五丈原司馬仲達皆曉識兵勢者其智謀足以先料知其必由五丈原也故為是説以詭衆而作其士氣耳是仲達之黠數也若果足以制勝何至堅壁而不進哉夫行兵之道作将士之氣為先不可未戰而使其先氣挫故宋武帝征慕容超兵踰大峴而旛竿折軍皆失色武帝喜曰昔征盧循幡竿折而破之今幡竿亦折師險士必有死之志餘粮棲畝人無匱乏憂破之必矣皆所以作士卒之氣也李晟之平朱泚時彗星見諸軍皆喜請速進兵晟以為星象之變不可測忽有退舎則吾軍不戰而其氣先怠矣故善用兵者必以作士氣為先不可不知也

  堅壁

  廉頗堅壁不戰以拒白起司馬懿堅壁不戰以拒孔明皆深曉兵勢者蘓先生所謂與智將戰則持之者是也

  以少敗衆

  用兵固有以少敗衆者如周瑜以三萬人敗曹公於赤壁謝元以八千人破苻堅於淝水是也然不可以為常兵法十則能圍之倍則能戰之故王翦攻楚必用六十萬人垓下之役淮隂侯以三十萬當項羽皆以全制之者也仁宗朝西邉用兵劉平任福葛懐敏等皆破軍殺將然五路之地不至陷失者以鄜延環慶涇原鳳翔等路皆屯重兵其當敵之要衝者不下數萬人足以控制之故也紹興初金人之勢方熾偽齊父子戮力作難嵗為邉患然而兩淮荆襄四川皆足以防禦偽齊終以無功被廢者以韓世忠屯淮隂劉光世屯合肥岳飛屯夏口吳玠屯河池各不下一二十萬人足以控扼之也王彦之守興勢紹興二年敵将入宼時劉子羽在興元呉玠楊政在河池先戒彦以不可輕敵彦以殄滅草冦得雋居多而欲自用暨烏珠率劉益等犯金州彦以五千人背城而戰果至失利退走達州呉玠楊政劉翬等共守饒豐嶺以遏其鋒敵攻饒豐踰月不能上嶺之旁有松門闗者峻險不可陟吳玠等慮其冐險以出吾不意乃使郭仲以五千人守之以防不測敵果出松門攀木沿崖而升郭仲不能支遂失松門敵兵遶出饒豐之後吳玠等大驚急引兵退柵定軍山以待之時張魏公置司在閬州議欲徙司成都四川大震自非魏公威信之明玠等重兵可以制敵幾失四川辛巳金人悉起北兵傾國以臨淮甸劉錡狃順昌八千人之勝不復以重兵壓境而乃分布其兵於諸郡王權守鍾離當敵堂堂之衝所領止三萬人金軍初集思慮精專而兵力數十倍長驅南下勢若震霆王權安得不焚燒積聚而為宵遁之計哉辛巳兩淮失守劉錡之罪也

  記時事

  紹興六年間既誅滅楊么平定李成等四方無虞民庶安妥髙宗圖為收復中原計張魏公力贊之其時吳玠鎮蜀漢岳飛鎮鄂渚韓世忠劉光世分守兩淮岳飛隂結宛間豪傑及招誘大行雄强有請軍號而徃者飛慨然有掃清河朔之志而韓世忠亦悉師攻下邳以圖山東國威甚震金人稍懼又偽齊劉璘等連年入冦喪失軍實甚多知進取之無益由是有請和之議秦檜在北庭時已熟知金人之情既自北中脱歸居中參預朝政於是力主講和之議自後南北安靖北邉無烽火之警者垂三十載人皆歸功於檜而不知檜之所賴以濟和議之成者乃髙宗神武而諸帥攘袂徇國之功居多也和議之前朝廷有親征之舉詔書宣布僕先人嘗有歡喜口號三首謹錄之於左其詞曰諸将宣威正此時一人神武萬軍知無煩司馬誅荘賈共笑隋侯侈少師又曰要将孝友求張仲莫把魁梧望子房神略廟籌歸變化帝圖王業本雄强此篇主為魏公也又曰呉岳川襄百萬兵韓劉淮甸兩長城頗聞時雨蘓諸路更看壺漿走四京於時國勢方張諸将徃徃不樂和議岳飛力爭之父子被誅而其議乃始堅定

  石米

  建炎間年饑嚴之夀昌縣乏食尤甚縣官日食湯餅細民嗸嗸無告有掘地者得土極細而白其人取而食之亦能止饑縣人遂相率争取食之謂之石米用湯調和如米粉製造市井賣糕餅人亦製造以賣愚幼時曾買以食味甘酸稍帶土氣食之臟腑亦無恙小民貪得無厭其取過多土輒坍有覆壓而死者至其秋小稔則其土遂麄惡不可復食矣此事極異又愚所親見因録記之

  唐太宗

  唐太宗誅建成元吉而有天下與齊威公殺公子糾而得國事足相方齊威以匡合之功見稱於仲尼以其有徳於斯民者大不得以過而掩其功也太宗雖有誅建成元吉之過其親定禍亂而治底昇平有徳於斯民者又非齊威之比使其出於孔子之世則誅殺兄弟之過亦可略云然於誅建成之際使尉遲敬徳入侍髙祖髙祖驚惶失措既迺不得巳而遜於位使在春秋之前當作如何書也又太宗於唐有人臣不能為之功固天命之所歸究其兄弟之争始由如晦與建成家人争道有隙稔成其禍至於同氣被誅髙祖見偪其事皆出於晦故史臣稱如晦善斷竊金者為盗竊國者為諸侯斯言信哉

  二帝三王之樂

  有虞氏之樂以簫為主書云簫韶九成鳳凰來儀是以簫為主也商人之樂以磬為主詩云既和且平依我磬聲是以磬為主也周人則以鐘為主周禮鐘師以鐘鼓奏九夏是以鐘為主也夫八音之中一曰鐘匏土革木特為和應其為樂之綱領者金石絲竹四者是也四者之中一曰鐘而磬次之簫又次之琴瑟又次之按伶州鳩云古者神瞽考其中聲以量之以制量均鐘司馬遷史獨存生鐘之法則知鐘者八音之首也故周人以鐘為主按十二月鐘磬皆有特懸諸器皆用鐘磬為均又石聲難調石聲和則鐘聲皆和虞書云戛擊鳴球搏拊琴瑟以詠祖考來格則磬於八音當次於鐘而與鐘同為衆音之首也故商人以磬為主又聲本於律律本斷竹以為之後或以銅或以玉為之故簫之為器亦可以度調故有虞氏以簫為主也舊説謂韶樂稱簫見細樂之備非也

  五行避忌

  避忌自古而然周家祀天神地祗人鬼皆不用商聲以金尅木周木徳忌之也如洛陽或従水或從佳漢都洛漢為火徳忌水故去水従佳魏承漢祚亦都洛魏為土徳水土之母水得土而流土得水而柔故除佳従水説見魏略

  氏號占兩地

  堯始封於陶又封於唐故曰陶唐氏季札始封延陵又封於州來故曰延州來季子

  秦楚皆三遷國都

  周孝王封非子為附庸邑之秦按秦水出隴山秦谷厯秦川川有故秦亭秦仲所封今秦州之地也至徳公始都雍至獻公徙居櫟陽孝公立方治咸陽自秦亭又凡三徙國都楚熊繹始封丹陽其地在今荆南之枝江縣至楚文王自丹陽徙都江陵平王城之是為郢都襄王二十一年秦拔鄢郢徙都於陳考烈王二十二年又徙夀春厯三世二十年而為秦所并自丹陽又三徙國都

  范増

  漢髙祖嘗曰項羽有范増而不能用所以為我擒髙祖之云亦怵於鴻門滎陽成臯之阨免於見死而云爾僕觀范増之為羽計者主於賊殺漢主一事而巳至於深謀逺慮圖取天下之成筭婉畫増葢未之知也劉先主闗雲長皆常居曹公掌握中而公無害之之志者恃吾有以制之也予於此有以知曹公有取天下之量與増之所見異矣且夫英雄崛起将以成當世之大業其道有三而戕害其敵不與焉一曰順民心之所向以為已資二曰據形勢之地以為根本三曰求當世之奇才以為任使舎是三者雖僥倖而得亦不旋踵而失之范増之相項氏於三者之中不能有其一焉切切然務在乎賊殺漢主而已使如増之謀可以殺漢主而亦終不能有天下也當秦之斃六國也楚自懐王之見執其人讎秦之志痛入骨髓故其諺有曰楚雖三戸亡秦必楚其人心所向可知矣劉項之起推懐王孫心為主故豪傑風靡而争趨之使范増有謀當教項羽翼扶義帝以令天下大業未就而先放殺之增無一言以諫羽増之罪一也闗中形勢之地以周公營洛之舉如是之切猶重於遷不肯輕駕而東者以其形勢足恃也羽之入闗能據之以為根本示天下形制之勢則英雄知所向矣迺懐思東歸焚燒屠戮以肆其暴特一巨冦之所為耳豈能有帝王之度哉而増無一言以及之増之罪二也韓信陳平當世之奇才皆常處羽麾下増不能一言薦之以為羽用卒歸於漢平為漢之謀臣而信分漢兵獵取羣雄若孤豚然終以三十萬斃楚垓下以濟大業増之罪三也増有三罪皆足以亡國予故曰髙祖之云怵於鴻門滎陽成臯之阨免於見殺而云爾也若増者豈天下之真才也哉

  劉先主

  曹公将征烏桓荀彧以為劉備在荆州必教劉表襲許挾天子以令天下曹公不従决意北伐劉備果欲乗許下之虛言於劉表表不能從暨曹公北還兵勢大張出師以臨江漢劉表甚恐謂備曰不用公言以至於此備曰當今天下紛紜機會之來豈有終極若能應之於後此亦未足為恨也夫常人之情少有所得則盈滿少有所失則沮喪英雄之處事則不然失之東隅則欲收之桑榆豈以一失而挫其志哉故髙祖百戰百敗而氣不少衰劉備始得豫州而曹操奪之中得徐州而吕布奪之其氣未嘗少衰也終能取荆収益以成鼎峙之業非天下之英雄其孰能與於此哉劉先主之英概僕於對劉景升之言見之矣

  天雨

  天將雨必先蒸濕雲氣騰結而後降雨又龍見而雨必旋至以雨主於龍乎則何待於蒸鬱而後作雨也又有薄雲而後作雨者且龍所取江河之水曽幾何而為泛溢懐襄之患者何哉二者之説葢無定論也俗諺有云人能變火龍能變水此雖俗説細詳之亦甚有理夫天下之理不能以無為有有其本矣亦必有所待而後發見夫木之為性火實存焉然火無以自見人以一灼之火而變之則木俱火也以至焚邱陵燎原野無所不可者假人之力而致之也雲之為氣水實存焉然水亦無以自見可以為霡霂而不可致霶霈龍以一酌之水而變之則雲俱水也以至於漲江河盈澗谷亦無所不可者假龍之力以致之也火木雲龍二者相待而成者也俗諺雖有此説然不能推其理之所在因為之説

  唐太宗

  唐太宗將以晉王為嗣恐大臣不順對長孫無忌等取佩刀以自向而晉王之立遂定是為髙宗其後武后專政唐室幾於不祀帝王之為萬世慮當擇賢嗣以為宗廟社稷之主無賢嗣則當師堯舜為天下計舉賢者而付畀之何至任情循私而屬於其所甚愛者乎如唐太宗引佩刀自向之舉乃房第間婦人女子之所為也不謂創業英武之君而為之何哉漢髙祖欲立戚姬之子如意一見商山四老従惠帝遊則翻然而改呼戚姬而語之曰吕后真汝主也武帝既立昭帝為嗣慮其有母少子弱之患即日引鈎弋夫人殺之雖太傷於忍其為後世慮亦深矣漢髙帝武帝可謂矚理之明而决然能斷者不謂之英主可乎與唐太宗不可同年而語矣

  憸佞

  本朝太宗時西夏圍靈武甚急朝廷遣師援之費耗頗多上意欲棄之而大臣意謂失靈州則邉患將不已上意亦悟令兩府侍従集議時吕端向敏中為相張洎在政府洎逆知上有棄之之意而不知其中變也當集議所面責二相謂其不能推誠徇國吕端曰張洎豈能進切直之言不過揣摹人意耳既而張洎上疏援賈捐之棄朱崖之説以進上曰卿所奏朕不曉一字還以付之洎慙而退上曰張洎果為吕端所料也大臣阿意順旨為利禄計者自古有之近世士夫又有依附權勢全無顧忌者紹興中秦檜秉權士夫争以取媚於檜為能甲戌廷試檜之孫塤在焉科舉條制已有官人不作狀元時有學官入劄子謂朝廷取士當協公議不宜以有官無官為限蓋欲為秦塤地以媚檜也檜以其説形迹太露不答又檜生朝有一名士作九韶以獻其序云九章九辨亂世之音九韶之作以治世之音變亂世之音也其中篇有秦趙之語推原秦嬴與造父同宗且指檜為聖師聖相又以無疆祝其夀如此等語言姦邪不軌甚矣檜受而不報不能暴白其事明正典刑意安在哉其人有文章嘗中甲科與僕同嵗以名聞於時此文成其族人嘗出以見示僕觀畢即擲之至今談及其姓名視之如蛇虺然使其當兩漢之間撰造符命以為亂階者斯人其首也富貴利達其誰不願然亦必以其道非道而得之亦何榮之與有哉於時士夫若此類者甚衆姑識其尤者云

  籌邉

  方域之中天之所以區分内外隔限南北者其處有三其中曰大河其南曰大江其北曰大漠三者二在中國一在戎狄大漠雖無深險重阻而其地曠逺徑數百里無穀粟水草故匈奴畏漢者常居漠北葢天以為夷夏之限也五帝三王之世北邉不過幽都朔方涿易之境古先聖王不矜逺略其於戎狄葢振文徳以綏之蓄威武以備之如斯而已下逮戰國燕趙之地與狄為隣各務斥大其封域燕有玄莵樂浪趙以隂山髙闕為塞秦并天下逐匈奴戎人割榆中北假之地西北陲比前代益邈逺漢中葉大將軍驃騎之師疾戰窮追邊騎逺遁王庭邱墟葢自漠以南實為内地也魏晉而降迄於隋唐大較幽燕之壤未嘗不在中國自石晉起并門藉契丹之衆以濟大業於是割幽薊瀛莫涿檀順新媯儒武靈應寰翔蔚十六州以畀之由是函夏北邉近逼雄霸厯代設險襟喉扄鑰之固剪棄弗有大河之阻雖在中國而北邉之地率多平陸無髙陵深谷之限戎馬奔突始難控制太宗皇帝籌安邉之計端拱中常下詔其略曰悠久之計在於設險若决大河築長城又徒自示弱為後世笑朕今立法令沿邉作方田可以限戎馬而利我之步兵雖彼衆百萬無所施其勇方田葢類古井田溝洫縦横若碁局然所以隔限代馬抑彼長技太宗皇帝神機妙畧急於用此真可以垂永制以詔後人也仁宗皇帝時又常植榆栁為塞以防邊騎之奔突亦設險之一端也其後林木既成北人患之乃使間説雄州張昭逺曰楊可以為長梯砲梢昭逺遂斬以為用慶厯間上封事者或以為言於是下詔始禁採伐二者之為邉塞之利其可以不知也哉粤自中原失守復失大河之險所恃者長江耳自江以北淮甸之區其地亦多平衍乏巖塹之阻亦猶曩時雄霸之北邉也近嘗見有司作堰儲石梁之水自天長以北頗為沮洳雖稍害民田亦得設險之意後聞已决之矣豈張昭逺長梯砲梢之間行乎誠使今日於真揚以北視其空曠之地舉行二宗之良法講求石梁瓦梁之水利以限制北鄰扼其長驅之勢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其庶幾乎

  酈食其説髙祖

  漢王數困滎陽成臯欲捐成臯以東屯鞏洛以拒楚酈生説漢王曰楚人拔滎陽不堅守敖倉迺引而東令適卒分守成臯此乃天所以資漢也願足下急復進兵収取滎陽據敖倉之粟塞成臯之險杜太行之道距飛狐之口守白馬之津以示諸侯形勢之勝則天下知所歸矣漢王従之復守敖倉嘗觀漢髙祖之有天下先用蕭何韓信之計自南鄭還定三秦據闗中形勝之地以基王業及楚漢相距則堅守力争滎陽成臯之地以遏其衝而挫其鋭譬如鬭者抗其吭而搏其膺蔑有不濟者矣僕觀廣野君之説是誠曉達地理知山川之險要其言實闗乎當世之大計者夫用兵要以知地理為先用兵而不知地理其猶木偶人是也諸葛孔明為蜀先主畫取荆收益之計其言天下之地理若指諸掌必得如是之人而後可與天下之機務今人千里之外則瞢然無所知何足與論四方之事哉按敖倉在今滎澤縣書云仲丁遷於囂詩云搏獸於囂之地也寰宇志云敖山在滎澤縣西十五里春秋宣公十二年晉師在敖鄗之間敖鄗二山名也秦於此置倉是為敖倉亦曰敖庾東觀記云濵水縣彭城廣陽廬江九江穀九千萬斛送敖倉今屬鄭州備成臯乃春秋時鄭之制邑古東虢之地故莊公曰制巖邑也虢叔死焉又名虎牢穆天子傳云天子射鳥獸於鄭囿有虎在於葭中七萃之士髙奔戎生捕虎而獻之天子命畜之東虞是曰虎牢虎牢之名自是而得晉悼公城而戍之以備楚因以服鄭水經云成臯有大坯山其地巖險秦以為闗即禹貢大河之所經也蒯通言項羽阨西山而不得進者即是山也成臯之北門曰王門今在孟州汜水縣太行山水經云在河内野王縣上黨闗今懐州河内縣也按太行山有八徑第一軹闗徑在蓋州濟原縣西孔安國言桀之敗於鳴條自安邑東入山出太行東南陟河陽遂奔南巢即由此徑也又蔡邕曰太行之上有天井之髙闗是也太行河北之大山鎮也其山自孟州綿亘至幽州界飛狐口據漢書紀注云在今澤州青城縣飛狐之口如淳曰是上黨壺闗顔師古曰壺闗無飛狐口之名臣瓚曰在代郡西南晉建興中劉琨自代出飛狐口奔於安次安次幽州縣也國朝雍熈中北伐田重進敗契丹於飛狐又敗之於飛狐北重進之師無一矣一矢之失即其地也按寰宇志云今蔚州飛狐縣飛狐道自縣北入媯州懐戎縣界即古之飛狐口也漢書王霸傳注亦云在蔚州飛狐縣北通媯州懐戎縣南古之飛狐口也白馬津水經注云河水舊於白馬縣南决通濟濮黄溝故蘓代説燕曰决白馬之口魏無黄濟陽黄黄溝也在今開封考城縣西津之東南有白馬城衛文公渡河居之所謂野處曹邑者也漢二年盧綰劉賈渡白馬津入楚與彭越擊破楚軍又袁紹遣顔良攻東郡太守劉延於白馬皆其地也白馬有韋鄉韋城亦曰韋津又曰鹿鳴津今滑州之白馬是也又寰宇志曰澶州臨河縣亦有白馬城徳清軍黎陽縣東黎陽津一名白馬津十六國春秋慕容徳率戸四萬三千自鄴將徙滑臺至黎陽津燕魯王遣船迎徳會風飄船沒魏軍垂至三軍危懼欲保黎陽昏而氷合是夜濟迄旦而魏師至氷亦消泮若有神助徳大悦改黎陽為天橋津髙齊文襄征頴城仍移石濟闗於此既造橋改名曰白馬橋此則白馬津之北岸也是數處皆闗東河北襟喉之地詳究廣野君之説當時説漢王之時漢已得燕趙韓信將東擊齊楚漢相距於榮陽其言杜太行之道距飛狐之口者葢欲以固燕趙之心也塞成臯之險守白馬之津者葢欲以斷齊楚之路也愚故謂其言實闗當世之大計者又觀酈生之説齊王言今漢已據敖倉之粟塞成臯之險守白馬之津杜太行之阨距飛狐之口天下後服者先亡是時漢王已用酈生之言分兵諸處矣抑知髙祖之善用謀而識兵勢也

  東園叢説卷下

  ●東園叢説跋

  東園先生李君少遊上庠博學多聞與紹興諸魁皆友善平時上下論議出入經傳前言往行靡不識録庭筠來吏桐鄉宻邇南牆暇日授讀得償未見之願謹輟俸以栞諸梓其於學者亦有助云紹興甲寅正吉建安周庭筠識

附錄:

東園叢說三卷(浙江巡撫採進本)

舊本題宋李如箎撰如箎始末未詳據卷首紹興壬子自序則括蒼人時爲桐鄉丞正德崇德縣志載宋李如箎字季牖崇德人少游上庠博學能文著有東園叢說樂書行世晚以特科官桐鄉丞人名書名仕履並合當卽其人也其書諸家不著錄莫考其所自來下卷襍說中所作初夏詩及其父勸喜口號三首爲自來錄宋詩者所未及又是書自序作於壬子爲紹興元年周庭筠刋書跋作於甲寅爲紹興三年而記時事一條記紹興六年楊公李成事愉侫一條記紹興二十四年秦塤登第事以少敗衆一條記紹興三十一年兩淮失守事且有稱高宗廟號者則書當成於孝宗時年月殊不相應且語孟說一門語孟合稱不似南宋初語所辨北辰不動一條與明陳士元論語類考之說同似乎曾見案註故有此說亦不似朱子以前語其天文厯數說謂今之渾天實葢天之法亦似歐羅巴書旣入中國之語宋以前卽推歩之家未明此理無論儒生或近時好事者因如箎書名捃摭舊文益以所見僞爲此帙歟今但就其書而論如春秋行夏時一條謂以建子爲周正月乃左氏之失不知左氏周人記他事或失之誣至於本朝正朔則婦豎皆知左氏不容有誤詩亡春秋作一條謂孔子所聞所見之世無詩不知株林夏南詩有姓名不能移之東遷前也召公不悅一條謂周公朝諸侯於明堂召公嘗北面而事之則誤信明堂位之謬說左傳其處者爲劉氏一條疑邱明先知又疑其附會則未考此句爲漢儒增入孔穎達正義已有明文然如解王用三驅引周官大司馬立表爲證解坤六五爻駁程傳女媧武氏之非解說卦生蓍糾揚雄産蓍之誤解繫辭太極生兩儀爲生蓍之法引左傳楚有句澨章澨雍澨蓬澨諸地證三澨非水名解闗雎爲后妃求淑女引崔靈恩三禮義宗證縮酒用茅之義以及考究易之八法及六日七分之說推算絳縣人甲子之類皆典核不苟於經義頗爲有裨故雖顯有可疑而其書可採亦姑並存之以參訂焉(四庫全書總目卷一百二十一·子部三十一·雜家類五)

李如箎【崇徳人為桐鄉縣丞博聞强識天文地理厯數禮樂兵機之學靡不該通所著有東園叢説樂書】(四庫全書·史部·地理類·總志之屬·明一統志卷三十九)

李如箎【正徳崇徳縣志字季牖居語兒東鄉少游上庠與諸倫魁皆友善所學益博聞益多天文地理禮樂兵機之學靡不該通有東園叢説樂書行於世晚以特科官桐鄉丞】(四庫全書·史部·地理類·都會郡縣之屬·浙江通志卷一百七十九 )

東園叢説 宋嘉興崇德人李如篪為桐鄉縣丞博聞强識靡不通貫所著有東園叢説及樂書(四庫全書·子部·類書類·山堂肆考卷一百二十二)

東園叢說 李如篪(字季牖;號不詳) (宋) (舊題)撰   部:子 類:雜家類 屬:雜說之屬 參考資料:(《四庫大辭典》) 三卷。南宋李如箎(生卒年不详)撰。李如箎生平事迹不详,据卷首自序称,为括苍人,时为桐乡丞。正德崇德县志载,宋李如箎,字季牖,崇德人,少游上庠,博学能文,著有《東園叢說》、《樂書》行世,晚以特科官桐乡丞。所记与自序合,当即其人。卷首自序作于绍兴壬子(1132),谓“仆顷年僻居语儿之东乡,既无进取之望,又不能营治资产,日与樵渔农圃者处,羹藜饭糗,安分循理,亦足以自乐。时时披阅文集,省记旧闻,随手笔之,遂成卷帙。其间经、史、子、集,天文地理、历数之说,无不有之。”卷首又有周庭筠刊书跋语,作于绍兴甲寅(1134)。然书中记时事一条,记述绍兴六年(1136)杨么、李成事;憸佞一条,记绍兴二十四年(1154)秦埙登第事;以少败众一条,记绍兴三十一年(1161)两淮失守事;且有称高宗庙号者。据此,四库馆臣以为此书当成于宋孝宗时。又年月殊不相应,且语孟说一门不似南宋初语;所辨北辰不动一条,与明陳士元《論語類考》之说相合,似乎曾见其集注,故有此说,亦不似朱子以前语;其天文历数说,谓今之浑天实盖天之法,亦似西方天文历法之书传入中国以后之语,宋以前推步之家未明此理。据此,四库馆臣又认为,或是无论儒生、或是近时好事者因如箎书名捃摭旧文、益以所见,伪为此书。此书虽然弄不清真伪,然观其内容,多有可取。全书分上、中、下三卷,分《春秋说》、《易说》、《书说》、《三礼说》、《詩說》、《左传说》、《语孟说》、《天文历数说》、《杂说》等九个部分,共一百一十八条。书中解王用三驱,引周官大司马立表为证;解坤六五爻,驳程传女娲武氏之非;解《易经·说卦》生蓍,纠揚雄产著之误;解《易经·系辞》太极生两仪为生蓍之法;引《左传》楚有句澨、章澨、雍澨、蓬澨诸地,证三澨非水名;解《诗经·关睢》为后妃求淑女,引崔灵恩《三礼义宗》,证缩酒用茅之义;以及考究易之八法,及六日七分之说,推算绛县人甲子之类。皆精核不苟,于经义颇有裨益。书中也有可供商榷之处,如春秋行夏时一条,谓以建子为周正月乃左氏之失,不知左氏为周人,记他事或失之诬,至于本朝正朔,则妇孺皆知,左氏不会有误;诗亡然后作春秋一条,谓孔子所闻所见之世无诗,不知株林夏南诗有姓名,不能移之周平王东迁以前也;召公不说一条,谓周公朝诸侯于明堂,召公曾北面而事之,则误信明堂位之谬说;左传其处者为刘氏一条,疑左丘明先知,又疑其附会,则未考此句为汉儒增入,孔穎達正义已有明文。虽然少有疵瑕,并不影响全书价值。是书出入经传,前言往行靡不识录,考证典核,足资治经史者参考。今传本主要有《指海》、《四库全书》、《丛书集成初编》等丛书本。